“谢谢。”循齐低声道谢,接过弓箭,上箭,随后‘当’地一声,箭出弦,稳稳地射在肩膀上。
“嘿,不错啊,再练练,准能拉得开我弓,我就不射了。”赵俯眼里闪过欣赏,握着配刀,与循齐说道:“你放心,我这里的兄弟都是好手,回头教教你。”
循齐淡笑,将拉弓的手背在身后,手臂都在发抖,“好,谢谢指挥使了。”
众人看向循齐的目光也变了,指挥使拉着循齐进屋说话,道:“我这里都是巡防为主,城里一块的治安归我们管,我和你说,遇到世家们打架最是头疼,两边都不能得罪。我和你说,我们不仅要巡防,还要两头兼顾。所以,你得认情这些达官贵人,这几日,我带你去巡视,你先认识认识。”
“好,我记住了。”循齐爽快地给予回应,武将们痛快,最忌婆婆妈妈的人。
赵俯取了城内布防图,挨个指给循齐看,他教得仔细,循齐听得也认真,一日间,她就摸透了。
到了下值的时间,循齐笑呵呵说道:“我在明月楼给您定了桌席面,您带着他们去喝酒。我都已经打过招呼,都算在我的帐上。”
“哎呦。你不去?”赵俯意外,他还以为她去呢。
循齐摆手,“不成,我阿娘不准我在外逗留的,今日代我与他们道歉,改日到我府上来饮,我先回去了。”
循齐说完就跑了,赵俯喊都喊不回来,他不觉撇嘴,还是听娘话的小姑娘。
今日一见,发觉这位娇滴滴的小姑娘还真不柔弱,手臂力量大,身上有劲,是个好苗子,不是绣花枕头。他心里的大石头落地了,不如绣花枕头就成了。
各自欢喜。
循齐下值后,策马跑去官署,巴巴地等着母亲一道回府。
门口等了半个时辰,天色擦黑,颜执安才从里面走出来,她大步迎上前,“左相。”
熟悉的声音传入颜执安的耳中,颜执安微微一愣,循声看过去,少女一袭束袖劲衣,腰肢纤细,身体里蕴藏着力量,一瞬间就长大了。
“你怎么来了?”颜执安诧异,三步并两步上前,对方朝她一笑,“我下值了,今日学了许多东西,赵指挥使人不错,很认真地教我。”
颜执安莞尔,赵俯出身寒门,经女帝提拔才有今日,轻易不会与世家作对,且这回颜家给巡防营送成衣送俸禄,聪明的人都不会与她作对的,且循齐本身是有些能力的。
“走,回家。”颜执安牵起少女的手,踏着暮色登上马车。
循齐心花怒放,柔软细腻的手握着她的手腕,她低头看了一眼,随后眯了眯眼睛,主动开口,道:“我明日就开始去巡防了。”
“自己注意些,我会派人跟着你。”颜执安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心中茫然,不知此举是对是错。
循齐哪里知晓她的心事,与她靠坐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着巡防营的事情。
她说得全,颜执安听得就细,巡防营管京城各处安危,赵俯手下五千人,算是握着小小的兵权。待赵俯退下后,巡防营就是循齐的。
女帝的想法,便是将循齐往上推,握住兵权。自古以来,兵乃是要害,只要她有兵权,将来回归皇室,与太子平起平坐。
天色漆黑,左相府里各处挂起了灯笼,主人回府,婢女提灯引路。
陈卿容在府上等着循齐归来,乍见两人一起回来,就知道循齐下值后找她娘去了。
她顿了顿,扫过女儿一眼,发现她神色淡淡,自己索性就不说了,招呼两人坐下吃饭。
吃过饭后,循齐就跑了,“我去找十七。”
撒欢地跑快了,一入黑夜,就没了影子。颜执安扫了一眼,陈卿容蓦然开口:“她太过依赖你了。”
“母亲觉得不好吗?”颜执安回神,瞧见母亲阴沉的模样,心口微凉,“您这是怎么了?”
“她不想着成亲,日日依赖着你可不好。”陈卿容轻叹一声,语重心长道:“我虽说没有养大你,可在金陵也是看着你姐妹们长大嫁人的,十五岁就该定亲,明年后年就嫁人了,哪有日日黏着你的道理。”
“母亲,我希望她依赖我。”颜执安挑明心意,她与循齐不一样。此刻是母女,将来是君臣,若此刻将循齐推开,无法积累深厚的感情,将来又该如何呢。
帝王多疑,她此刻对循齐好,将来,朝朝暮暮,循齐就会记得她的好。若遇分歧,循齐必然会偏向她。有付出,才会有回报,难不成现在推给她,不管不问,指望将来循齐对她百依百顺吗?
她说:“母亲,我与循齐是母女,她的亲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现在她还小,不懂什么是感情,我若逼迫她去和男人相处,她会开心吗?此事莫要心急,她正是求上进的时候,也该拼一拼,其他女子或许该如你想的那般嫁人生子,但她,不一样。”
循齐的任务是成为明君,而不是困于后宅,仰望四方天地等候丈夫归来的妇人。
她的想法、做法,都没有得到陈卿容的理解,陈卿容只说一句:“她若是你的亲女儿,你宠她亲近她,都可,若不是你的女儿,你该注意分寸。”
“母亲,您想多了。”颜执安忽而明白过来,“您是不是在外面乱七八糟的事情听多了。循齐那个样子,傻乎乎,见人都要呆一呆,怎么会如你想的那么差劲。”
陈卿容被说得老脸一红,一本正经地与女儿辩解:“我提醒你罢了,如今京城内不少女子不嫁,你别自己给自己挖坑。”
“母亲,我若是她的姐姐,你说得或许在理,可我比她大十四岁,确实可以做她的母亲,她怎么会有那样的想法呢。”颜执安哭笑不得,又觉得羞耻,便道:“您当真错了。”
“等会。”陈卿容叫停了,品着‘我比她大十四岁,确实可以做她的母亲’这句话,细细推敲,心凉了半截,“她真不是你女儿?”
事已至此,颜执安不好继续诓骗母亲,无奈颔首,“对,不是。但您放心,待她十八岁,她就可以离开。”
“十八岁,那你三十又三了,你怎么办?”陈卿容浑身发凉,站起身,怒喝道:“我就知道有问题,我问你,你怎么办?你将人家女儿养到十八岁,送还人家,你日后谁给你养老?颜执安,你是做官做得脑子糊涂了吗?”
三年后,人家欢欢喜喜地将女人接回家去,你呢?守着这间空宅,生老病死,谁来看你一眼?
陈卿容又气又心疼,心口凉了半截,这是在干甚?
“你给人家养女儿干什么?带进带出,给她铺路给她造势,她踏着你成名。颜执安,人可以无私,但怎么可以无私到这个地步”
陈卿容的怒骂下,颜执安保持微笑,修长的眼睫轻颤了两下,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浅啜了一口,回道:“她会让颜家成为京城第一世家的。”
“那又怎么样?你蹉跎了五年时间,颜执安,你知道五年时间意味着什么吗?”陈卿容心疼过甚,脸色苍白,话语虽说严厉,更多的是心疼。心疼她的女儿为旁人付出良多。
她说:“你为她不止蹉跎了时间,还有名声,你知道外间怎么说你吗?无媒苟合,珠胎暗结,尤为不耻。颜执安,你以前是何等高贵,世人追逐你,如今呢?你成为了人人嘲讽的、嘲讽的……”
她说不出口了,气得眼泪横流,“颜执安,你要逼疯我吗?”
“母亲,儿孙自有儿孙福,您不用担心。三年后,我会过继兄长的子嗣,立为少主,好生教导。”颜执安对母亲也十分愧疚,低声道:“是我让您担忧了。”
“这是让我担忧的事情吗?你看看你在做什么,你捡她回来干什么?”陈卿容泪如雨下,心痛到极致,“她是一头野狼,你那样对司马三郎,手法阴狠,你还希望她日后对你好吗?”
“您怎么又提司马三郎。”颜执安十分无奈,语气温柔下来:“我不求她回报的,母亲。”
循齐对疯子念念不忘,说明她是善良的人,有恩必报,而司马三郎觊觎她,怎可相提并论。
“我不管,我不想在家里看到她。颜执安,我怕忍不住会骂她,赶她走。”陈卿容发泄恨意,狠狠地看着她,“让她走。颜执安,别让我去戳破。”
“母亲!”颜执安气势微显,“您不要插手这件事,她不是寻常的人,她生来富贵,陷入淤泥,我拉她一把,将来,颜家显赫与否,系于她一身。”
话说到此处,陈卿容眼前一亮,“她是昭惠公主?”
颜执安沉默。
她的沉默代表着认可。陈卿容瘫坐下来,哭了又哭,“造孽啊、造孽啊。”
颜执安:“……”与造孽又有什么关系,孩子又不是她和女帝生的,哪里来的孽。
陈卿容埋头痛哭,哭声阵阵,吓得颜执安不知所措,她忙驱赶婢女,关上门。听着母亲的哭声,她也是不知所措了。她唯有上前低声哄她,“别哭了。”
“颜执安,成亲,今年就成亲。”陈卿容突然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女儿,“我不管,你要成亲,你喜欢谁,我给你去提亲,喜欢女人也没有关系,去成亲,我不怕人笑话,你不能一个人孤独终老……”
说完,又大哭起来,“你的命怎么那么苦啊。”
颜执安默默叹气,也不劝了,端起凉透的茶水又喝了一口,这才说:“我女儿都成年了,我还要成亲,人家会笑话的。”
“我不管,我不管。”陈卿容如同孩子一般撒娇,“你不成亲,我就告诉天下人,她不是你的女儿。”
“您说,有人信吗?只待她回家认祖归宗,才会有人信。”颜执安抿了口水,润润嗓子,“作何要成亲呢,我如何生活得哪里不好吗?且看我如今,哪里让您不满意?我答应你,待循齐离开后,我寻一伴侣,结伴过日子,如何?将来呢,循齐也会给我养老的。”
陈卿容哭诉道:“我信你个鬼,你二十岁的时候就说二十五岁成亲,二十五岁的时候说等等,我没等到你成亲,就等到了你给人家养女儿。颜执安,你将对外人虚与委蛇的那套都用在我身上了,你让我如何信你。”
谎言说多了也无人可信,陈卿容对她的保证是一个字都不会相信的。
颜执安苦恼极了,哄骗小的还要来哄骗老的,真让人发愁。她蹲下来,安慰母亲,“您相信循齐,日后,她会待我如母,会……”
“我信个鬼。”陈卿容想也不想地打断她的话,哭诉道:“颜家这些人看着畏惧你,可背后是什么样子,你以为我不清楚吗?你不成亲的时候就想让你过继,学你一身才学,个个都不判你好,日后你过继谁能有好日子?你病了老了,谁侍奉塌前?我不求你成亲生孩子,只盼你日后有个照应。”
“我说错了吗?颜家那些恶狼,等你死后指不定给你挖坟出来,看看你的尸骨里有没有矿,你指望他们吗?你做梦,颜执安。”
第36章 左相从未生子!
颜执安头疼不已,循齐却找到了阿元,支开十七,她拿着医书去找阿元。
“你要不要去找老大夫去学一学这个本事?”循齐笑吟吟地忽悠阿元,自己是学不会的呀,但阿元学医多年,希望肯定比她大一些的。
循齐睁大了眼睛看着阿元,看得阿元不好意思,阿元摸摸自己的小脸,心中发闷,“其实,你是不是想试试家主?”
“阿元,你别问。我不会亏待你,我会给你二人买宅子,京城地价贵,寸土寸金,靠你二人靠铺子赚钱,一辈子也买不到一套宅子。你若帮了我,我会你一个安稳的家。”
循齐并没有解答,抛出诱惑的条件,静等阿元的答复。
“循齐,我是学不会的,不如你请山长过来,她是一探便知的。”阿元硬着头皮开口,“山长医书精湛,我不过学了些皮毛,给人看些小病症的。”
事情太过棘手,阿元不愿接下来,唯恐无形中得罪了家主,但循齐于她们有恩,她若拒绝,对不起循齐。思来想去,唯有这么一个办法。
寻常人无法近身家主,但原山长可,她来即可。
可循齐拒绝了,她捏了捏袖口上的纹路,“山长不会与我说实话的,她与家主是好友,怎么会透露好友的秘密呢,阿元,只有你了。”
“可我实在是学不会。”阿元头疼不已,“你等我学会,都要老了。你想想其他办法,以前给家主诊脉的大夫呢。”阿元已然是病急乱投医了。
两人四目相对,皆是叹息,阿元悄悄地问:“你为何会怀疑呢?”
“因为漏洞太多了。”循齐也坦然说出来,“但我就是不明白她为何收留我,我这一穷二白,有什么值得她算计的?”
阿元也是想不通,对面的循齐垂头丧气,模样可怜,但唇红齿白,是个好看的姑娘。她是好看,可不足以让家主这么费心思。
“会不会你是颜家哪个郎君在外的孩子,都是颜家的血脉呀。”阿元顺着推测。
循齐很快否认了,“不可能的,若真是哪个郎君的孩子,与我直说便是,用得着大张旗鼓地骗我吗?”
这点说不通的,都派人去岭南挖空坟了,可见是背后大有深意。
“我再去学。”阿元被打败了,实在是好奇,想要知晓真相。
循齐感受到她的好意,粲然一笑,“你放心,我不会泄露出来的,你慢慢学,我回屋去了,时间久了,十七会生疑的。”
“好,你回来慢一点。”阿元压着声音嘱咐对方。
循齐这回是光明正大地来的,走时也是从院门离开,巴巴地跑去母亲的院子。
咦,黑灯瞎火,这是还没回来?循齐站在门口纳闷,又转头去夫人的院子,她爬上院墙看了一眼,灯火亮堂不说,屋门紧闭,母女二人说秘密呢。
非礼勿听。循齐快速地翻下墙头,装作若无其事一般回去沐浴了。
明日要去巡防,她就不去打扰母亲了,自己沐浴后便躺下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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