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年岁小,您怎么还当真了。”颜执安朝母亲笑了,“您别吓着她,她近日已很疲惫。”
先帝大去,又逢帝号一事,循齐知错而越发勤勉,她都看在眼中,循齐并不是昏君。
陈卿容慌到极致,颜执安握住她的手,极力安抚她:“母亲、母亲,您听我一言,她知晓分寸的。”
循齐很规矩很安分,是她、是她刺激到了循齐。
她不该提立皇夫一事,逼得循齐心生叛逆。
“可是,执安,她是皇帝,她若乱来,你挡得住吗?”陈卿容内心极度不安,皇帝做什么,朝臣拦得住吗?
历朝历代荒淫无度的皇帝还少吗?
她劝说道:“执安、不如辞官吧。”
“母亲,她很懂事的。”颜执安无奈,她知晓循齐不会违逆她的意思胡乱行事的。
陈卿容忽而停顿,道:“执安,你对她,是何心思?”
第71章 是你先逼我的。
小皇帝的心思,都摆在陈卿容的面前,那么,颜执安的想法呢?
陈卿容凝着自己养大的女儿,她对女儿,不算亲厚。颜执安自幼早慧,旁人还在玩耍的时候,她便展露出天赋,让老太爷一眼看中,带回了京城,亲自教养。
她对颜家的孩子都熟悉,看着她们长大的,可唯独自己的女儿,她未曾尽到该尽的责任。
颜执安的沉默,让陈卿容莫名慌乱,可是很快,她又安定,鼓起勇气说:“你若喜欢,我便不在意外面的骂名!”
一句话,让颜执安霍然抬首,母亲方才还在极力反对,一息之间,便又改变决定。
陈卿容握着女儿的手腕,言辞和煦:“执安,她若觊觎你,你不愿,我哪怕豁出性命,也不会让她如愿的。颜家、陈家,哪怕原浮生背后的原家,都不会坐以待毙。”
“前提是你不愿意。但,你若愿意,我也不反对。”
颜执安低眸,心中万分愧疚,“母亲为何变改变心思?”
“因为你是我的女儿,我不希望痛苦。”陈卿容言辞恳切,方才愤怒的面容,在此刻冷静下来,“我与外人不同,我是你的母亲,我顾虑且在乎你的名声,但我更想你高兴、余生无忧。”
颜执安轻轻摇首,“母亲,我待她,如同你待我这般,希望她高兴、希望她余生顺遂。”
“所以,你在纵容她。”陈卿容一眼看出女儿的心思,回想起小皇帝往日的举止,心灰意冷,便道:“你待她如亲女,她却觊觎你,颜执安,她与惠帝,可真是一家人。”
陈卿容失望透顶,阖上眸子,松开她的手,道:“你是养虎为患。”
颜执安却不这么认为,“母亲,她只是一时犯糊涂,钻牛角尖罢了,方才,你呵斥她,她可曾反驳,她是天子了,知晓错误,会愧疚、会害羞。”
陈卿容一改往日温和的面容,嗤笑一声,道:“你对她越好,她越放不下你。”
这是颜执安的顾虑,但能怎么办呢?
她可以一走了之,那朝廷怎么办?小皇帝已走错路,她一走了之,小皇帝岂不是在错的路上越走越远。
她告诉母亲:“再过两年,她大了,就会改变心思。”
今日是她的错,她不该逼迫小皇帝,再等等,等小皇帝释怀即可。
颜执安从母亲出宫,陈卿容难得冷了脸色,眉眼间藏了一股冷漠,她欲劝说,可不知从何说起。
送母亲入府时,她提醒道:“母亲,她虽说小,但她是皇帝,莫要轻视。”
循齐是犯错了,但她没有一意孤行,甚至今日没有与母亲辩驳,这是她的优点。若真是昏聩,今日就会疾言厉色地与母亲争执,臣下岂可与君王争执,光是这一点,母亲今日在责难逃。
陈卿容转而看她,她站在自己的面前,姿态优雅,“执安,你若不喜欢,便该断则断。”
“如何断?”颜执安不动声色地反问母亲。
陈卿容想了一路,也想到了办法,直接说道:“宣扬你与她的母女感情,你养她两年,她曾唤你母亲、阿娘,这是不争的事实,听多了,她就该醒悟。”
颜执安垂眸,在犹豫。
陈卿容观察她的举止,提醒一句:“她不是你的女儿,不要对她有慈母之心。”
“母亲说宣扬母女感情,又让我不要有慈母之心,两相相悖,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颜执安淡定如常,并没有附和她的想法。
陈卿容气个仰倒,忍不住转身走了,可心有不甘,回过身来又说一句:“颜执安,你若愿意,就愿意,若不愿意,就彻底断了干净。她不是你的亲女儿,你们没有血缘,亲母女都会有嫌隙的。”
“儿知晓。”颜执安点点头。
“你气死我了。”陈卿容最不喜欢的就是女儿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母女不欢而散。
颜执安再度回宫,在大殿找到小皇帝。
吏部有事来奏,奏到一半,左相来了,他便停了下来,观望一阵,见左相无事便又继续说自己的事情。
今年开科考,逢先帝大丧,时间推迟,但时间已到,各处都在准备。今年科考主考官是右相,下面的举子愤恨不平,颇有言辞。
眼下,与皇帝说的正是此事。
循齐听后,说道:“不平者离京便是,不求他们留下。”
吏部尚书顿住,悄悄看向左相,指望左相说话,可等了两息,左相并无说话的意思。
“陛下,万万不可。”
循齐不耐,眼中浸润冷意,道:“如何不可?若真是有才,岂会在意这等小事,右相何错?不过是些道听途说的小辈罢了,就算有真才实学,此等人心思不正,朝堂要之何用?”
她不傻,外面的声音摆明是冲着右相来的,右相入朝多年,逮住些把柄就没完没了。
李家人可真没意思。
吏部尚书退下,小皇帝面色舒展,紧张地看向左相,大有做错事被抓包之感。
“陛下,立皇夫一事,可暂缓。”颜执安眉眼冷漠,对小皇帝的耐心似乎也到头了,“陛下想做什么,臣自管不住,您该想想先帝,她拿命给您换来的帝位,能不能让您糟蹋。”
暂缓?循齐不气她拿先帝威胁自己,听到暂缓,缓缓呼出一口气,道:“你不逼朕,朕自然会做个好皇帝。”
闻言,颜执安行礼,转身要走,循齐咦了一句,“你走了”
“陛下还有何事?”
“陪朕去走走?”
循齐快步走下台阶,至她跟前。循齐已十七岁,个子拔高不少,甚至比颜执安还高些,颜执安望她,微微仰首,拒绝道:“官署有事,臣先回去了。”
“那你走罢。”循齐意兴阑珊,但也没有逼她之意,又道:“我送送你。”
颜执安被闹得浑身无力,那双眼睛巴巴地看着你,让你毫无办法,她已是皇帝,送一送臣下,并无过分之举。
该要继续拒绝吗?
拒绝不得,甚至还要感恩。小皇帝并无半分恼意,小脸上还带着笑容,至此,颜执安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她看她,她看她,四目相接。
颜执安站在殿内,长身玉立,姿态娴雅,威仪毕现,看得循齐心口发热,颜执安严肃道:“为何要吓唬夫人?”
“你先吓唬我的。”循齐早就想好了理由,她自认自己不是软弱之人,谁逼迫她,她便要反击。
颜执安不想说下去了,完全说不通,思虑一番,还是认真说道:“你如今帝位不稳,就敢这么嚣张?”
李氏虎视眈眈,安王还活着,各方不稳,且不说李氏的态度,她初登基,就该乖觉些。
她说:“联姻是你如今该走的路。”
循齐振振有词:“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颜执安窒息,“臣非天子。”
循齐努力望着她,不后退,不慌张,努力做到她这般心平气和,唯有这样,才让自己处于不败之地。
她说:“朕是人,有感情,知感恩,知仇恨,可我就是想见你罢了。是你一再逼我,我不想立皇夫,你为何要逼我呢?”
她已敞开心扉,“朕是皇帝不假,但若连自己的感情事都做不得主,朕做这皇帝有何意义呢?有所为有所不为,我做的事情都错了吗你与右相所言,我皆听了,难道非要我做一个提线木偶,你才满意吗?”
“朕登基以来,从未懈怠,从未享受,你却一而再地朝廷名义逼迫我立皇夫,颜执安,究竟是你错,还是我错?”
颜执安舌灿莲花,可这一刻,被循齐说得哑口无言。
循齐走近一步,凝视左相,“我喜欢你是真,愿意做明君也是真。或许你觉得我继续喜欢你,会成为昏聩的君王,但我想告诉你,你在我身边会让我成为昏君吗?”
“颜执安,夫人所言,我听进去了。我的喜欢,会毁了你。但你的坚持,也会毁了我。”
“臣、明白了。”颜执安抬手行礼。
割不断、理还乱。她已无法做出正确的选择了,是毫不犹豫地离开,还是一味纵容,她已无路可走。
循齐说道:“朕顾及你的名声,不会逼你,同样,你也别逼迫,我只求每日见到你罢了。”
她卑微又谨慎的模样,落入颜执安的眼中,颜执安转身,不忍去看,怕自己再看一眼,便如母亲所言,一味纵容她。
“陛下,您回去。”颜执安声音中带着哀求,“臣想一人静静。”
她想自己去寻找答案。
她奢望循齐好起来,可又担心自己的亲近会毁了她,一时间,陷入进退两难中。
颜执安失落地走在垂龙道上,感受着清风拂面,过往所学的规矩、利益、律法,无一能回答她的问题。
她麻木地踏上马车,吩咐车夫赶路,马车行驶的那刻,她无力地闭上眼睛。
一闭眼,循齐卑微的模样浮现在眼前。
她说:我只求每日见到你罢了。
这句话,如同魔咒,在她耳边不断浮现,如同钩子一般钩住她的心。
循齐啊。
颜执安扶额,她如同母亲对待她一般,希望循齐幸福,仅此而已。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抛弃这些想法,复又睁开眼睛,不由自主地掀开车帘,路过街市,烟火气息铺面而来。
万千百姓的未来系于循齐一身,这是循齐生来的使命。
颜执安望着鳞次栉比的瓦片,望着林立的店铺,还有行走的百姓,肩上的重担莫名重了许多。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颜执安轻叹一声,世间安得两全法,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第72章 颜执安,你过分了!
立皇夫一事,暂时搁置,有心人奔走一番,发觉二相对此,皆无心思,再观皇帝,压着立皇夫的奏疏,亦不多言。
可小皇帝十七岁了,再拖延,又可拖延至哪日。
而颜执安的心思,早就从皇夫上挪到小皇帝太傅一事上。小皇帝既然不想联姻来稳固地位,那便只有太傅一事,拉拢朝臣了。
消息放出去,自然引起一番不小的波动,争至夏日,依旧未曾有结果。
小皇帝想令原浮生入朝,右相拒绝了,道:“原家惯来不入仕,岂可为你打破规矩。”
小皇帝一张脸,紧绷绷的,思索一番,右相见她沉思,便说:“原浮生桃李满天下,学士们敬仰,若是入朝,对您更有益处,但先帝在朝,也曾派人去游说。除非……”
她顿了顿,小皇帝眼神清澈,“除非什么?”
“您给原山长与左相赐婚。她自然就来京了。”
小皇帝一怔,冷漠地睨她一眼,兀自低头整理衣襟。右相笑出声,和煦道:“殿下,招贤纳士,是明君所为。”
“朕不愿。”小皇帝哼唧一声,“良才多与过江之鲫,朕为何要只她一人。”
右相不甘落后,又添一句:“天下芳草如此之多,何必只在意左相一人。”
小皇帝瞠目结舌:“疯子哪里好,值得您二十多年*念念不忘。”
右相拢着袖口,坐姿端正,眉眼和煦,瞅着皇帝的小脸,“陛下,何必困扰自己。”
小皇帝闻言,抿了抿唇角,想要说什么,话在嘴里,打了个滚,又说不出来。
其实,眼前很好,能日日看到她,也不错。
“太傅一事,左相为何放弃老师?”循齐思索一番,转而说起正经事,她不明白左相为放着老师不选,去选外头心思不明的人。
右相坦然:“臣不配为帝师。”
循齐深深看她:“老师自谦了。”
“陛下还是听她的,为好。”右相并不生气,相反,反过来劝说皇帝。
循齐蹙眉,觉得她话里有话,但自己始终猜不透,便放了她离去。
无人时,循齐回想近日的事情,左相故意撇开老师,是为何?其实,她现在不需要太傅,有右相与左相在,她有问题也可以问她二人。
要太傅作甚?
为何不将太傅一职给予右相呢?
循齐绞尽脑汁,两人不会不和,两人在政见上不和,但私下里,绝对是配合默契。
循齐想不透,转而询问内侍长。
内侍长笑道:“许是因为外头的谣言,都道右相其身不正。左相担忧她影响您的名声。”
太傅名声不好,自然会影响学生,到时候,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连累皇帝背名声。
“不,朕觉得不单单是因为如此。”循齐不信内侍长的说辞,她信颜执安的为人,且她深知疯子的事情,怎么会因此而怪罪右相。
“罢了,到时候自然会水落石出。”她暂时不想,低头去看奏疏。
循齐将心思又放回朝政上。
半月间,颜执安当真寻了名师,此人不入朝,不参与朝政,是当世大儒,也曾教导诸多良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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