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像很喜欢把杯子放在我头上。”那天晚上喝可可的时候就是这样。
余醉心想:因为只有这样你才会消停几秒,不会一个劲儿地往我身上撞。
杯子只在头上放了十几秒就拿走了,陈乐酩解开封印,甩甩脑袋,又悄悄往左蹭了最后一点。
两人的距离近到他偏头就可以把脸靠在人家大腿上,这才心满意足。
他笑呵呵说:“谢谢余老板那天晚上陪我等车,我喝醉了,有闹笑话吗?”
“你想闹什么笑话?”
他什么笑话也不想闹,他就是没话找话。
“比如有没有发酒疯。”
“发了,怎么办?”
“嗯?”陈乐酩感觉自己成笑话了。
余醉语气严厉:“和我发酒疯了,怎么办?”
陈乐酩哪里知道怎么办,他这不纯是没事找事嘛。
“对、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我看你挺故意,边上那么多人你不扑,专找我扑,我看上去好欺负?”
哈,陈乐酩心想你要是好欺负世界上就没有不好欺负的人了,他双手合十小声讨饶:“对不起啊,真的对不起,我有弄脏你的衣服吗?还是对你动手动脚了?”
余醉不吃这套:“对不起没用,怎么办?”
陈乐酩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社交与应酬36计》里没有教。
他手指揪着抱枕边,仰起头看余醉,臊眉耷眼的整张脸就是一个“囧”字,可怜巴巴地向行刑者求助:“这种情况一般会怎么办?”
“一般我会动手。”
陈乐酩吓得往后一缩。
人情世故初级学者,还分不太清别人的话哪句是认真哪句是玩笑。
他有点想跑,可身后是沙发,身前是茶几,左边是余醉,右边又没路,整个儿一地狱。
偏偏这地狱还是他自己蹭进来的。
就在他走投无路打算英勇就义的时候,余醉大发慈悲地拍拍他的脑袋:“你安静五分钟就行。”
相比起“动手”,这惩罚简直不要太简单!
陈乐酩捏着两根手指给嘴拉上拉链。
但嘴巴闭住了,总有别的闭不住。
他眨巴着眼睛左看右看,鼻子也不停地嗅来嗅去,见余醉从进来开始就一直端着个大扎啤杯喝酒,可他身上却没有一点酒味,还是那股薄荷叶混着雪的淡苦味。
在他又一次举起酒杯时,陈乐酩按住他的手腕,歪过头看他。
余醉:“干什么?”
陈乐酩指指自己的嘴巴,上面还拉着拉链。
余醉:“开。”
陈乐酩终于能说话,指着杯子问他:“这是什么酒啊?怎么会有一股苦味?”
余醉懒得说,从柜子里拿出个白色的牛奶杯,圆圆的,矮矮的,杯壁上印着只小猪。
他从自己杯子里倒了一点到小猪杯里,递给陈乐酩。
陈乐酩接过来,没有喝。
这杯子一看就不是待客的,像是主人家自己用的,他觉得他用这个不太礼貌。
余醉却以为他嫌弃,“我去给你弄杯新的。”
“哎不用麻烦。”
“看你挺介意。”
“不介意!一点都不介意!特别不介意!我就是不确定我能不能用,看着像你自己用的杯子。”
“不是我的,我弟的。”余醉说。
陈乐酩杯子送到嘴边又停下:“那我换一个吧,我用一次性纸杯就行。”
“没事,他暂时不用。”
“嗯?他不在家吗?”
“这不是我们家。”
“……哦。”意识到可能说错话了,陈乐酩抿抿嘴巴,眼睛很慢很慢地眨动两下。
“我听人说,你以前不住枫岛,最近才搬来。”
“是来做生意的吗?”
“自己一个人吗?”
余醉放下杯子,杯口微微歪倒,一滴橙黄色的液体流出来,顺着杯壁滚落。
陈乐酩看向那滴酒,余醉也看向那滴酒,两人的视线在杯壁上交汇。
琥珀色的玻璃杯上,映着一双冷漠到极点的眼睛,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陈乐酩明确自己看到了余醉眼底,翻腾着一股压制不住的怒气与阴狠。
他说:“不是一个人,我来抓离家出走的狗崽子。”
作者有话说
乐乐: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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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忆科普部分来源于百度百科~不要细究哈~
第04章 四十九条皮带
陈乐酩浑身发凉。
一股阴森恐怖让人脊背收缩的感觉,迫使他扭过头,去看余醉的眼睛。
可余醉已经垂下眼,神色如常。
大概是看错了吧。
这样想着,他抠了两下小猪杯的猪耳朵。
“你弟弟离家出走了吗?”
余醉歪过头看他,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你倒是不笨。
陈乐酩骄傲地挺起胸脯,用姿态回应:那当然,我也不是什么都听不懂。
“他出去玩了。”余醉不咸不淡道。
“哦,要玩多久啊?”
“玩到他想起还有我这个哥。”
陈乐酩肩膀一缩,自觉这种时候不要搭话。
他端起小猪杯喝一口,咂咂嘴,眼睛瞪大一圈,这居然是茶!
味道像花茶,掺着一点薄荷味,入口是苦的,回味却很甜,喝完嘴巴里很香很香。
应该是霍山黄芽,加入薄荷叶、白桂花和冰片——陈乐酩一惊,看着手里的杯子怔愣。
“余老板,这个茶里都有什么啊?”
“不知道,我弟配的。”
“嗯……是黄茶吗?好像还有薄荷叶。”
余醉不耐烦地皱起眉:“怕我毒死你?问这么仔细。”
陈乐酩识相地闭上嘴。
“砰砰”两声,门被打开一条小缝,一头粉色长发挤进来:“二哥,我进来了?”
陈乐酩认出这就是那天晚上活跃气氛的长发男人。
他有些好奇:“为什么叫他二哥啊?他还有一个哥哥吗?”
汪阳边进来边说:“老板早年跑船时认过两个兄弟,按岁数他排老二。”
原来开酒吧之前还跑过船,听说水手都很辛苦,爱人还容易跟人跑掉,怪不得脾气这么臭。
“该挑酒了。”汪阳把平板递给余醉。
余醉没接:“给他。”
汪阳又把平板递给陈乐酩。
陈乐酩看到上面有很多酒的图片:“这是什么?”
“酒吧每个季度都会有主推的酒,可以免费品尝。”
听起来就责任重大,陈乐酩觉得难以胜任:“我挑……可以吗?这些我都没喝过耶。”
余醉在平板上划两道:“这两排全给他上一遍,可着甜的来,辣的不要。”
汪阳吹了个口哨:“还真是suggar baby。”
陈乐酩耳朵尖有点烧,悄悄伸手捏住,小声问余醉:“都给我喝吗?”
“你不是说没喝过。”
“可是我没有带很多钱。”
“不收你钱。”
“不太好吧,感觉每一杯都不便宜。”
“一万,扫码吧。”
陈乐酩十分用力地闭上嘴巴。
很快那两排酒就端了上来,琳琅满目地摆满白色大理石茶几,简直像一盘被小心展览的宝石,让人不忍心喝掉。
“准备好了吗?”汪阳握着遥控器问他。
陈乐酩嗯嗯点头。
下一秒,头顶的灯被关闭,整个客厅陷入一片灰蓝,墙壁上投来水波状的荧荧光晕。
余醉手肘撑着膝盖,薄唇冷冷地抿着,修长的手指间夹着根细铁管,管口“蹭”一下起火,点燃了离陈乐酩最近的一杯酒。
一小簇淡蓝色的火焰在空气中轻颤,火光映在余醉脸上。他毫无兴致地垂着眼睛,喉结缓慢滚动,在这片暧昧的蓝调中,仿佛一幕以悲伤为底色的电影镜头。
陈乐酩呼吸凝固,心跳完全失去节奏,就那样一眨不眨地望着眼前人。
“你长得真好看……”
纯情得过分的语气,没有半点吹嘘或轻浮,让听过再多溢美之词的人都会心脏一软。
余醉难得没冷脸,示意他:“挑你喜欢的。”
陈乐酩自然首选那杯点燃过的酒,却被余醉拦住:“最后再喝这杯。”
“为什么?”他的失望全摆在脸上。
“怕烫到你呗。”汪阳挤眉弄眼,“虽然只有一点点热,根本不会烫到人,但你看起来会是喝得很急的那类客人。”
陈乐酩一下子被说中心事。
他确实很急,恨不得一口全喝光,让刚才那一幕随着酒液永远印在心里,时不时就拿出来播放。
退而求其次看向旁边那杯。
冰蓝色的酒液浸泡着一整颗冰球,冰球中有船舶形状的白色结晶,如同在冰川中沉没的游轮。
汪阳说:“它叫泰坦尼克。”
好悲剧的名字,陈乐酩端起来一口闷。
“哎你慢点!这是最呛的!”
汪阳没拦住,陈乐酩已经捂着嘴巴疯狂咳嗽起来,两只眼睛呛得通红。
他从没喝过这样的酒,就像咽了一大口冰凉的烟,呛口的冲劲过去后就是柠檬酸,酸劲儿直接从鼻腔蹿到天灵盖。
“喝得人想哭……”
他那倒霉样儿像被酒打了一拳。
“哈哈,所以叫泰坦尼克啊。”汪阳又推给他一杯,“试试这个,柔和一点。”
这个看上去可一点都不柔和。
冰块加满,分层鲜明,上层是五水硫酸铜的蓝,下层是燃烧的橘红色黄昏。
“它有名字吗?”
“四十四次日落。”
陈乐酩觉得取名的人真是天才。
这次他谨慎好多,没有大口喝,先抿一点点,酸甜味,原来下层的橘红色是树莓。
“我好喜欢这个。”他眼睛亮亮的。
“你当然喜欢,这你自己——”
砰一声,大扎啤杯重重落在茶几上,余醉冷眼看着汪阳。
汪阳立刻住嘴,推下一杯给陈乐酩:“维纳斯之泪,甜度更高一点。”
这杯没有加冰,也是分成两层。
上层的红色像眼泪,一滴一滴向下淌,将下层白色的絮状沉淀慢慢染红。
传说维纳斯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后来那人死了,她悲痛欲绝,眼泪滴落在白玫瑰上,白玫瑰就变成了红玫瑰。
陈乐酩把维纳斯之泪一口喝掉,和预想的一样,暴烈的甜味充斥口腔,是红石榴糖浆。
“可以喝这杯了吗?我好想喝!”
他指着烧过的酒问,还举手保证,“我会慢慢喝的!”
余醉笑他:“馋成这样,喝吧。”
“嘿嘿。”他赶紧把那杯酒平移过来,转着圈仔细看。
这杯是灰绿色,能闻到薄荷叶和龙舌兰。
杯口一层薄薄的灰,沉淀下来的絮像雨丝缠缠绵绵,雨丝下,是清透到仿佛还在流动的绿色。
阴雨蒙蒙的小镇上一片从未下雨的湖,陈乐酩猛然想到余醉的眼睛。
“它叫什么?”
“酩酊不醒。”
陈乐酩眨眨眼,嘴唇微张,被酒液染亮的唇透着肉粉,两边各有一颗米粒大的小酒窝。
他想这一定是世界上最贴切最浪漫的名字,就像他第一次看到余醉那双灰绿色的眼睛。
“这个名字是谁取的啊?”
不管是谁,都一定对这杯酒和这杯酒代表的人倾注了很多很多爱。
余醉:“狗。”
汪阳:“老板弟弟。”
“……”陈乐酩无语,他对这位名声不好的弟弟越来越好奇。
汪阳还不怕死地补充:“不光这个名字,所有名字都是他取的,这些酒也都他调的!”
“滚。”
“滚就滚,当谁稀罕。”汪阳拍拍屁股扭头就走,突然哎一声,问陈乐酩,“少爷,选出来主推哪一杯了吗?”
“啊!”陈乐酩这才想起来自己有要事在身,万分纠结地在自己喝过的四杯酒上点了一圈,最后选了四十四次日落。
汪阳意外:“你明显更喜欢酩酊不醒。”喝得一滴不剩。
陈乐酩挠挠脸,偷看余醉一眼,不好意思但很诚实地说:“我不想很多人喝这个……”
他不想这杯酒被人免费品尝,随意评价,甚至多方挑剔,仿佛一杯酒也会伤心。
他明明有很多圆滑的说法,让他看上去不那么笨拙和明显。
比如这酒有点辣、有点呛、度数太高、冰块太凉……但他统统没用。
因为他知道酒很好,是他的心思太狭隘。
狭隘到他说完那句话后连头都不敢抬。
余醉看了一会儿他头顶圆溜溜的发旋,忽然从汪阳手里拿过平板,点了几下还回去。
汪阳瞪着眼睛划拉半天,最后从平板上抬起头来:“不儿、你直接给干下架了?”
“什么?”陈乐酩满脸惊愕:“不用!别下架它,我就随口一说,你们不用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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