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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以北(近代现代)——默山

时间:2025-05-10 10:52:14  作者:默山
  田埂上微风习习,九月末的扎木儿,已经相当冷了。
  野地里一个人也没有,远处山影黢黑,近处草叶枯黄。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炊火香与泥土腥,两股味道和干涩的风一起,扑向骑着自行车的江敏。
  “大概是晚上九点半,在宁聂里齐河的河边,我遇上了那仨人。”江敏掸了掸烟灰,像是在谈论一件小事,她说道,“先是钱国伟,那死畜生冲我吹口哨,我见着他就烦,推着自行车要走,结果徐文拦上来了。”
  徐文笑容满面,看起来和蔼亲善,实则跟钱国伟一样,一肚子坏水。
  这人冲到江敏身前,乐呵呵地问:“老妹儿,听说之前在松兰跟艾华闹了点不愉快?”
  三十三年前,也不过二十几岁的江敏柳眉一横:“既然你知道不愉快,还敢来这里找我,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哟哟哟,”徐文指着江敏,对钱国伟和艾华笑道,“看看,这暴脾气,不愧是咱们的‘白山雪梅’。”
  “赶紧给我滚,别挡在我面前碍眼!”江敏扭头就走。
  “慢着慢着。”钱国伟却把烟头一丢,醉醺醺地往江敏面前一站,他问道,“小敏,你前夫对你好吗?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他是咋……摆弄你的?”
  江敏一滞,看着钱国伟不说话了。
  这神情瞬间激起了他们的欲望,钱国伟头脑一热,上去抱着江敏就要扒光她的衣服。
  “这畜生倒是利索得很,见我挣扎得厉害,让徐文也上手帮忙,徐文上去就按住了我的双手,强迫我跪在地上。艾华是个老实人,但跟那俩畜生混久了,也成畜生了。”江敏淡淡道,“他们仨把我的自行车一丢,拖着我进了二厂仓库后头的树林,然后用扒下来的内衣堵住了我的嘴。”
  郁春明眼角一抖,呼吸有些发沉。
  “后面的事儿……你们应该都清楚了,”江敏哼笑了一下,不屑道,“那仨畜生生怕我醒过来之后找他们索命,于是就给我绑上石块,把我丢进了河里。没准儿是老天不想让我死,我沉底之后,身上的绳子居然松了,水流又把我冲上了岸,第二天天亮那会儿,我发现我躺在城外头的一个小水渠旁边。”
  “后来呢?”舒文忍不住问道。
  “后来?”江敏的眼眶有些发红,可脸上依旧笑着,她说,“后来,我就那么湿淋淋地走回城里,回了家,从我家灶台底下找了根烧火棍,准备去把那仨畜生的命根子敲烂。但我在厂子里找了一天,也没找到那仨畜生搁哪儿猫着,等到了晚上,我实在忍不了了,跑去派出所报了案。”
  “你报过案?”舒文没想到。
  “报过,”江敏轻轻一叹,“但那天是9月24号,是大火烧起来的日子,当时我刚在派出所里坐定,那帮警察就一窝蜂地跑了出去。接我报案的是个女警,我甚至还记得她叫啥,黄巧慧黄警官,她父亲是我们文艺团食堂的打饭师傅。大火烧起来时,黄警官嘱咐我,在所里待着千万不要乱跑,等她回来了,再把剩下的笔录补全。可惜啊……”
  可惜啊,黄巧慧警官死在了大火里,三十三年前,林场派出所前去救火的警察,一个都没回来。
  这日是阴天,外面又开始落雪,屋内光线暗下,江敏起身打开了大灯。
  这时,郁春明才看到,在那张已有不少皱纹横爬的脸上挂着几抹泪痕,但很快,这个饱经岁月折磨的女人抬手一擦,擦去了自己从不肯外露于人的悲伤。
  “我知道那仨畜生肯定活着,我还知道,他们趁着大火逃离扎木儿,不止是因为在头天晚上强奸了我。”江敏忽然很笃定地说道。
  郁春明和舒文瞬间坐直了身子,等着她继续往下讲。
  就听江敏道:“三十三年前,钱国伟曾伙同厂长张南,犯过一件比强奸我这事更丧心病狂的案子。”
  “他害死了我闺女,张南害死了我闺女!”坐在审讯室中,李英泣不成声。
  “张南?”关尧皱起了眉,“你说的是……木业二厂的厂长张南?”
  李英点了点头,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李小田看了一眼关尧,开口问道:“你女儿李胜男是个哑巴,因为给你送饭,死在了大火里,咋会是被张南害死的?”
  李英哽咽道:“就是张南害死的,张南那个挨千刀的畜生,在送胜男去省城动手术的路上,把她,把她给……糟蹋了!”
  “糟蹋了是啥意思?”李小田精神一震,“你家闺女那个时候不是才,才五岁吗?”
  李英泪流满面地说:“就是……糟蹋了,我家胜男的嘴巴和嗓子其实……是能治好的,他却因为害怕胜男把他的脏事儿说出来,故意跟人家医生讲,我们没钱,就只做脸面上的修复,不动大手术矫正声带畸形……他不仅贪污了厂子给筹的钱,还害了我的闺女……”
  这声来自几十年前的悲嚎,听得关尧和李小田一时怔忡难言。
  只见李英用他那带着铐子的双手捶打着桌面,顿足大哭道:“警察同志,我是犯过错,可除了那个错,我啥违法乱纪的事儿都没干过,警察同志,求求你了,放过我吧,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吱呀——韩忱在这时推开了审讯室的门。
  “检测结果出来了?”关尧立即起身问道。
  韩忱看着李英,点了下头:“地窖里的血迹不属于孟长青。”
  “不属于?”李小田大叫,“咋能不属于呢?”
  “确实不属于,把人放了吧。”韩忱说道。
  “不属于也不能放,他肯定有问题!”李小田不依不饶。
  “行了!”关尧心烦意乱道,“小田,你把李英带走,送去楼上办公室,再给他倒杯热水。”
  见自己的直属领导都这么说,本要坚持的人也只好放弃了。李小田起身解开了李英的铐子,然后悻悻地领着他出了门。
  见这两位走了,关尧忽然开口问道:“血迹属于谁?”
  韩忱望着李英离开的背影,沉声回答:“曾出现在三矿家属院内的嫌疑人,李光来。”
  一个多月前,三矿家属院内的打斗留下了满地凌乱的痕迹,墙角下还沾有血渍,当时检测出的DNA表明,这血渍不属于何望,也就是不属于钱国伟,而属于追逐他来此的另一人。
  同时,这血渍,也与后来专案组在十八里屯卫生院发现的血渍比对成功了。
  现如今,桦城冶金厂的调查证实,这另一人,很可能就是在十一年前顶替了李且身份的冶金工人李光来。
  他的血渍,为什么会出现在李英的家中?
  “逃亡路线,”关尧蓦地说道,“当时春明共分析出了三条逃亡路线,其中一条的延伸,就与千金坪所在的山窝处有交叠!”
  韩忱迅速一点头:“没错,我也想到了。当初嫌疑人从白化站外的建中河大桥逃走,一直下落不明,而且他身上有伤,在十八里屯卫生院包扎处理过。看来,这人之后一路逃到了千金坪,大概就是躲在这个地窖里养的伤。”
  “还有长青和方旺那天晚上见到的两个村民,一高一矮、一壮一痩,其中又矮又瘦的那个是李英,又高又壮的……应该就是李光来。”关尧狠狠一咬牙,“长青肯定是发现了问题,追着嫌疑人去了,现在,他没准儿就在这个李光来的手里。”
  “所以咱们才得放了李英,那个李光来和李英关系不一般,如果孟长青真的在李光来手上,保不齐这种亡命徒会为了自己人做出点啥事儿。”韩忱捏了捏鼻梁骨,“明早王队会回来,在王队回来之前,一定得把这老头儿稳住。”
  专案组办公室内,李英捧着一杯热茶,战战兢兢地看着身边围拢的警察。
  关尧深吸一口气,换了个稍稍和善些的神情,上前道:“抱歉,李大爷,刚刚是我们有点着急了。”
  李英低头盯着自己手里的茶杯,不说话。
  关尧坐在了他的对面:“大爷,你得理解理解我们,毕竟我们所丢了个人,大家都急扯白脸的,现在外面这么冷,山里头又都是雪,你说说,人在外头能活吗?”
  李英的嘴唇抖了抖,小声问道:“丢了的那人儿……是警察啊?”
  “是的,是警察。”关尧回答。
  李英的目光有些闪烁。
  “丢了的警察叫孟长青,是我徒弟,才二十多岁。他老子娘原先都是农垦团的农民,还住在白化那边的山里头,我们都没敢告诉老两口,人家送到我们所里的儿子,嘎巴一下,人没了。”关尧一顿,“大爷,你也是有儿子的,你说说,换成是你,你不着急吗?”
  李英鼻子一抽,低下了头。
  “算了,咱们不说长青了。”关尧拿过那盒老报纸,交到了李英的手里,“这东西,我们还给你,你带回去,当念想吧。”
  “这,这……”李英忽然有些着急了,“警察同志,我其实……”
  “你其实啥?”关尧的心陡然悬到了嗓子眼,他期待着李英能良心发现,说出些有用的线索。
  但李英泪眼汪汪地瞪着他看了半天,最后还是泄了气,他说:“感谢警察同志理解,感谢警察同志理解……”
  关尧一摆手,懒得再说其他话,可突然间,他看着李英抱在怀里的报纸,心思一动。
  “大爷,”关尧问道,“你家胜男……当初在《我的故乡金阿林》里,演的角色叫啥来着?”
 
 
第83章
  雪越下越大,在树林梢头积了白茫茫一片。
  江敏靠在窗边,看着那白茫茫一片的大雪,吐出了一句话:“叫‘小梨花’,那个被张南祸害了的孩子,在《我的故乡金阿林》里,演的角色叫‘小梨花’。”
  “小梨花?”舒文年纪稍大,看过重排版的这部话剧,她想了想,说道,“不就是女主角李红歌的小名吗?”
  “对。”江敏点了点头。
  《我的故乡金阿林》讲述了一个有关上世纪林场女工自强不息、拼搏向上的故事。女主李红歌,因在幼时目睹父母为了革命,葬身雪海,而落下了心理创伤,有口不能言,是个无依无靠的“小哑巴”。但她又天生一股不服输的劲儿,誓要在建设祖国的浪潮中,挥洒热血。
  在这部话剧里,生在杜鹃峰下的李红歌经历了战争年代的枪火洗礼,沐浴过太阳升起时的灿烂辉煌,在万里阿林中追逐梦想。她曾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并肩战斗的爱人,也失去了唯一的孩子。但最终,她用自己那股不服输的劲儿,冲破了曾经的创伤,在首都大剧院的一场文艺汇演中,以歌声唱响了故乡的金阿林。
  而“小梨花”,就是幼时有口不能言的李红歌。
  “梨花娇嫩脆弱,刮场风、下场雨,便全都落下来了,我要做料峭寒风中的雪梅,做悬崖百丈冰上的花枝!”江敏望着窗外的雪,忽然一笑,“这是‘小梨花’变成李红歌时的内心独白,那会儿她站在台前表演,我站在台后念词,‘小梨花’会弯腰捧起一支雪梅,插在自己的马尾辫上,然后幕布一转,我就登台了。”
  聚光灯打下,金阿林山最耀眼的“明珠”永远都能赢得满堂喝彩。
  郁春明仿佛再一次听到了那首歌:
  遥远的金阿林,辽阔的金阿林,我的故乡金阿林……
  芦苇丛与香蒲草在风中摇曳,杜鹃簇拥着白桦树,河水奔往远方,三十多年前,明媚张扬的李红歌就这么昂着头、挺着胸,眺望着遥远的故乡。
  在这片广袤的黑土地上,有多人爱过李红歌呢?
  不计可数。
  遗憾的是,李红歌终有一日能开口,而“小梨花”却至死都是哑巴。
  “她识的字很少,也写不出一段完整的话。”江敏说道,“我和文艺团的老师一起教她,教她读书、看报、练书法。”
  说到这,江敏的神色渐渐暗了下去:“然后,有一天,她终于能把她的故事写出来了。”
  什么故事?一个悲惨的故事。
  “当时我刚从松兰回扎木儿,文艺团的领导还在讨论到底要不要重新接纳我,‘小梨花’就出事了。”江敏拉开电视柜,从柜子的深处,翻出了一张至今仍旧保存完好的稿纸。
  稿纸上的字歪七扭八,其中还有大量的涂画与删改,郁春明和舒文看了很久,才看出到底写了一个什么事。
  “‘小梨花’告诉我,她五岁那年,当时身为职工医院副院长的张南带着她上省城瞧病,在去往省城的火车上,把她领进了厕所,动手动脚。为了不让‘小梨花’把实情抖搂出去,张南昧下了厂子给筹的钱,带着只做了一个面部修复手术的她回了扎木儿。”江敏又点起了一支烟,她隔着那层烟雾,看着稿纸笑了起来,“张南这个老畜生,竟然拿‘小梨花’的亲爹要挟她,说她爹在后勤管仓库,三天两头偷鸡摸狗,要是不顺着来,自己把她爹偷鸡摸狗的事儿报上厂子,‘小梨花’一家子都没活路。”
  郁春明目光一凝,道出了一个名字:“李英。”
  “对,就是李英。”江敏咯咯笑道,“张南这老东西自己装模作样地给李英压下处分,实际上,背地里靠李英从仓库倒腾出来的东西发财。他表弟在南边跟外国人做生意,张南就转手通过他表弟把东西卖给外国人,真查起来都查不清楚。‘小梨花’忍气吞声了快十年,最后实在没忍住,把这畜生告到了二厂保卫科去了。”
  二厂保卫科科长苗小云,江敏曾亲口说过,她是钱国伟最大的姘头。
  所以,后面的事情可想而。
  钱国伟是厂子里出了名的“二代”,张南跟他亲爹、干爹一衣带水,苗小云自然得听大领导的话。在“小梨花”告状后,她倒打一耙,颠倒黑白,先是逼得“小梨花”离开了文艺团,而后,又逼得她上吊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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