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走极端的人可多,他得小心啊。
就在保镖警惕起来时,苏青转身走了出去。
没必要自取其辱了,梁淮波的态度很明确。
他拿出手机,点进和某人的聊天。
梁淮波,这是你自找的。
可别怪我。
聊天界面中,对面又刷屏无数条消息。
他随手往上翻了翻【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和姓梁的是一伙儿的?】【我警告你不要报警。】【你为什么帮我?】【你有什么目的?】
不屑地笑了一声,他慢慢打字。
【我的目的和你并不冲突,你只要知道,我会帮你。】
【之前帮你躲过他的保镖,已经证明我的诚意了。不然,你早就被他抓了。】
【要不要合作,你自己想清楚。】
那边的消息倏然一停,好半响,对方回了消息:【你也想搞梁淮波?】
苏青:【当然。】
对面:【好,那我们合作,你最好别骗我。】
苏青:【你才是不要拖我后腿,我想搞他的心比你强烈多了。】
嘴角勾起一个笑,苏青阴冷地看了展馆最后一眼。
大步消失在拐角。
第三十六章 横祸
天空阴沉沉的,渐渐飘了些雪。
父亲的墓修的又大又气派,梁淮波弯腰放了一束花,站直看着碑上的遗像,没有说话。
无论看几次,他仍然无法将相片和父亲的样貌对上。
记忆里,父亲总是冷酷精明。因为皱眉和撇嘴过于频繁,眉间和嘴角都有很深的纹路,看上去严肃又刻薄,和任何一个中年人没有两样。
但是碑上的相片是他二十多岁的样子。
青涩、骄傲,看着镜头的眼神亮亮的,带着青年人的腼腆。
看着看着,他突然笑了。
“骗子。”
明明是你自己忘不掉。
身后传来脚步声,渐渐停在他旁边。
袁灼捧着他的众多副本,胳膊下夹着一个铁盆,说话时嘴里呼出淡淡的白气,“天气越来越冷了。——你冷不冷?”
盆放到地上,点了火。
袁灼拉着梁淮波蹲下,摸摸他的手,又去摸他的耳朵。
全都冰凉。
他责怪地看了梁总一眼,“要风度不要温度了是吧?看你穿的。”拉着他往火盆前凑了凑,自己在他身侧挡着风。
梁淮波低头看了:西装外面披了个黑色毛呢大衣,和深秋时的装扮一样。
他神色如常,“我不冷。”
袁灼不由分说把他领子竖起来,稍微挡住耳朵,“得,下次我得记着拿个围巾。”
梁淮波瞥了他一眼,“先顾好你自己吧。”
“你能和我比?我体温高着呢。”
梁淮波不说话,把领子压了下去。
袁灼把他领子立回去,不让他动作,自己把领子折腾折腾也立起来了,“这样可以不?”
梁淮波没回答,只是也没有再压领子。
“真是。”袁灼嘟囔着,眉眼带笑,“看来下次,我得记着围巾带两条。”
梁淮波低头看火盆,稍微侧了一下身,肩膀不经意碰到袁灼肩膀,立刻被笑着揽住。
各种副本扔到火盆里,边扔,袁灼边念,“伯父,初次见面,我是袁灼,一名业余野生摄影师、业余投资人、业余富二代,以及淮波的专业男朋友。久仰久仰。”
梁淮波轻掐了他一下,“正经点。”顿了顿,“不用说话,他又听不到。”
袁灼煞有其事,“不一定吧,伯父没准泉下有灵呢。你要不要也说点什么?”
“我和他没什么好说的。”梁淮波无意识倚着他肩膀,“母亲和他离婚之后,他对我就冷冰冰的。”
这话像不自知的撒娇,告状他的父亲对他不好,不过他自己显然没发现,“教导我利益至上,感情只会浪费时间。遗像却还要用和母亲结婚时的照片。——他是个骗子。”
袁灼心疼地吻吻他的额头,“他真过分,那我也不和他说话了。”
梁淮波被他逗笑了,“你是幼稚鬼吗?”
“我是认真的。就不该给他烧,浪费我的纸。”
梁淮波“哼”了声,“知道了,你是小气鬼。”
袁灼无奈,“你到底哪边的?”
“你这边,但你还是小气鬼。”
有这句话袁灼就满足了,他大度的道,“好吧,那我就是小气鬼。小气点有什么不好,都省下来给你。”
梁淮波抿着嘴,“谁要你的。”
“不要也给。”袁灼故意学梁总的语气。
见梁淮波瞪他,袁灼赶紧转移话题,“对了,你母亲和你父亲离婚,她?”
听出他话里的犹豫,梁淮波淡淡道,“她很好,现在还是享誉国际的知名画家。上次在伦敦她的画压轴拍卖,你应该也听过。”
这个描述过于耳熟,袁灼皱起眉,冥思苦想,隐约记得梁总提过她的名字,“季如风?”
“嗯。”
眼睛逐渐睁大,袁灼想起了什么,但没说出口。
梁淮波没注意他的表情,谈到母亲,他情绪有点低落。目光从火盆扫过,见到墓碑时,他叹了口气,站起身,“算了。”
“怎么?”袁灼顾不得纠结,紧跟着站起来。
“我和他没什么好说的。……但我印了些公司的报表。”
阻止他的动作,梁淮波转过头,“我去车上取,你在这等我。”
“……好。”
见到梁总背影走出墓园,袁灼犹豫着拿出手机,拨通电话:“喂,妈?问你个事,季阿姨她全名叫什么来着?”
-
墓园外僻静无人,空荡荡的,门卫也不见踪影。
黑色的卡宴独自停在门外,没有其余车辆。
梁淮波打开车门时,思绪飘荡了下。
父亲的忌日对他来讲,总是纠结又孤独的。面对那个沉默的墓碑,一开始他无法接受,随后觉得可笑。他的死似乎证明了他理念的错误,商业啊生意的,到死全是一场空。
有继承人又怎样呢?
燃烧全部人生扛起的事业,就这么让人继承,他真的甘心吗?
就算后继者做得再好,死去了也无法看到。要是非觉得泉下有知,还能看见世上的事。像他那样蔑视感情的人,看见往日自己的位置上坐着后来人,恐怕也是嫉妒多于欣慰吧?
终其究底,是无意义的。
到死前最后留下的,还是他人生最鲜活的那段体验,那段他追回不得、只好诋毁的感情。
站在那个墓碑前,梁淮波多少次想要出言嘲讽,用最辛辣的语言讽刺他的失败和自欺,最后却又觉得这也是无意义的,因为死人是听不到的,听见的只有活人的挣扎。
而他过去的缺失和痛苦,也无法凭借对死人的控诉得到缓解。
要是还哭唧唧谴责先父,估计也只会让人觉得可怜。
于是梁淮波只好沉默,但这沉默也是他的秘密。
所以他总是孤身前来,保镖也被排除在外。
好在,袁灼成了那个例外。
想到这,他心里一暖。他想,自己是有在变好的,这比对死人说话有用得多。
“淮波。”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柔软的呼唤。
熟悉的声音在转头之前,就知道来人是谁。
他放下文件,关上车门。
果然是那个不想见的熟人。
苏青一步步走近,看着梁淮波以往从不会在他面前露出的表情:冷淡、不耐,充满距离感。
背身倚在车门上,看着他的同时,不经意看过墓园大门。
苏青知道他不想自己跟着打扰,才会站在这听他说话,否则恐怕会像上次一样,转身就走。
笑意加深,不枉他特意选在这样的时机。
“好久不见。”
梁淮波手还放在车门把手上,余光注意周围,“你怎么找来的?”
苏青言笑晏晏,“我起码跟了你两年,总不至于连这儿也找不到。”
“注意言辞。”梁淮波眉眼微皱,“我们不是那样的关系。”
苏青脸一沉,“你想把我们的两年都抹去?为了那个奸夫?”
这话说得突兀又没道理,梁淮波不解地问,“我抹去什么?我们那两年是什么关系?”
“你说是什么关系?”苏青暧昧地反问,“什么关系,让梁总肯给钱给人,帮人飞黄腾达?我想你也不是做慈善的吧?”
他拉进了彼此的距离,无视梁淮波向后躲的动作,伸出手作势拉他,“我知道你还在生气,但我已经改好了。之前是我不懂事,我们重新开始不好吗?难道,我还比不过那个硬邦邦的男人?”
说着,他撩一撩上衣,露出纤细的腰身。
“冲击”十足的画面撞入眼帘,梁淮波闭了闭眼,不客气地打开咸猪手。
“够了!”
“嘶,好疼。”手背通红一片,苏青眼泪汪汪捂着手,心里暗骂,脸上却憋出一包泪,“你非要这么绝情吗?”
“苏青,正常一点。”梁淮波语气掩饰不住厌恶,“过去两年,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我不是做慈善的,出钱出力帮助你,是因为我以为我喜欢你,所以不用你任何的回报。但现在我对你没有任何绮念,以后我们也不会有任何关系。不要再来找我,明白吗?”
“可是,你之前明明那么喜欢我……”
梁淮波不耐烦了,“错觉而已。”
“是因为我没有答应你吗?可是,即使这样,难道我们之间就没有感情?以前我说什么你都会答应我,你说了你会永远在的。”
苏青越说越激动,“而且,你现在这个态度,难道认为都是我的错吗?你为什么不能换位想一想,你有这样的身份,又这么强势。我只是一个穷画家,你为什么想不到我面对你时的忐忑和自卑?为什么想不到我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付出了多少努力?你只想着你自己!你只觉得我在吊着你!!”
苏青歇斯底里地喊完,抽泣着从衣袖中拽出一方手帕攥紧。
“何况,换任何一个人来,都会以为你不安好心吧。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不想被包养有什么错?”
梁淮波捏着眉心,深吸一口气。
“随你怎么想。包养也好,暧昧也罢,都过去了。”
“你走吧。”
苏青激动地上前一步,“因为那个贱人是不是?都是他,你才会变心!”
梁淮波狠狠闭眼,口不择言,“没错,对,我喜欢他,我爱他爱得不得了,你满意了吗?可以走了吗?”
“梁淮波!”苏青大叫着攥住他衣服,“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我、我……”他举起手帕,“我还留着你的东西……”
拳头已经攥起,听到最后这句话,梁淮波一愣,向他手中看去。
那方他没注意的手帕,边角绣着繁复的水波纹路,正是他以往常用的标志,没想到落到苏青手里。
梁淮波一阵反胃,本能伸手去抢。
突然,一阵危机感袭来。
他下意识侧步躲避——
脚腕一紧!
车底伸出一双手死死抓住他的脚。
苏青举着手帕按在他口鼻!
梁淮波立刻屏住呼吸,但还是迟了。
昏迷前,他用最后的力气狠狠打中苏青鼻梁。
失去了意识。
-
王威从车底爬出来,满身满脸是灰。
他啐了一口,看着苏青鼻血狂流的狼狈样,眼含轻视,“别磨蹭,快点把他搬上车。他还带了个男人来,别再被发现了。”
苏青捂着鼻梁,痛地泪花直冒,血从指缝流个不停,他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又恨恨看着晕倒在地的梁淮波,“知道还不动手?难道要我搬吗?!”
“废物。”王威骂了一声,不想浪费时间和他争论。左右打量了一会儿姓梁的,心里一阵后怕。这身材,要是不和那废物打配合,他还真悬能搞定。
想到这,也不嫌弃废物碍事了,麻溜把人拖上车。
幸运还是眷顾他的。
在那男人身上,他搜出了车钥匙,准备的后手用不上,乐得轻松。王威启动车子,飞快顺着定好的路线离开现场。
-
墓园中
“所以,梁总是季阿姨的孩子?”袁灼烦得直挠头,“那这么多年怎么没听她提起?”
电话里,姜石语气淡淡,“我也不常提起你们。朋友交往,何必非提起孩子?她一向是个洒脱自我的人,我想她当初既然做了决定,就已经做好准备,彻底分割彼此的生命了。”
袁灼气笑了,“没人阻止她洒脱自我,但要是不想要梁总,当初何必生?人起码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
姜石笑了,“你这是为小梁打抱不平?”
袁灼恶狠狠反问,“不然?她不心疼梁总,我心疼。”
姜石平和道,“你们感情好,我很高兴。但是你得知道,没人能阻止别人追求自己想要的人生。作为朋友,我尊重她的选择。同样,作为母亲,我也支持你。”
袁灼生气地挂断了电话。
什么屁话!
反正不能对不起我梁总!
正气闷着,墓园外突然响起汽车发动的声音。
怎么回事?
袁灼奇怪地向外走,梁总不会要把他自己丢在这吧?想想也不可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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