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新的协议改好后, 秦律师递过去。
薄淞没再多翻看,利落签下名字,白纸黑字, 合同生效。
“桓先生, 薄先生,一式两份, 二位收好。”
合同签署事项比预期顺利,秦律师没有多留道理, 起身告别,等人离开后,客厅空荡安静下来。
薄淞握着那几页协议,半晌问,“是不是该走了?”
桓柏蘅在看他, 从刚才到现在, 目光停留他身上,冷淡的,分辨不出情绪的那种, 也像是审视,薄淞捏着协议的纸紧了几分,边缘褶皱些许。
“嗯。”他的话得到桓柏蘅淡淡的回答。
总算那道直白锋利的视线挪开。
薄淞松了些力气,他想着先把协议放好,起身时,低垂的视线里多了只手,桓柏蘅递过来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通讯录界面。
“手机号。”桓柏蘅没让他猜,这次很直接, 他说,“没你的,给一个。”
薄淞抿唇,接过,输入自己的号码。
输完后,还回去。
下秒自己的手机兜里震动,他拿出来,铃声闹了两声挂断,桓柏蘅说,“我的。”
“...好。”
薄淞保存了号码。
他盯着添加的那串数字,和手上明明几页却好似分量不轻的纸,第一次有实感。
和桓柏蘅的婚姻不是泡沫易碎的实感,好像是长久地,是应该花时间用心,一点一点努力去经营呵护的实感。
-
两人在预约前的时间到的民政局,工作日,人依旧很多。
年底是领证的热潮。
民政局局长门口等着,见着他们上前,领两人进去。
薄淞进去前,最后抬头一眼,望向面前这座外观其实并不过分奢华甚至于有些普通的建筑,灰蒙的日光下它并不出众,平平无奇,却仍旧因为被赋予特殊意义而在所有因为爱而来到这的伴侣心中,庄严神圣。
起码对薄淞而言,就是如此的。
他深深呼吸了下,迈开脚步,同桓柏蘅一道。
办理结婚证的流程并不复杂,更何况他们不需要排队,直接到办公室办理,登记审核盖章,不过几分钟,两本鲜红的证书到了手里,是很轻的一本,不比前一个小时薄淞手上那几份协议重。
薄淞翻开,两页纸,上面是合照。
红底白衬衫,他看见拘谨而僵硬的自己,桓柏蘅在他身侧,并不过分靠近的距离。
他们好像都没有笑。
薄淞些许遗憾,往下看。
两人的名字,国籍,出生日期,然后是结婚证号,一串相同的数字编码。
他盯着那串号,许久。
这是他和桓柏蘅所独有的,也是唯一的一串编码。
“右边是宣誓厅,领了结婚证的新人可以去拍照,留作纪念。”局长领着两人从领证大厅出来,笑意盈盈,“布景前两个月才重新改进过,很出片,可以发在社交软件上。”
薄淞知道这么个地方,身边的朋友结婚官宣的,都会有那么一组照片。
他是有点心动。
所有伴侣该做的,他都想跟桓柏蘅做一遍。
薄淞看向身侧的人,桓柏蘅神情几分冷淡,他才把眼底的渴望收起。
从出门那会到现在...或是说,从他答应签下那份协议开始,桓柏蘅一直这样。
薄淞记起签署协议时,桓柏蘅问过他的,确定什么都不要?
他的回答,是。
免费赠予的,可他没有立场也不能心安理得收,或许对于桓柏蘅来说,这份婚姻协议的强制以及无理性太高,哪有结婚规定不能离?哪有离了还得支付巨额赔偿?
这本就是一份不正常的协议。
薄淞不应该那么配合,他的配合就是最大的不正常,拿点理所应当的补偿才在情理之中...所以桓柏蘅会对他有所怀疑很正常。
他或许在桓柏蘅眼里,是个还不错的人,可不该是冲动不权衡利弊放弃唾手可得利益的不聪明的甚至愚蠢的人。
可不从利益角度出发,只能从感情出发...
薄淞心微微颤了下,回神,同局长犹豫征询的目光对上,局长的那番话,没有得到回应。
桓柏蘅并无表示。
“不了吧。”他冲局长微微笑了笑,“还有些事。”
桓柏蘅目光落在他身上,这次停了会,没说什么,是默认意思,桓柏蘅对所谓的拍照并不感兴趣,当然薄淞想,他可以配合,而薄淞拒绝,他并无异议。
局长明白,送两人出去。
-
他们驱车回去。
半路,薄淞接到电话,静谧的车厢总算有了唯一响动,他同另一端的人聊了会,礼貌客套,一分钟后挂断。
“有事?”
桓柏蘅问,电话里,薄淞说下午过去。
“嗯。”
“朋友?”
“不是。”
桓柏蘅驶过红绿灯,后视镜里,薄淞看见对方微微蹙起的眉头,以及一闪而过的眼底不悦。
就不存在什么犹豫了。
“4s店打来的,喊我去看车。”
他说完,桓柏蘅眉眼松下来,放缓车速,随口一问,“你要换车?”
薄淞常开的就那么一辆宾利,另一辆保时捷基础款在角落都快生灰了,所以他买车,桓柏蘅会讶异。
“没有。”薄淞却否认了。
“桓柏蘅”,他在对方看来时,提出邀请,“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
-
薄淞想给桓柏蘅送车,作为结婚的礼物,是一早就有的想法。
只是他对车不算了解,而桓柏蘅喜欢跑车,更是在他的盲区,对此林序淮也爱莫能助,他只能向身边朋友咨询,得知限量的跑车购置是非常复杂的,基本都得提早两年预约,资质审核后,才能排号。
薄淞不可能等这么久,可也不想放弃,朋友表示可以帮他想办法,当然得先确认是否真的打算购买。
这不是一笔小数目,薄淞肯定是要现场看一看的。
只是薄淞当时联系店里销售,要的车型没有展出,这才有了刚才那么个电话。
车子拐了个弯,停在高架旁的小道边。
桓柏蘅侧身望过来,眸光几分深,盯了他一会,才说,“送我的?”
薄淞其实还没说要送他,因此桓柏蘅这么提如果不是就会有些尴尬,可说这话的是薄淞,他不会让桓柏蘅尴尬。
当然,也不会想送给别人。
“嗯,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可以一起看看。”
薄淞还是打算不给惊喜了,因为惊喜到时候也不一定喜,送对桓柏蘅不喜欢的,就完全失了意义,而他确实摸不准桓柏蘅的喜好。
虽然他选的这款车型很受欢迎,当然价格也不菲,可桓柏蘅不是会因为价格而赋予“喜欢”意义的人。
再者,桓柏蘅是有购买资格的。
他还是打算让对方自己选吧。
薄淞手机调出车型给他看,桓柏蘅身子仰了些过来,那股淡淡的香味又一次萦绕鼻尖,是薄淞也很熟悉的沐浴露味道。
他们用的同一款,同一瓶。
薄淞思绪微微走神,耳侧响起的声音将他拉回。
“布加迪?”
“车库里你有两辆。”
桓柏蘅的车挪了一部分过来,在新家车库里,和保驰捷一样,角落里快生灰,可运到新家去,应当是喜欢的。
或许是没什么机会开?薄淞是这么想的。
“不喜欢。”
“...”
桓柏蘅的拒绝太直接,以至于送礼的人愣了会,薄淞反应过来,庆幸还好没订。
“那你有喜欢的吗?”薄淞想桓柏蘅是有心仪的,他不想让对方顾虑价格,“这是我送你的结婚礼物,你只需要喜欢就好。”
他们结婚,该给的双方长辈都是给过的,彩礼嫁妆,通俗点的说法,可薄淞自己想送点东西给桓柏蘅,仅仅是他个人的心意。
就算不结婚...他其实也想送桓柏蘅很多东西,可他没有资格。
“我喜欢就行?”桓柏蘅咬着字重复。
薄淞点头,“是。”
这条道上没人,而不远的高架车辆疾驰,动静被掩在窗外,车内静的落针可闻。
半晌,桓柏蘅低低笑了声。
“行啊。”他点头,“不过我很久不跑赛道,国外前两年玩腻了,跑车对我已经没什么吸引力。”
他看着薄淞,眼尾眯了下,说出自己的需求。
“suv吧,我现在喜欢大的,够大就行。”
-
薄淞订了台库里南,作为结婚礼物,赠予桓柏蘅。
提车大概得两周后。
“回去吗?”
两人从店里出来,薄淞问道,他不知道桓柏蘅有没有别的安排。
桓柏蘅摇头,说,“转一圈?”
薄淞愣了下,他一时间没明白意思,直至看见不远处,两人车旁另一道熟悉车影,是车库角落那台蓝色布加迪。
“跑车是为赛道而生的,我也确实很久不玩了。“桓柏蘅接过车钥匙,偏头冲薄淞挑了下眉,“不过感谢你送我礼物,带你兜两圈没什么问题。”
“...”
-
仓前山隧道。
夕阳还未沉尽,余晖铺开天边橘霞,布加迪如脱缰的怪兽,一路疾驰,引擎的轰鸣直冲云霄。
薄淞耳畔是呼啸风声,血液沸腾,在仪表盘飙升的数字下,几乎听不清任何响动,除了风声,就只有风声,周遭景色迅速倒退,变为模糊的一片绿。
盘山公路蜿蜒而上,桓柏蘅的速度却丝毫为减,几处险弯,车轮几乎贴着地面而过,摩擦声尖锐刺耳。
边上是万丈高崖。
桓柏蘅习惯于这样的刺激,甚至于隐隐的亢奋,薄淞感受得到,他也同样如此,肾上腺素飙升,是他从未体验过的疯狂。
桓柏蘅带给他的疯狂。
心跳有几个瞬间的暂停,在极限的速度下,薄淞望向身侧。
桓柏蘅发丝在风中狂舞,暮色里,目光冷淡又带着不可一世的张扬,追逐着悬尽的橘色落日。
他们追上了落日,在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前。
喘息交织,久久未能平复。
空旷,冷冽,即将被黑暗吞噬的世界。
薄淞听见自己的心跳时,一并听见了耳侧的轻语。
桓柏蘅喊他名字。
薄淞偏过头,最后一丝光亮,映在面前人深邃眸底,对方一字一顿,开口的话,问他。
“你喜欢我啊?”
第30章
“你喜欢我啊?”
声音萦绕在耳边, 薄淞沸腾的热血顷刻间冷下,指尖无意识蜷紧,在桓柏蘅极为专注的目光下, 藏好只一瞬极浅的波动。
他冷静下来。
感情的事情, 是最说不清楚的,桓柏蘅不可能拿出证据, 一项一项罗列摊开在他面前,然后告诉他, 看,这就是你喜欢我的罪证。
薄淞没给他留下罪证,桓柏蘅也不会有这样的耐心,去过分探究一件,对他而言, 没有意义的事情。
只不过今天凑巧所有事赶在一起, 让对方产生那么一丝怀疑罢了...薄淞看着桓柏蘅,面前的人眼底没有一点点类似“被喜欢”的惊讶,多的是审视, 玩味。
“你很好。”心脏一点点下沉,薄淞却只是眼尾微微弯了些,他说,“喜欢你应该不是件奇怪的事吧?”
很多人喜欢桓柏蘅,桓柏蘅并不在意,薄淞的喜欢,也不会是特别的那个,况且这样该是直白的表示好感的话被面前的人说出来...敷衍至极,他感觉不到话里的真实性,也就别提什么感受。
“所以你喜欢我?”
桓柏蘅从来问一个问题, 就要明确的答案,模棱两可的,他会问到底,得到薄淞像是无奈又像是纵容的妥协。
“你希望我怎么回答?”
“...”
落日沉入山头,黑暗缓缓铺开,夜风里夹着冷意,在急速的刺激后,血液渐冷时,一并入侵。
桓柏蘅把车窗升上去,挡了些凉意,侧脸在周遭暗下的光线里冷漠锋利。
薄淞想,他或许还是该“解释”一句,让桓柏蘅不必因此而困惑,以及对于不必要的“猜测”而觉得麻烦。
他开口前,话语先响在耳边。
“说喜欢。”
薄淞一怔。
桓柏蘅把答案给他,再次重复了一遍,“我要你说喜欢。”
薄淞眼睫颤了颤,他答应,然后说,“桓柏蘅,我喜欢你。”
剖出的真心,得到的是桓柏蘅的沉默。
这阵沉默持续很久很久,久到薄淞冷到麻木,他不知道桓柏蘅这么问的意义,可他知道答案,明明早就知道的答案,还是在开口的话中,冰封的心脏裂开缝隙一角。
随后,碎了一地。
桓柏蘅蹙起眉,告诉他。
“薄淞。”他说,“我没有感觉。”
-
“你真没有?”
群通话里,郑云松先尖叫一声。
桓柏蘅把手机拿远了点,回头,卧室门关着,而薄淞在楼下,没上来。
“嗯。”他拧了下眉,“我觉得他说的很假。”
“...”
“...”
许景渊说话的声音夹着马路车子鸣笛,他这会在外面,“不然呢?他有喜欢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愿意敷衍你也不错了。”
“是这样。”郑云松附议,“重点是如果他说的真的,你什么感觉啊?”
“协议签了,他什么都不要。”桓柏蘅只说,“哦,送了我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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