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且弥的子民,世世代代都该学我们自己的本土文化!我们绝不向夏朝低头屈服!”另一个声音也跟着响起,紧接着,周围的群众纷纷附和,不满的情绪如同火焰一般迅速蔓延开来。
“西且弥的皇室一个个都是孬种,皇室将我们卖给了夏朝,现在还要让我们、我们的下一代学习官话,学习怎么做一个汉人?!我们西且弥的子民绝对不同意!”
“立刻将传授汉文化的先生逐出西且弥。”
群众的抗议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然而李屿淮却始终镇定自若,不为所动,脸上甚至没有流露出半点动怒的神色。
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谢晗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向李屿淮。就在这时,两人的目光越过重重阻碍,毫无预兆地交汇在一起。
谢晗的心猛地一颤,心跳陡然加快了两拍,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
谢晗慌忙垂下眼眸,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到了李屿淮早上送来的那封信上。
信中邀约的话语仿佛还在耳边回响,可今夜他实在不想去赴约,心中暗自思忖着:到底该找个什么理由?
谢晗正心不在焉地想着,完全没察觉到人群中即将发生的暴动。
一个身材矮胖、方脸大嘴、小眼睛的男子瞅准时机,猛地冲破了阻拦人群的士兵防线,挥舞着拳头,恶狠狠地朝着李屿淮砸去。
而此时的李屿淮正朝着另一个方向的人微笑致意,注意力全然不在这边,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正悄然逼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高彦眼疾手快,毫不犹豫地挥拳反击,结结实实地打在了那男子的脸上。
这一拳,瞬间点燃了人群的怒火,原本还只是叫嚷抗议的人群,此刻就像炸开了锅的沸水,彻底沸腾起来。
围观群众如同一股汹涌的浪潮,纷纷朝着李屿淮的方向涌去。他们神情激愤,嘴里不停地痛骂着李屿淮,同时奋力地挤开那些试图阻拦的护卫。
高彦见状,意识到情况不妙,立刻与其他护卫们一起,用身体死死地护住李屿淮,形成了一道坚固的人墙。
尽管李屿淮暂时没有受伤,但却被汹涌的人群困在其中,难以脱身。现场局势变得愈发紧张,气氛剑拔弩张。
“谢老弟,还傻愣着干什么?!赶紧救人呐!”直到孟叶焦急地怒呵一声,走神的谢晗才如梦初醒,意识到眼前的危急状况。
孟叶神情冷峻,语气中透着焦虑,说道:“不能再任由他们这么挤下去了,人这么密集,一旦失控,踩踏事件肯定会发生,到时候不知道得有多少人丢了性命。”
此时,隐锋营的守卫们几乎被汹涌的人群冲得七零八落,仅剩下的几个士兵还在奋力护着李屿淮,他们自身都已自顾不暇,根本抽不出身来疏散这混乱不堪的人群。
谢晗微微蹙眉道:“现场这么多人,且每一个群众都情绪激动,你我进去帮忙只是徒劳,还会被困住不能脱身。”
的确,谢晗武艺高强,可在这混乱的场面中,他根本无法在不伤害任何一个群众的前提条件下,冲进人群将李屿淮救出来。
武力在此时不仅派不上用场,反而可能会激化矛盾,让局势变得更加不可收拾。
“那、那这该如何是好?”孟叶急得满头大汗,若是李屿淮出了事,军区高层肯定会怪罪。
谢晗沉思了片刻,突然开口问道:“装备室里的石灰还有存货吗?”
石灰这东西在军营里可是用途广泛,既能用来处理尸体,又能给伤口止血,石灰浆还能填充城墙缝隙,防止敌人攀爬或挖掘,可以说是军营的必备物资。
不过,自从西且弥归属夏国之后,这里就再没经历过战事,所以石灰的储备量也不像以前那么充足了。
孟叶面露难色,说道:“自打张传上任后,对装备的管理比以前严格多了,他不让储备太多石灰,现在库存估计没剩多少了。”
“放心,我会给他留点儿的。”
谢晗当机立断,迅速派人前往军区库,取来了石灰和面罩。
而后,他将这些石灰和面罩分发给了周围的士兵。士兵们熟练地戴上面罩,寻了一处较高的地势,便开始朝着人群抛洒石灰。
石灰一接触到皮肤,立时就让人感到不适。
那些冲在前面的人,瞬间捂住眼睛,痛苦地蹲在地上,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没过多久,现场咳嗽声、擤鼻涕声以及呜咽声此起彼伏,竟盖过了原本嘈杂混乱的叫骂声。
人群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得不轻,如同退潮的海水一般,争先恐后地向后退散。刚才还拥挤不堪、混乱无序的场面,眨眼间便人去场空,逃散得差不多了。
“终于都走了……可差点把我给憋死……”人群散开后,高彦吃力地伸出一只手,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紧接着又急忙扶起了一直被他护在身下的李屿淮。
“主子?您没受伤吧?”高彦满脸关切地问道。
李屿淮此刻难得地显得有些狼狈,他的衣服凌乱不堪,发髻也已松散开来,但俊美的面容上仍勾着一抹浅笑,仿佛根本不将刚才的袭击放在心上。
“刚刚是谁抛洒的石灰?现场有没有人员伤亡?”李屿淮目光扫视了一圈,开口问道。
孟叶赶紧走上前,带着几分邀功的意味说道:“回李校事,刚刚是谢大人让人抛洒的石灰。那些被石灰洒到的人,只要回去好好洗洗脸,就不会有大碍,不会出现伤亡情况。”
李屿淮将目光投向谢晗,还未等他开口说话,一旁的高彦却已满脸愤怒,大声斥责道:“谢大人?你们隐锋营到底是怎么办事的!这么多刁民聚集在一起,你们竟然放任不管,任由他们攻击李校事。如此行事,未免太过玩忽职守!”
谢晗摸了摸鼻尖,有些心虚,他刚刚一门心思已经飘到了别的地,确实没注意到有民众暴/动。
等到他终于反应过来时,李屿淮已经被人群团团围住,情况十分危急……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那么多群众暴/动靠几个士兵怎么管得住?若不是有谢大人帮忙,你们现在还被压在人堆下面呢。”孟叶打抱不平道。
眼看着高彦和孟叶就要吵起来,李屿淮盯住谢晗笑道:“多谢营锋营,收拾了自己惹出来的烂摊子。”
尽管这话是带着笑容说出口的,可话里话外却满是讽刺之意。
谢晗自然也听出了其中的意味,毫不示弱地回敬道:“确实该好好谢谢我们。要知道,我们隐锋营的兄弟们和那些闹事的人一样,心里可都讨厌着李校事呢,可即便如此,还是得尽心尽力地保护李校事您呐。”
高彦在一旁暗自窃喜,幸灾乐祸地想着,谢晗先是让李屿淮遇袭,现在又公然在大庭广众之下顶撞李屿淮,这次他可算是彻底把李屿淮给得罪了,肯定让李屿淮厌恶他。
然而,出乎高彦意料的是,李屿淮不仅没有生气,反而仰头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你喜欢被强。制的性子,我可是清楚得很。放心吧,以后像这样的机会,还多着呢。”
谢晗听了这话,心中一阵无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李屿淮收住笑声,又接着说道:“不过,这次群众暴动的事情有些蹊跷。现场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看起来倒像是有人在背后故意煽动。还请小旗官大人晚上来我府中一趟,我们一同调查此事。”
谢晗不禁冷笑。
又来了。
这男人真是道貌岸然,明明是打定主意晚上要见他,偏偏还要做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小旗官大人意下如何?”李屿淮见谢晗不说话,不由轻声催促了一次。
谢晗不情不愿地点了头。
见此,李屿淮方才露出笑容。他当着众人的面走向谢晗,神色端地是正经无比,然而,微微压低的声音却满含暧昧促狭,“小旗官大人刚刚看我被这么多人困住,心里应该挺高兴吧?”
能亲眼看见李屿淮吃瘪,谢晗确实暗爽了一把。
但他仍旧皮笑肉不笑道:“怎么会呢。李校事被围困,我担心还来不及?这不是立刻派人去取了石灰来救你了。”
“可是,你让我受了这么大的罪,就打算这么轻易地揭过去?”李屿淮笑问。
“那您还想怎么样呢?”谢晗一脸无辜地看着李屿淮,反问道:“刚刚李校事不是才说过,这烂摊子已经收拾好了吗?”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接着,他拍了拍谢晗的肩膀,表面上看起来像是上司对下属的鼓励,可实际上,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谢大人,还是好好想想晚上要怎么哄我开心吧。”
“最好,给我一个特殊的礼物当作补偿。”
第26章
入夜之后, 谢晗如约前往校事府。
他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书房,却不见守卫,正欲推门便听里间隐约传来了对话声。
“主子, 我已经查出来,这一次在养老别院闹事的是白阳会的教徒。”此刻,高彦正向李屿淮汇报白日调查到的情况。
“这群人分明是有备而来, 且身上还藏有兵器,若非谢大人及时洒了石灰, 震慑住他们,现场极有可能发生血腥事件。”
李屿淮沉吟片刻,“可有查出幕后主使?”
“还在调查当中,暂时没有确切的线索。”
白阳会向来是反对朝廷的江湖门派,因他们的教众广泛,藏匿极深, 纵使已经组织过多次围剿行动, 仍旧是野火烧不尽, 春风吹又生。
“加快调查的速度。”李屿淮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张喜欢蛊惑人心的脸,冷声道:“这么大规模的暴/乱不可能毫无痕迹,重点审查被抓住的教众,看看他们最近去过什么地方,接触过什么人……尤其是有没有去过寺庙。”
高彦垂首道:“是!”
李屿淮方才收回目光, 便见谢晗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黑布包裹的什物,瞧着模样像是书本。
“小旗官大人, 稀客啊。”李屿淮脸上一扫之前冷峻的神色。他迅速起身,殷勤地走上前去,为谢晗拉开了座位。
谢晗却对他的举动不以为意, 目光径直转向高彦,开口问道:“你们刚刚在说什么?我好像听到发现了白阳会的教徒?”
高彦目光躲闪,明显不愿告之实情,只得装聋作哑道:“回小旗官大人的话,我们正在查,具体情况尚不了解。”
说完,高彦便退下了。
谢晗看向李屿淮,冷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怎么会呢。”李屿淮微微勾唇,一副纯然无害的模样,“我倒是想问小旗官大人,怎么一来就开始谈公事,你不是特意来哄我的吗?礼物呢?”
说罢,李屿淮的目光看向谢晗拿着的东西。
“这是什么?”李屿淮询问。
“日记本。”
今夜的谢晗显得格外得放松,他随意地寻了一处席地而坐,随后看向李屿淮道:“不是想要礼物吗?来拿吧。”
李屿淮微微挑眉,有些意外,“小旗官大人用自己的日记本当作送我的礼物?那我是不是能认为,你终于愿意对我敞开心扉了?”
“你之前不是问我,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吗。”谢晗冷然道:“自己看,你就知道了……”
其实谢晗还想知道,当李屿淮了解了他的另一面之后,还会不会说喜欢他。
毕竟,谢晗与常人不一样,他是一个记忆不健全的人,他随时会忘记一些重要的事物。
李屿淮非常感兴趣。
男人坐到谢晗身边,迫不及待接过日记本翻开,认真地看了起来。
夜色静谧,书房内只点着一盏朦胧的烛光,两人难得有这么放松地时刻,没有针锋相对、暧昧不清,只有日记本的纸张在李屿淮的指尖沙沙作响。
谢晗的目光不自觉抬了抬,男人像是获得了什么稀世珍宝,神色异常专注地看着日记本,英俊面容在暖光之下少了几分冷洌的攻击性,莫名显得有些温柔。
“如何?”谢晗主动出声打破了沉默。
李屿淮笑了笑,看向谢晗道:“想问什么?”
“我想问,你看了我的日记本有何感想。”会不会觉得他不是一个正常人,还敢不敢说喜欢他。
“感想?感想便是小旗官大人真是敬业。”
李屿淮指尖翻动,露出日记本上方的内容。
谢晗的日记本大多数都记载着公事,例如一些案件的细节,还有当值的时间,看得出日记本的主人记性不太好,唯恐自己将重要的事忘了,因此,每一个事件都写得非常详细。
再往下翻,李屿淮还能发现一些特殊的“惊喜”。日记本上赫然写着李屿淮的名字,不过,不用细看便知大多内容都是谢晗痛骂李屿淮的话,还有计划着要怎么整李屿淮。
“原来小旗官大人还想过套麻袋我揍一顿。”李屿淮看到有趣的地方,还笑了几声,似乎一点都不生气,“这个想法不错,改天我们试一试。不过,光是揍一顿怎么能解气呢?不如小旗官大人先把我扒光,再慢慢得折磨我……”
“有病!”
谢晗骂了一句,伸手飞快地翻到了下一页,李屿淮垂眸一看,忽而又笑不出来了。因为面前的日记本又提到了一个人,一个李屿淮最不想看见的人,方琪。
谢晗在日记本里详细记录了方琪要求他做的事,而且那些事都是李屿淮不曾知晓、不曾参与的谢晗的过去。
三月初六,和方琪一起去踏青。
四月初二,给方琪买纸和笔……
李屿淮心底泛起一阵酸意,忽而有些心烦。他眯着眼看向谢晗,神情有点凶,“你倒是真在意你好夫君。”
谢晗勾起唇,“关你什么事?”
“小旗官大人是不是忘了,你今晚可是来哄我的,这种程度,你认为能把我哄好吗。”李屿淮坦坦荡荡地承认,“我现在很嫉妒方琪,你得负责。”
谢晗嘲讽道:“李屿淮,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你看了我的日记本,难道不明白我与常人不一样吗。”
22/84 首页 上一页 20 21 22 23 24 2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