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阳会既然敢陷害李柘,这事就不能不管。”他冷声道。
李松轻笑,突然将裙裳披在他肩上。他衣袖拂过谢晗颈侧,惹得他耳尖微热。
“米商嫁女,宴请四方。”李松凑近他耳畔,嗓音里带着蛊惑,“我们总得有个合适的身份进去。”
谢晗侧身避开这过近的距离,却见李松变戏法似的从袖中取出一对碧玉耳坠,在烛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新娘子是白阳会安插的眼线,这场婚宴,就是他们接头的地方。”
“所以是夫妻?”谢晗冷笑,“你怎么不扮妇人?”
“我倒是想。”李松叹气,指尖点了点自己轮廓分明的下颌,“可惜这张脸,王城谁不认识?”
谢晗还想反驳,李松却已凑近,突然伸手在他腰间一探,“唰”地抽走了他的绣春刀。
“你——”
“米商与白阳会有勾结,宴上必有埋伏。你穿这身,他们防男子,防刺客,却不会防一个娇滴滴的’夫人‘。”
谢晗盯着裙角,额角直跳:“你让我扮女装,就为了混进去查案?”
“也不全是。”李松忽然压低嗓音,“听说米商家的合卺酒,是二十年的梨花白……”
谢晗:“……”
“还有一道蜜炙羊肋,用的是北戎宫廷的配方。”
谢晗的睫毛颤了颤。
李松趁热打铁,拎起裙子在他身上比了比:“再说了,谢大人这般姿色,不穿一次女装,岂不是暴殄天物?”
“……闭嘴。”
半刻钟后。
谢晗黑着脸站在铜镜前,李松正替他系腰封。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后腰,激得他浑身紧绷。
“别动。”李松的声音贴着他耳畔,低哑含笑,“耳坠还没戴。”
微凉的玉石贴上耳垂,谢晗呼吸一滞,镜中映出二人身影,他一身胭脂色裙裳,李松靛蓝长衫,玉带风流,活脱脱一对璧人。
“好看。”李松忽然道。
谢晗抬眸,正对上镜中他灼灼的目光,心头蓦地一跳。
“我是说这裙子。”李松慢悠悠补充,顺手将帷帽戴在他头上,垂纱落下,遮住了他骤然泛红的耳尖,“走了,娘子。”
谢晗咬牙:“……你的情报最好没错。”
李松大笑,牵起他的手推门而出。夜风拂过,谢晗腕间的银铃轻响,混着某人得逞的低笑,一路散在长街月色里。
不多时,二人踏进张灯结彩的米商宅院。
谢晗帷帽垂纱及腰,腰间到底还是藏了把软剑。
李松突然揽住他腰肢,热息拂过耳垂:“娘子且笑一笑,哪有新妇冷着脸吃喜酒的?”
“你……”
谢晗正要发作,忽见周围人投来诧异目光,只得咬牙偎进李松怀中。
隔着衣料,仍能感受到对方胸腔震动,这厮在笑!
谢晗反手一记肘击撞向李松肋下,被对方轻巧格挡后,顺势扯过他腰间玉佩低声道:“若今日见不到白阳会的人……”
李松闷笑出声,温热掌心覆上他手背:“那便任卿处置。”
谢晗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他佯装不胜酒力倚在女眷席的雕花凭栏处,余光却锁死新娘子的动向。
那新娘子正被喜娘搀着挨桌敬酒,石榴裙下莲步生姿,怎么看都是个寻常闺秀。
三巡酒过,戏班子都唱完两折《拜月亭》,预想中的刺客却迟迟未现。
谢晗又喝了一杯梨花白,开始怀疑所谓白阳会根本是李松诓他穿这身罗裙的由头。
正思忖着今夜该让那厮下跪认错还是睡马厩,忽听前院传来侍从变了调的唱喏:
“北戎东领主到!”
唱名声刺破喜乐,满座宾客霎时噤若寒蝉。
谢晗循声望去,只见白玛一袭玄色锦袍踏入庭院,腰间金刀映着灯火,在青石板上拖出长长的影子。
满座哗然。白玛金刀华服踏入厅堂,目光却直勾勾盯着李松。
谢晗敏锐地发现,这位昨日与李松针锋相对的领主,今日竟薄施了脂粉。
白玛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李松身上,唇角勾起一抹讥诮:“夏国御使竟也来吃喜酒?怎么,连商贾的宴席也要插手?”
李松不紧不慢地饮了口酒,笑道:“领主说笑了,在下不过是个寻常商人,带内子来沾沾喜气。”
白玛冷笑:“商人?李大人前日才用吉利亚首领的下落,强要了我南部落的矿权,今日就装起良民了?”
满座宾客噤若寒蝉。
谁都知道,北戎南部落的领主们素来厌恶夏国,更对李松处处针对。
可此刻,白玛的目光却微妙地黏在李松身上,连语气都带着几分古怪的酸意。
谢晗敏锐地察觉异样,嘴角微微上扬。
白玛忽地抬手,将一盏烈酒推到李松面前:“李大人既来了,不如饮一杯?”
李松尚未答话,谢晗已先一步接过酒盏,帷帽下嗓音冷淡:“他不善饮酒,我代他喝。”
白玛眼神一沉,讥讽道:“怎么,夏国的男人,连杯酒都要夫人挡?”
李松低笑,忽地伸手掀开谢晗帷帽。烛火霎时映亮那张惊世容颜,他一只手搭在谢晗腰上,语气暧昧:“领主误会了,内子只是……醋劲儿大。”
满座哗然。白玛脸色骤变,指节捏得发白。
谢晗耳尖微热,正欲反驳,李松却已揽着他起身,朝众人拱手:“内子身子不适,先行告退。”
白玛猛地拍案:“李屿淮!”
李松头也不回,只懒洋洋摆了摆手:“领主若想谈矿权,明日可来驿馆详谈。”
……
一出宅院,谢晗便挣开李松的手:“你故意的?”
李松挑眉:“什么?”
“白玛。”谢晗冷声道,“他看你的眼神不对。”
李松低笑,忽地凑近他耳畔,嗓音低沉:“怎么,谢大人吃醋了?”
第62章
谢晗冷哼:“荒谬。”
李松却不再逗他, 转而望向远处夜色,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白玛代表北戎旧部,反对与夏国合作。他今日来, 绝非偶然。”
谢晗沉吟:“他在试探你?”
“或许。”李松勾唇,“又或许……”他指尖轻抬,拂过谢晗腕间, “他只是不甘心。”
谢晗眉头微蹙,冷声道:“你不是说, 白阳会的人会去婚宴,人呢?”
李松低笑,指尖轻轻摩挲着谢晗的袖口,语气懒散:“急什么?见不得人的人,自然都会在深更半夜才肯露脸。”
谢晗侧身避开他的触碰,正欲再言, 李松却忽然拽住他的手腕, 不容拒绝地拉着他往驿馆方向走。
夜风微凉, 谢晗被他扯得踉跄一步,低斥道:“李松!你又发什么疯?”
李松回头,眸中映着月光,笑意狡黠:“既然白阳会的人喜欢躲,那我们不妨先找点乐子。”
驿馆的花园里, 李松不知何时安排了一队乐师,丝竹声幽幽响起,在夜色中格外缠绵。
谢晗一怔, 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李松一把揽住腰身,带着他旋入舞步。
“你——”谢晗下意识挣扎, 却被李松扣得更紧。
“谢大人,别扫兴。”李松贴在他耳边低语,呼吸温热,“说不定,暗处的人正看着呢。”
谢晗闻言,眸光一凛,果然不再抗拒。
乐声渐急,李松的舞步却从容不迫,带着他转了一圈又一圈。
衣袂翻飞间,谢晗不经意抬眸,正对上李松专注的目光,心跳蓦地漏了一拍。
“怎么?”李松似笑非笑,“谢大人脸红了?”
谢晗别过脸,冷声道:“胡言乱语。”
李松却不依不饶,低声道:“你若真不在意,为何手心出汗?”
谢晗呼吸一滞,心跳如擂鼓。
李松的气息近在咫尺,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带着他看不懂的情绪,像是戏谑,又像是某种压抑的渴望。
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却被李松一把扣住手腕,力道不轻不重,却让他挣脱不得。
“李松!”谢晗低喝,声音却不如往常冷硬,反而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慌乱。
李松低笑,目光落在他的唇上,缓缓低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谢晗的脑海里骤然闪过一个人的身影——李柘。
那个在悬丝录中如珍宝的人。
他猛地清醒过来,一把推开李松,力道之大,让李松踉跄后退了两步。
“够了!”谢晗声音冷厉,转身便走,脚步急促,像是落荒而逃。
李松站在原地,眸色沉沉,望着他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
谢晗回到驿馆的房间,重重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呼吸仍未平复。
他抬手按住胸口,那里跳得厉害,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膛而出。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女装的扮相还未卸下,眉目如画,唇色嫣红,连他自己都险些认不出。
可更让他心惊的是,他竟在李松靠近时……动摇了。
“荒唐……”他低声喃喃,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自己的唇,仿佛还能感受到李松灼热的呼吸。
就在此时,铜镜里忽然映出一道黑影!
谢晗瞳孔骤缩,猛地侧身,一柄短刀擦着他的衣袖划过。
他反应极快,反手扣住对方手腕,一个利落的擒拿,将人狠狠按在桌上。
“谁?!”他冷声质问。
被制住的人挣扎了一下,抬起头,竟是方才婚宴上的新娘!
谢晗一怔,随即想起李松曾说过,这新娘是白阳会的人。
“果然……”他冷笑,“李松说的没错,你们白阳会的人,就喜欢在夜里鬼鬼祟祟。”
新娘却摇头,声音急促:“我不是来杀你的!”
谢晗眯起眼:“那你想做什么?”
新娘咬了咬唇,低声道:“我是来提醒你……离开李松。”
谢晗手指微紧:“什么意思?”
“李松不是你以为的那个人。”新娘盯着他,眼神复杂,“他是北戎北部的奸细。”
谢晗心头一震,却不动声色:“证据呢?”
“两年前的东岳庙会大火,死伤无数,大理寺曾怀疑是北戎细作所为。”新娘压低声音,“而幕后主使,就是李松。”
谢晗呼吸一滞。
那场大火,他自然记得。当时他还在西且弥,但到夏京后,大理寺的案卷他曾翻阅过,确实疑点重重,只是最终不了了之。
“你如何证明?”他冷声问。
新娘刚要开口,窗外忽然传来破空之声!
“小心!”谢晗猛地拽过新娘,一支利箭擦着她的脖颈钉入墙壁。紧接着,箭雨如蝗,从窗外疾射而来!
谢晗护着新娘翻滚到床榻后,箭矢钉入木板的闷响不绝于耳。
新娘脸色惨白,颤声道:“是黑甲军……他们来灭口了!”
谢晗眸色一沉,正要质问,新娘却突然推开他,朝窗口扑去:“你快走!他们不会放过……”
话音未落,一支箭精准地贯穿她的心口!
噗嗤。
鲜血溅在谢晗脸上,温热刺目。
新娘倒在地上,唇边溢出血沫,仍死死抓着他的衣袖,气若游丝:“……信我……李松……不可信……”
她的手缓缓滑落,再无声息。
谢晗僵在原地,耳边只剩下箭矢破空的尖啸。
李松,是北戎的奸细?
这个念头如毒蛇般缠绕上他的心脏。
可若真是如此……李松为何要……那样看着他?
窗外,黑甲军的脚步声渐近。
谢晗攥紧拳头,眼底寒意凛冽。
他必须查清楚。
李松推门而入,谢晗背对着他。
“谢晗?”李松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黑甲军来报说有刺客潜入驿馆,你没事……”
他的话戛然而止。
地上躺着的新娘尸体,和谢晗袖口沾染的血迹,已经说明了一切。
李松眸色一沉,快步上前想要查看谢晗的情况,却在即将触碰到他的瞬间被猛地避开。
“别碰我。”谢晗的声音冷得像冰。
李松的手僵在半空,眉头微皱:“你受伤了?”
“不劳李大人关心。”谢晗转过身,眼底的寒意让李松心头一震。
那张总是被他逗得恼怒的脸上,此刻只剩下陌生的疏离。
李松敏锐地察觉到不对。
他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又回到谢晗脸上:“她跟你说了什么?”
“重要吗?”谢晗冷笑,“李大人不是早就知道白阳会的人会来?还是说……”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如刀,“你怕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李松静静地看着谢晗,忽然轻笑一声:“原来如此。看来谢大人是听信了什么有趣的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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