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黎又瑜看到了那则新闻,照片上的男保姆是那样可悲,而他爱上的富家少爷照片由卡通形象替代,评论区的嘲讽湮灭世间不多的真情,好在去学校的路程远,给了黎又瑜足够的时间收拾心情。
上午算是风平浪静,老师讲的很有趣,知识挤进脑袋,将赵禹庭抛之脑后。
老师多次提问黎又瑜,在听到他的答案后加以表扬,在课堂上公开展示黎又瑜的作品,逐渐与同学们相识后,发现大部分人跟赵向聿性格类似,娇蛮,但不坏,对黎又瑜的态度由最初的蔑视,到认同,到现在的夸赞,除了苏星洲。
苏星洲像是猎狗盯紧猎物,开始在学校的每一个角落针对黎又瑜,课堂上、宿舍、读书馆,展开全方位霸凌。
体育课上,他故意在篮球场上撞倒黎又瑜,膝盖重重磕在地上,火辣辣的疼,裁判吹响哨子,却只给了个普通犯规。
“抱歉啊,”苏星洲俯下身,在黎又瑜耳边轻声说,“要怪就怪你太招摇了,听说赵禹庭很喜欢你,那他怎么还没来救你?”
黎又瑜猛地抬头,对上苏星洲阴冷的眼神,他终于明白,这一切的针对,不仅仅是因为嫉妒,更因为他是赵禹庭的“所有物”。
第46章
正收拾着画具,苏星洲堵在画室门口,手里把玩着一支昂贵的Montblanc钢笔,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
“这不是我们的‘天才画家’吗?”他的声音在空旷的画室里格外刺耳,“听说你最近很受欢迎啊。”
黎又瑜握着画笔的手顿了顿,颜料在画布上晕开一片,他没有回头,继续专注地画着,画布上是一只展翅的雄鹰,眼神锐利如刀。
苏星洲走近画架,伸手扯下画布,“哗”的一声,画布撕裂的声音在画室里回荡。
黎又瑜猛地站起来,看见苏星洲身后站着几个跟班,正不怀好意地笑着。
“这么差的画技,”苏星洲将撕碎的画布扔在地上踩了两脚,“也配用这么好的画具?”
他拿起黎又瑜的调色板,随手扔进垃圾桶,“垃圾就该待在垃圾该待的地方。”
黎又瑜默默捡起打翻的调色盘,苏星洲嘴角嘲讽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散去,脸上多了一整盘混在一起的颜料,黎又瑜的钢锥抵着苏星洲脖子:“我真的很讨厌你,不是觉得你高贵吗?那你觉得我跟你一起死,我的尸体跟你的尸体,谁的更值钱?”
他的小跟班吓大叫:“苏少,他要跟你同归于尽,他的命不值钱,苏少你可不能出事!”
另一个小跟班嚷着要去找老师,被苏星洲喝止:“还嫌不够丢人吗?”
黎又瑜狠狠推开苏星洲,在他们震惊的目光中继续收拾画具:“要找人打架随时奉陪,大不了一起死。”
自小黎又瑜就懂得一个道理,面对霸凌者,你只要表现得无所畏惧,你就赢了。
苏星洲拦住几个小弟,目送黎又瑜离开,摸了摸脖子:“他刚才是不是摸我脖子了?”
几个小跟班不敢说话。
“他的手……很香。”
小跟班们面面相觑。
隔天,食堂里,黎又瑜刚打好饭,就看见苏星洲带着人走过来,他转身想走,又被堵住了去路。
“这么急着走干嘛?”苏星洲笑着端起自己的餐盘,“来,我请你吃顿好的。”
说着,将整盘饭菜倒在了黎又瑜身上。
汤汁顺着黎又瑜的白衬衫流下来,周围响起哄笑声,黎又瑜在笑声中,捡起地上的饭菜,塞进苏星洲嘴里:“你爸妈没教过你不要浪费粮食吗?”
苏星洲没有还手,黎又瑜顶着一身菜汤继续吃饭,周围笑声淡下去,他们看黎又瑜的眼光不再带着嘲弄,而是多了几分赞赏。
而苏星洲,吃掉黎又瑜塞的食物,笑容逐渐变态:“今天食堂的饭菜换师傅了吗?比往常更美味。”
“比变态吗?你赢了。”
跟苏星洲交好的富二代抄起刀叉往黎又瑜身上扔:“你这个低等生物,让你在这里跟我们一起吃饭已是天大的恩赐,你应该跪着讨好我们。”
叉子直直扎进黎又瑜手臂,他面不改色拔出叉子,扔在苏星洲面前:“比人多,那你们赢了,我不怕死,我只是不能死,尤其不能为了你们这些垃圾浪费生命。”
手臂血流不止,黎又瑜继续吃饭,挑衅的目光消散,终于能吃顿安静饭。
收拾好餐具,黎又瑜转回来,对着苏星洲等人,每人一拳,同样回敬他们一身汤水,而后离开食堂。
晚上,黎又瑜去了杨孝南的安全屋。
周晨准备逃走,计划走水路,去南美国。
“你跟梁沉,你们……”
周晨没有隐瞒,站在小窗前,抬头望向外面的自由飞翔的鸟,“梁沉,他跟我们一样,是从那些所谓上层人看不起地方出来的,高中时,我跟他谈过一阵……”
故事很简单,贫民区的学生没有太多力气想学习之外的事,一次学校表彰大会,校长念到梁沉的名字,旁边的同学惊奇大叫:“梁沉,周晨,你们都是chén……”
紧接着校长念到周晨的名字,上台后,他站在梁沉右手边,扭头的瞬间,与梁沉对视,他在打量梁沉时,梁沉也因为名字对他好奇。
后来,他们经常一起讨论学习上遇到的问题,初三那年,他们接吻了,说好一起上大学,努力向上,摆脱“淘汰品二代”标签。
可惜的是,他们都没有可念的大学。
那一年,等待高考分数期间,全国被迫无业的人们发起暴动,他们高喊着“拒绝机器取代人类,还人类公平”的口号,打斗中,不知道是哪一方的人烧毁正待检阅的试卷,系统被破坏,所有考生成绩作废,并且,因暴动中他们所在的学校成为主战场,遭到严重破坏,他们连复读的机会都没有。
他们只能去往市区找工作,暴动带动的经济影响不止于贫民区,就连繁华上层公民集聚地,也因此遭波及。
他们住过胶囊宾馆,住过下水道,也住过废弃汽车,三个月后,他们连最廉价的面包都无法支付,梁沉却不幸染上重病,走投无路之际,周晨在一同住过胶囊宾馆的朋友介绍下,去地下黑酒吧当服务生。
微薄的薪资并不足以支付梁沉的医药费,没办法,周晨只得忍受各种各样的骚扰,只为获取不多的小费。
好在梁沉的病一日一日好转,在他追问药费来源时,周晨总是不自然地撒着谎,说是咖啡厅洗杯子的工钱。
终于有一天,梁沉跟在周晨身后,看着他进入地下黑酒吧,看着一双恶心的手在他臀部游走,那手的主人,是酒吧常客,多次公然表示对周晨一见钟情。
梁沉打了人,以一挑十,将地下黑酒吧砸了个稀巴烂。
周晨失去工作,梁沉的不理解,生活的压迫,令周晨喘不过气。
他们大吵一架,梁沉责怪周晨失去本心,周晨怨他看不清实事。
之后,他们被黑酒店老板追杀,很长一段时间,他们开启躲藏渡日的生活,一切的好转在一个雨天,那天,跟所有老套故事一样,他们在深夜的街道遇见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周晨不想若麻烦,梁沉执意送他去医院。
那人伤好后,亮出他的身份:当地黑社会大佬的儿子,豪哥。
豪哥不想一直被称为黑社会,想要改变,想要创立属于他的时代,他问梁沉周晨是否愿意跟着他,梁沉选择跟着他,周晨说梁沉在哪,他在哪。
豪哥走的第一步,安排所有小弟应聘各大企业、单位保安,他想走一条被认可的、符合正规途径的道路。
然而,黑酒吧老板并不打算放过梁沉,他们找到周晨,以梁沉的一条腿威胁他,让他继续回酒吧,继续为酒吧常客服务。
那个每个人、每个行为都艰难的时代,很多事由不得周晨选择。
酒吧失去常客,老板真的会杀了梁沉,毕竟,酒吧是他的一切;而梁沉,好不容易在豪哥的安排下入职一家福利待遇上等的企业,只要周晨回酒吧工作,梁沉不会被酒吧老板纠缠,更不会错失刚好到的工作。
他并没有立马答应老板,他说他要回去跟梁沉商量。
可老天似乎不打算给周晨选择,梁沉上第一个夜班那晚,梁沉父亲找上门,他说他时日无多,只希望能安稳等死,他说,家里去了好多人,他们说梁沉在外面打了人,欠了债,他们逼迫老人还债。
酒吧那伙人懂得拿捏人的软肋,他们没有强硬对待梁沉,而是从家里老人下手,周晨妥协了。
周晨跟梁沉提分手时,梁沉只觉得他在说笑:“一起当保安不好吗?”
“一个破保安而已,梁沉,那不是我想要的,一个月的工资只够我们吃饭住宿,我不想跟着你做着毫无希望的保安。”
梁沉劝不动他,只说冷静后再细谈。
周晨不想惹麻烦,回到黑酒吧,好在时间不长,半个月后,酒吧老板死于酒后斗殴,周晨回头去找梁沉,梁沉已不在。
四处打听,没有人知道梁沉去了哪里。
再后来,周晨从老同学口中得知,梁沉傍上某个企业老总的女儿,在同学的手机里,他看到梁沉替一个漂亮女生撑着伞,与她并排谈笑。
说不出什么感觉,周晨突然失去生活的希望,再后来,周晨沦落西江月,彻底失去梁沉的消息,自此,梁沉成为记忆的一部分。
讲到这里,周晨苦笑:“你说命运弄人吧,我其实没有真正对抗过命运,穷怕了,苦怕了,失去抗争地力气,所以,小瑜,我以你为傲。”
黎又瑜突然明白,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两个穷人的爱情是一种奢侈品。
穷人的爱情,到最后只会在贫困的每一天里,为了明天吃什么、后天干什么、家里需要买什么,一天一天消耗殆尽。
周晨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你呢,跟赵禹庭怎么样?你要抓住机会,狠狠宰他一笔,要钱,要房,要车。”
自上次不欢而散,赵禹庭已有三周没有与他联系,就连郑修源,也没有找过他。
黎又瑜更是不可能主动联系他,敛去眼里的情绪,黎又瑜抬头望向小窗:“哥,你说,有猎人把自己送进狮子口中,并甘心让它吃掉的吗?”
第47章
赵禹庭刚结束了一场长达几天的商业谈判,连续三天没有合眼,身心俱疲,谈判桌上,他冷静果断,步步为营,最终拿下了对手,但代价是他几乎耗尽了所有的精力。
回到办公室,郑修源忍不住劝他休息片刻,然而,他刚坐下,手机便震动了一下。
是保镖发来的消息。
“黎先生在学校被霸凌,手臂受了伤,但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也没有联系您。”
赵禹庭的眼神瞬间冷下来,脑海中浮现出黎又瑜那张倔强的脸,那双总是带着防备和狡黠的眼睛。
那个小奴隶,明明已经给了他足够的自由和庇护,却偏偏不肯依赖他,甚至连受伤都不愿意告诉他。
赵禹庭猛地站起身,外套都来不及穿,直接大步走出办公室,司机早已在楼下等候,见他脸色阴沉,也不敢多问,只是默默加快车速。
从安全屋出来,夜色如墨,寒风凛冽。黎又瑜刚踏出几步,忽然感觉到背后一阵异样的气息,他还没来得及回头,两个黑衣人已悄无声息地从暗处闪出,一左一右架住了他的胳膊,他们的动作迅捷而有力,显然是经过专业训练的,黎又瑜挣扎了一下,但对方的力道让他无法挣脱,只能任由他们将他拖向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
车门被拉开,黎又瑜被推了进去,车内灯光昏暗,但他一眼就看到坐在对面的赵禹庭。
司机和保镖很快离开现场。
赵禹庭的脸色阴沉,目光如刀般锋利,直直地盯着他。黎又瑜的心猛地一沉,他知道赵禹庭生气了,而且是非常生气。
“这就是你所谓安全的地方?”赵禹庭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怒意。
“你刻意跟踪我,就是为了取笑我?”黎又瑜反问。
赵禹庭的眼神更加冷冽,一把抓住黎又瑜的手腕,将他拉向自己,黎又瑜猝不及防,身体前倾,几乎撞进赵禹庭的怀里,拉高他的袖子,露出手臂的伤,那道伤口已经结痂,但依然触目惊心。
“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要告诉你,不想被赵先生误认为我在演苦肉计,我很听你的话,奴隶不该向主人求助的,不是吗?”黎又瑜微微偏头,笑着问。
“你什么时候把自己当成过奴隶?”
“那你呢,你为什么这么生气,你该不会是喜欢上一个小奴隶了吧?”
他总能轻易拨动赵禹庭情绪,赵禹庭的脸色阴沉,手指不自觉地收紧,黎又瑜的手腕被他捏得发白,疼痛让黎又瑜微微蹙眉,但他依旧倔强地仰着头,嘴角带着一丝讥讽的笑意,仿佛在嘲笑赵禹庭的心口不一。
“喜欢?”赵禹庭的声音低沉而冰冷,“一个商人,怎么可能喜欢一个没有价值的商品,你不过是个……”
“不过一文不值的奴隶?”黎又瑜打断了他,眼神里透着几分挑衅,“那你现在这副样子,又算什么?赵先生,你是在担心我吗?还是说,你只是不甘心,觉得我这条命不该由别人来伤,只能由你来处置?”
赵禹庭松开手,将黎又瑜推开。黎又瑜撞到车窗,依旧冷冷地看着他。
“黎又瑜,你在找死。”赵禹庭不想承认,也不敢承认,自己竟然真的被这个奴隶的话刺中了心底最隐秘的角落。
黎又瑜却不肯放过他,声音轻得像是在耳语:“赵总,你在害怕什么?怕自己真的对我动了心,还是怕别人知道,高高在上的赵禹庭,竟然会对一个奴隶用起真心,你喜欢我。”
“够了!”赵禹庭猛地转身,一把掐住黎又瑜的脖子,将他按在座位上。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和挣扎,像是被逼到绝境的野兽,黎又瑜的呼吸被扼住,脸色渐渐发白,但他依旧没有挣扎,只是用那双清澈的眼睛静静地看着赵禹庭,等待他的下一步动作。
赵禹庭的手在颤抖,他明明可以轻易掐断黎又瑜的脖子,可他却发现自己下不了手,他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撕扯着,扯碎他的世界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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