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赵禹庭是亲历者,那样的夜晚,他该多害怕,那么小的年纪,一同出去,回来的只有妹妹,母亲会不会用惋惜的目光在他身上找寻妹妹的影子。
黎又瑜心痛的发颤,“他一定很自责……”
赵向聿潇洒向黎又瑜挥手:“我该走了,有事一定要告诉我哥。”
车门刚关上,黎又瑜的手拍在车窗:“等等,我跟你一起回去。”
第49章
赵向聿感动的只差没当场抱起黎又瑜:“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我想你误会了,我是想回别墅拿点东西。”
“可阿迟说你所有东西都送走了,家里连你用剩下的半包纸巾都跟你的东西一起打包了。”
黎又瑜偏头叹气,“好吧,我回去找你哥。”
“我就知道,去吧,多要点生活费,哪能总吃素,你看你都瘦了。”
时常为二少这涉世未深的单纯心思感到欣慰,至少能在他蠢的时候说他单纯。
赵向聿连接里车库监控,赵禹庭几辆车全都在家,“你找我哥,那我去找我朋友,送你到门口,你自己进去。”
黎又瑜没走正门,从后面绕去花园,路过梅花树时,发觉错过良多,梅花正花期时,他忙于各种心思,全完忽视她的满树孤傲,如今再看,早已生出碧绿的带着绒毛的小梅果。
好在新一批的朱顶红又开了,重新打量花园,朱顶红占大半,摘下艳红的一株,偷花的小贼踩着月光往主人住处走。
大门关闭,黎又瑜并不打算半夜惊扰别墅的其他人。
月光照亮四楼露台,黎又瑜不走寻常路,自三楼往四楼翻越栏杆,朱顶红硕大的花瓣蹭过下颌,他单膝跪在防弹玻璃的倒影里,口中红蕊随呼吸轻抖,高空的风灌进衬衫,吹的黎又瑜心跟着发颤,这究竟是疼惜还是道歉?
连他自己都分不清。
分不清听到赵禹庭的年幼过生时心脏会疼,那不是对陌生故事中悲惨主角的同情,而是另一种,一种,像爱情的物质。
也许,他爱上了刀尖下的影子,他爱他,只能行立于刀尖之上,随时一命呜呼。
赵禹庭的身影在玻璃内侧浮现,如同深海鱼游过观测窗,他推开窗,黎又下的阴影突然扭曲成铁笼栅栏的纹路,双唇间,是他叼着的红色朱顶红。
他想他现在的样子一定很傻。
房间内的赵禹庭在听到声音的瞬间抓起小型电子枪械,枪口对准黎又瑜的额头,看清来人,赵禹庭手缓缓放下,“聪明了,知道如何避开监控报警器。”
黎又瑜半跪在地上,半咬着朱顶红:“我是来道歉的,上次是我不理智,是我太冲动,先生,我来道歉。”
“你来道歉,”赵禹庭抚摸他唇间的朱顶红,“舍不得买玫瑰,偷摘我花园的花,而且,只偷一朵,小奴隶,你的道歉诚意有几分?”
“玫瑰有刺,我怕伤到你,只摘一朵,是因为赵先生你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黎又瑜用着初见赵禹庭时常用的轻浮语气,借着假意说着真心话。
心跳到灵魂跟着颤动,他的示爱,只有他和朱顶红知道。
“朱顶红的花语是渴望被爱。”赵禹庭摘下一片落瓣,在指尖碾碎,花汁落在身上,染红纯白的棉布,“但它的球茎藏毒,能让人心脏麻痹而死。”
黎又瑜仰头的瞬间,花茎被对方攥住猛拽,锋利叶缘割破唇角,血珠滚落在花瓣上,与花蕊融成同一种艳色,他被迫吞咽下混着铁锈味的花蜜,听见自己喉骨在赵禹庭掌心发出齿轮卡壳的声响。
“道歉需要诚意,”赵禹庭突然松手,任他踉跄撞上身后的栏杆,“而不是叼着伪善的花扮演殉道者。”
心像被切割软件切成数万碎片,黎又瑜听到死亡的钟声,祷告他的心慢慢长到偏向赵禹庭的那一边。
赵禹庭的拇指抹过他染血的唇:“说说看,计划拿这枝朱顶红能换什么?你的母校,你的老师,还是你的舍友?”
黎又瑜眼里盈满泪水,刚窒息的瞬间涌出来的,此刻,泪水成为他最好的武器:“这次,我想换你开心。”
赵禹庭的吻是那样急切,他在黎又瑜眼里看到了同情,而他,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
他是强者,强者怎么可能需要一个奴隶的同情。
爱也是,他不需要爱,更不需要一个奴隶的爱。
抬手遮住黎又瑜的眼睛,赵禹庭在吻到窒息的边缘咬着黎又瑜下唇:“不要这样看我。”
黎又瑜喉咙一紧,眼泪更是疯了一样往外涌,“你可以让自己活的开心点,你的母亲和妹妹一定也这样希望。”
赵禹庭惊觉胸口多了几滴温热,黎又瑜的泪落在他胸口处,记不清多少年没有流过泪,母亲的妹妹离世后,他的眼睛跟着失去流泪功能。
胸腔处炸开浓烈的痛意,赵禹庭抱起黎又瑜,灰色的床单因为他们的动作失去平整,头一次,他们开着灯,第一次,赵禹庭在黎又瑜面前脱下衣物,此刻,他们平等而赤裸。
一切回归最原始。
今夜的赵禹庭不再孤独。
十岁那年,他在上百人的股东大会被老股东掀翻茶盏,说吃奶的小孩就该回家喝奶,热茶顺着他的领口流进心脏,在心底留下狰狞的伤疤。
黎又瑜抱住赵禹庭的头,用力拉向彼此,黎又瑜声如呢喃:“你可以不用这么孤单的,你可以哭出来,累了可以说,痛也可以说的。”
从前,好像有人跟他说过同样的话。
赵禹庭用力吻着黎又瑜,记忆拉回那个寒夜。
筒子楼的铁门在寒风中哐当作响,五岁的妹妹蜷缩在他怀里,睫毛打着颤,依旧安慰他:“哥哥,不用怕,我陪着你,哪怕我们死了也是在一起的,你不会孤单。”
绑匪头目用猎刀挑起他的下巴,刀尖在锁骨划出血线:“给你们爹妈录个视频,看谁更值得救。”
赵禹庭盯着镜头后的红点,当绑匪将妹妹拖向生锈的集装箱时,他忽然抓住头目裤脚,骄傲的他跪着祈求:“留我,她怕黑,怕孤独,放了她。”
凌晨三点,筒子楼内外一片安静,他挣脱手上的束带,带着妹妹往后面跑。
他们看不清前方有没有路,风在耳边嘶吼,赵禹庭只记得身后照过来的光束如催命的利箭,他以最快的速度将妹妹塞进草丛中的水泥筒,叮嘱妹妹藏好不要出声,他去引开劫匪。
妹妹塞给他一个草莓发带,“哥哥,你也小心,我们一定要活下去,妈妈在等我们。”
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赵禹庭不敢回头,抓着草莓发带拼命往前奔跑,子弹擦过风声的瞬间,他掉入无尽黑暗。
待他醒来已身处阳光照耀的洁白病房。
他的妹妹被猎狗找到,劫匪杀了她。
妹妹的草莓发带遗失在他跌落的枯井。
劫匪头目逃跑,剩下的几个没有交待出任何有用的信息,他们只知道拿钱办事,赵禹庭跟着母亲去关押几人的牢房,赵禹庭用最利的匕首扎进几人大腿,要他们交待劫匪头目的行踪,血和尖叫声中,他失去最后的温柔。
之后的很多个夜晚,赵禹庭都会做同一个梦,梦里他曾无数次幻想时间倒回,一次一次回去救妹妹,然后,每次梦境结尾都是相同的:混乱中妹妹的哭声突然消失,只剩集装箱里飘出半截草莓发带。
一年后,他的母亲追踪到劫匪头目,要求父亲找专业人士将其抓获,而父亲只是一味报警,劫匪收到风声,驾车逃跑,母亲开车紧追其后,最后在桥上与劫匪的车相撞,车毁人亡,劫匪掉入河中,再次失去踪迹。
那一天,赵禹庭回到家,抱起一岁的弟弟,站在客厅冷冷看着父亲,头一次怨恨他的软弱。
又两年,赵禹庭找来的专业团队锁定劫匪行踪,那天,他像母亲一样勇敢,汽车玻璃爆裂,赵禹庭咬破藏在舌底的报警器,红色激光束穿透头劫匪目右眼,温热血浆溅在他脸上,那一刻,他仿佛听到了妹妹在叫哥哥的声音。
今夜,黎又瑜格外主动,赵禹庭回应着他,突然问:“你叫又瑜,资料显示你曾有一个哥哥。”
“我没有……”黎又瑜在颠簸里断断续续回他,“我没有见过他,他是我养父母的儿子,他叫黎明瑜。”
他是个小天使,自小生病的他知道治不好,留下遗书,希望父母能领养一个小男孩,给从未谋面的弟弟留下许多他没有动过的玩具和书籍,他说,他希望弟弟健康,开心的过完一生。
位置调换,黎又瑜在上,赵禹庭坐在床沿边,双手揽住他,咬着他耳朵,说出令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话:“叫我哥哥。”
恒温系统发出轻微嗡鸣,赵禹庭腕间檀香混着的属于他独有的香味在黎又瑜鼻尖炸开,他刻意放软腰肢,让月光顺着脊柱流进对方虚拢的掌心。
“哥哥。”他吐息扫过对方滚动的喉结,指尖却沿着真丝睡袍缝隙探向赵禹庭后腰。
赵禹庭突然发力将他掀翻抱到书房的智能升降桌上,机械齿轮的转动声碾碎了黎又瑜隐忍的呜咽,赵禹庭单手扶着他,另一只手摸索着探向保险柜密码区域。
密码器蓝光漫过赵禹庭绷紧的背肌,黎又瑜忽然想起他们初见时的争锋相对,而此刻,他正随着对方失控的心跳,在他掌纹间发烫。
第50章
一枚锦盒落在黎又瑜掌心,是一枚紫色银莲花胸针,黄金打造,整体为一束银莲花,镶嵌整颗枕形蓝宝石,碎钻拼成的花蕊在灯光下泛着幽光,黎又瑜的指甲擦过宝石锋利的切面,很是疑惑:“这是……”
“以后它是你的,保管好它。”
“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你跟它一样,都属于我,它很适合出现在你的胸口。”
纠缠中,黎又瑜握着那枚胸针,赵禹庭的吻融化成一粒致命的饴糖,他只记得赵禹庭说了三次“保管好它。”
“你是不是想说它比我的命更值钱?”
他当然会保管好,上面随便的一颗碎钻,够买下瑞阳县的一整块地。
清理完后,黎又瑜窝在阳台的沙发喝热水,沙发是新添置的,云朵搬的质感,能让黎又瑜短暂忘记身体的酸痛,赵禹庭接过他手上的热水随手放一边,“这么有精神,跟我去一个地方。”
“没有精神,我很累。”
专制的赵总并不理会,抱起他往电梯走,司机早在一楼等候,黎又瑜在车上眯了一会儿,到目的地才知道那是射击场。
“拿过枪吗?”赵禹庭问。
“玩具枪算吗?”黎又瑜认真地问。
赵禹庭从背后揽着他,手掌覆上黎又瑜冰凉的手指,“目视前方。”
黎又瑜看着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三十米外斑驳的标靶,耳畔是赵禹庭温热的呼吸声。
“虎口贴紧复进簧导杆。”赵禹庭的胸膛严丝合缝地贴着他的后背,黎又瑜试图调整呼吸,很难不怀疑赵禹庭是故意的。
扳机扣到二道火,赵禹庭膝盖顶进他双腿之间:“两脚分开四十五度,重心前倾。”
他裹住他整只右手,“让枪变成你骨骼的延伸。”
远处传来铁门晃动的吱呀声,黎又瑜刚要转头,太阳穴就被枪管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专注,我第一次教学生,你该感到荣幸,而不是开小差。。”
赵禹庭的气息喷在他耳后绒毛上,“要快,要准,要狠,要出其不意,做到这些,你将是一位合格的射击手。”
握着他的手突然上抬,后坐力撞得肩胛发麻,弹壳弹出的脆响在空旷的场地炸开。
黎又瑜打响人生第一枪。
硝烟散尽,黎又瑜看见标靶中心的弹孔正在冒烟,赵禹庭的拇指还按在他手腕动脉上,体温透过传递过来,这一刻,名为“心动”的情绪如枪般击中靶心。
赵向聿彻夜未归。
黎又瑜于第二天早上离开,天空飘着不大不小的雨,赵禹庭亲自送他到学校门口,黎又瑜忍不住问:“为什么一定要送赵向聿出国,你可以试着征求他的意见,他似乎并不想出国。”
“他的意见不重要。”
“你不能总这么武断。”
“以后他会懂的。”
黎又瑜很是无语,“你可以现在告诉他,他带着怨气去国外,带着对你的不满和不理解,为什么不现在把他需要懂的告诉他?”
赵禹庭的手握着方向盘,昨晚没休息好,今天戴着眼镜,镜片下的目光晦暗不明,“我会考虑你的意见。”
他好像跟初见时不一样。
他在改变,他说会考虑自己的意见。
黎又瑜装着满腹心事,胡乱想着,很轻地说:“你是个好哥哥。”
“哥哥”二字从口中温柔地说出来,黎又瑜的心为之一颤,想起昨夜那句隐秘的哥哥。
快到学校,黎又瑜要求停车:“我自己走过去,你的车太显眼,影响不好。”
“嗯,”赵禹庭看了他一眼,“我近期很忙。”
黎又瑜不懂他为什么要告诉自己,本能地点头:“嗯。”
“有需要找郑助,他会协助你所需的一切。”
黎又瑜站在原地,像是钉在潮湿的柏油路上雕像,目光赵禹庭的车辆消失在街角,转身,对上一张令人厌烦的脸。
苏星洲依在墙角,似笑非笑:“金主亲自送?”
“与你无关。”
“让我来猜猜,”苏星洲指尖擦过共享雨伞的智能锁,“你在他身下高潮,换来新的珠宝,或者某个条件。”
黎又瑜将手中的伞抖向苏星洲:“没有条件,不需要谈条件,我心甘情愿在他身下高潮。”
身后,是苏星洲的吼叫声:“我会等着你在我身下求饶的那一天。”
雨伞掷向墙面,弹回落在脚边,苏星洲盯着黎又瑜的背影,眼神逐渐狠厉。
苏星洲从未想过,自己会对那个人产生这样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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