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被疼痛唤回些神智,看向施乐时眼中多了点兴奋:“还挺有劲儿,唱得了一次唱不得第二次?噢,哥知道了——”
他从兜里掏出张银行卡,一把拍在吧台的大理石台面上:“一首歌一万块钱。”
施乐皱眉,看他清醒了点,便耐心解释:“我也是客人,你想听可以去那边点歌,会有人唱。我还有事,先走了。”
“嫌少啊?别介啊,你看这才几点,夜还长,我们也可以换个地方继续唱,单独给我听可是另外的价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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滨河公园的跑道上,陈秉言穿着一身黑慢走着,路过河边的一截时,扭头看了眼,没有人,也没有狗。
他心里莫名烦躁。
真让他说出个所以然,他不知道为什么。
他沿着跑道往回跑,打算去酒店健身房,兜里的手机有来电提醒,他没看是谁,直接接通蓝牙耳机:“喂——”
跑动的脚步停住,诧异的声音划破夜的寂静:“施乐?酒吧打架?派出所?去接人?你开什么玩笑?”
对面的人有点急:“我往过赶呢,结果前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被堵在高架上了。他的朋友,我能想到的我也认识的只有你,你快去,乐乐等着呢!”
“林叙,你说清楚……”
嘟嘟嘟……挂了。
陈秉言骂了句脏话,他怀疑自己听错了,施乐那种逆来顺受的老好人,因为和人打架被警察抓了?
天方夜谭吧。
他脑海中浮现出那张总是带着讨好意味的脸,不可能。
陈秉言继续跑起来。
三分钟后,他打出去电话:“西通路那家酒吧今晚的监控,想办法调出来发给我,尽快。”
收线后,他别扭地去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去西通路派出所。”
第36章
西通路派出所的调解室内,摆放着一张长长的桌子,值班警察坐在前面,对着分别坐在两端的男人进行思想教育。
他先对看起来毫发无伤的施乐说:“这件事双方都有责任,你先动手,他也有不对的地方。”
又对嘴角带着明显淤青的男人说:“事情的经过我都了解了,人际交往注意分寸,不要说些不得体的话,你们彼此道个歉,也别再追究了,互相赔点医药费。”
见两人没有异议,警察最后总结:“你们都是成年人,要学会控制情绪,不要因为一点小事就打架。这次是给你们一个教训,以后遇事要冷静,不要冲动。”
思想教育结束后,施乐和出言不逊的男人坐在大厅等人来接。
等着也是等着,抽抽着嘴角的男人主动说:“兄弟,喝多了,别放在心上,我平时真不那样。”
施乐嗯了一声,没再说话,脸上也没有好态度。
男人讪讪地笑,又问:“你的腿,还好吧,撞桌角那一下我看着挺严重的。”
一个半小时之前,灯光闪烁的酒吧内,喝得醉醺醺的男人非要拽着施乐走,他们动静太大,已经有旁观的人举起手机在拍摄。
调酒师从吧台走出来,想把两人拉开。
男人不知喝了多少,一把推开劝阻的人,嘴里念念有词:“不就是唱首歌么,刚才能唱现在就不能了?我还给钱呢,给钱都不要啊,装什么装——”
施乐本来就心情烦闷,走进这家酒吧也是为了发泄,当下耐心阈值被冲破,浑身上下的气汇聚到握紧的拳头上,就那么砸在眼前恶心的男人脸上。
很爽!
为什么要忍?
他忍了这么多年得到了什么?
爸妈走了,妹妹要断绝关系,工作一塌糊涂……
还有陈秉言那个混蛋,对他好也不行,说什么反感讨厌的屁话。
体内的酒精控制大脑,支配他的行动。
对面的人体内酒精更多,被打了立马还手。
拉架的拍视频的起哄的都有,但施乐完全没印象了,最后还是小腿磕在坚硬的桌角带来的刺痛唤醒他的理智。
有人报警,警车唔理唔理地来,带上施乐和男人唔理唔理地离开。
两人都差不多清醒了,默契地选择互不追究,这才有了现在这一幕。
施乐没动,淡淡地说:“没事。”
他只是不想再和这个人说话,并不是真的没事,长裤遮掩下的皮肤肯定比男人的嘴角淤青还严重。
“要不留个联系方式?你之后哪儿不舒服了来找我。”
“不用。”
没有上头的冲动,施乐又变回那副不愿和人过多社交的社恐模样,靠着扶手缩坐在椅子边沿,尽量拉开和男人之间的距离。
今晚发生的一切实在混乱,他失态得彻底,等回去了一定好好反思。
他抬头看向大厅门口,林叙还没到。
警察要求找家人或朋友来签字保证才能放他走,他只能想到林叙。
看不到人,施乐又垂下脑袋,好像身上还有副壳,努力缩一缩就缩进去了。
他真是……又给人添麻烦了。
大厅的门从外面被拉开,冷风趁机钻进来,漂浮着落在施乐穿着单薄衬衫的身体上。
走得又急又混乱,他御寒的外套不知道丢到哪里了。
施乐抱着胳膊往后缩。
落在地面上的视线被一双黑白配色的运动鞋占据,再往上是黑色的运动裤。
施乐不合时宜地想,昨天在河边偶遇陈秉言,他好像也是这副穿搭。
随即为自己的想法而感到难过。
他等着面前的人走开,可迟迟等不到,这份异常终于让他肯抬头看看。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施乐觉得全身血脉都在倒流,要死了!
好巧,还真是陈秉言。
他打架可千万不能让陈秉言知道!
丢死人了!
施乐猛地把头再次低下,试图蒙混过关。
旁边的男人家里来了人,正在找警察要签字,警察顺便问:“施乐,你家里来人了没?”
完蛋!被点名了!
就是说,同名同姓,还长得像,陈秉言会不会信啊?
“来了。”面前的人走开了。
施乐松了口气的同时,另一口气迅速补位,提到嗓子眼。
他抬起头追着陈秉言的身影,浑身散发着低气压的人板着脸,跟在警察身边签字,顺便接受警察的思想教育。
施乐看到陈秉言低声说了几句话,大概是在保证,警察没再多问,去忙自己的事了。
身旁那个男人临走还不忘打招呼:“兄弟,哥走了啊,以后有缘再见吧。”
低气压的人又走回来,语气不耐且不悦:“有缘再见?看不出来,你还打架上瘾,派出所都没出,已经约着下一场了。”
施乐暗恨自己今天出门没看黄历,短暂的尴尬过后,他也想明白了,关陈秉言什么事。
更轮不到陈秉言来说三道四。
“和你没关系。”尽管有点冷,但他还是坐直身体。
陈秉言站着,垂眸看向他,唇齿间溢出一声轻笑:“我给你签的保证书,你现在说和我没关系,施乐,多少有点过河拆桥了吧?”
大厅内的人虽不算多,可也来来往往都挺忙,施乐扶着椅子把手借力,站起身就朝着门外走。
赌气一般:“我没找你。”
他小腿疼,为了不让陈秉言看出端倪,为了不在陈秉言面前一再丢人,他走得很慢,尽量维持着身体的平衡。
大厅门外是三级台阶,施乐走到这里停下,他还没想到怎么正常地走下去。
陈秉言自身后走出来,站在他旁边,嘴巴淬了毒似的:“喝酒打架进局子,你的生活挺丰富啊。”
“是啊,怎么了?羡慕?”
“你怎么这么蠢,听不懂好赖话是不是?”
施乐把头扭到一边:“蠢,听不懂。”
他这一天经历了太多,身体和心理都处于崩溃边缘,刚才强迫自己压下去的负面情绪,在陈秉言一声声冷言冷语中再次爆发。
“我不懂我不懂我不懂行了吧!我不懂你的话是什么意思,我也不懂你为什么明明说讨厌我,现在还出现在这里。今晚挺麻烦你的,但我之前也照顾过你,两清了,你走吧。”
第37章
施乐气急,胸膛快速地起伏着,裸露在外的皮肤被冷风吹得发红。
他最不为人知的一面,已经被陈秉言看了个彻底,没必要再藏着再忍着。
身体突然被一阵暖意包裹,陈秉言把外套脱下来盖在施乐肩上。他肩宽个高,穿着宽松的外套到了施乐身上,简直像袍子,把单薄的身体一整个灌进去。
“你干嘛!”施乐冲他吼,“拿走!我说两清了,让你走!”
衣服被甩回去。
陈秉言又给他披上,这回直接把手掌压在他的肩头,不容拒绝。
“你要在这儿和我吵?还是干脆和我也打一架,然后我们两个直接掉头回去。脾气怎么这么大,以前就是和我装的对吧!”
施乐的气劲儿泄下去,抬脚要走。
下一秒,陈秉言跳到他下面的一级台阶,“别逞能了,我背你。”他像是知道施乐要拒绝,抢先一步说:“不上来我就扛你走。门口都是监控,刚才我给你签保证书,身份证也给警察看了,不会把你卖给人贩子。”
提到签保证书,施乐心软下去。他被扣在派出所,陈秉言来保释他是事实。
小腿处传来阵痛,他别扭了一会儿,还是伸出胳膊环住陈秉言的脖子,趴到宽厚的肩背上。
前面是肩背,后面是带着陈秉言体温的外套,他被完完全全包裹在其中。
施乐在这种奇怪的情境下,自嘲般想,哪怕陈秉言对他说过多难听的话,对他多冷漠,可只要陈秉言展现出一点点对他好的迹象,他就能自愈。
他更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一个道理,喜欢不会因为几次心碎就消失,喜欢只会如影随形,反反复复折磨他。
在他喜欢上陈秉言的那一刻,就给了陈秉言伤害他的权利。
“你怎么来了?”总算能心平气和说几句话。
陈秉言的态度也好了许多,不再阴阳怪气,“林叙被堵在高架上,给我打电话。”
“噢,那谢谢你。你把我放在前面路口就行,我打车回去。”施乐觉得他惹不起不讲道理的喜欢,但他躲得起。
“然后呢?二宝还在家等着你呢,你怎么照顾它?一开始就说过,把它带回家是要负责任的,做不到就不要管。”
“和你没关系”已经到了嘴边,生生拐了个弯,出口变成:“我能照顾它。”
“我送你回去,好人做到底,替你照顾它。”
陈秉言突然转变的态度让施乐摸不着头脑,他换了平和的语气,再次问出刚才的话:“你说讨厌我,为什么还要做这些?”
“你今天不该来,林叙不可能堵一辈子,我总会回去的。你来了,我就会以为……”
“以为什么?”
大概是体内残存的酒精还在发挥作用,施乐心一横便说:“以为你没那么讨厌我。”
“我讨不讨厌你很重要吗?”
酒精仿佛随着那句话全部挥发在空气中,一点不剩,施乐已没有足够的勇气支撑他继续说心里话。
许久听不到回答,陈秉言问:“睡着了?”
“没。”
身前的人突然叹了口气,继而说:“那你别说了,听我说吧。”
“之前那件事是我情绪上头,你说你不是那种人,我信。本来也想着怎么找你道歉,接到林叙的电话很担心你,也想借着这个机会和你和好。还有什么疑问,现在问。”
问问问还问什么,他求和的态度已经让施乐缴械投降。
至于情绪上头为什么要搬走,走得时候为什么头也不回,想道歉为什么一直没反应,刚才见面为什么那么凶,都没关系了。
背上的人不说话,陈秉言又说:“过了今晚再问,我可就不答了,真不问?”
问得越多,想要的越多,陷得也越深。
施乐还想把那把能伤害自己的利刃,从陈秉言手里拿回来,于是他说:“不问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和我没关系。”
走到路口,陈秉言抬手招来出租车,两人一路无言回到滨东花园,下车后,施乐自然还是被背回去的。
推开家门,脚边立刻窜过来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是二宝。
二宝见了陈秉言异常兴奋,比平时热情多了,看得施乐心口泛酸。
他们两个,怎么都这么喜欢陈秉言呢?
可他们对于陈秉言来说,只是可有可无。
陈秉言如他所说,先带二宝下楼遛了一圈,回来给它把狗粮和水都填满。他忙活这些时,施乐已经简单清洗过身体,换了身舒适的衣服。
林叙打来电话询问情况:“没事了吧?”
施乐坐在沙发上,把手机举在耳边:“回来了,让你担心了。”
“和我说这些干啥,见外了。受伤没?”
“没有,不用担心。”
施乐一再强调没事,不用担心,挂掉电话就鼓捣手机提交了请假申请。
陈秉言晃着步子走过来,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怎么不告诉他受伤的事?”
“说了也不会好,反而让人为难。”
“哪里为难?”
“他是我的好朋友,知道我受伤,要不要来看我,看我难道会空手上门吗?我自己情绪上头闯的祸,让别人为此担心为此破费,不是为难不是麻烦是什么。”
陈秉言打量眼前的人,舌尖抵在上颚,若有所思。
施乐突然看向他,满是质疑:“你怎么知道我腿受伤走不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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