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秉言心虚地笑了笑,他又不能说从监控里看到的。他一个前几天还需要被救助的工地小伙,是没本事能在一个小时内调到酒吧监控的。
“你以为你装得很好吗?走路一拐一拐的。”
施乐被糊弄过去了。
陈秉言想到监控视频中的那些画面……
他挪到施乐身旁,眯起眼睛凑过去,“不过,我真没想到你私底下居然是那种人。”
说出口的:“去酒吧,会唱歌,敢打架。”
这样的人,在派出所时又是那么一副好似在街头看别人打架被误抓的老实人样,可把他保出来立马变脸冲自己发脾气,气性那么大。
没说出口的:性感的,大胆的,神秘的。
施乐,真正的你究竟是什么样的?
陈秉言太过好奇,以至于作出计划之外的决定,向施乐求和,并且继续待在施乐身边。
第38章
施乐有意逃避话题,“不早了,你还不回去吗?”
陈秉言哼笑了一声:“说你过河拆桥,你还真拆上了,我留下来照顾它,还有——”他抬着下巴点了点茶几旁卧着的二宝,拖着调子补充未说完的话:“你。”
视线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在施乐身上。
施乐搞不懂他在想什么,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陈秉言等了半天,见眼前的人不说话,这回歪着脑袋咧着嘴笑出声,然后带着明显探究意味的语气说:“施乐,刚才在派出所不是气性很大吗?什么话都敢说,现在没事了又装起来了。说实话,还是那副模样更可爱些。”
“我没装。”施乐不愿多解释,“你要是留下,还是住那间卧室,我要去休息,不管你了。”
说罢,他单手撑着沙发站起来,深一脚浅一脚路过旁边的陈秉言,朝着卧室走去。
走了没几步,右边肩膀被扣住,随即一双有力的臂膀横穿膝弯,将他打横抱起。
陈秉言边走边说:“费劲。”
施乐又想说“不用你管”,可话要说出口却咽回去,他舍不得,他恨死自己了。
陈秉言将他稳当地放在柔软的床垫上,站在床边说:“和你开玩笑,这就走,明天见。”
二宝跟在他们后面摇着尾巴跑进来,钻进舒服的小窝里。
卧室门被轻轻带上,有序的脚步声由近至远,紧接着是更厚重的门板开合声,室内陷入一片沉寂。
陈秉言走了。
施乐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的吊灯,想着那句“明天见。”
明天见,这种类似于约定的话语,会让他觉得他们的关系是可以继续往下期待的。
-
陈秉言带着水汽穿着睡衣从浴室走出来时,原本还微微上翘的嘴角瞬间放平,他颇为无奈,对着窗边摆弄天文望远镜的男人说:“你又来,这么闲?”
男人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头看他:“我看你才闲,还有空看酒吧监控。我看过了,你前室友在,还被警察带走了,你是想看他,对吗?”
前室友,这个定义搞得陈秉言心里不是滋味,他想了想,重申道:“别说得这么亲密。”
摆弄望远镜的人笑了,这回连头都懒得回:“我以为你又上当。”
“不会。”
陈秉言顶着火力说:“我打算搬回他家去住。”
冒着火星子的男人被点燃,彻底转过身来,低声怒吼:“陈秉言,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之前说要搬过去是为了打探陈竞的目的,好,我们已经知道他在怀疑你和昆扬。你用创业混淆视听,又说施乐是计划里的变数,决定搬出来,现在就是看他被警察带走了,心疼了?你怎么知道他这次不是演的?你忘了之前是怎么……”
“打住吧,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提。”陈秉言阻止他即将说出口的那个名字。
“就事论事也行,现在搬回去是怎么,不担心施乐是个变数了?你还想不想顺利收购陈氏,拿回你爷爷留给你的东西!”
陈秉言非常笃定:“能。”
叹了口气,语气也缓和了几分:“你没和他相处过,不知道他这个人有多奇怪,表面和私底下反差很大。掌控在手里也是控制变数的一种方法。”
“你真的不是被他收服,心一软就信任他了?忘了他是谁的人?”
“不是。”陈秉言顿了顿,更用力地重复道:“不是。”
男人不再看他,叉着腰背过身去,单从背影看也感受得到那具身体里蕴藏的怒气。
陈秉言解释:“不用担心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最好知道!融资之前你要小心提防我还理解,可现在陈竞已经上钩,融资也开始了,他们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就算施乐是什么所谓的变数,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只是浪费你的时间!我们清楚他接近你有目的,你说你想玩,那我不拦着,我只怕你重蹈覆辙,相信他后再被伤害!你的心也是肉长的,经得过几次被玩弄感情呢?每经历一次,就消磨一次你对外界的信任。陈秉言,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知道你本性是什么样,我不希望你以后变成冷血多疑的人。”
“Joe……”陈秉言喊他的英文名,他似乎从一场混沌的思绪中清醒过来。
Joe走过来拍他的肩膀:“我今天话多了,你怎么做肯定有你的考量。注意分寸,保护自己。”
陈秉言应声:“我都明白。联系莱维,加快进度吧。”
-
陈家别墅的书房内,坐在书桌后的人正在翻阅财务送来的报表,嘴角不受控地上扬着。
陈氏企业是滨城老牌企业,重心都在传统产业,几代人下来也积攒了不少财富。可自从贸易战发生后,传统产业开始式微,很多生意不得不扔去东南亚一带,总体上看利润逐年降低。
老爷子去世后,陈竞正式接管家族企业后,才惊觉这艘曾经辉煌的巨轮,如今已驶向了日薄西山的困境。
他绞尽脑汁试图寻找挽救良方,但种种努力都收效甚微,不得不下定决心铤而走险,操纵股价从中捞一笔。
这个建议还是他儿子陈肖鸿提议的,原本纨绔的儿子开始操心公司,为他分忧,他心中稍许有些欣慰。
不过操纵股价总归是犯法的事情,他不敢放手去做,陈肖鸿便又提议,可以小规模试水一番,成功与否都好糊弄过去。
没想到事情进展很顺利,账面上总算开始有起色。
敲门声响起时,他的语气称得上是柔和:“进。”
陈肖鸿拖着步子走进来,站定在书桌前,“爸,陈秉言注册了家小公司,搞人工智能,你说他会不会真办成了?”
陈竞的好心情顿时消散,看向他不成器的儿子:“你的眼光能不能放长远点,他已经是个废物了,开个小公司有什么用,资源人脉能比得过你吗?总盯着他做什么。有时间不如学着管理公司,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
他根本不知道儿子对陈秉言的症结所在,自顾自说:“我为什么急着把陈秉言摁死,他比你有脑子多了,只要他在一天,你永远出不了头,陈家这么大的家业,和你半分关系都没有。”
陈肖果然咋呼起来:“行,你们都觉得他厉害,都觉得他好,爷爷眼里从来都只有他,凭什么!”
“好了不要再提,等这次赚了钱,我给你一部分去折腾,想办法去找点门路和昆扬合作,新兴产业这块交给你。你不甘心,就用真本事去把陈秉言再摁死一次。”
第39章
施乐没睡好,迷迷糊糊睡着,很快便会做着噩梦惊醒,一晚上经历数次,最后一次干脆睁着眼睛看外面的天色转明。
七点钟,顺着滨河沿岸蔓延至远处的橘黄色路灯准时熄灭,天空和河面之间的分割线消失,灰蒙蒙连成一片,是个阴天。
今年秋天的阴天未免太多。
施乐早早收拾好自己,腿部的疼痛经过一晚之后更加剧烈,他从app上买了跌打损伤药物,外卖员很快送上门。
请假不用上班,但也闲不住,涂过药后,施乐拖着不太灵便的腿把家里简单打扫一遍。
期间还接到林叙的慰问电话:“怎么请假了?”
他扯谎:“家里有点事。”
自他升职之后,林叙接管了他原来的工作,两人都是对工作上心认真的那种,是以随便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去忙。
施乐还去厨房给自己热了杯牛奶,烤了两片面包吃。
等洗好餐具,坐在灰蒙蒙的阳台上时,已经上午十点钟。
陈秉言还没来。
施乐说不好一上午瞎忙活是不是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只知道从昨晚陈秉言留下那句“明天见”开始,他就想让明天快点到来。
他不会主动去找陈秉言,不会主动要求或请求陈秉言为他做什么。
但他拒绝不了陈秉言主动来找他,也不想拒绝。
如此被动,如此熬人。
留下约定的人毫不在意,只有他辗转反侧,从分别时就开始期待。
上午十一点,施乐结束发呆,主要是二宝好像有点饿,呜呜呜地扒拉他的裤脚。
这些日子,二宝也长了不少,已经不是初次见面时那副随便一阵风就能刮走的幼小孱弱样。
他起身去给二宝添狗粮,然后也没闲着,去到厨房给自己煮了碗面条。或许是没有出门,体力脑力都没怎么消耗的缘故,他并不饿,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
昨晚在酒吧的施乐,像是一场幻觉,从未在世界上出现过。
他缩回那扇保护自己的硬壳中。
下午三点钟,门铃响起,施乐从猫眼中看到姗姗来迟的陈秉言。
他觉得用姗姗来迟也不对,因为陈秉言并没有承诺会早到。
“你来了。”他换上笑,为来人让出进门的地方。
陈秉言还是那个陈秉言,但施乐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态度较昨晚冷淡很多。
“你的腿好了?”这是他进门的第一句话。
施乐绕着客厅走了几步:“差不多,我明天再休息一天就去上班。”
陈秉言抱起二宝呼噜它的毛发,很随意地问:“吃过了吗?你们两个。”
施乐答:“都吃过了。”
两人之间萦绕着一种尴尬的氛围,施乐正想找点话题时,手机有电话进来,是老何。
请假的申请自然要去到老何那里,他瞒得了林叙,瞒不了老何。简单寒暄了几句,施乐想说辞职的事情,不知为何,精神恹恹地不想提了。
陈秉言虽然来得晚,但承担起了做晚饭以及出门遛二宝的任务,就是和施乐之间的交流不多。
施乐没有强求。
因为昨晚没怎么睡,他的精神一直不太好,陈秉言还没带二宝回来,他已经回了卧室睡觉。
他不知道陈秉言是几点走的,不过第二天倒是来得早,两人之间依旧没有多少交流。
晚上离开时,施乐还在客厅,陈秉言说:“你去上班我就不过来了,你也知道我和朋友开了家小公司,挺忙的。”
施乐想,原来“明天见”的效力只有两天。
心里那块大石头轰然落地,他笑得恬淡:“这两天已经很麻烦你了,谢谢。”
陈秉言最后说:“那以后不忙了联系。”
“好。”
施乐知道这是句客套话,对于陈秉言前后截然不同又反反复复的态度,就像对待那晚的道歉一样,他懒得去想为什么。
九点钟,困意再次钻入施乐的体内,其实他昨晚也没睡好,凌晨三点又坐到飘窗上看蔓延至远处的橘黄色路灯,等到早上全部熄灭。
他不知道怎么了,明明很困,就是睡不着。
施悦的手机倒是开机了,但无人接通,微信倒是还能联系上,但没人回复。
一睡着,梦里就是幼年的孤儿院和严厉的保育员说他是麻烦的画面,穿插着牵他回家的施家父母,可最后都会在施悦刺耳的话语中惊醒。
-不为什么,我是个无父无母的女孩子,想好好保护自己没错。
-你从一开始就是个工具,懂了吗?
一连好几天,施乐的睡眠质量都没有明显的好转,已经影响到他的工作状态。
那天上午,他因为一份错误并不严重的设计图,对着刚来的设计师大发雷霆。
新来的设计师是校招进来的,刚毕业的大学生,受不了一点职场上的气,当即就和他呛起来。
林叙循着声音跑来劝架,他安抚好设计师,关上办公室的门,看向坐在椅子上发愣的施乐:“发生什么事了?”
施乐眼里满是迷茫,说话的声音还有点抖:“我不知道。”
“乐乐,是不是压力太大了,要不休息一段时间?”
施乐抓住救命稻草:“嗯,大概是没休息好,我调整一下。”
晚上下班回到家,又收到慈善机构的信息,他专项资助的几位小朋友新学期的学费,前几天就该打了,一直没收到。
施乐连连抱歉,解释自己工作太忙忘了,他饭也顾不得吃,立刻把钱转过去。
这些情况在他之前的年岁中,几乎从未出现过,已经到了不得不警觉的地步。
日升月落,枯黄的树叶落了一地,被环卫工人扫到垃圾袋里送去集中处理,横七竖八的树枝变得光秃秃,进入短暂的休眠时期。
十月底,莱维的融资方案获得初步成功,陈肖鸿周周转转终于拜了山头联系到昆扬的高层,获得了约见昆扬总裁的机会,但是总裁太忙,具体日期还定不下来。
传闻中忙到脚不沾地的总裁,刚从和基金团队的饭局下来,他已经搬到千山别院,这是一处只有十套合院别墅的高档楼盘,能住进这里的都是滨城上等阶层。
陈秉言选择这里,一来是隐私性强,二来是他从小住在爷爷的陈园,更喜欢这种中式别院。
夜黑风高,他穿过月洞门,走过三曲桥,踏上画着四合如意纹的风雨连廊,突觉身体疲惫,于是靠着栏杆坐下。
19/43 首页 上一页 17 18 19 20 21 2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