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底碾过碎玻璃的声响让她瞬间警觉。
黎若清贴着立柱缓缓蹲下,仔细辨别着周围的动静。
爬行至分岔口时,她正在纠结方向,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对话声:“还剩十分钟。”
黎若清瞳孔骤缩,沿着管道阴影疾行。
经过配电室时,她摸到墙壁夹层里露出的电线接头——外皮崭新,明显是近期安装。顺着线路延伸的方向,最终指向二楼的防火门。
推开门的瞬间,霉味裹挟着苦橙香水的气息扑面而来。黎若清抽出藏在靴筒的折叠刀,刀刃映出头顶忽明忽暗的应急灯。
走廊尽头传来铁链拖拽声。
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她屏住呼吸靠近听筒,听见邹痕压抑的呜咽混着刻意放大的抽气声:“若清...你别来...”
与此同时,一条很长的信息被人发了过来,黎若清看完了后,脚步微滞,面色冰冷。
周围环境,与绑匪照片里的场景分毫不差。
按照记忆转向左侧,潮湿的空气突然变得温热,隐约传来邹痕特有的苦橙香水味。她贴着管壁侧耳倾听,除了自己擂鼓般的心跳,竟捕捉到微弱的啜泣声。
那是邹痕的声音,带着刻意压低的颤抖,却在尾音处露出熟悉的倔强。
黎若清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冷汗混着锈水淌进衣领,她的目光变得愈发冰冷。
而在监控室里,邹痕看向摄像头,在黑暗中勾起一抹冷笑。这场精心编排的大戏,也该到收尾的时候了。
邹痕蜷缩在铁笼角落,粗糙的麻绳深深勒进手腕,每一次微小的挣扎都让肌肤传来灼烧般的疼痛。锈迹斑斑的铁架硌得后背生疼,潮湿的地面渗着凉意,顺着尾椎骨往上爬,冻得她止不住地打颤。
脖颈因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僵硬,稍一动弹就传来阵阵酸痛。
被假血浆黏住的发丝紧贴着脸,又痒又难受,可双手被缚,她只能无奈地晃了晃脑袋,试图甩开碍事的头发。
嘴里残留着为了演戏含了许久的血腥味糖果,此刻甜味褪去,只留下令人作呕的酸涩。
她扭动着身体,想找个稍微舒服点的姿势,铁链却随之发出哗啦声响。
这声音惊动了远处的雇佣兵,这群人是邹客给的人,邹痕说用来收拾黎若青,她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那群人刀口舔血的过日子,不好惹,投来的冰冷目光让邹痕浑身发毛,只能硬生生将不适咽回肚里,重新维持起虚弱又无助的模样。
可身体的酸痛、发麻的四肢,还有闷热环境里黏腻的汗水,无一不在折磨着她的神经,让这场戏愈发难熬。“过来帮我解开一下,把那个什么乐乐给带过来了没。”
邹痕强忍着腕间火辣辣的疼痛,冲着阴影处喊了一嗓子:“过来帮我解开一下,把那个什么乐乐给带过来了没。”她刻意让声音带上几分虚弱的颤抖,尾音却藏着不容置疑的狠劲。
雇佣兵冷着脸靠近铁笼,战术靴碾过地面碎石发出细碎声响。
“邹小姐,戏还没演完。”
对方隔着栏杆晃了晃电击器,蓝光在邹痕苍白的脸上明明灭灭,“至于乐乐……”话音未落,对讲机突然传来电流刺啦声,“目标已进入二楼,是否启动B计划?”
“乐乐今天专业课有考试,没出现在黎若青常去的酒吧,暂时接触不到。”
可惜了。
铁架的锈屑簌簌落在肩头,混着假血浆干涸后的硬块,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后背的擦伤。
邹痕身上难受,腿伤也没有康复,洁癖发作,此刻待在肮脏的环境里,独自忍耐着。忍到脊背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快到了,你们躲起来。”
她垂眸掩去眼底的算计,重新蜷成无助的姿态,却在雇佣兵转身时,对着监控镜头勾起一抹转瞬即逝的冷笑——猎物,终于要落入陷阱中央了。
旧厂区的玻璃幕墙将正午阳光切割成锋利的碎片,刺得人眼眶生疼。
黎若青倚着锈迹斑斑的钢架,笔挺的白衬衫挽到手肘,黑色西裤松松垮在胯骨,露出一截若隐若现的银色皮带扣。
苍白的皮肤下青筋微微凸起,为了开车方便换成运动鞋,此刻的鞋底却沾着新鲜的泥土碎屑,沉重而肮脏。
无声地昭示着她一路走来的匆忙。
她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阴影,唇线若有似无的弧度带着紧绷。
在这片晃眼的光线里,看着确实透着股温顺气质。她眉眼间隐约有黎岁的影子,但细看之下,也只是气质相似罢了。
抬起眼时,邹痕捕捉到她眼底掠过的冷芒,与她母亲常年挂在脸上的温和笑意截然不同,仿佛下一秒就要撕开这层体面表象,露出内里桀骜不驯的棱角。
黎若青站在这片白晃晃的光线里,瘦高的个子,脸色有点发白。
大概是被光线晃到,她轻轻皱了下眉,恰在这时,抬眼和她对上了视线。
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那面单向玻璃墙,看到了邹痕的眼睛。
看到了?不可能,这是单向玻璃,她绝对不可能看到。
邹痕心跳加速,突然后退一步,下意识的避开了她的视线,双手握住,指尖不自觉的掐住了掌心,留下深深的红印子。
黎若清攥着沾泥的黑色背包往前走了几步,运动鞋碾碎地面的玻璃碴。她猛地将包甩在满是锈迹的钢架上,金属碰撞声惊起暗处的灰尘:“赎金带来了,我要的人呢?”
“钱带来了就好。”
四个训练有素的女人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现身,战术靴踏碎地面积水的声响如同催命符。
“好吧,让你看一眼她。”
后方铁门突然吱呀开启,邹痕戴着眼罩,很狼狈的被一个人勒着脖子辖制住推出来,黎若清趁机快速的看了一眼。
但是还好,看起来没有很恶劣的情况出现,至少那些出血量应该不至于威胁生命。
人质抬起被捆住的双手扶着门框现身,发丝凌乱地垂在肩头,珍珠项链歪斜地挂在锁骨上。
“若青……”她沙哑开口,却在黎若清冰冷的注视下喉间发紧。为首的雇佣兵扯下夜视仪,刀疤横过左眼的狰狞面容在冷白灯光下忽明忽暗,枪口稳稳抵住邹痕眉心:“黎小姐倒是准时。”
“不想让她死,就乖乖的过来束手就擒。”
她们呈菱形将她合围起来,迷彩服下露出的□□泛着寒光,红外瞄准器的红点在她脖颈处不安地游移。
“老实点,小黎总。”
黎若清盯着她膝盖上蹭的灰尘,忽然冷笑:“你们快放开她,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验货。”雇佣兵道。
黎若清猛地扯开背包拉链,成捆的钞票倾泻而出,在地面堆成小山。
雇佣兵的瞳孔因钞票反光而收缩,却在这时,黎若清突然抓住最近的枪管下压,膝盖同时撞向对方手肘。金属碰撞声中,她翻滚着避开侧方刺来的匕首,指尖擦过地面时握住一块锋利的玻璃碎片:“再不放她,我就不客气了。”
“我虽然没有报警,但是假如我失踪的时间太长,我的保镖发现了,家里人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到时候你们再想从s市脱身离开,恐怕是插翅难逃。”
雇佣兵一慌,下意识看向邹痕。
这群蠢货!
邹痕心中一惊,她挣扎了一下,喉咙被勒得发出气音,脖颈处暴起青筋,珍珠项链在挣扎间彻底脱落在地,如玉一般的手腕留下细小血痕。
该死。
她余光瞥见雇佣兵们绷紧的肌肉,突然剧烈扭动身体,故意将脸撞向搂住她的那人下巴。
“嘶!”
趁对方发出一声痛呼时,跑了两步,被捉住后无力的软倒在挟持者怀中。这次她被这人弄痛了,不由有些恼怒。
“放开我!”,邹痕怒了,好歹她也是金主,这些人怎么下手没轻没重。
这群蠢猪,真是粗鲁,她心里暗自恼怒。
此刻气氛凝滞,没人理她。
刀疤脸立刻说:“如果你真的报警了,那今天我就送邹小姐和我一起下地狱。”
黎若青不得已把握在掌心小小的手枪放下后,抬起的脚步止住。“邹痕……”
“黎小姐好勇气,好身手。”
刀疤雇后退半步,枪口却依旧锁定黎若清眉心,迷彩服下藏着的催泪瓦斯在灯光下反光,“不过你确定要动枪?”
她抬手打了个响指,暗处传来铁链拖拽声,被蒙住双眼的人质踉跄着被推搡出来,从黑暗中被推搡着到了明亮的光下,她白色衬衫后背洇着大片血迹。
什么情况?
邹痕慌了一下,这和说好的不一样!计划明明是把黎若清捉起来折磨。她只用露一次面就好了,现在这是什么情况?这群饭桶假戏真做了?
饭桶!
邹客的人也不怎么样嘛,一点都不专业。一身都是假血浆,真靠近了还不被识破吗?
她气的想吐血,却被黎若青一把搂住,双手紧紧将她桎梏在怀里。
“现在该你选了,宝贝。”
什么意思?选什么。
黎若青贴着她耳畔低语,宛如一对甜蜜的情人,在耳鬓厮磨。
邹痕心脏狂跳,浑身僵硬。
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挣扎了一下,整个人被巨大的恐慌淹没,黎若青却不肯放手,两人一起被关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邹痕:愤怒愤怒愤怒爆哭
第二十五章 恨你
黎若青突然觉得
——爱是毁灭。
爱到想要得到她,爱到想要摧毁她,恨到想要控制她,这种扭曲的情感,会把一个正常的人变成一个疯子,变成一个不可理喻的扭曲的怪物。
邹痕这个人,像淬了毒的利刃,越是沉溺就越是剜心蚀骨。面前那张脸依旧美得惊心动魄,苍白的面颊上还残留着倔强的潮红,正是这个人,让她无数次甘愿沉沦,又无数次被刺得遍体鳞伤。
看着她那张可怜兮兮的脸,漂亮的,不屈服的,精于算计的,高傲的。
她看着这张没有一点点心虚的脸,依然像过去一样喜爱,只不过,也许是因为被欺骗的原因,这会她觉得自己只有毁灭她的冲动。
“我是不是太纵容你了。”她轻轻的吻了吻她的耳朵,看到邹痕立刻躲开,抬眼瞪过来。
她察觉到,俯身时,嘴唇擦过邹痕耳畔时,清楚感觉到对方浑身紧绷。如预料中的抗拒来得很快,就好像躲之不及,这人猛地后仰,脖颈绷成脆弱的弧线,杏眼里翻涌着警惕的光。
她对自己充满了厌恶。
“你快帮我解开,少整这些恶心的事。”她挣扎着靠过来,求饶似的靠在黎若青半蹲着的身体里,偏偏脊背僵硬,有几分勉强。
“你不是很讨厌我。”黎若青冷漠的看着她的头顶:“别靠着我。”
怀里的人沉默着,坐直了身体:“我知道了。”
“能帮我解开吗?”她一双眼睛湿润地看着黎若青,是仰视,好像处于下位,劣势的那种眼神。
这只是伪装,这是她一贯以来的伎俩。她听见布料摩擦的窸窣声。余光瞥见对方坐直身体,那张惯会说谎的嘴又开始吐出甜腻的谎话:“我知道错了...”尾音拖得绵长,带着刻意的娇软。
得势就忘乎所以,得意忘形,而被人欺负了就哄着你听话,你不理她,她就贴过来玩弄你,你靠近她,她就给你冷脸,让你不上不下的难受。
“邹痕,你真会装。”
邹痕忽然安静下来,凑近凝视着她发红的眼眶,喉结滚动了几下。
当她再次开口时,语气里竟有了几分自嘲:“是啊,全是假的。但黎若青,你敢说我对你比别人差?”
她突然凑近,呼吸扫过黎若青颤抖的唇瓣,“就像现在也一样,你想恨我,却又怕真的伤到我。”
“你快给我解开,我手腕好痛。”窒息的氛围里,她又靠了过来。
没骨头一样缩在黎若青怀里,差点给她压倒了。女人背上黏糊糊的东西流淌到她的大腿上,她摸了一把,伸到鼻子下嗅了一下,闭了闭眼。
“你又骗我?”
不是血液的味道,邹痕没受伤:“邹痕,你什么时候才能坦诚一次?”
没有任何回复,于是她不再搭理邹痕。
房间里一时沉默起来,连空气都好像被抽干了。黎若青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邹痕已经说出来了:“怎么不是乐乐陪着你,所以心情不好?”
她的言语之间充满了挖苦之意,让人心里不舒服。
“这是什么意思?你监视我。”黎若青淡然的神情一扫而去,风雨欲来。她攥住邹痕肩膀,指甲几乎陷进皮肉,却在对上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时,突然僵在原地。
“你说的爱如此肤浅。”邹痕一副赢了的模样,就好像从一开始就看穿了黎若青,好像立于不败之地。
“你爱我,爱我的什么呢?”
“爱我的皮囊吗?还是因为你曾经过的太卑微了,太可怜了,所以看到我,觉得那样生活的我太过刺眼,太过明亮。你把对我的崇敬,对我的憎恶,对我的嫉妒和所谓的爱情搞混了呢。”邹痕说话一如既往的站在自己的角度,而且老是钻牛角尖。
她不懂这几句话刺的人有多痛。
黎若青的指甲深深陷进邹痕的肩膀,却在触及那片濡湿的血迹时突然松开。邹痕的身体晃了晃,像片摇摇欲坠的枯叶,嘴角却仍挂着那抹挑衅的笑。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点击打玻璃的声音混着两人粗重的呼吸,在死寂的房间里敲出诡异的节奏。
“怎么不说话了?我猜你是表演型人格,因为现在没有观众了,所以演都不演了。”她又露出了高高在上的,仿佛洞悉人心的表情。
“我问你是不是在监视我?不用故左言右。不要费尽心思转移话题,我的内心不用你来剖析。”黎若青咬牙道。
“监视?”邹痕突然低笑出声,咬着口腔内部的肉,直到血流如注,愤恨的心才平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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