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丛思考片刻,自觉陆放好像也没说错的。
眼看到叶知丛要点头,陆放手指骤然发力,指骨撑着人下巴,没让人把头点下去。
只要是陆家人,和谁都可以。
和谁在一起他都会是那副温柔善良的人夫模样,陪人用早餐、给人打领带、目送人出门……是不是在外也会懂事地扮演恩爱,在家还会听话地乖巧艾草?
陆放额角直跳,蹦出青筋。
他的指腹已经将人脸颊掐红,嗓音也愈发低哑。
“最后一个问题,”
“你真的不记得我是谁。”
“。”
“说话,真的还是装的。”
叶知丛盯着人眼角的痣看了很久,久到陆放已经彻底眯起视线,这才短促地摇了摇头。
“不记得的。”
陆放太阳穴也在跳。
“好,很好。”陆放嗓音很沉,语气意味不明,唇角勾起的幅度很淡,显然是一副山雨欲来的模样。
可叶知丛不太能捕捉到那份危险。
他思索片刻,再度抬眸,对上男人阴沉的视线,很认真地问:“我们还有在哪里见到过吗?”
陆放简直要被气爆,身上每根青筋都开始跳。
一直以来,他以为小朋友在和他装乖,婚后的生活不说有多恩爱,但至少也算和谐良好。
可那个对他百依百顺温柔至极的叶知丛,不仅心里有人,要和他离婚,而且还根本不记得他是谁。
——哈哈。
陆放视线凌厉,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比往常更为清晰,他咬牙:
“或许我可以好心提醒你一下,”
“12月24日那晚,你在做什么?”
叶知丛有一瞬间的怔愣。
12月24日那晚……
他在和一名陌生男人做。
就是他也没有想起很多次的那个别人。
叶知丛哑然,唇瓣微微张开,主板烧坏了,发不出任何声响。
他心道糟糕,功课做少了。
忘记研究婚前x行为在婚后是否会被算账;也忘记提前准备被人追查历史记录时该如何正确作答。
可陆放怎么知道的?
陆放看着叶知丛。小人机彻底死机,只剩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依旧是那副天然的、不带任何欲盖弥彰的纯净——哪怕晶莹的唇瓣已经打开缝隙,隐约露出湿润的舌尖,带着满满的忄青/色之意,像是正在发出邀请。
粉舌柔软,口腔很热,他的手指搅弄过,带出,逗弄,溢出过水花。
可他从来没有吻过。
陆放视线上移,从嘴巴一路扫视向上,停留在那双湿润的眼眸中。
叶知丛的眼睛生得极其漂亮。瞳仁漆黑,眼球白的发蓝,青色的细小血管伏在人眼角,眼底湿漉漉的,看起来无辜又纯良。
可眼尾处收起的一丝上挑弧度,却将原本圆润的形状勾勒出些许狡黠的意味。那目光纯净到了极致,便透出一股无法明说的欲。
单纯无害的人却能撩拨起人心底最深处的念。
陆放再次俯身,拉进距离。那往常一向冷淡的人,在此刻终于是披上了些别的东西,带着股上位者全然掌控奖惩的威压。
陆放声线依旧清冷,笑意说不清也道不明,他低声问:“不记得是吧?”
可与其说是问,倒不如说是一份判词。
叶知丛还有些不明所以地、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陆放却轻飘飘地直接替人做出抉择。
“要我帮你想起来吗。”
叶知丛cpu烧了,他不明白,陆放要怎么帮他?
可习惯了被动输入指令便按部就班执行的叶知丛,连逃跑的念头都没有出现。
他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浑然不觉。
“过去,站好。”
叶知丛面对着墙面站定,手腕被举过头顶。
陆放慢条斯理地戴上了一双小羊皮质感的黑色手套。
叶知丛脊椎发热。触觉比大脑的思考要来的更快一些,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此刻场景为什么有些似曾相识。
身后的男人却先他一步。
羊皮柔韧质感摁下腰窝,冰凉黏液打湿衣衫。使得他滑腻的像一尾刚出水的鱼。
宛若命令地口吻扫过雪白耳梢,极度冷静又无波澜的嗓音响起在脑后。
“既然不记得,那就把那晚的全部再做一遍。”
皮质有些干涩,可染上滑腻,便使得干涩变成了另一种触感。
叶知丛绷紧脊背。每当他大脑宕机的时候,本能的反应很容易替代过他所有的思考——尽管他的思考和烧烤或许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可从唇边溢出的惊呼,明明轻得像一片羽毛,却重重地搔在陆放的心头,燃起轰然大火。
“或许你的身体比你要先能记起。”
“我们坦诚相见过。”
第24章 入v万字
平安夜那日, 曼城依旧是灰色调的。雨停,粉橙色的夕阳都透不过那浓郁的雾气。
车辆稳稳地行驶着,路过美术馆、路过角屋, 从同志村一片乐队和酒吧的喧嚣中穿行而过,最终停留在一个半球体的建筑物前。
“陆先生,到了。”
陆放垂下眉眼,拿出一副黑色的皮质手套慢条斯理的带上。柔软的小羊皮质感包裹在那双骨节分明、十指修长的手上,将手背处的青筋和凸起的骨节尽数藏了进去。
车门被拉开,锃亮的皮鞋落地,随后是熨帖西装裤包裹之下的一双长腿,绷紧的动作带出流畅的肌肉线条,最后被一件大衣遮盖了起来。
打着可爱领结的侍应生迎上来, 蓝绿色的眸恨不得黏在人身上, 又因着身份克制的垂下头来,恭敬又殷勤地带路:“Mr. Eldon已经在等您了。”
随后他双手捧上托盘, 绛色丝绒底部上托着的是一副掐丝金边的面具。
面具是这里贵客的标识,佩戴面具者是秀场的主人, 不可被随意挑选搭讪。
陆放抬手, 隔着皮质的手套拿起那半张面具, 扣在了他神色不明的脸上,将凌厉的骨骼线条埋没进那深沉又神秘的黑色之中。
卡座呈半包围式,落座后陷入柔软沙发,从外界看进来,视线只到肩膀。
既私密, 又随时会有暴露一切的错觉。
陆放在见到表演内容后神色凛然。维持着最后的绅士风度、是在起身时系好了西装纽扣。
Mr.Eldon——那位金发碧眼的欧洲男人慌张无措,还妄图伸手阻拦陆放离开的脚步。
他坦诚地承认说他收集了很多关于陆放的资料,听闻他在这个年纪、又坐到这个位置, 身边却从未有过女人或男人,一定是有些不可告人的缘由、或无法言说的癖好。
他猜测,因此想把人留下去讨好那些喜好。在这个地下秀场,晦涩的灯光下只有舞台是明亮的。
黑色的栏杆筑城围墙,做出鸟笼模样,空间很大,这里的人称那为秀笼。
笼中央跪立着表演者,身前画着一个个鲜红的X,像被批阅过的试卷,在错题的位置上用笔尖狠狠地抽打下去,留下鼓起来的红色印记。
阅卷人反复批阅不停,画出的错号越来越多。
Eldon倒吸凉气,一双碧眼中满是兴奋。
他以为他猜对了,为求和陆氏合作,竭尽所能的提前打点只为投其所好,扬言说这里的一切都可供挑选。
陆放却整理袖口,神色一如既往地冷淡,“你想多了。”
Eldon不可置信,他就这么把合作的生意给搞砸了,崩溃又绝望地看着陆放长腿阔步地离开。
“Oh!No!”
随即一名男生毫无防备地撞进陆放的怀里。
陆放眉心蹙起,原地站定,男生抓握着他的小臂想正身形。陆放整理袖口的手没动,冷眼旁观这份投怀送抱。
男生是有些站不稳,不过还算讲礼貌,他低声道歉,任由陆放的衣领蹭歪他的面具。
一股青草香气闯入陆放的鼻腔,秀场浓郁甜腻的脂粉气也压不住这份清冽。掺杂着青柠、鼠尾草、苹果薄荷的味道,尾调还带着些海盐的咸腥。
——当然,海盐尾调是在一段时间过后,才出现在房间中的了。
陆放见过这个男生,在他刚进入秀场时。
他与之擦肩而过,听到那面容清秀的男生去询问那带着兔耳朵装扮的侍应生,“这里的表演者,都是自愿的吗?”
声线清脆,语气真挚。
陆放脚步没停,却不着痕迹地扫了那男生一眼——这样天真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侍应生笑得很夸张,听到肯定答案的男生这才点头,似是松了一口气。
陆放是得承认,他多看了那男生几眼的。
男生的气质很特殊,与这里格格不入。不只是这里。
他坐在淫/靡浮世场,周身却像是套着个透明的玻璃罩子,在和这个世界疏离而礼貌的相处着。
秀笼内的表演者愈发放飞,尺度很大。
陆放再次向男生那边投去视线,可这次却没再捕捉到那个身影。
然后在他要离开时,那男生就这样撞进了他的怀里。
纯净如水的眼眸带着些意.乱.情.迷地希冀,很有礼貌地问他: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请问你可以和我做吗?”
“……”
陆放亲手打碎玻璃罩子。
尘世喧嚣涌入叶知丛的耳膜,浓郁的情绪汹涌袭来,体验的感知深邃刻骨。
不知是否要怪那里的酒、那里的香薰。
还是要怪被压抑已久、如今突然袭来地悸动。
而此刻——
藏青色的领带系上细白脖颈,紧贴动脉,在脊骨后方打了一个蝴蝶结。
男人的手指从蝴蝶结的后方穿行而过,领带系得很紧,几乎不留余地,力道勒过人咽喉,人只得被迫后仰起透露,方能勉强汲取氧气。
陆放用领带,模拟那天的choker,他问他,记得这些吗?叶知丛的T恤被卷起缠绕在手腕上高悬于头顶,贴着丝绒墙布站立,茫然无措地点头。
……
汗水打湿额角碎发,黏腻在人脸前,与长睫纠缠。
叶知丛平躺双手扣住膝窝。韧带拉开到最大仿佛还不够,又被摁出平展开来的模样。
陆放伸手将人脸前的碎发拨开,指腹从人眼尾处划过,绕向耳梢。似是在重复着那日揭开面具的动作。
卷翘睫毛上挂着泪珠,颤得如同蝴蝶在振翅。
陆放又问他,“这些也记得吗?”——他那日也是这样揭开最后一块遮挡物的,他将人身上仅剩的面具取下,露出那张昳丽清隽的脸,摄人心魄。
叶知丛无助地点头,胡乱地言语。——因为那天,在这个时间节点,那个人命令他,大点声。
……
“手递过来。”——叶知丛送上一对莹白腕骨,哭得婉转凄切。
他等待的那场海上大雪还没有到,他却面对着那窗、那玻璃、那沉寂的海,看着游轮破开浪花,坚定无比地航行,驶向目的地。——他跪好了,手腕背在身后。他的额头抵在透亮的窗,将泪水抹上,染脏。
——想起来了。几个小时前就全想起来了。在蓬勃筋脉在身体里跃动起来的那一刻。
确实,那里是比他的记忆先想起。
叶知丛记得的,那些酒水不至于令他断片。他记得缠绕着扭曲花纹的黑色铁笼,记得暗红色的荆棘之花盛开在床脚;记得有表演者伏在地毯中央,迎接鞭挞之下爱的印记。
场馆里气味甜腻,不同的秀笼里有不同的表演者。
他没有在脱衣/舞男那里多停留,也没有多看两眼水中的美人鱼与蛇女。
陪同在他身侧的侍应生笑起来,头上带着的兔耳朵一晃一晃的,向他保证说这里不仅安全,楼上还有更刺激的演出,提供私密性绝佳的一对一服务,问他是否需要。
得加钱。
叶知丛摇头拒绝了。
然后他跌跌撞撞,落进了另一个面具者的怀中。
还好他醉酒不断片。
-
叶知丛的眼泪越来越多,生理性溢出的泪水毫不受控制的。眼前一面迷蒙,视线都不再清晰,他快要看不清陆放眼尾处的那颗小痣了。还好听觉还在,又尤为清晰。他终于分辨出此刻让他打开膝盖的人,和那天那副嗓音是如出一辙的。——他还听到男人问他,“我是谁。”
他已经说过好多次的,真的记起来了。可男人的问题怎么总是问不完的。他听到陆放问他:“说出我的名字。”他甚至已经不用再依靠模糊回忆。因为此时知觉竟比那日还要清晰得多。
可陆放却好似纠结在那个问题上,不肯放过他,也不肯绕过他的。
“告诉我,我是谁。”
“我要听你亲口说。”
叶知丛的功课确实是做得太少了。他连教学视频看的都是静音版。
他听不懂日语,也不喜欢听那些熟悉的英文词汇,那些单词很夸张。
可现在,却只觉书到用时方恨少。
叶知丛挑挑拣拣,竟无法从资料库里找到合适的语言来回答。
于是他乖巧地像上课回答问题的好学生。
老师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认真地想让人狠狠蹂/躏。
除了呜哇嗯啊本能地叫。他语气含糊地喊出陆放的名字;他青涩又稚嫩地说出陆放的身份;在换气时还呜咽着咽下口水;甚至在陆放问他我在干什么的时候也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谁?”
好吧。*我。
叶知丛还一字一顿地念出自己的名字——名字的前面是一个动词。
陆放终于是肯开口表扬他:“乖孩子。”
……
叶知丛捂着肚子。总觉得还是有些不太舒服。
他也记得这个感觉的。曾经他就是靠这段记忆,维持了好久一段可以作出画来的时光——哪怕哪里都是酸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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