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洵看着他,一双漆黑的瞳仁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清亮,也让这句听起来很夸张的赞叹显得真心实意了许多。
“那说好了啊,明天我买了新手机就加你微信,你有空了记得喊我。”他还执着于加微信这件事儿呢。
梁嘉木这次没说好,但也没说不好,宁洵就当他默认了。
吃过了面,宁洵该回学校了,两人散步去地铁站。
“梁嘉木。”宁洵忽然叫他。
“我最近好像有点儿倒霉,”他放慢脚步,仰着脖子看天上的星星,忽然笑了一声,“但好在每次倒霉的时候都能遇到你。”
“和你聊聊天,我好像就没那么不高兴了。”
这一天他丢了手机。
这一天他第二次遇到了梁嘉木。
他的确有很多朋友,但他从没遇到过像梁嘉木一样的人——这是宁洵和梁嘉木第二次见面后得出的结论。
宁洵说话时声音不大,而这座城市又格外喧嚣,他的话刚一出口就消散在了空中。
但梁嘉木听的很真切。
所以他的脚步有片刻的错乱。
“我走啦,你回去吧,”宁洵似乎没想得到他的回应,他站在地铁站的入口,手里攥着梁嘉木给的零钱,一边后退一边朝他挥了挥胳膊,“明天记得通过我的好友申请!”
周日上午,宁洵的室友都还在睡觉,只有他起了个大早去买手机。
方楠把车停在他们学校门口,见宁洵打开副驾驶的门坐上来,他顺手递了一杯豆浆过去,一边启动车子一边问:“昨天你和哪个朋友在一起啊?没听你提起过。”
程泽铭、方楠和宁洵他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小学中学也都是一起上的,圈子基本重叠。到了大学,三个人虽然不在一起了,但宁洵玩得开,把室友也都介绍给了他们俩认识。
不过方楠记得,昨天陪宁洵找手机那个人好像不是他电影学院的同学。
“哦,梁嘉木啊,”宁洵扣上安全带,喝了口豆浆,简明扼要地说,“那天程泽铭我们出去玩,陆子琛来烦我,他替我解了围,还请我吃饭,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他们那晚上去的是gay吧,这个方楠是知道的,所以他就自然而然的以为梁嘉木也是gay,“你俩……往那种方向发展呢?”
“咳咳咳……”宁洵被呛了一下,差点一口豆浆喷在方楠刚刷干净的豪华超跑上。
“我操,”方楠瞪大眼睛警告他,“你别喷!憋着!”
宁洵缓过气儿来,舒展开眉头,看了方楠一眼,笑着说:“吓死你。”
方楠也跟着吊儿郎当地笑起来,边打转向边问:“所以你俩是不是啊?你追他?还是他追你?”
“没有,别瞎想,”宁洵不太自然地扣了下方楠的真皮座椅,又抬手蹭了蹭一尘不染的车窗,“他……应该不喜欢男人,而且我最近不想谈恋爱。”
方楠不像程泽铭一样爱开玩笑,宁洵这么严肃地回答了他,他就也不再追问,而是换了个话题,“哎,周六出去玩儿吗?叫上程泽铭和他对象。”
宁洵想了想,说:“周六不行,我昨天刚过了话剧社的面试,周六上午要去和师哥师姐见见面。”
车子拐了个弯驶入商场的地下车库,方楠把车停下,解开安全带,很是积极地问:“我操,你要演话剧了?什么时候?哥们必须去捧个场啊!”
“哪儿那么快,”宁洵推开门下车,“还有很多要学的呢。”
本来他昨天就是要去看话剧的,谁知道路上把手机丢了,他好不容易才搞来了齐老师的池座前排票,最后却没去成。
“唉,这些我不懂,”方楠把胳膊搭在宁洵肩上,“但是我相信你离演男主角不远了,到时候哥们必须给你整个大排面!”
“行,这话我记着了啊,”宁洵拍了拍方楠的胸脯,“真有那天,楠哥可别耍赖。”
“放心吧你就!”
买完手机已经十点多了,方楠有事儿,宁洵就没让他送自己,打车回了学校。
刚登上微信,他就迫不及待的加了梁嘉木的好友。
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
一个小时过去了,这人竟然还没通过他的好友申请。
室友都出去了,寝室就他一个人,宁洵躺在床上等的百无聊赖,手机仍然一下没响,眼皮却越来越沉。起初他还强撑着,到最后还是抓着手机睡着了。
宁洵睡醒的时候,窗外已经黑了,寝室还是只有他自己,丝毫没有室友回来过的迹象。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屋子里安静的落针可闻。宁洵恍惚了一下,还以为现在是午夜。
他揉了揉眼睛,翻过身去,按亮手机看了下时间——已经晚上七点多了。
“我去,”宁洵在心里默默感叹,“我一觉睡了八个小时?”
对了,梁嘉木。
这么久,应该通过了吧?
宁洵赶紧打开微信,果然看到梁嘉木的头像——一只木雕小狗,已经安安静静的躺在了好友列表里。
七点多,会不会在忙啊?宁洵思考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给他发个打招呼的表情包过去。
这次他回的很快。
梁嘉木:中午在雕东西,没看手机。
宁洵愣了一下,几秒钟之后才反应过来,梁嘉木竟然是在和自己解释他为什么那么久才通过好友申请。
他本来也没因为这个怪梁嘉木,加上他又主动解释了原因,宁洵这会儿心里挺美,飞速打字回他:你雕什么呢?还是兔子吗?
几分钟后,对面发来了一张图片:是一条初具雏形的木雕墨鱼。
宁洵点开图片,放大仔细看了一下,忽然想起什么,立刻发了条语音过去:“你雕的这么好,没想过要卖吗?我以前在我爸朋友家里看到过类似的摆件儿,你想卖的话应该也有销路吧?”
宁洵猜测梁嘉木大概是挺缺钱的,因为那天他看到,他手里的一沓表格里有一张是助学金申请表。
一等助学金,算是很贫困的了,一般都是家里有亲人去世或者没有劳动能力才能申请。
宁洵其实想说,自己可以帮他联系买家,但想了想,他们两个毕竟只才见过两面,而梁嘉木又是个看起来很倔的人,所以他不敢贸然开口。
很快梁嘉木也发了一条语音给他。
竟然有足足十五秒。
宁洵调大音量,点开语音,刚把手机放到耳边就听到他说:“我开了网店,不过目前住寝室不方便,只雕一些小件,等完成手头这几单,挣出房租,出去住就能接大单了。”
“你还开网店呢,”宁洵由衷赞叹,“太厉害了吧。”
梁嘉木没有再发来消息,宁洵这才想起看下时间——已经快八点了,两人扯东扯西,竟然也扯了近一个小时。
于是他又发了一条语音过去:“你快去忙吧,不耽误你时间了。”
说完,他又补了一句,“这几天你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吃个饭吧,时间你定,千万别拒绝!”
后面还跟了个“求求了”的小狗表情包。
几分钟后,梁嘉木回道:周六晚上?
竟然没拒绝。
宁洵心里一喜,立刻回了个“OK”的表情。
第11章
宁洵第一次见到孟书茵,就是在那个周六,在话剧社新人见面会上。
今年话剧社招的新人不算多,宁洵又去的早,他进门的时候屋里只有孟书茵师姐和一个师哥。
“Hello,你是宁洵吧?我对你有印象。”
说话的是那个留着半长发的师哥,也是上周面试宁洵的人。
见了宁洵,他就很热情的迎上来打招呼。
“我叫周允,”他拉着宁洵往前走了几步,把目光投向身边站着的女生,给宁洵介绍说,“这是你们师姐孟书茵。”
宁洵刚和两人问了好,还没继续往下聊,就又有人敲门走了进来。
进来的短发女生是宁洵的同班同学徐星灿。她成绩很优秀,听说是他们这届表演系的第一名,宁洵在课上问过她几个和专业课有关的问题,两个人也算认识。
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个人,周允拉着他们闲聊,宁洵则站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偶尔也说上几句。
他站的离徐星灿不远,很轻易的就听到她在和孟书茵说话。
“书茵师姐,我高中的时候就看过你排的话剧,今天终于见到你本人了!”徐星灿见了孟书茵,俨然一副迷妹的模样,说起话来也格外激动。
孟书茵今年大四,是话剧社的负责人。前两年话剧社开展活动,在北京的几所高中免费演出,其中有一场话剧的剧本就是她写的。
“你好啊,”孟书茵笑起来,拍了拍徐星灿的肩头,红唇开合,拉着上扬的语调,说,“那咱们很有缘,欢迎加入话剧社。”
见宁洵站在不远处,似乎没有和周允他们聊天的打算,徐星灿便很自然地把他拉过来,介绍道:“书茵师姐,这是宁洵,我们是一个班的。”
孟书茵朝他点了下头,仍然是大方地笑着,“前几天周允就在群里说,表演系有个叫宁洵的师弟,形象气质和专业能力俱佳,我可是好奇了很久呢。”
宁洵本来正在神游,冷不丁被点名,不好意思的笑了下:“师哥把我夸的这么好,我自己差点都信了。”
他这话明显是在自谦,周允在那边听到了,扯着嗓子和他玩笑道:“我可没瞎说!”
今天是话剧社大一新生和师哥师姐们的第一次见面,只是为了让大家互相熟悉一下,自然也没有什么戏要排,所以一群人吃过午饭就各自散了。
早上起得太早,加上中午从话剧社出来被阳光一照,这会儿宁洵困得上下眼皮打架,但没忘了晚上的见面,刚躺到床上就迫不及待给梁嘉木发了条信息。
宁洵:晚上咱俩直接在餐厅见面吧?
梁嘉木大概也没在忙,回的很快:明天有个单子要发货,今天收尾,我可能晚点。
宁洵很善解人意的回:没事啊,你想吃什么?到时候我先过去点也行。
梁嘉木:看你,我不挑。
宁洵猜到了梁嘉木会说这句话。
好在他早有准备,挺得意地发了条语音过去:“炸酱面,北京特色,你来这边之后尝过没?”
梁嘉木说没有。
那就妥了。
来北京不吃炸酱面可真就是等于白来,宁洵当即决定:“那就吃这个了,我带你去尝尝最正宗的老北京炸酱面。”
梁嘉木自然没意见。
就这样结束对话,宁洵有点儿舍不得,本还想和他聊几句有的没的,但又怕耽误他的时间,犹豫了几秒,只好把手机一扔,在床上滚了两圈,强迫自己闭眼睡觉了。
两人约在东城区见面,宁洵为了躲晚高峰出发的早,梁嘉木还要一会儿才到,他便在鼓楼附近下车,溜达到面馆。
宁洵很喜欢秋天的北京,尤其是胡同里,斑驳的墙壁隔绝内外,里头住的是盖着报纸晒太阳的大爷,外边儿跑的是举着糖葫芦的小孩儿,有人骑着车子拐个弯进家吃饭去了,有的人从外地过来拿着相机拍得起劲。
总之打眼一看,到处都是烟火气,哪儿哪儿都让人觉得舒坦。
梁嘉木赶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面馆里的人也越来越多,他掀开塑料门帘,从门口挤进来,很快找到了宁洵,迈开步子朝这边走。
“你来啦,”宁洵放下手机冲他笑,“这个时间地铁是不是很多人?”
梁嘉木拉开木凳子,在他对面坐下,一边脱外套一边回答:“还好。”
“快,看看想吃什么。”宁洵把菜单推给他。
“你点就行,我不懂。”
“成,那要他们家招牌吧,”他伸出手指点了点菜单上的图片,示意梁嘉木过来看,“这个,我每回来都吃。”
宁洵忽然又想起什么,憋着笑说:“我兄弟自己能吃三碗。”
说起程泽铭,他又想起那天在酒吧见到的那群人,也就是梁嘉木的室友。
“哎,对了,”宁洵把菜单递给服务员,转过头来继续和他聊天,“你室友后来又为难你没?”
梁嘉木摇了摇头,“没有,他们不怎么回寝室。”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搬出去住?到时候告诉我,我让人帮你找找房子呗。”
宁洵对梁嘉木学校那片儿说不上多么熟悉,但他毕竟是本地人,总比梁嘉木自己找房子方便些,也省着他人生地不熟的被坑钱。
梁嘉木没有生硬的拒绝,但大概也没想真的找他帮忙,只是含糊的回答:“说不准呢,这个得看情况。”
其实他已经看的差不多了,学校附近的老小区,挨着陈爷爷家挺近,一室一厅,他一个人住足够了。但他现在手里没太多钱,网店刚刚开起来,生意也不那么好做,要是一下拿出那么多租金,他的日子恐怕就过得更拮据了。
所以梁嘉木还想再等等。
宁洵没再追问,和他谈起了别的话题,“我们话剧社的师姐说,下月月底要排一个话剧,两周后试镜,”说起这个,他简直神采飞扬,“我看了剧本,写的太好了!”
大一才开学一个多月,宁洵和室友的关系算不上太亲密,他又不是一个喜欢广交朋友的人,因此在学校里的大部分时候,宁洵都是独来独往的,也不想和别人聊太多。
但对梁嘉木,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有很多话可以讲。
宁洵猜,或许是因为不知道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所以才想要格外珍惜每一次聊天的机会吧。
而梁嘉木也的确是一个好的倾听者。
正是饭点,店里坐满了客人,宁洵的声音不大,如果不认真听,很轻易的就被吵闹声盖住了。但梁嘉木听得仔细,也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就问:“剧本方便给我讲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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