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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青天(近代现代)——潮染雾外

时间:2025-07-09 07:53:03  作者:潮染雾外
  陈柏然看后,意味深长地笑起来,“哇哦——白色的爱心诶~白鹭的爱诶~”
  白鹭默默将手机收回来,“能做吗?”
  “当然能啦!”
  之后在陈柏然的口头但严格的指导下,白鹭将泡打粉、面粉、糖、蛋液等一样样上称称过,一克都不敢多少。
  打发蛋糕液的时候,陈柏然被噪音轰得不堪其扰,龇着牙用两指堵住耳朵,去到一旁的餐桌,“放会儿歌吧,想听什么?”
  “嗯……”白鹭一边思考着,一边双眼盯着那些随打蛋器飞溅起的蛋糕液看,忽地想起那首叫夏夜的法文歌,之后眼前飞溅起的黄色粘稠的蛋糕液变换了颜色,变作了半清半白的液体。
  白鹭想到了某个不适合在大白天,在陈柏然身旁联想到的场景。
  脸登时熟透了,白鹭手忙脚乱地将打蛋器从蛋糕液里拔出来,挂在搅拌棒上的蛋糕液霎时间甩得到处都是。
  “啊啊啊——!!”
  陈柏然捧着脸大声惊叫,“你在干嘛白鹭!你想毁了我整个家吗?!给我塞回去!塞回去!”
  白鹭又涨红着脸,慌里慌张地赶紧把打蛋器摆回盆里。仍在运转的打蛋器敲在不锈钢盆上,“咚咚咚”震个不停。
  陈柏然连忙一个箭步冲过来,将打蛋器关了,不可思议地瞪住白鹭。
  “我想起来了。就在刚才,我全想起来了,”
  他将滴在胳膊上的蛋糕液擦掉,一个哆嗦,
  “我想起来小时候去你家吃饭,你妈妈做饭有多难吃。我全想起来了!!”
  “……”白鹭嘴角抽了抽,最后挤出了一个赔笑的笑脸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当然不是故意的!”陈柏然道,“但你确实是你妈亲生的!”顿了顿又问,“你刚才想什么呢?吓成这样?”
  白鹭赶紧低头,继续打发蛋糕。
  陈柏然盯着他脸上可疑的潮红,狐疑地眯起眼,半晌,看了眼蛋糕液的稠度,按下白鹭的手,“这样就可以了。”
  白鹭又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一跳,心虚地“哦”了声,将打蛋器从蛋糕液里拔出来的下一秒,陈柏然却凑近到他耳朵边,低声道:“你跟颜一行做了?”
  “砰——”的一声,打蛋器整个砸在了地上。
  “……”陈柏然再度猛地睁了睁眼,但反应不像刚才那么大了,他嘴角扬起大大的笑容,在白鹭撅着屁股弯腰捡打蛋器的片刻,盯着他两瓣屁股看,随即又问:“钢厂大冒险玩下来感受如何?”
  “!!!”白鹭陡然一个激灵,抓着打蛋器直起身来,“没有!”
  他这一嗓子声音之大,喊完把自己都吓了一跳。陈柏然却只是一怔,随后哈哈大笑,抱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
  “诶哟,你急了!我说中了!”
  “我真没有!”
  “没有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你在反驳什么。”
  陈柏然笑停了,撑着桌子看他,
  “那你老实说,你们进行到哪一步了?”
  白鹭恼羞成怒,背过身去,“我没有告诉你的义务。”
  “哟,跟我扯义务了。那我也没有非要陪你做蛋糕的义务。”
  等了会儿见白鹭真不说,又忍不住凑近过去,“那用手没?”
  “……”白鹭紧抿着嘴唇,盯着蛋糕液不说话了,许久才憋出一句毫无气势的“滚”。
  于是陈柏然懂了,心满意足了,耸着肩“嘿嘿嘿”地笑了。
  事已至此,将蛋糕送进烤箱,等待蛋糕胚成型的半个小时里,白鹭连了陈柏然的音响,播放起夏夜来。
  “Et ne t'en fais pas, relève la tête le ciel est bleu,
  别担心,抬起来,天空依旧蔚蓝,
  Compte un, deux, trois et tout ira mieux,
  数一,二,三,一切都会好起来,
  Mais le soleil se couche et tout redémarre,
  但太阳下山了,一切又重新开始,
  Écoute les mes rêves gris s'envolent dans le noir de la nuit,
  我听到我灰暗的梦在夜晚飞逝。”
  这片刻,白鹭对照翻译才真正听懂歌词。
  ——“在唱时光飞逝,犹豫无用。”
  颜一行对歌词有自己的理解。白鹭却透过歌词,看到颜一行未曾在他面前显露过的孤独落寞的一角。
  给蛋糕抹上最后一刀奶油,刮平整,前后花了近两个小时,白鹭终于做成爱心蛋糕。虽然爱心形状左右有些不对称,但乍一眼还算能辨认。
  陈柏然从桌下面拿出透明的蛋糕盒来,“我这都有给你准备好哦。”
  白鹭感激地看他一眼,下意识憋着气,小心翼翼地将蛋糕从裱花转台上取下,完整地摆进蛋糕盒里才放松身体,重重吐了口气。
  “哇吼——”陈柏然笑着鼓掌,拉住白鹭的手,围着岛台转了两圈才松手,预言道,“颜一行看到这个蛋糕,说不定会感动哭。”
  白鹭随着他的预言试图想象颜一行哭的模样,却发现想象不出来。
  悲伤抑或痛苦,开心抑或感动,颜一行从没在他面前哭过的。
  在白鹭照着网上的方法,仔细给蛋糕盒打上蝴蝶结的片刻,陈柏然像是想到什么,又好奇地问:
  “可我记得初高中那会儿,你爸不是不会开车么?一直是你妈开的。怎么这把年纪了,想起来学了?”
  “……”白鹭手上一停顿,沉默几秒,解释了句,“他一直都会的。”
  随即低着头,打紧结,没再同陈柏然详细讲缘由。
  带上蛋糕穿上鞋,陈柏然却向他挥手,“我就不跟着去了哦。”
  又问白鹭准备了什么生日礼物,眼神朝白鹭上下扫。
  白鹭被盯得害臊,却也嘴硬,“想知道的话,就一起去啊。”
  “哼,我不想当电灯泡。”陈柏然双手抱在胸前,又突然靠近白鹭,手捂在嘴边,低声道,“不过我有个建议。你要是肯把自己送给一行,他肯定满意得不得了。”
  “……”白鹭推了陈柏然一把,撂下一句,“走了。”
  身后响起陈柏然更妄为的笑,“喂,我陪你做了那么久蛋糕,等会儿还要负责清理打扫,你是不是忘了跟我说谢谢啊?”
  “……谢谢!”白鹭仓促说完埋头就往电梯走。
  电梯门开,里面站着个看起来不过六七岁的小男孩,牵着他的男人手机里正外放着魔性的儿歌。
  “爸爸的爸爸叫什么?爸爸的爸爸叫爷爷……”
  见有人进来,男人调低了音量。
  白鹭脸上的红退下了,心想,啊,原来现在的小孩子还会听这种儿歌。
  白鹭想起他小时候,跟白仁华坐在投币的摇摇椅上,也听过各种各样的儿歌,什么《黑猫警长》《铁臂阿童木》,哦,还有经典的《两只老虎》。
  想起那些歌和自己坐摇摇椅时的情形,白鹭忍不住发笑,小男孩却抬头看过来。
  白鹭一愣,朝男孩挤挤眼,做了个鬼脸。小男孩又将视线转向了他手中的蛋糕。
  “哥哥,你送女朋友的吗?”小男孩手指抵着嘴问。
  “……”白鹭脸上的笑容登时僵住,缓了口气,说,“不是哦。”
  “那我能吃吗?”
  小男孩刚问完,男人连忙牵紧他的手,点头朝白鹭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电梯到底,清脆的“叮”一声,白鹭笑着朝小男孩挥手,走出一段,口袋里的手机在这时响起。
  白鹭用手指勾住蛋糕带子,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低头看一眼来电显示,手机贴近耳边。
  “喂,妈……”
  那头却猝然响起陆月琴撕心裂肺的哭叫。
  “……”
  白鹭垂下手,手机从手里滑脱出去。蛋糕带子也从另只手指间松落到地上。
  令小男孩眼馋的白色爱心瞬间面目全非。
 
 
第53章 
  白仁华也变得面目全非了。只是蛋糕能再做,人却不能重活。
  白鹭到医院时,医生就已经下达了死亡通知书。没有丁点转圜余地。
  然而白鹭面对没有转圜余地的绝望时,只觉得当头棒喝,如坠梦魇,那些具体的深入骨髓的悲痛并没有立马来袭。
  他只是呆立在病床前,看盖着白布的白仁华,耳边听到他那声违心的“嘿嘿”。
  然而等“嘿嘿”慢慢远去,更真切地迫近耳朵深处的,是陆月琴的哭声。
  母亲的哭声向来无遮无掩,穿透力极强,每一次从喉咙里嘶叫出来,都像要将医院的玻璃震碎。
  十五岁时,在医院病房里,白鹭已经目睹过如此情景了,如今再见,两段时间线在他眼前交叠,躺在病床上的颜一行和白仁华也在他眼前交叠。
  白鹭觉得恍惚。
  他有些想让灵魂飘出去,灵魂飘出去的片刻,磅礴的悲伤也会离他远些,可陆月琴的哭声一次次将他拽回来,将他的灵魂捆在白仁华面目全非的遗体的上方。
  “我只有你了……儿子,我只有你了……”
  陆月琴抱着他,扑在他身前,哭声又震痛他的五脏六腑。然而白鹭在当下除了抱着母亲安慰,竟流不出一滴泪。
  拖垮人的坏情绪是卑劣的,它们只敢在深夜时分或某些脆弱时刻偷偷来,然后像藤壶覆在鲸鱼身上一样,悄无声息地与白鹭共生,任白鹭怎么甩也甩不走。
  颜一行同何红一起来的。何红走去床前,轻轻搭住陆月琴的肩,还在哭的陆月琴回头对上何红的脸,闻到她身上熟悉的护手霜的味道,双手从白鹭身上松开,转身又抱住何红,哭得更大声了。
  “红,仁华走了啊……他就这么撇下我和白鹭走了啊……我可怎么活啊我……”
  颜一行在白鹭身旁立定,顺着他的视线盯着陆月琴看,之后转回来,望住白鹭平静的脸,紧握住白鹭冷凉的手,暗暗祈祷,旧日天真烂漫的少年别在这具身体中死去。
  白鹭原以为迎接至亲的死亡是寂静的,全世界都落幕的寂静,没想到死亡是吵闹的。
  医院里的悲恸是吵闹的,停灵时的哭丧和法事是吵闹的,出殡路上的锣鼓鞭炮也是吵闹的。
  白仁华的遗体被带回到乡下祖宅后,大家都来了。白鹭见过的,没见过的各路亲戚,都涌进灵堂来。
  颜春明也来了。他站在大堂门前,迟迟没能迈过木头门槛,最终转身离开。隔日送来两排白色的花圈,留下挽联,“仁华 一路走好”“春明 泣挽”。
  下葬日和开学日冲突了,白鹭跟辅导员请了三天假。
  站在墓碑前,看着白仁华的遗像,白鹭在心中发问:
  “爸,你真的不想看我毕业后成为医生的模样么?”
  然而白仁华只是用微笑回应他。
  何红每天都来陪陆月琴。颜一行也一起来。白鹭与他面对面,两双眼互相望着,却总沉默。他们有了无需多言的默契,却也清楚知道这沉默里包含太多。
  晚上再度与颜一行睡在一张床上,白鹭紧抱着颜一行,依然无法安眠。
  他体内的痛苦像落在清水里的墨水滴,一点点释放开,将他的冷静和理智染得浑浊不清。
  他睁开眼来,借着床头未灭的灯看颜一行的睡颜,听颜一行平缓的呼吸,才觉得此刻的自己并没有跟着父亲一起死去。
  他轻声地自言自语,
  “颜一行,我在大学里参加了一个共读会,四月是由我来定看的书,我选了《我与地坛》。
  “我在很早以前就看过这本了。因为你从没在我面前表现出脆弱的那一面,从没在我面前哭过。你把眼泪都给了我,由我来做那个爱哭鬼,所以,我试图通过书里的内容找答案,猜测你那会儿是怎么想,怎么过的。
  “结果我记住了书里的一句话,他说‘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当时我爸还没死,于是我读时只觉得震撼。可颜一行,如今实践起来,我才发现,我没办法将我爸的死视作节日。
  “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这句话,如果我能在我爸开车那天说就好了。不知道他会不会转念。”
  “不要和‘如果’纠缠。”颜一行睁开眼来,看向他。
  白鹭一怔,仰身对上他的眼,“……我吵醒你了?”
  “我知道你醒着,所以也一直醒着。”
  颜一行抚摸他柔软的头发,
  “不要和‘如果’这两个字纠缠。就像我也不要想,如果我不把车送给你,是不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一样。”
  “不是你的错。”
  “也不是你的错。”
  “不要责怪自己。”
  “你也是。”
  白鹭趴在他的胸口很久,直到天边亮起鱼肚白,带着些许鼻音,低低应了声,“嗯。我们都不要责怪自己。”
  返校前一天,白鹭开着白仁华的桑塔纳,去了机绣厂。
  机绣厂转卖出去后,变成了一家小规模的电子厂,旁边还开了家洗车店。
  白鹭将车停在马路对面,看胳膊上纹了花臂,身材粗壮的男人蹲在地上,用抹布使劲抹过一团团白色泡沫。那些泡沫无序地组成各种形状,之后又被打乱,成为另种形状。
  父亲是否也会在某个下午,蹲在马路对面看男人这样擦车呢?白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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