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失明以后,江让的听觉变得敏锐了许多,他听得出对方的动作,人在生病脆弱的时候难免会有几分移情,也正因此,男人待青年难免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江让其实并未真切地将青年所谓的‘喜欢’当真。
他还不清楚对方缘何多年来一直关注解救于他,甚至此事无法多想,越是想,便越是怪异。
按照对方第一次救下他的时间来推算,青年当年只怕还是个孩童。
那般乱世之中,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如何能在一片尸山血海中救下他?
眼下,江让还不清楚对方真切的企图、背后是否有助力之人。
男人手握权力多年,看人的眼光十分毒辣,旁的不说,至少此人待他也算是一片真心,且眼下他还需依仗这人带自己出这崖底,再加上对方与家中孩子年龄相当,江让便是再铁石心肠,也难免软下几分。
但他至多也只是将对方当做孩子来看,哪里会有什么旖旎的心思。
是以,眼下闻言,江让便也十分坦然轻笑道:“只是想起家中长子,他与你年岁相当,我离开许久…也不知眼下他在家中如何。”
男人的声音慢慢变低,似乎多了几分忧心的意味。
一旁的江飞白一双黑眸几乎瞬间便亮了起来,他勉强镇定,继续耐心认真地喂粥给江让,唇角的笑容是怎么压都压不住。
系统在一旁面无表情道:“哇哇哇,又让你幸福了。”
江飞白都没空搭理它,身形高挑的青年人忍不住舔了舔唇,干咳一声,黑眸变得湿漉漉的,紧紧盯着江让的模样简直与初生的小犬无异。
他有些别扭道:“你、你很担心他吗?他能有什么事儿啊,你在外拼命,他在家里享福呢。”
闻言,乌发仅以一根艳红发带束缚的男人忍不住蹙眉,微微摇头道:“并非如此。”
江让的表情看上去温和而自然,往日见人笑意温润的桃花眼暗淡空洞,只余下颊侧朱红的小痣熠熠生艳。
他看不见江飞白盯着他红着脸发呆的模样,只思衬道:“飞白自幼是我带大的,他年纪尚幼,性情跳脱。近些年来,我与当今圣上斗法许久,外头不免有些流言,如今我不在京都,不免担忧他遭人脸色,受人欺负。”
话音落下,空气中静了一瞬。
江飞白眨了眨黑睫,有一瞬间只觉喉头微涩,连带着眼眶都红了几分。
系统在一旁也沉默了,好半晌,它幽幽道:“宿主,你这样看着真的很像一只被他钓着跑的狗。”
江飞白吸吸鼻子,心头忍不住怒气冲冲地反驳:“什么叫真像被他钓着跑的狗!”
系统寻思这人居然还有点尊严吗?
江飞白下一句话就蹦出来了,语调十分坦然自豪:“我就是他的狗,我是我爹的狗!”
系统:“……”哇塞,给你鼓掌哦。
一碗粥很快就喂完了,中途江让表示可以自己吃,江飞白死活不肯,他已经完全沉浸在粉红的泡泡里了,恨不得嘴对嘴喂才好。
当然,他最后还是有贼心没贼胆,没敢在男人清醒的时候放肆。毕竟不管他怎么想,江让也是实实在在当了他十几年的爹,江飞白性子闹腾、上学堂也是个好讲话坐不住的,曾经也是能把男人气得揪他耳朵、拿着戒尺伺候他的完蛋家伙。
说起这事儿,江飞白还颇有些心有余悸,他是个现代人,古人的书法字迹学起来本就费劲,而且他本来文科就不好,那些之乎者也他一听就犯困,这是真没办法。
再加上夫子偏要将他安排在靠前的位置,课上睡觉很容易被抓,于是他只好不停地找同桌和后桌讲话……
说起噩梦的那天,江飞白也不知道江让为什么突然想起来来学堂看他,这不看还好,一看不得了,站在窗外气得人都青了。
江飞白那天下了学堂,被江让关上门卷起袖子用戒尺抽了一顿。
据系统说,那天的江飞白叫得很惨。
它还特意给录像了。
录像中,江飞白趴在床上,背后青青紫紫肿了一片,一双眼睛哭肿了,看着他爹唯唯诺诺的模样堪比被揍怕的老抽色金毛。
最后,等江让带上房门离开后,他才气愤又窝囊地说了一句。
“中式教育,你赢了!!!”
系统笑抽了,拿这个录像嘲笑了江飞白数年。
吃完粥后,江让便又疲乏地躺下了,但许是因着白日睡得久了,男人并未立刻睡下,只静静靠在塌边,听着青年忙前忙后。
江飞白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有干劲,全身的力气像是使不完一般的。
其实他这一天下来几乎都没休息过,这崖底瘴气十分厚重,捕猎难度极高,好在江飞白有功夫傍身,忙碌一番也算是有所收获。
最重要的是,眼下,江让只能依靠于他,一想到对方闭目横陈在床榻上等他回家的模样,江飞白就忍不住的浑身发热,干劲十足。
回家后,果不其然,江让还在昏睡,于是他便小心翼翼取了自制的工具,将这小木屋罅隙漏风的地方修整了个遍。
忙碌大半天,江飞白也不记得吃饭,洗洗手就去生火煮粥、洗衣做饭,他甚至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些针线,开始勤勤恳恳替江让缝补起衣物来。
江飞白一边无知无觉地缝补手中红色的婚服,一边跟系统套话,在知道江让这一路上的艰辛、在渡生寨中受得委屈,甚至被迫嫁了匪贼,气得好悬没撅过去,当即就把手中的红衣丢了出去。
丢出去还不解气,外头冷风瑟瑟、湿气逼人,他偏要一把火将它烧得丝毫不剩。
收拾好桌碗后,江飞白端来了一盆热水,他轻轻扶起榻上面容惨白的男人,为他调整好姿势,随后吞咽了一下口水,小心褪去对方的中袜,在触碰到对方玉白的脚踝时,江让动了动,疲惫懒倦的面上显出几分不喜的模样。
江飞白却已然看痴了。
江让的脚踝很好看,秀白通透,脚背处浅淡的青筋如丝丝缕缕缠上的藤蔓,渐渐延伸隐没至脚踝处,每一寸皆是玉骨清明的模样。
江飞白盯着对方的脚踝瞧了许久,眸色显出几分怪异的渴望之态。
自上次在那青楼中与男人春风一度后,他便多了个难以启齿的喜好。
江让是个对那事儿颇为冷淡的人,其中也有身体的原因,那日在青楼若不是药物作用,只怕青年也难以得逞。
也正是那一次,江飞白意外的发现,江让的动情点,其实在脚上。
即便是到今日,江飞白也不得不承认,那一日,他确实是被嫉妒冲昏了头,做出了那等以下犯上的混账事。
但你若要问他悔不悔,他是绝对不悔的。
在那之后的无数个夜晚,江飞白自己也不知道他究竟梦到过那日多少次。
梦中,他化身为了一只发了情的红白花色的妖蟒,它缠在那人雪白的腰腹间,一寸寸以粗糙的蛇信舔遍他从来敬重、崇拜的阿爹的周身。
它痴缠的像是发了狂,只觉这人的肩线怎能如此雅致,如上好的玉石雕刻而成;嘴唇怎能如此温凉沁心,恍若解渴的山泉水;脚踝处的骨架怎能如此润美如冰,每一处的曲线都极其赏心悦目,叫它忍不住地垂首品尝。
它这般想,便也这般品尝了。
巨大的蛇信一寸寸包裹着玉白的足尖,纠缠缠绕,江让似乎被它逗弄得失了衡,闭上的薄白眼皮不住地颤抖,溢出涩口的泪意。
见此,江飞白更是激动……
他知道他是个无视伦理的混账、畜生,可让他对着那般可口的男人无动于衷,他实在做不到。
*
“……我自己来。”
男人的声音带着几分倦怠,他半靠在床榻边,支起的眼皮被幽幽的烛火染上几分美丽的光泽。
江飞白动了动喉结,垂下的眼眸中多出了几分闪烁的渴欲之色。
他并未听从江让的意思,松开双手,反倒是仿若捧着珍宝一般,慢慢跪在湿凉的地下,沙哑道:“阿让,你现下看不见,莫要逞强,由我来帮你便好。”
江让大约是不喜的,但他只是蹙了蹙眉,到底没有多说什么。
江飞白黑眸中闪过几分兴奋,他修长的指节慢慢抚在那人的脚踝骨肤之间,状若十分正经地搓揉、轻按。
失明的谦谦君子如今没有丝毫还手之力,他甚至全然不晓眼前人究竟在想些什么龌龊的东西,只是面颊微红、头颅无力后仰起几分。
“这个力度可以吗?”
野心勃勃的青年头颅垂得愈低,他神态痴迷无比,丰红的唇尖几乎要贴上水中那玉白的足尖。
江让轻轻‘唔’了一声,温润的声线低低问了句不甚相干的话。
“这么多天了,还不知你唤作何名。”
闻言的一瞬间,江飞白失控地动了动喉结,好半晌,他勉强克制自己,终于清醒了几分,慢慢抬起头来。
他跪在男人面前,几乎以一种顶礼膜拜的姿态,仰视着男人,口中涎水覆起又被吞咽下。
江飞白舔了舔唇,露出两颗锐利却又不显危险的虎牙,喑哑道:“周予白,我的真名叫周予白。”
第260章 佛口蛇心伪君子34
晚风呜咽,摇曳的树丛鬼影重重,乌云被狂风扯住裙摆,死死掩盖住幽冷的月色。
不出片刻,细针般的大雨倾盆而下,一时间,整个世界都开始哗哗作响。
山崖底本就湿气厚重,层层叠叠的宽厚树叶遮蔽日光,加上木屋又临近水潭,平素便潮气逼人。
今夜下了大雨,整个木屋内幽幽泛起一股木头腐烂潮腥的陈朽气息。
江让和江飞白这些时日一直都是分床睡的,小屋狭隘,只有一张床榻。
江让是病人,受不得寒湿侵扰,便一直宿在榻上。
而江飞白自己就糙得很了,他只裹着一张竹席和毯子,将就着窝在地上。
只是今夜风雨实在葱茏浩大,连带着木屋的顶端都隆隆作响,屋内水雾弥漫,地面更是渗入一层薄膜般的水液,竹席方才置于地上,便被浸泡得透湿。
江飞白却并不在意,他正思衬着明日再出去弄些竹木,将这竹席垫得高一些,今晚将就着也能睡。
一旁的系统许是方才充完电上线来了,见他这副落水狗地模样,当即嘲笑脸:“恋爱的苦你也是吃上了哈,不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人家好像还没跟你确定关系。”
江飞白恼羞成怒,正要张口,忽地见榻上的男人微微起身,因为是夜间,江让身上只系了件白色绸袍,衣衫十分宽松,隐隐显出男人美好玉白的锁骨与颈窝。
江让睁着无神的黑眸,斯文的眉目拧起几分轻愁的弧度,他‘看着’塌下的青年,有些控制不住地轻轻咳嗽了一声,嗓音略带沙哑道:“咳咳…今夜大雨,屋内湿冷,你上塌与我挤一挤罢。”
江飞白黑眸当即一亮,唇畔的虎牙当即咧出几分,他脸颊上红晕迭起,心中兴奋的哇哇大叫:“系统、系统你听到没,我爹在心疼我!我就知道他不舍叫我吃苦!”
“求问:现在同居一起睡,以后领结婚证的日子还会远吗?”
系统:“……”
系统扯出一个虚伪的笑:“那还真是恭喜你了啊。”
江飞白这会儿哪能听出系统的言不由衷,他美滋滋的表情看上去像一条傻乎乎的狗,青年抱着手中的被褥,明明高挑年轻的身体都坐上床榻了,嘴里却偏偏还要故作小心道:“可以吗?会不会挤到你呀?”
系统虚弱道:“…停停停,你真的好绿茶,我有点晕茶了。”
江飞白笑嘻嘻:“好兄弟,忍一下。”
系统:“…滚啊!”
床榻上的长发男人并不清楚一人一统之间的对话,闻言只是微微弯唇道:“无碍。”
江飞白当即咧唇,尖锐的虎牙与微微绷紧的肌肉令他恍若一只已然成年、能够熟练捕猎,却故意在主人面前装作无害的虎豹。
屋内灯火摇曳,朦胧的两道人影在隐约的雾气中逐渐融为一体。
江飞白仗着对方看不清自己,色泽红润健康的嘴唇近乎要贴近对方的略显苍白的唇弯,炙热、不稳,属于年轻人的气息挟裹着几分试探性的侵略,洒在对方温凉如霜的面颊间。
青年一双漆黑的瑞凤眼近乎放肆地盯着昔日手握权柄、管教指点他的长者,潮热的火焰近乎将要从那酸胀的眼眸中伸出火舌,舔舐男人在烛光下雅致秀艳的面颊。
许是感受到了对方以下犯上、意味不明的注视与气息,江让动作微顿,轻轻偏过了头,乌发顺势遮掩了他的面颊,宛如一道幽幽散下的纱帘。
男人的动作总是赏心悦目、仪态端庄的,即便是在床榻间撑住手臂与身体微微后退、空出位置的姿态,也十足的俊雅不凡。
气氛一时间变得十分微妙。
因为失去了视力,江让的其他感官愈发敏锐了起来,譬如眼下,他完全能够感受到青年与他之间堪称僭越的距离。
周予白是故意要叫他发现的。
青年分明可以忍住鼻息、喘息、唇舌间隐约的呼吸,可他偏要如隔靴搔痒般,时隐时现地令他察觉到那如火苗般舔舐皮肤的气息。
那人仿佛在赤裸裸地告诉他,他是个心悦他、对他有欲望的男人,而非毫无所求的小辈。
心尖处的跳动略略快了几分。
江让平静忽视着那怪异的感受,事实上,他并不厌恶周予白,甚至相比较旁人,已然称得上过分宽容。
他看不清那人的面貌,也正因为看不清,他在心中会以自己所接受到的讯息勾勒对方的模样,猜测对方真实的性情、目的,好奇对方的动机。
对一个人好奇,便是滋生在意、情感与关注的开始。
是以,这些时日以来,当他一次又一次在心中勾勒对方模样的同时,便也开始控制不住地回想起这人从前救下自己的时刻。
昔年,周予白留在江让记忆中的画面,是永远陷在光明中的模糊面颊、焦急担忧的呼唤……还有,轻轻抚摸他面颊时温柔的触碰。
尚且年轻的时候,江让也曾数次下令寻觅这位救命恩人的踪迹。但怪异的是,无论是谁,都不曾见过那人,仿佛他当真是从天而降的神明,来人间一趟,只为拯救他于水火之中。
心中的波澜起伏不定,男人的面上却并没有太大的波动,好似他全然不曾感觉到眼前人侵略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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