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你什么人?”
“故人。”
勺子撞在碗沿,发出清脆的响。周予安笑了:“原来我像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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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派人来接时,周予安正在给古董店的绿植浇水。
“少爷,老爷说……”
“知道了。”少年放下喷壶,转向祁砚,“晚上有场音乐会,你来吗?”
他的眼神太亮,像藏着星火。祁砚想起季临最后那段日子,眼里只剩灰烬。
“嗯。”
周予安笑起来,转身时悄悄把什么塞进了祁砚口袋——是张被血染红一角的票根,座位号是7排15座。
季临的生日。
*
音乐厅的灯光暗下来时,祁砚摸到了票根上的血迹。
周予安在台上弹德彪西的《月光》,指尖在琴键上流淌出银色的旋律。第七排正对钢琴侧面,能看清他微蹙的眉峰和紧绷的嘴角——和二十岁的季临一模一样的神态。
曲至高潮,少年突然抬头,目光直直刺向祁砚的座位。
黑暗中,祁砚的指节攥紧了座椅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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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台走廊堆满花篮。周予安扯开领结,把一束白玫瑰塞进祁砚怀里。
“安可曲是给你的。”他耳尖发红,呼吸还带着演奏后的急促,“肖邦的《夜曲》,你店里常放的那首。”
花瓣沾着水珠,蹭在祁砚的黑色风衣上。少年忽然凑近,带着松香和汗水的气息:“你刚才为什么发抖?”
祁砚后退半步,后背抵上消防栓。周予安却步步紧逼,直到两人的影子在安全出口的绿灯下重迭。
“因为……”少年喉结滚动,“我像他,还是不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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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的古董店,祁砚拆开周父派人送来的信封。
里面是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周父站在码头,身旁是抱着婴儿的沈素心。照片背面写着日期——恰好在季临出生前三个月。
电话铃突兀响起。
“祁先生。”周父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离我儿子远点,除非你想让所有人知道,季临到底是谁的孩子。”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柜台上并排的三件东西:染血的票根、白玫瑰、还有季临的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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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倾盆的早晨,周予安砸开了古董店的门。
“为什么不接电话?”他浑身湿透,手里攥着被雨泡烂的琴谱,“我逃了巡演,我爸快气疯了——”
祁砚把毛巾扔过去:“回去。”
少年愣在原地。水珠从他发梢滴落,在木地板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因为那张照片?”他突然笑了,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上是翻拍的同一张码头旧照,“我昨晚撬开了我爸的保险箱。”
雷声轰鸣,周予安的声音却异常清晰:
“所以你现在要推开的,到底是周家的儿子……”
“还是季临同父异母的弟弟?”
第20章
雨水顺着周予安的衣角滴落,在木地板上洇开一片深色的痕迹。他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在昏暗的灯光下微微发颤,像是随时会坠落。
祁砚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柜台边缘,那里有一道细小的划痕,是季临当年不小心留下的。他盯着那道痕迹,仿佛这样就能避开少年灼人的目光。
“你早就知道。”周予安的声音很轻,却像刀子一样锋利,“所以每次看我弹琴的时候,你其实是在看他,是不是?”
祁砚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有回答。
窗外的雨声渐大,雨点砸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周予安忽然笑了,那笑声里带着几分自嘲,几分苦涩。他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真可笑。”他低声说,“我还以为……”
话没说完,他猛地转身,一把拉开了店门。冷风裹挟着雨水灌进来,吹散了柜台上的琴谱。祁砚下意识伸手去抓,却只握住了几片湿透的纸屑。
“周予安!”他喊了一声,声音被风雨撕得破碎。
少年的背影在雨幕中顿了顿,却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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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医院走廊,消毒水的气味刺鼻。
祁砚站在病房外,透过玻璃窗看着里面沉睡的老人。沈素心的呼吸很轻,氧气面罩上凝结着细小的水珠。她的床头摆着一张照片,是年轻时的她和季临。
“她撑不了多久了。”
身后传来周父的声音,低沉而冰冷。祁砚没有回头,只是盯着照片里季临的笑容,指尖微微收紧。
“你满意了?”他问。
周父冷笑了一声,皮鞋在地板上敲出沉闷的声响。他走到祁砚身旁,目光同样落在照片上。
“我儿子不该和你们扯上关系。”他缓缓说道,“尤其是你。”
祁砚终于转过头,对上周父阴鸷的眼神。
“那你呢?”他轻声问,“当年把沈素心送到码头的人,是谁?”
周父的脸色骤然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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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祁砚推开古董店的门,发现周予安坐在角落里。
少年抱着膝盖,头抵在玻璃柜上,像是睡着了。他的头发还湿着,衣服皱巴巴的,手里攥着那张被雨水泡烂的琴谱。
祁砚站在原地,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他轻轻走过去,脱下外套盖在少年身上。
周予安却突然睁开了眼。
“我梦见季临了。”他哑着嗓子说,“他叫我别恨你。”
祁砚的手指僵在半空。
少年抬起头,眼眶通红,却倔强地不肯掉眼泪。
“可我还是恨你。”他说,“恨你明明知道一切,却什么都不说。”
祁砚沉默了很久,最终只是低声道:“……对不起。”
周予安猛地站起身,外套滑落在地。
“我不需要道歉。”他咬着牙,声音发抖,“我要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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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亮的时候,雨停了。
祁砚站在窗前,看着远处泛白的天际线。身后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周予安正在翻看那本旧相册,里面全是季临的照片。
“他笑起来和我真像。”少年忽然说。
祁砚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周予安合上相册,走到他身旁。晨光落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
“告诉我全部。”他说,“我有权利知道。”
祁砚终于转过头,对上了少年的眼睛。
那双眼睛和季临一模一样,却又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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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透过纱帘,在木地板上投下细密的光斑。
祁砚从保险柜取出一个牛皮纸袋,放在茶几上。周予安盯着那个鼓鼓的纸袋,喉结滚动了一下,却没伸手。
“全部?”他问。
“全部。”祁砚说。
少年深吸一口气,扯开缠绕的棉线。最先滑出来的是一张出生证明——母亲栏写着“林瑜”,父亲栏空白。
“季临不是沈素心的孩子。”祁砚的声音很平静,“林瑜是韩家的报关员,怀了韩父的孩子,被推下海灭口。沈素心救了她,但林瑜产后大出血死了。”
周予安的手指微微发抖,翻到下一张纸——DNA检测报告,两份样本分别来自季临和周父,结论显示99.99%亲子关系。
“那……我呢?”
祁砚沉默片刻,又推过去一份文件。周予安的出生证明,母亲栏是“周夫人”,父亲栏赫然写着周父的名字。
“你是婚生子。”祁砚说,“但你父亲和沈素心……”
“有过一段。”周予安接上他的话,扯了扯嘴角,“所以他书房那张照片,是沈阿姨抱着我,不是季临。”
阳光越来越亮,照在散落的文件上。周予安突然抓起那张DNA报告,指节用力到发白。
“他知道吗?季临……知道我爸是他亲生父亲吗?”
祁砚摇头:“到死都不知道。”
少年猛地站起身,纸张散落一地。他走到窗前,背对着祁砚,肩膀绷得很紧。
“所以你们把我当什么?”他的声音哑得厉害,“替身?赎罪工具?”
祁砚看着他的背影,想起季临最后那段日子,也是这样站在窗前,看着远处的海。
“不是。”他说。
周予安转过身,眼眶通红:“那为什么接近我?”
祁砚沉默了很久,久到阳光从地板爬上了沙发。
“因为你弹错的那个音。”他最终说,“季临从来不会错。”
少年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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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别墅的大门紧锁。
周予安踹开书房门时,他父亲正在烧文件。火光映着那张威严的脸,灰烬飘落在波斯地毯上。
“为什么?”少年把DNA报告摔在桌上。
周父看了一眼,继续往火盆里扔纸:“你该去练琴了。”
“回答我!”
钢笔在实木桌上砸出闷响。周父终于抬头,眼神冰冷:“因为韩家不能有污点。林瑜的事已经压下去了,季临的存在只会让旧事重提。”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儿子:“包括你,不该和那些人有牵扯。”
周予安突然笑了:“真讽刺。”
“什么?”
“你最看不起的私生子……”少年慢慢后退,“弹琴比你这个‘完美家庭’养出来的儿子好一百倍。”
他转身离开时,听见身后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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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的墓园空无一人。
周予安站在季临的墓碑前,放下一束白玫瑰。碑文很简单,只有名字和生卒年,连照片都没有。
“哥。”他轻声说,“对不起,现在才来看你。”
风掠过树梢,像是谁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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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董店的铜铃响了。
祁砚抬头,看见周予安站在门口,怀里抱着琴谱。少年眼下有淡淡的青黑,但眼神很亮。
“教我修怀表吧。”他说,“从头开始。”
祁砚看着他,仿佛看到了多年前那个第一次走进店里的少年。
“好。”
阳光透过橱窗,照在两人之间的地板上,像一条金色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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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表的齿轮在放大镜下闪着冷光。
周予安的镊子尖微微发抖,第三次把游丝装歪了。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发梢还带着墓园的雨水气息。
“别用力。”祁砚按住他的手,“机械记忆比蛮力有用。”
少年的手腕很细,能摸到跳动的脉搏。他忽然抬头:“季临学这个用了多久?”
“三个月。”祁砚松开手,“你才第三天。”
周予安“哦”了一声,低头继续摆弄零件。阳光从工作台斜射过来,照亮他鼻梁上细小的雀斑——这是季临脸上没有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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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派人来店里闹事那天,周予安正在地下室调琴。
玻璃碎裂的声音惊得他差点摔了音叉。冲上楼时,祁砚已经撂倒了两个保镖,第三个正捂着肚子跪在瓷片堆里呻吟。
“滚回去告诉你老板。”祁砚踩住那人的手腕,声音冷得像冰,“再碰我的店,下次断的就是他儿子的巡演合约。”
周予安站在楼梯口,心跳如雷。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祁砚——狠厉、冰冷,像出鞘的刀。
保镖跌跌撞撞逃走后,少年蹲下来捡玻璃渣:“我爸最讨厌被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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