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奖励。”少年退开时,耳尖泛红,但眼睛亮得惊人。
祁砚怔了一瞬,随即失笑。他抬手揉了揉周予安的头发,动作很轻,像是怕碰碎了什么。
窗外,夕阳西沉,最后一缕金光透过玻璃,落在两人之间的地板上。
怀表的滴答声在静谧的店里格外清晰,像是时间的脚步声,又像是新生的心跳。
第22章
46章:晨光
怀表的滴答声在清晨的寂静中格外清晰。
周予安趴在祁砚胸口,指尖沿着他锁骨的疤痕轻轻描摹。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两人之间的皮肤上投下细窄的金线。
“今天要去趟琴行。”少年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新到的贝希斯坦需要调音。”
祁砚“嗯”了一声,手掌覆在他后颈,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块突起的骨头。周予安的皮肤温热,脉搏在指腹下平稳跳动。
“我约了陈医生。”祁砚突然说。
少年的手指一顿:“眼睛?”
“嗯。”
周予安撑起身子,晨光里他的睫毛在脸颊投下细密阴影。他伸手拨开祁砚额前的碎发,指腹轻轻擦过那道淡白的旧伤——那是三年前货仓爆炸留下的。
“我陪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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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刺鼻。
周予安攥着检查单,盯着诊室门上“眼科”两个字发呆。祁砚进去已经四十分钟了,比他预想的要久。
“周先生?”护士探头出来,“可以进来了。”
诊室里,陈医生正在调整裂隙灯。祁砚坐在仪器前,右眼下方贴着纱布。
“视网膜轻微脱落。”医生转动灯罩,“需要激光治疗。”
周予安的手指无意识掐进掌心。他想起季临的病历上也有类似的诊断——汞中毒引发的视网膜病变。
“能治好吗?”少年声音绷得很紧。
陈医生笑了:“早期干预,预后很好。”
祁砚转过头,完好的左眼对上他紧绷的脸:“说了没事。”
周予安突然抓起他的手,在虎口狠狠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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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琴行,贝希斯坦钢琴散发着檀木光泽。
周予安把调音锤扔进工具箱,突然说:“我们搬家吧。”
祁砚正在整理琴弦,闻言抬头:“去哪?”
“北欧。”少年跳下琴凳,“或者随便哪个有极光的地方。”
他走到窗边,夕阳将他的轮廓镀上金边:“我想看你在雪地里眼睛不疼的样子。”
祁砚放下琴弦,金属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他走到少年身后,手掌贴上他的后腰。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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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阁楼,行李箱敞开着。
周予安把迭好的衬衫放进去,突然摸到箱底有个硬物——季临的怀表,秒针依然在走。
“你修的?”他转头问。
祁砚坐在床边擦琴弓,松香粉末在灯光下飞舞:“嗯。”
少年把怀表放回抽屉,轻轻合上:“不带这个。”
他走到祁砚面前,屈膝跪在床垫上,弓弦的松香味萦绕在鼻尖。
“带我就够了。”
窗外,第一片雪花落在窗棂上,无声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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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票是单程的。
周予安把登机牌塞进祁砚的风衣口袋,赫尔辛基的英文单词在纸片上泛着冷光。值机柜台前,托运的行李箱里装着调音工具和几本乐谱,除此之外几乎没什么行李。
“真不带那架斯坦威?”祁砚问。
少年摇头,手指勾着祁砚的皮带扣:“到了买新的。”
安检口排着长队,周予安突然拽住祁砚的袖口:“等等。”他从颈间扯下一条银链,上面挂着枚旧钥匙——琴行地下室的钥匙。
“这个得留下。”他把钥匙扔进垃圾桶,金属碰撞声被机场广播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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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小时的飞行,周予安靠在祁砚肩上睡了八小时。
空乘送来餐食时,祁砚看到他睫毛在眼下投下的阴影——没有噩梦的颤抖,没有惊醒时的冷汗,只是平静的沉睡。
机舱外是北极圈永夜的黑,舷窗结了一层薄霜。祁砚轻轻拨开少年额前的碎发,发现他唇角微微上扬,像是梦见了什么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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芬兰的雪厚得能没到膝盖。
周予安在租来的木屋里生火,壁炉噼啪作响。祁砚从镇上回来,肩头落满雪,手里拎着食品袋和一把新钥匙。
“琴行?”少年眼睛一亮。
“地下室有架老贝森朵夫。”祁砚把钥匙抛给他,“明天去调音。”
钥匙落在羊毛地毯上,周予安没去捡。他赤脚踩过钥匙,扑到祁砚身上,带着松木香和雪的味道:“先暖和你。”
食品袋掉在地上,橙子滚到壁炉边,在火光中像个小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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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光出现的夜晚,周予安拉着祁砚跑到湖面。
绿雾般的极光在头顶流动,少年突然脱掉手套,把手按在冰面上:“听说这样能吸收能量。”
祁砚皱眉抓住他手腕:“会冻伤。”
“试试嘛。”周予安笑着抽出手,再次按向冰面——
祁砚猛地拽回他,取而代之把自己的手按在冰上。寒气瞬间刺入骨髓,他却面不改色:“我替你。”
极光变幻中,少年愣住的表情逐渐柔软。他慢慢跪在冰面,额头抵住祁砚的肩:“…傻子。”
两人的影子在冰湖上交融,被极光染成翡翠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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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森朵夫的琴键比斯坦威更沉。
周予安的手指在黑白键上停留了片刻,才落下第一个音符。地下室没有暖气,呵出的白雾在琴面上凝结成细小的水珠。
“走音了。”祁砚站在楼梯口,手里拿着调音锤。
少年没回头,继续弹着:“故意的。”
旋律在密闭空间里回荡,是肖邦的《冬风》,但每个高音都降了半调,听起来像被雪闷住的风声。
祁砚走到钢琴旁,看到周予安的指尖发红——地下室太冷,关节都僵了。
“上去吧。”他说。
周予安摇头,突然抓住祁砚的手按在琴键上:“教我弹这个。”
冰冷的指尖覆在温热的手背上,两人的温度在象牙键上交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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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上的咖啡馆永远亮着灯。
周予安舔掉唇边的肉桂粉,把热红酒推到祁砚面前:“喝点,对眼睛好。”
玻璃窗外是永夜的黑,偶尔有雪橇犬的铃铛声掠过。祁砚抿了一口酒,肉桂的辛辣在喉间烧出一道暖意。
“琴行老板说……”少年突然压低声音,“湖对岸住着个中国老头。”
祁砚放下酒杯:“所以?”
“他姓韩。”
酒杯在木质桌面上留下一个湿漉漉的圆痕。周予安盯着那个水圈,轻声说:“韩家的分支,九十年代就移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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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风雪封路的那天,周予安发起了高烧。
祁砚把湿毛巾敷在他额头上,少年在昏沉中抓住他的手腕:“别去……”
“什么?”
“湖对岸。”周予安烧得脸颊通红,睫毛被汗水打湿,“我不在乎他们了。”
壁炉的火光映在祁砚侧脸上,他沉默地换掉毛巾,指尖擦过少年滚烫的太阳xue。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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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夜结束前的最后一夜,周予安拖着祁砚爬上屋顶。
远处的地平线泛起一丝幽蓝,少年裹着毯子,鼻尖冻得通红:“听说看到第一缕阳光的人能许愿。”
祁砚把他往怀里带了带:“想许什么?”
周予安转过头,呼出的白气拂过祁砚的唇角:“说出来就不灵了。”
微弱的晨光刺破云层时,少年突然吻了上来。
极夜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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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像融化的黄油,缓慢地涂抹在雪原上。
周予安从屋顶爬下来时,嘴唇还带着祁砚的温度。他的靴子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某种隐秘的暗号。
“琴行今天营业吗?”少年问,声音里藏着小小的雀跃。
祁砚掸掉肩上的雪粒:“下午有个学生来试课。”
“那我得准备一下。”周予安小跑两步,又突然转身,“对了——”
他凑近,在祁砚耳边轻声说了句话,然后笑着躲开,睫毛上沾着融化的雪水,亮晶晶的。
祁砚站在原地,看着少年跑向琴行的背影,喉结动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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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森朵夫钢琴的音准已经调好。
周予安坐在琴凳上,手指轻轻抚过琴键。阳光透过地下室的小窗照进来,落在黑白键上,分割出明暗交错的线条。
“她来了。”祁砚推开门,身后跟着个金发小女孩,约莫七八岁的样子,怀里抱着本初级练习曲。
“你好,我是Lena。”女孩用蹩脚的英语说,眼睛却盯着钢琴发亮。
周予安笑了,往旁边挪了挪:“要试试吗?”
女孩怯生生地按下一个C键,清脆的音符在地下室里回荡。
“不对。”周予安摇头,握住她的小手,“要这样。”
他的手指覆在女孩的手背上,带着她弹出一段简单的旋律。阳光正好照在他们交迭的手上,像是镀了一层金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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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祁砚煮了咖啡,香气弥漫整个琴行。
“你跟她说了什么?”他问,把杯子推到周予安面前。
少年抿了一口,烫得吐了吐舌头:“秘密。”
祁砚挑眉。
“好吧。”周予安放下杯子,“我问她为什么想学琴。”
“她怎么说?”
“她说……”少年停顿了一下,眼神柔软,“她妈妈生病前经常弹这首曲子给她听。”
咖啡杯上的热气氤氲上升,模糊了两人之间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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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周予安翻出那本肖邦练习曲。
“教我弹这个。”他指着《革命》的乐谱,眼睛在台灯下闪闪发亮。
祁砚坐在他身后,胸膛贴着少年的后背,双手覆在他的手背上。
“慢点。”他的呼吸扫过周予安的耳尖,“感受力度。”
琴声在寂静的夜里流淌,时而激昂,时而低沉。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周予安转过头,鼻尖几乎碰到祁砚的下巴。
“我听到了。”他轻声说。
“什么?”
“你的心跳。”
窗外,北极光悄然浮现,将相拥的影子染成翡翠色。
第23章
极光季结束的那天,琴行收到一张明信片。
周予安用裁纸刀划开信封,波罗的海的咸涩气息扑面而来。背面是Lena歪歪扭扭的字迹:「我每天都在练习,Papa哭了。谢谢你们。」
祁砚把明信片钉在展示墙上,旁边挂着贝森朵夫的调音证书。阳光穿过玻璃,在纸面上投下菱形的光斑,像一枚小小的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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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的老钢琴换了新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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