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想把承庆宫的事情说给于沉月听,让他徒增烦恼,当时他同严泓一起站在院中,吕琳琅在屋内生产,耳边是产妇隐忍疼痛的悲鸣和宫女太监们进进出出的脚步声,血水一盆一盆的往外送,白布染得鲜红,严泓在门口不停地打转,太后坐在一旁宽慰,北麟帝则见惯了这一切,带着他去了偏殿,“哥儿难以有孕,有了孩子后,生产也更加不易。”
北麟帝冷不丁冒出一句,严深不知该怎么回答,就听见他继续说道,“朕最近一直在考虑,当时自己是不是太过冲动,不该将一个哥儿指给你。”
“父皇,您这样出尔反尔,似乎有些不妥。”严深连忙下跪,北麟帝没想到他拒绝得这样干脆,愣了一刹,眼里闪过一丝惊讶,紧接着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哦?不妥吗?朕是怕那个哥儿没趣,朕见过他,那时他进宫,在于太傅身侧,跟个闷葫芦似的,虽有几分姿色但也不是什么倾国倾城之貌,只要你愿意,朕可以另选了个好女子给你。”
严深抬起头,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他直视着北麟帝的目光,开口道,“儿臣知道,父皇的眼光不会错,于沉月是父皇一开始选定的人,这些日子儿臣与他相处下来,觉得他很好,儿臣心里认定了他,还望父皇成全。”
北麟帝看着地上的人,突然发出一声笑,伸出手示意他起身,“朕不过是给个建议,你倒是认真,罢了,既然如此,那就一切如旧吧,以后你可别后悔。”
“阿深,阿深……”于沉月的声音将严深拉回了现实,他看向对方单薄的衣衫,忍不住多念叨两句,随后将人塞回了被子,于沉月拉着他的袖子,有些不愿他离开,严深在他的手背上轻轻一吻,然后将那只不听话的手放进了被窝,“快睡吧,明日我再来看你。”
自己怎么会后悔呢?从他到这里的第一天开始,从他看到于沉月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无怨无悔。
第13章 婚礼
于府难得的热闹,金珠叉着腰站在院子里指挥,难得露出一副管事的模样,感觉就像回到了以前。明日就是淮王大婚的日子,宫里派了不少人到于府帮忙,张灯结彩,满眼望去都是大红的灯笼和红纸剪成的双喜。
于沉月坐在屋里,手里拿着王府刚送来的信,严深还是照旧叮嘱了对方两句,从每日吃食到生活作息,他总是方方面面都要关心到,于沉月看着信上那不算漂亮的毛笔字,心里热得厉害,他打开一个木匣子,将手上的这封放在里面,其实里面已经躺着不知多少封信了,结婚前的规矩,是三日双方不得见面,所以无奈只得通过书信交流,可两人像是有说不完的话,总要麻烦身边的人送来送去。
打开信纸,看着旁边站着的几位来自太后宫里的嬷嬷,于沉月自是不敢多写些什么,拿起笔来简略地回了两句就喊来金珠,让她派人送过去了。
“王爷和王妃的感情可真好。”陈嬷嬷与送信的小太监打了个照面,端着好大一盆喜糖走上前,那红色的盆里,每一颗糖都用油纸包着,纸上印着红色的囍字,“王妃,明日花轿过街时分发给路人的喜糖,您要看一眼吗?”
“陈嬷嬷费心了,金珠,怎么能让嬷嬷一个人搬这么多东西呢?”于沉月站起身想去帮忙,却被旁边的几位嬷嬷一起拦住,说这些事情王妃不可插手,全都交给奴婢就好。
“这还多?”陈嬷嬷放下手里的盆,后面跟来三个年轻的宫女,两个手里同样拿着糖,另一个手里捧着明日于沉月要穿的喜服,“这两个丫头手里还有不少,您看这身喜服,这可是王爷亲手挑选的,王妃您明日穿着一定很好看。”
也不知他是何时知道了自己的衣服尺寸,于沉月坐回到椅子上,他知道严深是个心细之人,总能在这些细节上照顾到他,陈嬷嬷走到他身边,附耳过去问道,“老奴给王妃的那几本书,王妃都看过了吗?”
一提起“那几本书”,于沉月脸上一热,眼神不自主地瞄向自己枕头下方,见他不回答,嬷嬷也不避着身后的宫女,继续教导道,“王妃今日再把书拿出来好好看看,明天晚上洞房花烛的时候可不能失礼。”
因为明早要梳妆打扮,还要把所有事情都准备好,下午吉时一到他就要上花轿,一想到今晚这些人都会留在府里,不回宫去,这么多人跟在自己身边,这书于沉月是怎么样都看不下去的。
严深这边也不轻松,明日的宾客,菜品,酒水,所有的东西他都不敢有所疏漏,必须都他亲自过目,红纸黑字,一直忙到了天黑,虽然看的眼睛都花了,但他甘之如饴。
一切就像在做梦,严深拿起桌上已经拆开的信件,笑着用手摸了摸信件末尾写着的那一句——“愿与君携手共白头”,随后也打开一个木匣子,将这封信放了进去,而这个匣子也同于沉月的那个一样,放满了这几日二人来往的信件。
他其实到现在,都有些不敢相信,从一开始的震惊,不解,到现在接受这个新的身份,接受身边新的事物,新的人,他有了新的目标,新的方向。他会把握住现在的一切,严深的手又抚上系在腰间的香囊,他知道,他会做到最好。
终于到了这一天,于沉月一大早就被嬷嬷叫起来,坐在梳妆台前,像个木偶一样的洗漱,穿衣,打扮,化妆,于沉月起初看着那红艳艳的胭脂直摇头,可当嬷嬷把妆画上后,却发现宫里的手艺确实不差,虽然艳了些,但并不俗气,大红的盖头被宫女递了过来,于沉月深吸一口气,由着金珠将盖头盖在他的头上,陈嬷嬷搀扶着,坐进了宫里特制的花轿。
王爷娶亲,京城里的男女老少自然要凑这个热闹,虽然有侍卫拦着,但两边街道的人依旧没有任何减少,于沉月隔着轿子,听见外面人声鼎沸,金珠和几个宫女站在轿子的两侧,两个手臂里都挽着花篮,那篮子里装满了喜糖,一边走一边往街边的人群里撒去。
于沉月心里紧张,攥着袖口手心都出汗,这种紧张感在轿子落在王府大院的时候达到了顶峰,他被红盖头遮住视线,听到花轿的帘子被掀开,一只熟悉的手伸了过来,握住了他的右手——是严深的手。
严深领着于沉月下了花轿,感受到对方手心里的汗,小声地在他耳边安抚,“别紧张,有我在。”
“王爷领着王妃跨过火盆,以后二人生活红火,王府里人丁兴旺!”陈嬷嬷在旁边说着吉祥话,严深搀扶着于沉月跨过火盆,领着对方进了内厅,厅内坐着太后和皇帝,陈嬷嬷顺势站到太后身边,站在皇帝身边的赵喆喊道——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二人礼成,北麟帝和太后互看了一眼,点头示意。
“送入洞房。”
随着赵喆的声音落下,于沉月被陈嬷嬷等人带进了房间,而严深则要留下来招呼众人,皇帝和太后没有呆很久,和到场的官员互道了些吉祥话便很快离开,他们离开后,众人才算是放开了身子,尤其是严涴琳,一点没有公主的架子,拉着严深就要喝酒,还好严深以前就帮人挡酒挡惯了,酒量一直不错,好几杯酒下肚后仍然保持着清醒,严泓是过来人,看严深如此,帮着挡了好几杯,严烁喝了两杯,想来架不住严涴琳如此,自己又是皇弟,扯了个借口就开溜了。
于沉月坐在房内,没坐一会儿善荣端着吃食走了进来,和陪在房里的嬷嬷说,王爷怕王妃饿着,特地命人送来的,说完又怕不合规矩,便塞了几两银子给她们,嬷嬷们自然是不会因为这些事而多说什么,只说在王爷来的时候,王妃把盖头盖上就行。
于沉月拿下盖头,只见善荣将吃食摆在桌子,清炒百合、虾仁炒蛋、糖醋排骨、银耳莲子红枣羹,都是于沉月爱吃的菜,善荣一边把筷子递过去,一边说这些都是王爷让人现炒的,都热乎着,让王妃好好尝尝,王爷说如果合胃口就把人都拨到王妃的小厨房。
身边的嬷嬷听着,忍不住发出几声笑,于沉月听见声音,羞得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红着脸低头默默地吃饭。
到了吉时,严深如愿站在房门口,心里一阵激动,下意识想敲门,手伸到一半又放下,轻轻推门进入,看见于沉月盖着盖头,坐在床边,几位管事嬷嬷站在一旁,见他来了,便将一根玉如意递给了他。
“请王爷掀开盖头,从此称心如意。”严深坐在于沉月旁边,拿着手里的玉如意去挑盖头,大红的盖头缓缓挑开,于沉月那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他低垂着眼,不敢看严深,严深笑着坐在一边,拉住了他的手,此时嬷嬷又拿来合卺酒,“请王爷王妃喝了合卺酒,从此永不分离。”
合卺酒甜甜的,一点都不辣,于沉月握着酒杯,感觉指尖都是烫的。喝完了酒,严深让善荣带嬷嬷们出去领赏,说她们陪着王妃辛苦了,要多给些赏钱,说完,众人退去,屋内就剩下他们二人。
“月儿这是,不敢看我?”严深从床上抓了一把花生桂圆红枣,拨开一个桂圆,放进于沉月的嘴里,“月儿今日格外的好看,让为夫移不开眼。”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这样愚笨,早知道,平日里就该多学些夸人的词,害得现在自己只能说出好看二字。
“阿深别取笑月儿了,宫里的衣服,怎么会不好看。”于沉月刚把桂圆核吐出来,嘴里又被对方喂进一颗红枣,他嚼着嘴里的食物,说话有些含糊不清,“更何况……还是你亲自挑选的……”
严深将人搂在怀里,于沉月的脸映着红烛,让他忍不住在对方耳边说些情话,“月儿,我会对你好的,这辈子我不会纳妾,不会娶侧妃,我们一生一世一双人,好不好?”
于沉月听到这话,不由得眼眶一热,眼泪夺眶而出,这时脑海里突然想起早上嬷嬷的叮嘱,他害怕新婚之夜自己会搞砸了一切,可他现在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好……以后我们……我们都要好好的……”
严深用手抹去对方滑落的泪珠,心疼地亲了亲对方泛红的眼角,“傻月儿,都过去了,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受的苦,都结束了,以后有我在你身边。”
他亲着亲着,就从眼角滑到了鼻尖,又从鼻尖变成了嘴角,再接着,二人相拥而吻。这个吻绵长且热切,于沉月有些喘不过气,小声地低咛了两句,严深才放过他,看着严深笑吟吟地望着自己,眼里闪过一瞬像猛兽看猎物时才有的欲望,于沉月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瞬,主动伸出手去解严深的腰带。
“阿深。”他将脸埋进对方胸口,声音闷闷地,带着一丝颤抖,可还是尽力说道,“让月儿伺候夫君……休息。”
严深拦住对方在自己腰间作乱的手,扶着于沉月的腰,将人按在床上,“月儿今日已经很辛苦了,就让为夫来伺候月儿吧。”
屋内二人第一次这样注视着彼此,于沉月羞得厉害,抬手扯落了床一边的帐子,严深会意,急忙放下了另一侧的床帐,转身又抱住了对方的腰,不肯松开。
“阿深……我……”于沉月身子轻颤着,大红的嫁衣已被褪去大半,他羞得移开眼,不敢直视对方热烈的眼神,“我……我怕……”明明已经被几次三番的提醒,不能扫兴,可他还是说了出来,他虽然觉得严深不会嫌弃他,不会怪他,但真的说出口,他还是害怕,怕对方嫌他扫兴,怕他直接起身离开。
“别怕……”严深一只手轻抚着对方的面庞,另一只手缓缓地往下游走,安抚着对方僵硬的身子,他知道于沉月的不安,哥儿的身子不如女子柔软,这档子事可能会吃些苦头的,“相信我,月儿,我的夫郎,我不会伤到你的。”于沉月没有回答,只是将手抱紧了他的脖颈,严深见他如此,心软的厉害,忍不住再一次吻上对方的唇。
就这样,屋内的龙凤红烛将二人痴缠的影子印在帐上,明晃晃地亮了一夜。
第14章 浓情
秋日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一点点洒进屋内,于沉月盖着大红的喜被,在床上微动了两下后睁开眼,发现自己被严深抱了一夜。
二人身上还残留着昨夜缠绵后的余温,于沉月看着对方熟睡的脸庞,笑着伸出手捏了下他的鼻尖,严深无意识地发出一声不满的闷哼,放在于沉月腰侧的手微微用力,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些。
于沉月的头自然地靠在严深的心口上,听着对方强而有力的心跳,他轻笑两声,控制不住地回想起那段与严深相处的时光,自己真的很感谢他,感谢他对自己的好,感谢他也心悦自己,感谢他给了自己希望。
“陈嬷嬷来了。”善荣和李廷站在屋外,看到陈嬷嬷这么早就从宫里赶来,李廷用手肘撞了一下还在打哈欠的善荣,让他进屋去叫人,自己赶忙迎上前去,“嬷嬷,王爷和王妃还在休息。”
“无碍。”陈嬷嬷露出了然于胸的表情,朝他们点了点头,“时候还早,老奴等一下便是。”
屋内,善荣走到床边,小声地叫严深起床,说陈嬷嬷来了,王爷今日还要进宫,不要误了时辰才好。
严深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于沉月乖巧的睡颜,他不知对方正和上次一样在假寐,用手将对方脸上的碎发拨到耳后,紧接着,先是一个吻落在对方的眉间,又不过瘾似的用牙齿轻轻地咬了两下对方泛红的耳垂,然后伸出手仔细地揉了揉,丝毫没有注意于沉月颤动的睫毛,以及被子下已经攥紧的双手。
看着对方脖子上那不太明显的吻痕,想起昨夜对方可爱的样子,严深就恨不得抱着他再狠狠亲一阵才好。
昨夜,虽然一开始于沉月的身子僵得不行,可很快就被他弄得软成一滩春水,他的动作都有所克制,生怕弄伤的对方,每进行一步,都会观察对方的神色,若是有了不适的地方,便会停下来安抚一阵,在这样的攻势下,于沉月很快得了趣。
想到这儿,严深下意识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得了趣的月儿娇得很,不肯让自己在身上留在印子,说今日还要进宫,被看到就不好了,可身下的人双手勾着自己的脖子,眼角含春,双目带泪,那被亲的发红的双唇颤巍巍地话都说不清,自己哪里忍得住,只得耍赖当是没听到,也不知,等对方醒来,看到他身上的样子,会不会生气。
不过即便是生气,他的月儿也是生起气来最温柔的一个,想到这里,严深更不想起床了,可掀开帐子,看着善荣无奈的脸,他这才恋恋不舍地坐起身,离开床上的温柔乡,严深同以前在于府一样,帮床上的于沉月掖好被子,转身吩咐善荣,让进来的人都小声些,别吵醒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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