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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相合——应有时

时间:2016-01-20 19:48:31  作者:应有时

  “梁军有什么动向了?”林起坐稳之后无奈地看着他问道。
  “还往少梁开呢,主帅不在,底下人谁也不服谁,拿不定主意,一天走不了多少里,估计找不着王毅。”
  赵种说话不端架子,林起私下里也不和他讲究什么上下尊卑,于是闻言只是点了点头就站起来,从一旁拿过林安给他留下的衣服穿好,“我出去转转。”
  “我说你这点子是挺损...”赵种话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不过倒也没什么可生气的,见他脸色还不太好,起身拍拍他肩膀,叹了口气,便又出去了,“也行,这几天战事不紧,你也放松放松。旁人劝什么都没用,你自己想开就好了,都这么过来的。”
  “嗯。”
  林起跟在他背后出了上将军营帐,在少武关旁找了座四下无人的小山爬上去,坐在石头上,用脚拨拉着山上厚厚的积雪。
  打仗都是要死人的,但不管死去的人再多,于他而言那些消逝的生命只是几个毫无关联的名字或代号而已,但当死亡真正发生在身边时,一切都不一样了。他在战场上见过的那些堆叠着的尸骸,从前在他眼中都是惨烈而却不得不付出的鲜血,这次他才明白,被永远留在战场上的每一把断剑都意味着离别。
  在他心里,为国捐躯便是青山埋骨、马革裹尸的悲壮,是可歌可泣、轰轰烈烈地死去。只是他没想到,白峰竟然就这么死了,就这么简简单单地死掉,再也不会站起来,甚至连句遗言都没有来得及留下。一个北方偏陲小国的一名小小的裨将军在昨夜死掉了,死得悄无声息,死得轻如鸿毛,少武关的天空没有为他多下一片雪,远在栎邑的百姓也没有为他多流一滴泪,不会有一片汗青刻入他的名字,更不会有什么万民吊唁的宏大场面。
  而在这片战国林立的广袤大地上,大战小战连绵不绝,每天又有多少和他一样的人蝼蚁般无声无息地死去。城墙下流着无名的血,史书中记下寥寥的字,活着的人在管弦呕哑中庆幸,死去的人在白雪黄沙下冰冷,刀剑枪戟面前,人命竟轻贱如斯。
  寒风穿过黑漆漆的枯树,摧枝落雪,在他刚扫净的地面又铺上一层白屑。林起这才发觉自己手脚都已僵硬,不知不觉间竟已在这里坐了很久,怪不得人说“山中无岁月”呢,活动了下手脚,他便站了起来。
  别说什么以战止战。江河分裂,刀兵连绵,一眼根本看不到统一,说再多的漂亮话,牺牲也都在继续。死再多的人,江山也不一定会统一,而江山不统一,便必然要不断地死人。以战止战、不择手段、万骨铺就一将功的是屠夫;无能为力,莫话封侯,隐匿东篱观南山的是懦夫。
  要么撒着鲜血,剑戟森森螺旋而上,要么空慰神明,关门避世袖手旁观,此间何解?
  对于他建功拓土,扬名后世的理想,林起第一次动摇了。
  回帐之后,林起又收到了林安的来信。这次他沉下心来一字一句地读了下去,然而却发现这封信里并没有什么实际内容。林安的字细瘦工整,写在昂贵的羊皮纸上,占了满篇,但尽是些叮嘱他照顾好自己的废话。林起估算了下信使的脚力,便知道他寄信的时候朝廷应该还未收到捷报,所以信中倒是一句庆贺的话都没有。
  战国时候还没有纸张,寄送书信多是用轻薄的竹片,而林起每次给他寄信用的羊皮纸,极难求得不说,一张便要十几金,可见这赵国丞相真是大手笔。林起去找赵种借了一只笔,回帐思索一番之后,提笔将回信写在了那张羊皮纸的背面。
  “少武关围解,勿念。得胜之夜,闻故友长绝,悲慨胜喜多矣。大战连绵,沙场之上尸叠如山,市井之间多有孤寡,而吾以一己之烈从军,思之而愧。愿为仁将,多思化敌良策,不加屠戮,息刀兵,止干戈,不复今日之悲切。”
  他越写越快,越写越重,越写越潦草,写到最后几乎连自己都认不出来了,满纸尽是少年郎龙飞凤舞的踌躇意气。林起没想到,在纸上对着林安倾诉一番之后,心情竟果真平复了不少。拿着信起身想要送出去的时候,却突然想到那日林安手指和小腹冰凉的触感,便提笔在末尾又工整地加上了“多加保重”四个字。
  等给林安的回信又送出去之后,少武关的援军到了,王毅的人马已回来复命,而梁军在另立主将后也又回到了关下,少武关外的战争便又要打响。
  不过此时战局已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赵军的援军是秘密开到少武关的,关内尚且只有赵种还有林安劳军那日在他旁边的林起等几个人事先知道,而梁军更是无从得知。赵种亲领伏兵,在关外峡谷杀了梁军一个措手不及。梁军不知少武关主力已到,还打算着在援军到达前尽快破城,故而每日轻骑疾行二百余里,到了关下已是强弩之末,却没想到尚未休整便遭到十余万赵军的前后夹击。梁军兵士早已人困马乏,此番却又被养精蓄锐的赵军铁骑冲杀一通,不到半日便死伤无数。
  梁军前番折将,此次损兵,士气一跌再跌,已是锐气尽失。天寒地冻,再加上城内赵军时不时的昼袭夜扰,梁军更是疲敝不堪,坚持了半月,便灰溜溜地撤军回师了。
  自此,少武关及其周围三十余里险峻山地,都划入了赵国版图。而失去了少武关天堑的梁国已是门户打开,从此一蹶不振了下去。
  赵军尚活着的人,于是便风风光光地班师回朝。
  临行前林起又收到了林安的书信,信里除去例行的叮嘱外还有对他又立奇功的祝贺。林起看过之后便随手放在了一边,嘴角却微微翘起。赵王发来的王书中也有对他的称赞,但他却感觉反倒是出自林安这个丞相之手的贺檄更让他高兴。不知为何,此番心里竟隐隐希望那人能高看他一眼,林起耸耸肩,或许是自尊心作祟。
  骑马缓缓走在栎邑的街道上,看着街旁听闻少武关大捷的百姓夹道送来吃食,林起不由得想到那句“箪食壶浆以迎将军”,渐渐舒心地笑了起来。不管怎样,赵国此番都是胜利者,虽然它还只是个边隅小国,但不能否认的是,它离最终的胜利又蹒跚地近了一小步。
  毕竟一场打赢了的丧事,总要好过战败吧。

☆、第十四章

  再见王城宫阙,仍是飞檐流脊,铁马低吟,一片包罗气度。而此时看去,除了王宫的神秘威严之外,林起竟又觉出些权力功业的诱惑和刷净鲜血的腐朽。
  这次再蒙赵王亲见,想必是能封个入朝之将,往后便要以刀尖上一层层新染的血换取朝堂上百官站位时一步步地亲近王侧。不论有再多的矛盾难解,再多的心事难平,然而既已踏上这为将之路,便不可能急流勇退,只能咬牙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虽有不忍,虽有踌躇,然而但凡体会过战场上拼杀的滋味,便不可能轻易放得下了。
  “裨将军林起,此战计退梁兵,擒其枭首,智定少武,伸我国威,智勇兼备,可堪大任。擢其为后将军,爵左庶长,食邑六百户,特为嘉勉。”
  “谢王上,臣必竭股肱之力,继之以死!”
  林起伏地受命,叩谢君恩。
  “将军请起。”赵王身着玄衣纁裳,头戴十二旒冕,两条大带素表朱里,一直垂至腰侧,显然是极看重这次朝会的。他直身而跪,声音自殿首洪亮地荡开,之后又笑着说了些嘉许的话,朝会结束后便再次在宫中大排酒宴,为少武关将士庆贺军功。
  在赵国,后将军不同于裨将军,是要参加朝会的,对国政军政有一定的发言权,故而此次庆功宴上,林起感到来向他敬酒祝贺的大臣较之上次明显多了起来。不同于上次丞相带头后才有人跟着来敬一杯酒,这一次林起的酒案前倒是自发地热闹起来,毕竟对于一个未来的朝中新贵,大臣们都是很愿意拉拢的。
  林起应付着一波又一波的人,开始时还挂着礼貌的笑,到后来脸上肌肉都僵了,他便不再难为自己,不管对谁都面无表情起来,看上去就是个沉稳坚毅不苟言笑的少年将军。
  然而这个处变不惊的样子一直维持到——
  “林小将军还未曾娶妻吧?家中小女对将军仰慕已久,不知将军哪日有空光临敝府一叙?”
  林起看着眼前这个微胖的三角眼中年人,突然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天知道,他林起一个堂堂男儿,说是熟读兵法志在四方也不为过,然而却有个难以启齿的秘密,那便是他一见到陌生女子便会脸红。刚穿越来的时候,他连见到这具身体的娘亲都会不自觉地红了脸,一直过了好几天才适应。在军营中倒是自在一些,不过久在军旅的后果就是,他现在听人提起要和陌生女子会面都会当场闹张大红脸,期期艾艾地说不明白话。
  简直有些丢人...林起在心中暗恨自己不争气,努力措辞道:“改日...改日在下...下官定当亲自拜访王大夫。”
  说完,慌乱地以袖掩面饮下一爵,王大夫亲切地拍拍他的肩膀,然后笑眯眯地走了。
  林起悄悄擦了擦额头的汗,又开始面临了新一轮的攻击。
  直到他喝得脚下不稳时,敬酒的人终于少了下来,林起抽空瞄了一眼丞相位,发现赵王左手边第一张酒案空空,林安竟是没来。
  明明在书信里还说了必当亲迎敬酒三觞什么的,结果居然敢对他食言。林起一撇嘴,微微有点不爽起来。
  于是酒席未毕,他便撇下众人,偷偷潜入丞相府邸兴师问罪去了。
  他这次仍是从后门摸了近去,不过因为上次林安有意绕远,带他走的那条路是不能再走了,他便凭感觉自己摸索着抄近道,没想到绕来绕去,居然在这小小的相府里迷路了。不过幸好让他误打误撞地找到了相府管事的房间,上次他在相府吃饭的时候那管事也在,也算半个熟人了,让他带路不用解释太多,也不用担心被当做夜闯相府的奸细抓起来。
  “诶,你家老爷呢?”林起抱肩倚在门枢上,突然开口,把上了年纪的管事吓了一跳。
  “林将军?”老管事慌忙迎了出来,“相爷在房里歇着呢,我带您去?”
  “嗯。”林起说完便直起身,跟在管事后面,过了一阵,忍不住开口,似是不经意间问道:“今□□中有个酒宴,你家老爷没去?”
  “嘿,林将军您这可冤枉相爷了,一早就知道今日是给小将军办的庆功宴,相爷能不去嘛。”管事听了这话之后语调一下子拔高,竟是替当朝丞相打抱不平起来,“只是相爷今天晨起就犯了病,疼得都起不来身,服了药昏睡了大半天,就这下午时候还硬撑起来说要去宫中赴宴。结果让人扶着走了没两步,直接就昏过去了,这不,方才刚醒。”
  林起闻言脚步一顿,暗暗皱起眉头,“他身体总这样吗?”
  “可不是吗...”管家提着灯笼,引着林起又穿过一道回廊,摇摇头又道:“这话也就能和您说说,旁人都只道相爷身子不足,腹疾的事可一直瞒着呢。”
  管事将他送至林安的住处后便又提着灯笼走了,林起推门进去,一阵熏香夹杂着中药味便扑面而来。林起呼吸一窒,刚想上一旁打开窗户,随后想起林安的身子大概是受不得凉,于是只能默默提气忍耐下来。
  林安正侧卧着,一手捧着个雕铜手炉,一手捧着卷竹简凑在眼前细细读着,闻声抬头,见林起站在门口,连忙将手上东西放下,支起身子来。一头青丝随之滑在肩上,衬得两片薄唇同面色一般苍白。
  “林起?”他的声音带着些沙哑,但又显得十分惊喜,“你怎么来了?”
  “晚上没见着你,我就亲自来看看我们相国忙什么呢。”林起凑过去,瞄了眼他刚放下的竹简,啧了两声,“真是宵衣旰食,这么晚还看奏折,王上给你多少俸禄啊?”
  “这些迟早也得看,左右也睡不着,倒不如今天多看点。”林安笑着拉过他的手,打量了他一番之后心疼道:“又瘦了,怪我,当时应该留几个女婢的。”
  林起手被他拉着,索性在他旁边坐下,见状连忙制止他,“快打住!你怎么絮絮叨叨跟个妇人一样?”
  林安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说,不过倒也没恼,而是拍拍林起的手,身子又直起了一些,微笑道:“案上那把剑,你拿过来。”
  林起闻言看过去,发现果真有把新月形长剑横在中间。通体玄色,唯剑格处镶有一枚绿松石,在烛火下泛着幽光,为这把肃杀的剑添上一分神秘。他走过去,方一拿在手上,便觉沉重冰凉,他心神一整,略微掂了掂,侧耳细听,竟可闻细微的金铁颤音。
  “此剑名逐云,是我托人从越国求来的。闻说铸剑之水起于九天,清冽汹涌,大有气象,应是把宝剑。你爱武道,我想也许会喜欢,此剑就姑且算作你班师的贺礼,试试趁手吗。”
  林起闻言一挑眉,猛地抽出逐云剑,便闻一声清薄悠长的锵锵剑吟,屋中的灯烛霎时暗了下来。抬头看去,只见银白色剑脊铮铮,一侧从刃随之滑切而下,剑锋纤薄锐利,出鞘的刹那一团锋锐白光沿之一闪而过。“好剑!”林起并起两指抚过剑身之上的黑色暗格纹路,在心里连连赞叹。饶是他从前不通此道,见了这番气象也几乎当场就变成了个剑痴。
  “喜欢就好。”林安半躺在榻上,见他这副爱不释手的模样,眸里也染上笑意。
  林起把剑锵地收入鞘中,见林安招自己过去,便走到他旁边。林安轻轻抽出林起腰上衣衿,穿过剑璏,亲手将逐云剑挂在他腰上。林起低头看着他敛下眉目,认真地为自己系着带子的模样,只觉一颗心似是被屋中的烛火烤得暖融,一时间不想说话,只是乖乖地站在那里任他动作。
  “好了,以后便带着吧。”
  低头看着林安那双满是温柔的眸子,林起有一瞬间几乎要陷了进去。他干咳了两声,然后偏过视线,略带不自然道:“你自己也注意点身体。刚才听管家说你半夜经常疼得睡不着,不疼的时候还熬夜看折子。你说你这么拼命王上也不能给你多发点俸禄,图计什么啊。给你写信好言劝你一句吧,你也不听,冥顽不灵,屡教不改。前几次撞见你发病还骗我说每次一见到我就难受,其实你没见我的时候也是一样的吧,还害得我心里不安好一阵。你说你自己的身体,你就不能注意着点?”
  “嗯,是我的错。”林安堂堂一国丞相,被这么数落一通之后非但不生气,反而眸光闪烁,嘴角漾出笑来。他伸手捞过林起揽在怀里,胳膊收得紧紧的,半饷又低喃了一声“林起...”,轻如叹息。
  林起本来还有不少话要说,这下突然被截住话头,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竟不自觉地婆妈了起来。他在心里唾弃了自己一下,然后身子僵硬地弯下腰被林安箍在怀里,虽然有些抗拒,但抬手摸上他瘦削的肩头,最终还是没挣开。
  “好几年没这样抱过你了。”沉默了一阵后,林安的声音骤然喑哑。
  林起闻言默不作声,只是将头抵在他肩上,任他抱着,闻着林安身上的药味出了神。

☆、第十五章

  卯时,林起准时睁开了眼睛。坐起身来透过窗牖看了眼外面尚且是一片墨色的天空,怔愣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是身在军中了。正准备倒头接着睡,又突然想起,自今日起他便要开始参加朝会去了,连忙起身穿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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