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毓娗抱着躺在血泊中的姐姐,她哭喊着,转头看着那些旁观的路人,却无一人能搭手援助。
莫余雪全身是血,甚至连嘴里都涌出大把的血,她说,“帮我,帮我照顾泽予。”
严毓娗泣不成声,她摇着头说,“你不会有事,你不能有事。”
莫余雪实在承受不住,最后只能抓紧了抱住的手,她抓紧了能握在指间的衣服,当一阵抽搐,最后还是因为血流过多或者全身太过疼痛而止住了呼吸。
严毓娗嘶哑的喊着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远处的儿子看到母亲跪在地上抱着全身是血的姨母,他想冲过来,可正值红灯亮,他差点被奔驰而过的车子撞飞,幸亏反应及时。
当看到少量车子经过,他强硬闯红灯过来,就想问妈妈怎么了?
严毓娗急忙喊,“快,快打电话叫你爸爸过来,快!”
秦响从未打电话给那个所谓的亲生父亲,他迟疑了一秒,最后双手颤抖的拿出手机拨打那个并不算陌生当然也不算很熟悉的号码。
他说,“我妈,我妈出车祸了。”
他把那姨妈的姨字省略掉,因为过于慌张,也可能是存心,他说完即挂断电话,也不管电话那头原本在接到儿子电话而表现出惊喜的父亲。
关棋耀正在开会,会议室里正陷入僵局,然而接到儿子的电话,他不顾众人的注视,即刻接起电话,甚至丢下所有人赶出会议室。
☆、伤害
严毓娗跟随救护车到医院,就在全身是血的姐姐被推进急救室,她也扛不住晕了过去。
秦响手忙脚乱,正想着如何打电话给从未谋面的表哥,然而才拿着妈妈的手机翻通讯录,谁想转头就看见母亲跌倒在地,他一惊,赶紧冲过去扶住。
医生说,“不要紧,她是惊吓过度。”
秦响担心妈妈,只能陪在床边照看,竟一时忘了急救室那边的抢救,而等回过神,他才跑出来,却只见到无数陌生人形色匆匆的从身边走过,他们一个也不认识,就除了行到走廊尽头的一抹身影,看着有点眼熟,他身边有位穿着警服的叔叔陪同,似乎都在极力劝导。
秦响没有看到妈妈口中一直夸耀的表哥,关棋耀出现时,秦响看了看焦急的亲生父亲,“关耀聪呢?”
关棋耀愣了愣,他说,“你妈妈呢?”
秦响一声不响的转身,他走向妈妈的病房。
严毓娗已经醒来,她迷迷糊糊的醒来后,忽然想起了出车祸的姐姐,她赶紧起身,也不管身上插着输液管,急切下床,以致拉扯到了吊瓶,最后东西噼里啪啦的碰撞一起倒塌,吓得秦响大喊,他说,“妈,你干什么?”
严毓娗抓着儿子问,“你姨母呢,她呢,她怎么样了?”
秦响也不知道,他不敢去确认,虽然是个十三岁大的孩子,但胆子比较小,况且一直在想着如何跟表哥说,他都忘了结果。
关棋耀跨上来一步,他赶忙扶住慌慌张张的女人,他说,“毓娗,你先冷静,听我说,余雪她……”
严毓娗怨恨的看向出现在眼前的男人,她看向他,她看到他明俊的脸上满是哀色。
对,那是哀色,那就是一个惨烈的答案,他在告诉她,她唯一的姐姐已经不在了,已经走了,她真的走了,这一回真真正正的离开,再也不会回来。
“不,你骗我,你滚,我要去见她!”
她突然的推开身前的男人,就想冲出病房。
关棋耀把人抱住,他说,“毓娗,你别这样,余雪失血过多,她已经……”
“不,不,不可能……你说谎,你骗我!关棋耀,连你也骗我,你们都在骗我,所有人都在骗我,除了姐姐,除了她……”
秦响无措的看着哭得痛彻心扉的母亲,他想说什么,关棋耀只能把人抱紧了,他就跪在她面前,抱着瘫软在地的女人,他说,“是,我也在骗你,对不起,对不起。”
秦响坐在一边看着不停呢喃着你骗我的母亲,他想说什么,最后没说,他转头想走出去,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他抬头看到那个姨母爱的男人,也是表哥的父亲,他冲进来说,“余雪呢,余雪在哪里?”
严毓娗看到关耀聪,立马冲过去,她就想把他撕碎了,可还没有冲到人家面前,关棋耀已经把人捞住,他说,“刚才有人带着泽予去领了余雪落下的旧物,有几个人说是余雪的同志,他们带走了泽予。”
关棋耀急忙转身冲出去,他边走边打电话,然而,所有号码回应都是请稍后再拨。
关耀聪打开车门上车,他说,“去警局。”
罗又父说,“去哪个警局?”
关耀聪也不知道,他说,“所有附近的分局,我要找到泽予。”
罗又父即刻调转车头,他本来想问,莫处长的情况怎么样了,然而看着焦急的人,想来结果不会很好,甚至已经很糟糕。
关耀聪脑袋里一团乱,他万万没想到,今天瞥见的车祸现场,竟然是她。
他不愿相信,但是,不相信还能做什么,在听到灾祸的消息时,他整整愣了十几分钟,直到回过神,又父说,“泽予还在学校。”
他想到了自己的儿子,那个女人交代给的儿子,她说,“作为父亲,你管不管他,给一句话。”
关耀聪当时说,“我管他,也想管你,可以吗?”
莫余雪说,“儿子很听话,只要你不过分要求,他不会乱来,虽然他还无法原谅今天的局面,但总有一天他会接受真相,我相信他能处理得当。”
罗又父想说,“莫处出车祸,我已经派人去调查。”
关耀聪说,“车祸的安排……”
罗又父当即接话,“肇事者在逃逸,可能需要一点时间。”
关耀聪整个脑袋在嗡嗡作响,当他关上打开的车窗,他蓦然转头问,“余雪说你清楚我妈当年留下的遗产继承书。”
罗又父点点头,他说,“陆董事长特意托我交给余雪。”
“为什么?”
“其实在陆董事长去世前,她打电话给莫处长,她请求莫处回来,只是莫处长不同意。”
“你说什么?”
“另外,陆董事长意外逝故,跟柳蕙霞脱不开关系。”
关耀聪太阳穴猛烈刺痛,转然间,好像有一个炸弹硬塞在他脑袋里,因为一时疏忽,他按了定时爆炸按钮,然后在十几秒不到的时间,炸弹猛然爆炸,瞬间将他炸得尸骨无存。
罗又父说,“莫处之所以不同意留下来,就是因为柳蕙霞威胁。”
关耀聪茫然的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他说,“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罗又父说,“她不让我说,另外,关棋耀一直在觊觎关企董事长的位子。”
“你说什么?”
罗又父开车的手有点抖,但历练在沙场上多年,这一点隐忍他轻易的遮掩过去。
他说,“莫处长为了严毓娗不受到牵连,她选择离开海市,柳蕙霞说,如果莫处长不离开,就让严毓娗不好过。”
关耀聪瘫坐在副驾驶座里,罗又父说,“我没想到会造成今天的结果。”
关耀聪说,“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真相。”
罗又父说,“泽予的妈妈不让说,你知道她的性子。”
“可现在她出车祸了,你知道吗!”
关耀聪突然吼起来,他朝原本也无辜的旁观者吼出心中的怒气和愤恨与悔悟。
他早该想到关棋耀出国多年,他不可能安安分分的在外面风流快活,生在关家里的人,没有一个不好斗,他们这一生的使命都是为争斗而活,强者争雄,败者埋入尘土,多少人已经告诉他事实的真相,他只是不愿往那最坏的方面去想,却不料,结果并非随他的意志转移。
两人开车到了海市秀南区分局,关耀聪踹开了车门下去,他急忙冲进警察局里询问,“我儿子呢,我儿子在哪里?”
罗又父紧急跟随上去打招呼,他找了熟人帮忙解围,按照关耀聪的追问方式,不出三分钟,警察肯定以扰乱行政治安为由,逮了他关上几个小时。
局里的队长见到又父,他过来询问缘由,听了始末,他说,“人在第二分局。”
其中一位女警刚从外面回来,见到电视上的关氏董事长,她认出了今天事故家属,随即走上前说,“关董事长,你儿子在第二分局,他情绪很不稳定,你最好把他领回家安抚安抚。”
这女警今天差点被咬了,想到那个沉默的少年逮着谁咬谁,不由吸了口冷气,那杀气汹汹的少年,想必不愿接受母亲车祸身亡的事实,因此抱着死去的女人留下的东西,一动不肯动的坐在警察局门口,别人劝他进去,他不进,劝他回家,他叫所有人滚。
因为是俞城那边的高层打电话过来帮忙照顾,所以有几位内勤女警员赶着去劝导孩子,就怕他想不开,如果孩子出三长两短,俞城那边肯定不好交代,而且人家已经往这里赶。
关耀聪和罗又父赶到了第二分局,他们才到警局大门,眼见到关泽予坐在阶梯上,他抱着怀中的衣物,埋着头,肩膀抖得厉害,也不知是在哭还是在害怕。
关耀聪跑过去,他喊了一声,“泽予。”
关泽予明显抖了一下,他仍旧不抬头,只是更加抱紧怀中所有物,好像这样就能把死去的母亲抓住,这样也许能让她留在世上,而不是太平间里。
法医今天出动了,他们出动的原因是俞城那边给命令,而肇事逃逸,他逃得过今天,绝对逃不过明天。
关耀聪想抱抱孩子,想安慰他,想说点什么,然而摸了摸孩子的头发,他才发现身为父亲,他是个不称职而且是失败彻底的男人。
罗又父说,“泽予,我是又父,我们回家好不好。”
关泽予仍旧一动不动,当关耀聪想抱过儿子,关泽予猛然甩出手,他挪开向一边,那甩出来的手,差点就抓伤了关耀聪的脸。
关耀聪心里也不好受,或者说,他心里也压抑,再僵下去,难免会爆发,他说,“泽予,我们回家再谈好不好,你怎么责怪爸爸都行,但你不能一直坐在这里。”
关泽予一动不动,他把头埋得更低,罗又父分明看到少年的身子在抖,那是全身心都在抖的样子。
两人正想劝动孩子,而出去买东西的谭韧天,他回来见到关耀聪,当即冲过来,他把人抓出去就是一顿揍,他说,“关耀聪,你还有脸出现,你凭什么出现?”
关耀聪火气也正蓄头上,就等着爆发出来,谭韧天的挑衅无疑成了导伙索,两人三言两语就打在一起,各相送上拳头。
关耀聪说,“他是我儿子,我管他还由得你来指手画脚。”
谭韧天说,“你把他亲生妈妈害死了。”
谭韧天说着揍过去一拳,关耀聪怔了一秒,正想还手,突然间,关泽予抬头撕心裂肺的大叫,他用力的扯破了嗓子喊,啊啊啊啊!!!!
罗又父吓到了,而还想打架的谭韧天和关耀聪也吓到了,两人争相赶过来,关耀聪抢先一步,他踹开了毫无相关的人问,“泽予,你怎么了,你别吓爸爸,你别这样,心里不痛快,你冲着我发火,你就算对爸爸出拳头,我也不会还手,泽予,你别这样。”
关泽予握紧了拳头撕心裂肺的喊着,他青筋暴涨开来,又父说,“他再叫下去,声带会断的。”
关耀聪当即抱着儿子,他把他抱紧了说,“泽予,你停下来,你不能这样。”
关泽予忽然间就停了声音,大家都以为他听话了,没想到,低头一看,却发现他晕了过去。
☆、怒斥
从小到大,他一直很快乐的成长,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失去她,而且那一天到来,有些突如其来,就像晴天霹雳,悴不及防的他就卡在那里,动作僵硬着定格下来,他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只能全身心颤抖的裹着自己,想逃避这个突然变得冰冷的世界。
那一年,正值春节烂漫,走过海市的街道旁,可以看到繁花似锦,郁郁葱葱的树木遮天蔽日,这座城市就像一座小花园,它栽满了花花草草,繁华锦绣的一看就是全天下最漂亮的城市。
记得来到这里的第一天,他踏上这片厚实土地的第一刻,当时欢呼着从机场里跑出来,他回头看到面带微笑的妈妈拉着行旅箱说,“小心车子,别撞到人。”
他跑出去拥抱着陌生的城市,因为爸爸在这里,所以即使陌生,也觉得温暖实在,为此伸出双手举向天空,一个拥抱天地的手势,他说,“妈妈,这座城市好大呀。”
莫余雪看着兴高采烈的儿子,她招了一辆出租车,把行旅放到后备箱,她叫儿子上车。
关泽予跑回来,他说,“为什么爸爸不来接我们?”
莫余雪说,“他很忙,而且我想给他一个惊喜,这样不是更好吗?”
关泽予接受妈妈的解释,他说,“好,他见到一定很惊讶。”
“为什么?”
“那我长得像他吗?”
莫余雪笑了笑,她打量稚气未脱的儿子说,“像一点点。”
“啊,就一点儿啊。”
关泽予略微失望,只是被母亲摸着头,他扒在车窗上看外面飞驰而过的风景。
他说,“这里的街道好宽,好干净,不像我们生活的小镇,感觉好小。”
莫余雪问,“泽予喜欢这座城市?”
关泽予欣喜的回答,“喜欢,很喜欢。”
其实他想说,只要有妈妈在的地方,不论在哪里,我都喜欢。
可是如果她不在了,那么哪里他都不喜欢。
他沉在梦里,想陪着妈妈过那未完的梦,妈妈说,等你长大了,要找个大大房子,迎娶最美的新娘,然后过上最好的生活。
那时他说,“我都还没长大,你想得那么遥远。”
莫余雪摸着儿子的头,她说,“很快,很快就长大了,你看,小时候巴掌大,才过那么几年,晃悠悠的你长这么高了,甚至,比妈妈都高了。”
关泽予搭着妈妈肩头,他说,“我再高,也是你儿子,妈妈难道不希望我长大?”
莫余雪摇头,她说,“我当然希望你快快长大,也希望你懂事,不要任性,不要随便闹脾气,好不好?”
关泽予猛点头,他说,“我是您最乖的孩子,也会是爸爸最乖儿子,相信我。”
他在梦里挣扎着,想改掉一些话,比如这句,也会是是爸爸最乖的孩子,他不想实现这个承诺,所以剧烈的挣扎,就这么努力的晃着头,想甩掉这一层负重,可是无论如何挣扎都毫无用处,因为那句话就盘桓在他耳际,我会是妈妈最乖的孩子,也会是爸爸最乖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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