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由于爹和璟叔的经历,我对异型的情爱有种超乎控制的敬爱怜惜之情,也正因为这个,我对秦清始终恨不起来。无论他对我还是对秦朗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我都无法恨他。 秦清是先帝唯一宠爱的二皇子,后封为辰王,封地是富饶丰沃的两广以及蜀滇。天下皆传秦湘是武林甚至天下第一的美人,但秦湘远远不及秦清。秦湘因妩媚妖冶著名,被誉为"湘夫人",秦清则是因为拥兵自重,封国中国而誉满天下,只是偶尔有人会叹息说他容貌过于女气,不堪王者贵相。我见过众多妩媚的美人,唯独秦清配得上"冶艳"一词。他并非女气,只是魅惑苍生的美太咄咄逼人、欺霜赛雪,使人完全震撼于他的容貌,而忘了他的人。尽管我对他一再通融,甚至是撮合他与锦笑,他却从来没有减少过对我的恨意,只是因为秦澜......还有朗儿。 我从来不知道秦清原来是喜欢秦澜的,我知道娘亲对爹的恨是源自爱,却忘了男人的心里也是容不下情敌的。我若是早知道就绝不会生生惹上他这个瘟神。可是以秦澜的秉性,他能让我知道么? 秦澜,即当朝新帝,既是我夫君,也是我姐夫。我们自幼相识,他喜欢捉弄人,或者说喜欢捉弄我更加恰当。秦澜极其聪明,天下无人匹敌,我只消看他那双碧海深邃、波澜不惊的眼睛便知,他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却硬生生地闯了进来,还温雅谦逊地霸占了别人的命运。他是我这世上唯一一个能让我恨到咬牙切齿的人,也正由于他的存在,我对别人从来都是淡淡的,甚至后来对秦朗也变得漠然了。 水音曾看到了朗儿与我亲吻,之后便跟我说,"康羽,你命带青鸾,将来是要作皇后的。你也是聪明的孩子,朗儿命薄如纸,跟你根本就不可能,水姨希望今后不要再发生那种事了,能离朗儿多远就多远。即便是璟和令尊做主,水姨也不愿朗儿因为你而命赴黄泉,你要明白水姨做母亲的苦心。" 我从来不信命,但是我犹记得几年前在凤阳宫中秦澜给我的初吻,我怕的是秦澜。 可是后来他娶了我孪生姐姐赵康翎,我放宽心,曾回静音涧看过秦朗几次。只是没有想到,变故来得如此之快,姐姐走了,只留下了她爱的见证--"福廷"。我不知道,原来秦澜竟如此厉害,也没有料到他如此无情,我顶替姐姐入宫,与其说是欠姐姐人情倒不如说是我自私地给自己留下条后路。因为我以为这样多少可以保全秦朗。可是秦澜根本不在乎任何人,他要的只是我完完全全地为他所有,当时他不顾我的感受任由赵氏逼死了康家满门,然后又利用林斌害死了璟叔和水音,使秦朗十二三岁便变成了孤儿,只能投靠水铮,而水门早就是"宇"的一只,一切都被秦澜控制了。我当时不知道,还傻傻地将秦朗保下来作了福廷的少傅,可是我也只能那么做,秦朗不通世事,更加不懂为官之道,即便我知道这都是秦澜的圈套,我也不得不这么选。 我曾经以为秦澜为我做这么多,他应该是很爱我的,可是我还是错了,他是帝王,无情得紧。他可以不顾我的死活,只要他想得到的。我到那时才领悟得到即便秦朗喜欢的并不是我,可是他至少对我有情,至少在乎我的喜怒哀乐。 秦朗,字忆卿,是我一想起来就会心痛的人。他是璟叔唯一的孩子,自幼体弱多病,爹视他如亲子,也希望我们能青梅竹马、白头偕老。我每每看到净如白雪的秦朗便会想到厌恶的秦澜,于是愈发喜欢他。我本来以为我们心有灵犀,不点自通,以为我们只要努力一定可以在一起,然而我都料错了。秦朗的确爱过我,可是他深爱的只是他记忆中静音涧里的二姐姐,当他被告知康翎皇后就是康羽时,他没有我预料的惊喜。他只是淡淡地打量了我好久,虽然不曾怀疑我是骗他的,可是那种淡然让我心如刀割。也是那一刻,我对他的情动摇了,我开始为自己铺设后路,人都是自私的,我做不到爹那样,也许是从秦澜身上沾上的无情吧...... 秦朗年幼,也不通世故,但是这并不代表他蠢,他年仅十五便得探花作了太子少傅,没有真本事他在宫中也混不下去。后来我们出宫,他更是展尽一切才华,助秦澜统一了大陆。那时我们虽然日日在一起,但是终究有了隔阂,小吵小闹不断,而后我连仅剩的旧情依恋也耗尽了,换来的便只是陌路了。他说他一切只为了我放弃嗔念返璞归真,我苦笑不得,难道只有静音涧中的二姐姐才是我吗?我做了那么多又何尝不是为了他,只是他执迷不悟而已。 又是阴霾的秋雨,明日是福延的周岁,我什么都没有准备,想必也不需我准备什么,秦澜何时真真正正听过别人的? 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不多时,灵芝进来了。 "小姐,秦朗说宫里面正在为公主与小皇子的周岁忙得热火朝天,小姐要不要挑个吉祥的东西送进宫中去?" 我摇摇头,道:"皇上的孩子抓周,我能准备什么?你们也别忙了,做好各自的事就好。" "小姐,那也是你的孩子啊!"b 我苦笑,"世上还有我这样的母亲吗?" 灵芝不再说话,递上各支的信件后便退下去了。 傍晚雨歇,好几天没露过面的太阳斜挂在圣京皇城角楼。我起身,行到窗前,外面全然不似里面,一副盛大节日的热闹景象。不仅皇宫中,就连小街小巷都挂满了红艳艳的灯笼,繁闹的街市、不绝于耳的吆喝声、堪比春花的笑容,无一不昭示着秦国的繁荣安定。为了这些太多人付出宝贵的东西,而为了维持它又有更多人披星戴月、呕心沥血。我没有忘记血淋淋的代价,可是看到这些,我还是情不自禁地笑了,我忘了有多久没笑过了,只觉得脸上僵硬,扯不开这个欣慰的笑容。 低头转身欲回,偶然发现下面秦朗正仰头望着我,脸色不佳却带着笑。我知道,他是累了。 可是他累了,犹有秦清相伴,我呢...... 我敛笑,冷漠地回视着他。他低头沉默了一会才又仰首望向我。 "皇兄今晚要来,皇后准备一下。" 说完他就走了,一身华服印在地上的水迹里,碎得如此落寞。我看着,心痛袭来。 朗儿,对不起......慌乱·储君失踪 这日,秦朗正在院中小榭里听雨观荷,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约摸听到什么"太子"的,知道事关福廷赶紧出来赶至大殿中。 凄凉的大殿里,一行二十几人匍匐贴地跪着。每个人都是湿嗒嗒的。 "出了什么事?"皇后的语气有些慌张。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奴才们该死没有看好主子。" 皇后身形晃了晃,眼神开始空洞。 "说重点,太子殿下怎么了?"心念扶助皇后,责问。 "奴才们将东宫上上下下全翻遍了就是没有看到太子。" "失踪了!"秦朗惊叹。难道真的有哪个后妃如此大胆?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那群人失声惊呼起来。 皇后极冷的笑了,"太子失踪了,生死未卜,你们身为奴才,现在居然只顾着自己的生死!平日枉费廷儿真心待你们!心念,将这些人的手筋全部挑断,押入天牢!" 皇后不得圣宠,独得一子福廷太子,颇得圣上欢心,而后宫中又一直子息匮乏,皇后无论如何都不会失去后位。可是而今,太子失踪,皇后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她便成为了众多后妃中最没保障的那个了。就算她再耍尽心机让每个侍寝的女人都怀不上孩子,她也不可能让自己再怀上龙种。 这便也难怪她会这么在乎,可是秦朗最见不得她一个纤瘦温良的女子居然说得出这样血腥的话。"皇后,他们是唯一的证人,若是要找回福廷太子,还得靠他们。现在不是发怒、追究责任的时候,先要找回太子才是正理。" 那群太监宫女连忙望向少傅,目中带着感激。 "先去东宫!"皇后听秦朗这么说,两眼一眯,大声宣命摆架。 她很慌,秦朗体会得到,这大概是一个母亲在得知儿女失踪后应有的正常反应吧?母爱,一个伟大而疏远的字眼,娘亲很爱自己,可是那爱好短暂。秦朗如此想着,脚步也跟上去了。 皇后匆匆走了几步,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回过头来,看了看秦朗,"你身体还没有好,又下着雨,在这里歇着就好。" "微臣是少傅,太子失踪,微臣怎能置身事外?"秦朗的语气很强硬,不容拒绝。 虽然凤阳宫是后宫中最偏僻的一角,离圣清宫最远,离东宫便更远了,但是,皇后赶得匆忙,一刻钟后到了东宫。秦朗跟了几步没能跟上,便落单了,一个人扶着伤口,在后面追着。等到他到了东宫时,那里已经汇集了不少人,太后、皇后以及平日里新帝常临幸的宠姬全在。有的虽在哭,却瞧着别扭;有的心不在焉;有的思虑着如何开脱,也有几个用软得发酥的声音劝着太后。 秦朗看得明白,暗自冷笑,悄然踱至皇后身后。 "皇后,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太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拿什么来赔!"太后震怒。谁都知道自兰妃被打入冷宫后,后宫就是太后掌管着,而今皇上唯一的皇子失踪了,这个责任她便是太后也逃不脱干系。更何况,这后宫中,太后虽然不喜欢皇后,对太子却是疼爱得很,太子出事,她是真的很心疼。 "哎哟,母后,咱们皇上在前方为社稷苍生餐风饮露,皇后娘娘却在凤阳宫中养男人。我道少傅无缘无故消失了这许久,原来是在皇后宫中享受美人恩呢。" 说这话的是继兰妃后,最得皇上宠爱的灵妃,平日倒与太后不温不热的样子,而今倒像是太后的亲生女般乖巧的腻在了太后身上。 秦朗不由怒了,向前迈了几步,皇后却似早已发现他了一般,毅然向太后灵妃那边走了过去。浑身上下都显示着她迫人的寒意。 初露头角 "儿媳知错了。"她凉凉的语气听不出波澜,但是秦朗知道她要爆发了。 众妃有些得意,灵妃更是,平日颇得圣爱,偏偏不能动这皇后分毫,今日可是太爽了,都笑了出来。 "啪!啪!"连续两声,响亮得整个东宫回响良久。 秦朗不屑的看了惊圆双目的灵妃。那神情仿佛在说--你自找的! 东宫中其他后妃,甚至太后,看着灵妃红肿得滴血的脸蛋,来不及笑,手不由自主地捂住自己的脸。 太后不自然地笑了笑,退了两步:"皇帝颇爱太子,你们身为皇儿的后妃,食君之禄,也该为君分忧,各自回宫去,好好找找太子是不是躲起来了。"她这话其实也是在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可是偏偏皇后不肯就此罢休。 "站住!"看见众人便要撤离,赵康翎大声喝道,"林斌入狱,廷儿又没有出宫,俗话道家贼难防,劫走廷儿的定是宫中之人。你们若是不老实交代,休怪本宫无情!" 这些人大概是从没有见皇后发过威,皇后已经说得这么明显了,她们犹自面面相觑、三言两语。秦朗叹口气,心惜她们这般不懂世故、不通事理,枉自葬送了性命。 "皇后这是连哀家也怀疑了?"太后大怒,又有众妃撑腰,嗓门大了一倍。 皇后闭目思虑一会儿,戾得睁开,目露凶光,"无论谁,只要妄想对廷儿不利,我决不放过!" 心念长叹口气,靠近赵康翎,俯身跪下:"小姐息怒,不要自乱阵脚,宫中纪律森严,那贼子应该还没有出宫。只要好生找找太子殿下不会有事的。" "心念公公说的是,皇后先歇息一下,微臣去问问。"秦朗说着就行到了东宫常侍面前。 "你们什么时候发现太子不见的?" "回少傅,近来少傅不入宫来,太子殿下一直让着要去少傅宫找少傅,可是殿下只是口上说说,连东宫都没出过。昨夜奴才还服侍太子睡下,三更时,奴才听到殿下叫水喝,奴才还特地换了壶热茶进去,今晨奴才听得破杯之声,入殿一看,床上一片狼藉,殿下早已不见踪影了。" 秦朗先让他们起来了,才回头看了皇后一眼,说:"太子应该是昨夜被劫走了,而且很快。有两个可能,一是,太子看见熟人,自愿跟他走了,另一个,就是来者是连大内高手都无法知晓一丝行踪的绝顶高手。" "少傅未免太过果断了吧?即便是跟着熟人走了,这后宫中若是有哪位娘娘能够做到,那也只有皇后娘娘,少傅不要血口喷人!" 秦朗看向说话的人,是一个娇弱的小姑娘,宫女装扮,扶着一个跟她有些相似的妃子。 "晓词,不要乱说话。"那位娘娘慌忙护过她。秦朗记得不是很清楚,约摸记得这是一个不怎么喜欢热闹的贵嫔,好像是叫唐琬词。 "姑娘好胆量,可是本官说的是事实。而且此事肯定跟前丞相有关,待本官查出个究竟来,姑娘再下评语不迟。"秦朗微笑道,并没有生气。他本来就长得好看,这么微笑地看着别人,更是多了种风流倜傥、含情脉脉。惹得唐晓词本来发怒的脸嗵得涨红了。 "既然少傅知道此事跟丞相有关,还不快去天牢盘问林斌?"皇后打断了他们。依然没有什么热度。 秦朗的心跳乱了一会,回过身来,说:"臣这就去,各位娘娘是否可以散了?" 皇后的脸色比先前还要难看,"散了。本宫与你一并去。" ※※z※※y※※b※※g※※ 审问·劫走福廷的是谁 林斌虽然入狱,气度却不减丝毫,看到皇后还以旧例拜了她。 "本宫不为别的,只问你,太子在哪?"皇后虽故作镇定,秦朗却明白而今的赵康翎快要疯了。 "皇后娘娘这么能干,问我一个废人干什么?"林斌似笑非笑,眼神淡漠。 "你!"皇后气得脸都涨红了,起来踱了几步,才软软地说,"萧贺在本宫手里,你不想救他?" "想。"林斌脱口而出,没有丝毫犹豫,但也没有激动之态,"可我救不了他,他以前是辰王的人,自有人会救他。" 皇后微微笑了笑,"没错,的确是这样,辰王协议,只要放了萧贺,他自愿递上降书削藩。"顿了顿又看向林斌,"可是萧贺拒绝了。" 林斌听了终于惊望向皇后,似乎在寻思着该不该信她。最后他看了秦朗一眼,跪了下来。"罪臣的确利诱过灵妃,让她对太子下手,但是她胆小如鼠,罪臣落狱,她忙着脱离干系,又怎么会动手?" "这个本宫知道,除了灵妃,你是不是还曾跟别人提过这个交易?" "兰妃,但是她早被打入冷宫,就算劫了太子,她也不能翻身,那又何必惹上这多仇家?更何况,紫金殿离东宫甚远,途中不可能没有人看到。" "兰妃?"秦朗重复一下这两个字。兰妃是唯一一个被新帝打入冷宫的后妃,而且是从巅峰狠狠跌落谷底,如果是她,那么报复的可能性更大。那么福廷的安全难保。他瞥一眼皇后,果然,她的脸色突然变得十分难看。 "你知不知道兰妃最恨的人是谁?"皇后苦笑,"不是伍昭曦,更不是秦澜,而是我。她自恃德才兼备,又颇得圣宠,求子心切。可是无论如何都怀不上,她恨我,因为我是那深宫中唯一作了娘的女人。我便是不常在宫中,有些事情我还是知道的,兰妃若是恨一个人......" 说着,赵康翎突然落起泪来。秦朗不知为何,看着她的泪容,只觉心痛如刀绞。秦朗一直以为赵康翎是不会哭的,因为平时的她太冷漠。 "皇后,说不定,只是后宫某人的恶作剧罢了。"秦朗说这话连自己都不信。 "秦澜是何人?你不见这后宫中没有一个女人是朝廷重臣、皇室贵族的女儿吗?他是从来不会将危险留在枕边的。只要是他觉察到丁点不对,无论是谁,他必除之。"赵康翎说得咬牙切齿,秦朗惊讶地看着她,"可恨他居然将兰妃留下了!若是廷儿真出了事,我倒要好好跟他讨教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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