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尘脸色一变,愣在当场,半弯著腰,看著火儿抱著玉簪施施然的上楼去,好在,小尾巴绝心也跟前跟後,让他不至於乱想得太离谱。 "师弟你也早点歇息吧,折腾了一天,应该很累了。"绝风忍不住出声。 "是呀,睡吧,都睡吧,天乾物燥,小心火烛。"燕清轻笑两声,关上房门。 "都哪里摔疼了,让我看看。"绝心道。 玉簪掀起衣袖,露出青紫一片的手肘。y "唉呀,都紫了,师兄也真是的,都不接住你。"绝心一边给玉簪上药,一边唠唠叨叨的数落绝尘。 玉簪眼眶一红,泪珠在里面凝结起来,却迟迟不肯落下,使劲的吸著鼻子,以压住哭意。 "小伤而已,几天後就消了。"火儿见玉簪委屈成这个样子,不由有些好笑。 "不是因为疼,是因为,因为......" 玉簪嘴巴一瘪,抽噎著,却说不下去了,因为泪珠如雨落下,劈里啪啦的,一下子就淋湿了胸前的衣襟。 "知道知道,是因为那个大冰块故意不接住你,伤了你心了,是吗?" "不要这麽说我师兄,师兄当时肯定是没注意到,要不然,他那麽疼玉簪,怎麽会眼睁睁的看著他摔跤也不救他。"绝心急急分辨,却自知实情不是如此而有点心虚,不是太理直气壮。 "是吗?"火儿挑著眉毛,故意道,"当时他们好像是面对面,大眼对小眼的,怎麽会没注意到呢?" "那个......那个......"绝心涨红了脸,他本性纯良,从不与人争执,口舌之争哪里是火儿这个千修百炼的狐狸精的对手,一个回合下来,就溃不成军了。 "你不用帮他说话了,我知道他是故意的,他不想让我明天再去庙会。" 玉簪恨恨的。 "那,师兄也是为你好啊,你看你的脚。"绝心帮玉簪搽完身上的青青紫紫的摔伤後,就将他的袜子除了下来,看到了打满血泡的双脚。 "不能走路,可以抱著我去啊。他又不是抱不动我。我很重吗?" 琥珀色的眼珠经过泪水的洗礼而更加透明,期盼的注视著火儿,在这样的清澈如水的目光下,又有谁能忍心说是呢。 "不重,一点也不重。"火儿不负重望,给予了玉簪最大的肯定。 "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抱著你逛街,不合乎礼仪呀。"绝心急道。 "什麽礼仪?"玉簪不解,眉尖轻蹙, "两个大男人,是不能当街搂抱的。" "那我变成个女的就可以了吗?" 36 "那我变成个女的就可以了吗?" "女的?那更不行!男女授受不亲。"绝心大叫。 "两个男的不行,一男一女也不行。" 玉簪低下头,冥思苦想一番,"那我变成一只动物行不行呢?比方说兔子。" "呃。"绝心歪著头,"这倒是行。不过,变成兔子可只能吃胡萝卜,你什麽时候见过吃八宝糕的兔子?那不得天下大乱。" "唉。" 玉簪有点丧气了,"做人怎麽这麽麻烦。" "是挺麻烦的。"绝心头点如捣蒜,"其实我也不明白那些礼仪有什麽用,只是师兄们都这麽说。"然後就低下头,肩膀也搭拉了下来,下巴挨著前胸,极大限度的体现了一次经过长期锻炼的身体柔韧度。 垂头丧气了半天,猛的惊醒,"你说,他们会不会是因为不想让我们去庙会才编出来的?" "他刚刚跟你说的?" 玉簪大吃一惊,本来就很大的眼睛睁得更加的大了,满眼的眼白,都见不著眼珠了,"刚刚才说的?" "说什麽?"绝心也惊了,不知道玉簪怎麽一下子这麽激动。 "礼仪啊!" "哦,那个,我想想,第一次下山的时候说的,两百年前吧。那个时候我总喜欢跟师兄粘在一起,走路手拉手,吃饭排排坐,睡觉紧挨著。後来师兄跟我说,这样是不对的,我已经长大了,不能再跟小时候一样了,要学会独立。从那以後,我才知道世上还有礼义廉耻。唉,好怀念小时候在山上的日子啊,"绝心长吁短叹,哀悼了一番, 把玉簪气得白眼之翻,就差没闭过气去。 "那怎麽会是不想让我们逛庙会才编出来的!难道他未卜先知,能预知几百年後的事情?" 玉簪眼冒凶光,在房间里暴走。 "对喔,我也是顺口一说。"绝心没心没肺的傻笑著,一点也没觉察到玉簪已濒临崩溃,"那个八宝糕啊,听这名字就知道肯定是超级超级好吃的东西了,你吃的时候有没有吃出来是用什麽做的?给我说说吧。"转过头来,口水横流,目光痴呆。 "你走吧,我要睡了。" 玉簪高举右手,挥了一挥,手势绝决而优美,好似演练过千遍万遍,历经了无数岁月的洗礼,沧海桑田,万水千山,唯有一挥,成绝响矣。 是什麽造就了这个手势,是什麽支撑著它的内涵,这一切的一切,要从两百年前的某天说起。 那是一个无比炎热的夏季,白昼特别的长,绵绵不落日,月亮在太阳的淫威下,怎麽也不敢提前出来,只能推後,推後,再推後。 凉风无信,烈日正浓,在这样一个天热人晕的午後,勤劳的玉簪为了一饱口腹之欲,挥舞翅膀,头顶树叶,勤勤恳恳的在林中忙碌著。想像不出来他的勤劳程度?看流水线上的工蜂就知道了,那翅膀挥舞的频率,那额头沁出的小汗珠,统统如出一辙,甚至更甚一筹,你想啊,流水线的工蜂人家讲究分工合作,团队精神,一个好汉三个帮啊,团结就是力量。 可是可怜的玉簪,独立作业,奋勇摘果,那可都是孤军作战啊,一个後援团,同盟军都没有。 所以,在如此艰难的妖力资源下,如此炎热的天然环境下,地上的野果仍持续不断的增长著,从平原到山丘,可喜的昭示著玉簪的骄人成果。 当玉簪无比欣慰的趴著,款款的注视著那座小山,甜蜜的想,热的时候吃一颗,解解暑;无聊的时候吃一颗,解解闷;肚子饿的时候吃一颗,解解馋;什麽也不干的时候吃一颗,世界多麽美好。 37 在这样的光明的前景下,贪吃而好吃的玉簪一不小心睡过去了,并顺便做了个更加美好的梦,那梦里的果堆啊,更高了,更大了,更加起伏了,连绵不绝,吃之不尽,让他咯咯的笑个不停,直到气管无法提供如此繁忙的气流交换,叫嚣著要求提前结束休息,而不得不醒了过来。 美目微张,睡眼惺忪的玉簪,凝眸望向果堆,得意的笑,得意的笑,笑到一半,被卡住了,红彤彤,油亮亮的果子啥时候变成了煤山了,黑乎乎的一大片,望山不是山,全是苍蝇飞。 夏天的苍蝇大家都知道吧,这里嗡嗡,那里嗡嗡,赶起来满天飞,不赶的话黑压压,当它们成群结队的驻守在某种食物上时,足以让乞丐都望之兴叹,自叹弗如。 如果说一个包子,当乞丐捏了个完整饱满的五指山时,你可能只是会横眉冷对一番,而当苍蝇占领包子时,那麽你绝对会吐之而後快,恨爹娘多生了一个胃,两只眼睛。 於是林中响起一声惨叫,直冲云霄,引得空中乌鸦跌落无数,致使百年後,林中方再现乌鸦,那还是从遥远的北方移民过来,不知玉簪厉害的一只傻鸟。 经过如此惨痛的教训後,玉簪总结了一下心得,第一,储备粮食不是美德,见之即吃,吃不完即塞,塞不下就撑,反正绝对,万万不能在没有吃完之前睡著。第二,苍蝇乃不共戴天之仇虫,山无棱,天地绝,乃肯不恨它。 杀人是有罪的,杀妖也是有罪的(在玉簪的是非观里),杀苍蝇?玉簪一定肯定以及绝对的会对你深情的唱上一句,"杀吧杀吧杀吧不是罪。"然後慷慨的奉上一个专用杀蝇拍,巨大程度足以遮天蔽日,毁天灭地。 扯远了。当玉簪正沈浸在那个绝决的手势和沈重的记忆中无法自拔,耳边的苍蝇居然又出声了。 "可是我还想听你说说八宝糕的事。"b "想不想听我发疯的事?"一张极度狰狞的面孔出现了,眼如牛斗,鼻中喷火,忽哧忽哧大喘粗气,牙龈尽露,寒意森森,苍蝇苍蝇你别急,现在送你上西天。 "你......你......你......"绝心正沈浸於糕点的世界里,面前飞舞著无数叫得出名字和叫不出名字的糕点,五光十色,芬香扑鼻,让人垂涎欲滴,谁知凑上前去,竟换成了这个绝世恶鬼造型,把他吓了个半死。 火儿万分艰难才能忍住不要笑得太大声,以免惹得他们暂时放下私人恩怨,枪口指向他,此情此景,一比二,形式可是大大不利呀。可是,这两个人简直是活宝。实在是让人忍得太辛苦了。"好了好了,你先回房吧,玉簪也累了,庙会的事明天再说。" "你说我们要不要再争取一下。"佳人咬牙切齿只为美食。 "要!肯定要!你现在就回去跟你师兄好好争取。"火儿安抚他。 绝心紧握小拳头作奋斗状,带著五分慷慨,五分忧虑,交织而成的十分复杂的心情迈出了房门,留给他们一个令人景仰的背影,如果忽视掉他嘴里的念念之辞的话。 明天是先吃八宝糕还是绿豆糕呢?八宝吾所爱也,绿豆亦吾所爱也,唉呀,两个人家都好喜欢吃,不知道要怎麽选啦。要不然一口八宝一口绿豆? 38 "人已经走了,可以收功了。" 玉簪颓然倒下,激起灰尘棉絮无数,如若现在不是夜晚,如若现在阳光普照,必能见到漫天飞舞著的致咳物体,充盈在房间的天上地下,无处不在。 "咳咳咳。"火儿虚咳两声,"能不能请你下次能优雅的倒下,首先臀部轻柔的接触床面,然後一手支撑,侧卧而下,当整个上身至於床上时,手改为拖腮,注意,做这个动作时一定要注意力度,以免脸部变形,那可就美感全无了。这可是我的独家密技,要不是看你有资质,绝对不会外传。" "可是我的屁股一直都在床上,没有离开过。" 玉簪毫无形象的瘫在床上,四脚朝天。 "那你上身的其他部位也可以继续我刚才的教程啊,从臀部以後。"火儿不厌其烦,敦敦善诱,一心想把玉簪打造成为他第二,祸国殃民,不落人後,将狐狸精使命发扬光大。 "想著明天的免费八宝糕就要飞了,哪还有心情优雅。唉。"无精打采的长叹一声,"刚才绝心说的那个什麽破烂礼仪你听说过没?" "听过。"火儿被玉簪前半句气著了,正在很优雅的忽哧忽哧喘气,不太感兴趣的扔了个白眼过去。 山中无绝心,玉簪称大王。你就气我吧,见著了绝心就该你忽哧了,而且还没有我忽哧得好看,天下之大,除了我火儿之外,还有谁能将忽哧都忽哧得这麽仪态万方,豔绝人寰?啊哈哈哈哈。某只自大的笑声回荡在他的小心肝里,无人知晓。 "怎麽会有这麽奇怪的东西,我们抱我们的,关礼仪什麽事了?" "这个世上有种东西叫人言可畏,这个世上有种人叫假道学。礼仪就是他们研究出来对付世人的。让人们隐藏真感情,真作为。成天戴著假面具,望山不是山,望水不是水,望人不是人。" "他们为什麽要这样?"玉簪的嘴张著能飞进一窝小鸟。 "耻於让别人看穿呗。"火儿连声冷笑,优雅不复存在。"不戴面具就好像不穿衣服一样,让他们无地自容。" "可是,大家的身子都一样,没什麽不同的。就算穿著衣服,也跟光著没区别,都是两只手,两只脚。谁都知道啊。" "对。"火儿兴奋的一击掌,"戴著面具伪君子的本质也不会改变。不穿衣服有什麽好羞耻的,羞耻的是人肮脏心思。放纵情爱有什麽错,那是人的本能。" "大冰块他们也都这样?" 玉簪惊了。 "哼!名门正派,他们正是那所谓礼仪的死忠拥护者。那几个百剑门的弟子就是因为跟我行了鱼水之欢後,又怕将来被师门知道,有辱他们的光辉形象和破坏了他们的光明前途,所以才杀人灭口。其实那些个破事,我才懒得管呢,得快活时且快活。"一说到性事,火儿的义愤填膺就没了,转瞬就变成了勾魂使者,不怀好意的望著小白兔一样美味可口的玉簪。 "原来你抓住了他们的小辫子。"小白兔後知後觉,还在那忙著总结。 "呃,算是吧。"魅惑的笑容差点挂不住了,"煞风景的事就不说了,我们来做点别的。"好滑的肌肤啊,好嫩的脸蛋啊,色予魂授的挨上去,脸挨脸,亲昵的蹭著。 "太过份了。自己做错事还要杀人灭口。你放心,以後我会保护你的。"豪气冲天的一拍桌子,腰直挺头高仰,难得的英勇不凡,却又马上狼狈不堪的缩起身子唉哟唉哟的叫唤起来,"疼死了,破桌子真硬。" 火儿愣住了,玉簪在一旁呼天喊地,哭天抹泪,他却像被人施了定身术般,一动也不动,连眼神都呆滞了。 在他的世界里,弱者强食,适者生存,一切的斗争都是赤裸裸的,残酷的,所以他放纵恣意,百无禁忌。 39 保护?他从来没有保护过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保护过他。 曾经,他以为那人人会保护他,可是他错了,那个人并不想保护他,他们之间只有利用,仅此而已,不关风月。从此以後,他的心就永远的关上了,一关就是百年,岁月匆匆,沙过无痕。 可是今天,柔弱如此的玉簪居然说要保护他。他想嗤之以鼻,他想冷嘲热讽,然而,他只是傻傻的站著,鼻子里喷不出不屑的气息,嘴里吐不出轻蔑的话语,只是站著,任由一种陌生的情绪一点点的漫上来,像涨潮般,一浪一浪打来,有轻有重,有急有缓,每下都敲在他的心上,他知道,那种情绪叫感动。 玉簪可不知道他的这些个复杂的心理活动,疼完後就开始动歪脑筋,暗自盘算开来,"既然你也不喜欢那个礼仪,不如你明天抱我去庙会,让礼仪见鬼去吧。我很轻,不会让你受累的。" "好。"这个字不受控制的从定住的火儿嘴里吐出,话出了口,他却惊了惊,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麽,马上补救,"可是,那个大冰决哪里肯让我带你出门,凶得要死,我又打不过他。" "这个。"鬼灵精的眼珠子一转,黑白越发的分明,人也越见狡黠,"我们现在就偷溜出去,刚凶了他,今晚应该是不会再来了。等明天早上他们发现我们不见了的时候,我们已经在庙会大吃大喝了,怎麽样?" 玉簪一派兴奋,面部所有器官都在抽搐,症状详见抽风。 "好。"火儿早就看绝尘和绝风不顺眼了,虽说昨晚是他们救了他,但是,跟百剑门的称兄道弟,相谈甚欢,火儿冷哼一声,皆是一丘之貉,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何况,还拐带了个如娇似玉的小美人一起逃,多香豔刺激啊。标准媚笑重现江湖,只不过,无人欣赏。 那边厢,玉簪已经热火朝天的收拾上了,手忙脚乱的裹上小包袱,又趴到床沿边,提上小布鞋,再巡视一眼,看没有遗露东西,就骨碌蹿上火儿不太宽广的背部,舞著手臂,小小的欢呼了声,"快走快走。" 火儿保持媚笑,身背小祸水,推开木窗,脚尖一踮,进入夜幕,须臾之间,就不见人影了。 别看他功夫不太好的样子,可是那轻功还真不错,背著玉簪如履平地,春风也没他轻盈。 "你功夫还不错嘛,从二楼跳下来,一点响声也没有。" 玉簪大感惊讶。 "你可别小瞧,我这凌云步一展开,能追得上还真没几个。"奔跑中的火儿还不忘自夸,鼻孔都仰上天了,神仙们趁此机会好好的数了下他的鼻毛,可惜他太臭美,把鼻毛都修得短小精悍,黑灯瞎火的数不太清,而神仙们又都是很严谨的,但凡有一点不清不楚都是不行的,所以只能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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