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鲁莽,使得圣颜震怒。连圣旨也不颁,直接下了口谕,命柳氏五族尽数在三日之内离开京城,举家迁往漠北,永不返朝。 其实这事换了别人,掳美色暖床帷是件韵事,小美事。但是柳益不行。柳益的祖父曾做过太傅。为师者,当为人表率,况是帝师。帝师柳之子却育了这样一个子嗣,实在是糟糕的事。所以柳益有此下场也是罪有应得的。 柳益却不甘心。这是大耻,大辱。 他越想越来气,手里的剑因为发抖而嵌入了扶疏的颈项中。 血如珠,一颗颗沁出。 扶疏背对赵浅,看不见他的表情。却听到一丝抽气声。赵浅,你这是在担心我么? 赵浅自然担心。但越是担心,越得镇静。他往前再走一步,道:"你若再伤他,赵浅,必夺你性命。" "你?就凭你?!"柳益见赵浅满脸肃冷,先是一愣,而后嘴角一勾,剑往前收了几寸,忽然欺身将嘴贴到扶疏唇上,重重咬了一下,用舌头舔了上面冒出的血丝,桀桀怪笑,"如何?!赵浅,我倒想看看你是如何夺我......" --如何夺你性命?! 赵浅已动。他蓄了不尽怒气袭向柳益。 这一袭,迅雷不及掩目,侧目。柳益没有看清楚赵浅是如何动的。他仅仅只觉得眼前一暗,手中的剑便已经掉落。剑下的人已经越出自己的箍制。扶疏也没看清楚,他的唇在被柳益触上的时候,就已经闭上。他只觉得难受。难受地泪水都泛了出来。 扶疏身体微晃。他知道自己已经脱险。他睁开眼,首先看见的是赵浅急惶的神色;然后他想到一句话:赵浅,果然非等闲之辈! --这话,师父早就提示过自己。 他眼前迅速闪现出自己第一次刺他的情形。 身子猛然一颤。原来那晚,只要他愿意,自己早已毙命。 然,他却得以活着回去。 而且,今夜,此刻,赵浅还从柳益剑下救了自己。 柳益! 柳益此刻却是怎样? 柳益立在原地,不,他已经倒退了几步。他原本持剑的手放在左胸口,双眼暴凸! 血,浓稠绵密,沿着手心汩汩爬出。 "你......"赵浅微怔。 赵浅不明白,为何会这样。他方才出手,只想着先将扶疏救下而已。自己虽是有杀他之心,却并没用付诸行动。 柳益几个踉跄,站立不稳,跌在地上。 雨水迅速将他的血冲刷掉。 他使劲撑起颓倒的身躯,努力睁眼,望向侧墙。墙那边,是屋顶。只有漆黑。 然后,柳益再不能望。 气,已绝。 扶疏看到一根簪。 簪,握在柳益的手中。 他离开赵浅的怀抱,走上前,直直盯住。 他死死的看。看得死死的。 眼里突然出现一抹哀伤。 所为何哀?哀而何伤? 他微微侧脸,也望了望屋顶。仍然是漆黑。 扶疏蹲下身,从他手里取下簪子。 他看一眼柳益他的脸上有一种眼神。扶疏很熟悉。 他曾经见识过很多次,他知道这双眼里里有着痛楚、不甘。还有一点不可置信。 或者说是死不瞑目。 它们,代表着死亡。 "公子,过了子时了么?" 扶疏喃喃开口。声音如同他的体温一样冰冷。 赵浅点头。走近他,将他打横抱起向房内走去。 奇志在这时悄然出现。他看了眼柳益的伤口,瞠目。然后托起尸身,跃上屋檐向外奔去。 赵浅将扶疏沾了血的衣物尽数除下。用被子将他包住。 春雨浸身,不仅冷而且刺得发痛。 扶疏被赵浅圈在怀里,倾听他的心跳。 两人都无话。 屋宇内烛火哔剥。 火苗泛出柔和的光芒,与清冷的空气作着对抗。 二人无话,是因为没有必要说。 经此一役,他们已经再无粉饰,掩饰自己的必要。 所以只能坦诚。 虽然赵浅早已经知道扶疏的来意,用意。 "我今晚陪你好么?"赵浅轻轻地问。 "嗯。"扶疏柔柔点头。 "睡了么?" "嗯。" 赵浅伸手,弹灭蜡烛。 扶疏窝在他的怀里。 双手与他交握。 这一刻,全然没有任何的尔虞我诈。 第一次,两人相拥而眠。 彼此的心里都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坦然。 扶疏坦然,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终于可以安心。因为他确定了一件事。 何事? 扶疏,依然必杀赵浅。 赵浅坦然,是因为他也看出了扶疏的决定。而他,也决定了一件事。 他愿意含笑看扶疏取自己的人头。 而且,他还知道,他若死,必不会孤单。
十一幕 纵情 扶疏醒来的时候,赵浅已经入宫。 小免歪着头,为扶疏的脖子涂着膏药。她不忍仔细看。细嫩的肉皮外翻,隐隐渗出血水。 扶疏取过东西,自己弄。 他对着镜子,将头发全部扎起,将药沾上去。这是他第一次照镜子,铜镜打磨很光滑。 他看见里面的自己,他说不上来。 没有笑颜。 脸上有些倦怠,有些哀愁。 小免说,少爷此次进宫,是去试穿雨凝为他准备的婚衣的。 婚衣是怎样的? 扶疏从未见过。但是他知道一定是红色的。跟赵府的每一个角落一样,红得刺眼。红得嚣张。 扶疏还知道,无论是怎样的衣裳,赵浅若穿,必也是好看的。 --可是赵浅,那婚衣再好看,你莫穿,可好?! 那公主再美,你莫要娶她可好?! 你,莫要叫赵浅,可好?! 扶疏低头。 泪水,漫过深陷的眼窝,滑落颈项。 赵浅跪在廷外已经两个时辰。 雨水浸透了全身。 赵浅,没有去穿那婚衣,没有去戴那玳瑁梁冠。 他从内宫出来后,便一直跪在这里。他在等待圣裁。 当今天子,有着万乘之尊的朱珩立在殿外,冷冷睨视着他:"你,当真不愿娶雨凝?当真是要退婚?你,可想清楚了?" "微臣死罪。求陛下成全。"赵浅再一叩首。 "成全?!"朱珩拾阶而下,"你让朕成全你,可是由谁来成全雨凝?! 赵浅无语。眼前浮现她带泪的脸庞,还有那声声切切的哀求。 "臣死罪。" 朱珩脸色再一次剧变。他从阶梯上冲下来,对着赵浅便是一脚。 赵浅的嘴角,涎出一抹细流。连串地与雨水混合,掉落在膝盖之上。 赵浅再叩首。 "恳请陛下成全!" 朱珩震怒。怒而欲狂。他抓过身旁太监的拂尘,奋力挥向赵浅。 赵浅挺直身体,他不得闪躲。况,他也不愿意闪躲。 朱珩终于疲累,再一脚,踢倒赵浅:"朕再问你一遍!当真不愿娶雨凝?!" 赵浅不语。不住磕头。 "你......"朱珩后退一步,这戎马一生的帝王,此时已经怒不可遏,他揪住赵浅的衣襟,望住他,"十九年前你父赵淮行,也曾这般来求过朕。他跪在此地两日,叩求朕收回成命,他也说要退婚。" 赵浅被迫仰头,与朱珩对望。他的眼里有一丝疑惑。他居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与母亲曾经有过这样的一段经历。他的母亲便是这皇帝的妹妹,也就是瑞亲王的皇姐。 "你,可知道朕怎样做?"朱珩冷冷一笑,放开他,慢慢踱回廊下,无比威严无比冷峻地看向他,"朕,灭赵氏三十九人,灭于他面前。朕,只是想让他知道,退婚两个字,需要怎样的代价。他既有勇气说,朕,便有义务让他明白。" 赵浅大骇。 赵浅想到那座塔。他知道那里曾有过那么多的生灵被涂炭,但不知道还有这样的曲折。赵淮行从未提及。府内之人,包括奇志也从未敢吐露半分。 他呆呆地望住这个操控着天下人生杀予夺大权的君王。 "十九年前,赵淮行救过朕,所以赐他铁券,封他为侯,让你赵家从一介布衣,扶摇直上,平步青云。可是,他不懂得感恩戴德,居然拒婚!朕问他理由,他不说。朕想不到,今天,你也要来这一出。看样子,你似乎也想亲眼见见你府上之人,是如何被凌迟与你面前?!你是不是也 想再次见到那血光漫天的场面?!如果是,朕会如你所愿。" 朱珩的语气已经是冷到骨子里。他不怒本就是自威。这一吼,更是让周围立着的守卫,太监们吓得统统跪倒在地。 赵浅知道吾皇已然震怒。他也知道这话绝对不仅仅是威胁。 他更是预测到自己以身试法所会引发的后果。 他不语。 此刻,他退无可退;此刻,他更是无比坚定。 --只是,扶疏,赵浅若今日为你死在此地,你是否会因为没能亲手了结我而失望...... 赵浅微微一笑,将额头抵在水花四溅的地上:"臣死罪。恳请陛下成全。" "你......"朱珩冲下石阶,猛得抬脚。赵浅挺直身躯,承受这一击。 只是这一脚并没有落到他身上,它踩在赵浅的肩上。 "你想求死,朕此时却不想让你得偿所愿了。"朱珩冷冷一笑,大喝一声:"丁式!" 丁式不明白事情怎得竟起了这些变化。他早已经吓得趴下,此刻猛听这一吼,忙从右边匐了过来:"老奴在。" 朱珩将腿撤下,立他眼前的,嘴角泛了冷笑:"传朕口谕,明日大赦天下。朕,明日便想见到九公主与他的驸马完婚。" "这......"丁式此前从雨凝的寝宫见到赵浅铁青着脸走出来,随后听到她在里面大哭。他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于是便跟了出来想问问原委。却不料竟是这样的情况。其实,从见到他府中那素衣少年开始,他心里的不安就已经开始繁衍了。 眼见朱珩脸色愈加深沉,使得他原本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遵旨。老奴告退。" 他躬身步步后退,眼角扫到赵浅。 赵浅依旧挺立。眼神依旧坚定。 朱珩已经不想再与赵浅做无谓的教育或者说是劝婚。 他有大把的权利与手段将赵浅折服。 十九年以前他可以将赵淮行折服,乖乖送进礼堂;十九年以后,他照样可以做得到。 他一生被赵氏两代人羞辱,教他的颜面何存,难道再教天下人看一次自己的笑话?!他如何能咽得下这气?!况,他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君主。皇权不容置疑,皇威不容藐视! 但是此刻他已然不气,不怒。 "你若胆敢弃婚,便先将你府上三十一口人的脑袋提来见朕!"君王气势非凡,语气凛冽。 朱珩背转身,悠悠道:"你府上那位让柳益举家北迁的男子,可是唤作扶疏?他,可真是行啊,不仅拿了他的心,连他的人都消失了......驸马,你若不舍得动他,那朕来替你如何?" 赵浅全身一僵。 朱珩知道自己已胜。他不再看赵浅,负手离开。 "少爷......少爷您这是?!"奇志早早地立在门口,待他赵浅从轿中搀扶下来,一看赵浅的样子,他险些跪倒。但见他满身的污糟,雨水从衣裳上直直地淌下来,脸都已经浮肿,还带着几许血丝。 赵浅摇摇头,示意他别声张。 "少爷,刚才宫里来人了......"齐志不明白为什么婚礼会突然提前,丁式来宣圣旨的时候也不愿意多说。只是叹息。 "我已经知道。" 赵浅格开他的手,向内走去。他此刻很想一个人。无比想念。他急切地想见到他,想拥他入怀。 但是,他再不能。 一路上赵浅已经冷静下来。他告诉自己,他不能让赵氏再遭受一次灭门之灾;然后,他又想到君王那最后的一句话。 也许,这才是真正他冷静的原因。 他不知道扶疏有着怎样的背景;但是他知道,若朱珩杀心已起,只怕扶疏难逃一劫...... 爱情,情爱。一线之隔。却能将人撕裂。 赵浅已经明白,此时此刻,他除了将自己的命送上,不能再给扶疏任何东西。扶疏的情,他要不了;他能给扶疏的,也不过如此了...... 他穿过两进小院,绕开自己的房间。 "公子。" 扶疏,却已立在游廊的对面。他已经猜到赵浅此行所为何事。他立在处已经许久。他在等赵浅归来。 赵浅业已看见。他看见心中所想的人儿,眉目含笑,一袭蓝衫,立在对面。眸中波光荧动,柔柔望住自己。 扶疏隔着一池水,与赵浅两两相望。 "公子......" 扶疏再唤一声,低到只有自己可以听见。 这一声虽轻,却直击赵浅心房。赵浅只觉得胸腔仿佛就要迸裂开来。他拿什么来抵挡这蕴藏了无限柔情、深情的一唤?! 赵浅飞奔而来,穿过扶疏的腰将他扣紧。 唇互相贴紧,狠狠交吻。 不尽真情,尽蓄此吻。 床榻上,被浪翻滚。扶疏双目紧闭,丝柔黑发凌乱披散在柔白细腻的肩膀上,稚嫩的乳蕊在赵浅的爱抚下已经泛红。赵浅的分身深埋进扶疏的甬道中,但是此刻他不急于掠夺,只时缓时急地抽动几下,间或俯下身与扶疏亲吻。他凝眸,将扶疏脸上的表情细细收藏。 "公子......我,唔......"身下的人儿,因为赵浅的刻意迟缓而感到欲求不满,他张开氤氲的水眸望住赵浅。 "你怎么?嗯,你想要什么?!告诉我......"赵浅声声低诱,撩拨起扶疏所有的欲望。他的下体被赵浅温热的双手握住,后穴亦被填满,双唇也正在被品尝,这三重的折磨让他难以成语。赵浅却依然不急不缓。身体内燃烧的熊熊欲火,已经快将扶疏逼疯,他浑身灼烫,却又无力动 弹,想开口却又莫名地羞怯起来。这一急一窘之下,竟不自觉地掉下泪来。 赵浅又何尝好过?!他一直不想太快燃放彼此,他想好好享受眼前为时不多的快乐,所以他一直克制自己,然眼见扶疏这张至入骨的娇媚,却是再也无法忍耐。他吻掉扶疏额头的薄汗,脸颊的泪滴,撑起身子,开始抽插。"啊......"扶疏因这猛烈的攻击而忘乎所以地大声吟叫起来,他的指尖也深深嵌进赵浅的背脊之中。 扶疏在最后一丝理智消失前,清醒地意识到了一个情况。他知道,师父赋予自己的使命、任务,只怕是完成不了了...... 满室,只闻混乱、淫靡的吟哦之声;榻中,还有两颗深情纠缠的灵魂。 无比诱人,无比伤人...... 奇志已经来了两遍。 "少爷,圣旨又来了一道。"奇志跪在门口,"丁公公在前厅已经久等了。少爷,奇志求您了!您快过去看看吧!" 他不明白少爷早上去明明还是好好的,回来却那般凄惨的模样;他人还没到家,却已经来了道圣旨说要提早婚礼,着他们务必在今日筹办完成。此刻,竟还又来一道,却不知道是为什么,但见丁式的脸色愈发阴沉了,想问又不敢。心里早已经担心到极点。 那道圣旨会说些什么,赵浅不看、不听就已经猜到。 扶疏却是无意知道。他只感到赵浅身上散发着凝重气息。他默不做声。刚欢爱过的身体,无力地靠在他的怀中,手轻轻摩挲地着赵浅的胸膛。上面,有无数的青紫淤痕。 奇志听得里面寂然无声,惊惧不免又添了几分。头磕在地上,咚咚作响。已经泣不成声:"少爷,奇志无用,什么事都帮不上少爷......丁公公说,说你若再不出去,他,他便只好到这来宣旨。" "我知道了。"赵浅开口,阻断奇志的话,"去与那丁式说,我稍后便至。" "是是是。"奇志忙不迭地爬起向外跑去。 扶疏依旧柔顺地窝在赵浅的怀里,他的唇轻触赵浅破裂的嘴角。 他知道,这几处伤痕,天下只有一个人敢,只有一个人能奉送给赵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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