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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如初见——繁华过后

时间:2008-11-16 13:52:49  作者:繁华过后

那个人,于枫始终记不住名字。可这句话于枫怎么也忘不了。
是真的吗,眼睛也会告诉别人,自己很痛。
他回到四十三楼。临近毕业,大家都开始为离开做准备,走廊里靠墙堆满了纸箱,原先狭窄的走廊因为这满地的纸箱更加拥挤起来,繁乱中满是破败的荒凉。
于枫推开宿舍的门,昏昏沉沉的倒在床上。他因为家就在北京,宿舍里的东西也不多,就是课本和当季的一些衣服而已。因为最近几乎不在宿舍,东西到现在也还没收,左右看来,他的床俨然成了宿舍里最整齐的一张。自从开始考GRE以后,于枫便退出了学校的乐团,此后也鲜少再碰小提琴。想想大一大二时候日以继夜的练习、给辛海涛拉琴的夜晚和西班牙的旅行,竟如隔世。
等于枫从迷朦中醒来,已经是傍晚时分。宿舍里一个人也没有,阳光透过不甚干净的窗户朦朦胧胧的照进来。于枫随手抽了一本书出来想挡一下视线,一张照片从书里飘出来,正盖在他眼睛上。
于枫把那张照片拿起来,眯着眼睛对着光看了看:照片有半边是黑的,还有半边飘飘洒洒的是三年前秋天的银杏叶,以及两个勾肩搭背的男孩儿。
于枫看了好一会儿,把手掌合起来,照片夹在掌心里,很久很久。照片慢慢的暖起来,手掌和手掌之间,只有薄薄的一层纸,温暖的,光滑的。正好有人推门进来,于枫重新把照片夹回书里,跟进来的人招呼了一下又出去了。
校园里仍然平静如常,来来往往的学生们各自拿着饭盒背着书包。于枫嘲弄的想,本以为全校都在为这即将到来的离校悲悲戚戚,原来搞了半天,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即将离开这所校园的,也只有不到四分之一的人而已。
自己的悲欢离合,到底只有自己真正明白。这世上哪有感同身受呢,痛苦也好,喜乐也好,不过是一个人经历一个人承受罢了。
于枫漫无目的的走了半天,最后还是从学一折回宿舍楼。快要经过四十一楼的通道前,他突然觉得有一片红色格外耀眼,扎得他眼睛生疼。他抬起头来:原来四十一楼连着几个宿舍放出一幅条幅,红底白字,清清楚楚地写着:
"北大,我永远爱你!"
于枫猝不及防的被这幅字击中,一阵心酸。涌向学一打饭的人潮从他身边不住走过,偶尔有人停下来冲着那条幅指指点点,颇有感慨。于枫喃喃的在心里重复,"北大,我永远爱你!"
人,到底是需要倾诉的吧,哪怕只是对着一棵树,一朵花,一阵风,一群无谓的旁观者。
良久,于枫终于离开,从南侧门出去,沿着北大外缘慢慢的走。半晌他才意识到,他这走的是大一大二时晨跑的路线。原来无意之中,那么多的记忆已经深入骨髓,跟自己息息相通同生共灭。
一大圈绕到西门的时候,于枫的手机响了,接起来居然是辛海涛。他在那边气急败坏:"于枫你跑哪儿去了,今天在武侯祠吃散伙饭啊,你小子怎么还没出现。"于枫才恍然想起,这天是定好的毕业散伙饭时间,自己一径堕落,居然忘了个干干净净。
好在西门离武侯祠已经不远,于枫急急忙忙赶去,菜才刚刚上齐。于枫一推开包厢的门,大家就哄涌起来要罚酒。辛海涛端着满是泡沫的酒杯上来,一把搂住于枫说,"兄弟,这下我可帮不了你。你居然把这么大的事儿忘了,自求多福吧。今儿能竖着出去就算你本事了。"
于枫无奈,只好一口气把递到嘴边的啤酒喝了,然后跟着辛海涛坐下。一个晚上,系里十几个人喝了两箱啤酒。于枫开始还能觉着身边辛海涛的温度,后来一杯一杯的灌下去,心里居然不痛了,而身边的辛海涛也不再让他炽热难当。
酒过半巡座上就开始有人相拥痛哭,一度交往的情侣,一度亲密的朋友,都在这个时候剥下面具放声悲歌。就连一贯矜持的孟清也过来哽咽着敬了于枫和辛海涛各一杯,然后满脸泪痕的拥住两人一刻。辛海涛一直泪眼朦胧,揽着于枫嘴里频频胡言乱语,无非是指责于枫意气用事,再有就是离开安安心中放心不下。
于枫奇怪自己眼睛里居然一直干涸,喝下去的酒火辣辣地烧着食道,而那热力仿佛透过血液传到眼睛里,整个眼眶都不住发热。可是,就是没有泪水。他只觉得喝下去的酒跟着心里藏了数年的话一起冒着泡泡不断上涌。那些蚀刻在心里的句子争先恐后的在嘴边徘徊,他几乎要用手狠狠捂着,才能让自己缄默的坐住。
真的就要这样分离吗,让身边的这个人,永远的蒙在鼓里。下午看到的那面猎猎招展的红色在此刻格外鲜明起来,几个雪白透亮的字铺天盖地的迎上来,压得于枫喘不过气。
然而直到散场,于枫依然在迷醉中保持了最后的清醒。无论如何颠倒,总有一个细小的声音在于枫耳边殷殷叮咛:"你不能说,你什么都不能说。"
还是,就这样告别了吧:从此再也不见。任岁月苍老,我的这一个秘密,只在我心里。
他们一直喝到武侯祠打佯,出门的时候,已是午夜。辛海涛已经酩酊大醉,手搭在于枫的肩上踉踉跄跄地跟了出来。路上的出租车都选择忽视他们这群醉鬼,纷纷呼啸而过。班里还算清醒的女生们只好拖着男生往回走。于枫看看身边的辛海涛,主动说了一句"我还行,我送他得了。"
那一夜时光凝重。东门外那条小道上夹道是高高的杨树,在昏黄的光中投下斑驳的暗影,微风拂过,树叶在静夜里沙沙作响。
这些杨树,春天会飘洁白的杨絮;夏天叶子在阳光下仿佛透明;秋天会满满的落一地棕黄;冬天枝蔓清晰仿佛水墨画。
这一条路,于枫走了四年;唯有那一夜,它如此安宁漫长:整个世界都睡了,只有他们两人醒着,微醺地相拥而行。
那是于枫记忆里,四年大学生活的最终落幕。

XVIII
于枫是在八月中旬抵达的旧金山湾区。正是清晨,云层上远远的可见金光万丈。然后机身一沉,窗外陷入迷蒙,雾霭之下,一片茫茫的水天相接,于枫就这样降落在另一个国度。
因为听闻男生在这边鲜少会受到热情帮助,于枫索性就没联系学校的中国学生会,直接跟学校的国际办公室定了一间国际屋(International House)里的屋子数天。他想,住个几天,总能找到公寓。
伯克利整个校园依山而建,入门以后坡度甚高,又是暑假,人很少。于枫走了半天也没碰上可以问路的人。饶是于枫是个正当盛年的男孩子,如此坐了十数个小时的飞机,很快就筋疲力尽了。他把箱子拖到路边上,挨着坐下来休息。正喘气间,一个高高的年轻男孩子过来问他是不是需要帮忙。
于枫赶紧站起来道谢,又问去国际屋的方向。那男孩十分热情,一边过来帮他拖了一个箱子,一边说"正好我要去那儿贴召租广告,一块儿走吧。"
路上那男孩自我介绍了一下,说他叫克林,是东边过来的,在这儿的读作曲,已经在伯克利呆了六年,本科毕业以后继续读硕士,来年就要毕业了。于枫想十数年前学的自我介绍对话总算派上了用场,于是一口气报出自己的年龄专业所来处。
克林听完站住扭头看了于枫一会儿。北加的正午,金色的阳光斜斜透过树影笼罩着克林,给他蒙了一层淡淡的光圈。他有一双碧绿的眼睛,树影下看来幽幽的欲语还休。
一霎那于枫突然想起西班牙的那个夏天,炎热的傍晚,和一遍又一遍在夕阳中重复的爱之罗曼史。
真的能重头再来吗,海洋的另一岸,一切如新。
克林笑起来,"你们东方人长得真小,我还以为你是一年级新生呢,居然已经是硕士第一年了。心理系,一定非常有趣。"
有了克林的帮忙,于枫总算是顺利在国际屋里安顿下来。他收拾完毕就想倒头大睡,却不好意思就这样叫克林走,于是有些讪讪的站在屋中央。克林仿佛一时也没有走的意思,四下看了看于枫的房间,赞叹说这地方还真不错,就在校园里而且干净整齐。于枫在一边陪着笑。克林怔怔的看着他一会儿,突然说,"于,你知道吗,你笑起来这里,"克林在自己左边的嘴角示意了一下,"有酒窝。"
于枫下意识摸了摸,一时不知言语,只好沉默。克林伸个懒腰转身,"啊,我忘了,你坐了长途飞机,现在该休息了。那我走了。"他说完头也没回,冲于枫摆了摆手就出了门。
于枫缓缓坐到床边,正打算脱衣服休息,克林突然又推门闪进来,递了一张纸到于枫手里,"给你,这是我招同屋的广告,你看看。如果你打算在外面找房子的话,我正好找人分一个两室的公寓,在El Cerrito,"他看于枫一脸懵懂,"离这里开车大约十几二十分钟,有公车可以到学校,而且学生坐公车免费。我有时候开车上学,如果你住那儿,我可以顺便带上你来。而且那地方有BART(湾区轻轨)站,去三藩也很方便。"克林一口气说了一大串儿,看于枫一脸迷茫,索性到桌上找了纸笔写下自己的名字号码,说,"你看看这广告,今天先休息,要是有兴趣,明天给我电话,我可以带你看看去。"说完也不待于枫答应,飞快的又走了。
于枫这次到门口插上门,躺倒在床上一觉睡到傍晚。
醒来的时候天依然半亮着,北加夏天的傍晚,浸骨的凉意从方才未关的窗丝丝渗进来。于枫坐起来愣了一会儿,方才梦里依稀,仍然在北京,仿佛是盛夏的夜晚,在四教自习,耳边甚至还能听到五四操场上清晰的篮球触地,一声一声的拍击,在空荡荡的教室回响。然而一觉醒来,眼前看去竟一片陌生。
不知身在何处,不知心在何处。
克林留下的那张召租广告躺在桌上,电话和email一行一行用粗体字标出来做成能撕下的小条儿,在桌缘微微的飘。

XIX
因为国际屋事先预定好的不能提前退房,于枫在那儿住满了一个礼拜才搬到克林那儿。
那是在圣地亚哥街上的一个小房子,两个卧室,两人合用浴室、厨房、吃饭厅和客厅。那地方不远就是面对旧金山的海湾,于枫第一次坐着克林的车过去看房子,正是晴空万里,阳光下一湾碧水无比开阔,直漫至天边。那天大约克林临时收拾了一下屋里,里面看起来相当干净整齐,准备租出去的屋子有一扇窗,正对着外面的一丛小小绿荫。
克林一边介绍着屋中各项琐碎,又顺便说自己的屋里放着架钢琴,自己时常会弹,但是晚上十点以后他绝对不会制造噪音,请于枫放心。于枫笑起来,"你弹钢琴啊,太好了。"本来他想接着说自己偶尔也拉小提琴,可是想想,一晃自己已经一年多没有摸琴,这次远行甚至连琴都没带,还是就此打住了。
于枫搬过去以后克林果然信守承诺,但凡早上需要去学校必捎上于枫,周末还主动要带于枫四处游玩。于枫虽然大都拒绝,克林倒一直不懈怠的时常邀请。
因为曾经的放纵,于枫谨慎的避开跟克林有过近的接触:说到底,即使是偶尔看到克林脱掉上衣舒展俊美的身体,于枫仍然不可避免的会有冲动。到了这边已经有一两月,一开始琐事繁忙自己也不在意,渐渐安顿下来以后,从前那些迷乱狂欢的夜晚时不时出现在梦境里甚至白日的沉想中,还有,一切一切之外,辛海涛明亮坦白的笑脸。
于枫和辛海涛仍然保持着并不频繁的联系。他知道耶鲁有美丽的校园,他也知道纽黑文是个多雨且荒凉的小镇,从校园出来顺着街能一直开到海边;他还知道辛海涛仍然每天给远在北京的宁安安打电话,从不间断。
有时候从学校里回来得早,于枫会听到克林在隔壁屋弹琴,或者在放CD。克林在家弹的多是小品,或者一些他自己做的曲子。这些曲子里有些许是于枫在小提琴里听熟的,例如德彪西的月光,例如克莱斯勒的爱之忧伤与爱之喜悦。自己熟悉的曲子由另一种音色诠释出来,居然有完全不同的情绪和颜色:由缠绵而清澈,由欲语还休而明亮畅快。克林最爱放的CD里有贝五钢协,不知道总共收藏了多少个版本,有时候从傍晚到深夜一张一张放下去,旋律从门缝里渗透到于枫的房间,铺天盖地。
那套曲子宏伟大气,唯有第二乐章的柔板,悲伤缠绵。于枫每每听到起首流畅迤逦的音符从背景里若有似无的伴奏下响起来,就不由自主安宁下来。浮生若梦,幸福短暂,苦痛、挣扎、坚持和失望方才悠长。
仲秋一个周末的夜晚于枫在学校写完实验报告已是深夜,他犹豫半晌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克林很快就接了。于枫犹豫的问能不能请克林来学校接他一下,毕竟奥克兰一带入夜并不甚安全。克林答应了,半个多小时后克林到了于枫的实验室。
上了车以后克林突然问,"于枫你累了吗,今天周末,要不要出去转转?"于枫看看车窗外面,沿路人迹稀少,路灯在空中晕出一个又一个伞形的昏黄:深夜,无比寂寞凄凉。于枫点头,心想去看看也好,来了那么久,还没在夜晚进过三藩。
克林于是开上高速,往三藩市区里开去。于枫反正是不知东南西北,索性闭上眼睛休息。等他察觉到车停了,克林已经熄火准备开门。于枫赶紧放开安全带也要出去,克林突然按住于枫的手,犹豫了一下说,"于枫,这个地方,是Castro区。"于枫茫然的看着他。克林咬咬牙,说,"于枫,如果我没弄错,你喜欢男人吧。"
一时间仿佛平地炸惊雷,于枫头脑里一片空白,呆呆的看着克林,然后又艰难的转过头。他这才发现,路上行人来来往往,亲密的结伴而行的,多是同性伴侣。
过了一会儿于枫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慢慢的问,"为什么这么说?"克林低着头,街边的霓虹招牌映在他脸上,五颜六色,他说,"其实我第一次见你就觉着了,不过那时候还不敢确定;你知道,我们这种人,在圈子里久了"他比划一下自己,"一眼就能认出自己人来。"
于枫哼了一声,克林接着又说,"于枫,我喜欢你。可你一直都不知道。所以,"于枫没等他说完就打开门出去,一边冷冷的说,"既然来了,当然要进去好好看看。"
克林赶紧锁上门,跟着于枫随手推开一扇门走了进去。
那一夜于枫没有跟克林回去,那家酒吧里多的是来寻找一夜之欢的人,不到半个小时,于枫就跟着一个体形健美的高个子男人走了。
谁说过喜欢就可以得到幸福。这世上满是爱而不得辗转反侧,谁能如此幸运,爱上一个正好也爱自己的人。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于枫几乎每天有一个新的床伴,有时候带回家来,有时候只是彻夜不归。
清晨回家的时候时常会听到克林在弹琴,都是陌生的曲子,断断续续清脆的高音,一串儿一串儿的飞快滑落到深沉的低音,仿佛一跌千丈的心。
于枫从不停留,总是直接到自己的房间洗澡换衣服赶公车去学校。研究生课程到底不容易混,虽然夜里可以颠倒狂乱,白天该下的功夫还是一点儿都不能少。
学期结束的时候,他搬出了跟克林合住的房子,在El Cerrito的一个公寓区,租了一间小小的单间。
寒假里于枫找了几个高年级的师兄带着练车考驾照,总算在新学期来临前把驾照考了;系里的奖学金丰厚,跟人合住一个学期,省下的钱勉勉强强够买辆二手美国车。
新学期开始,于枫想,终于,是一个人,在异乡独立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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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Castro区是三藩的彩虹区。
XX
于枫自己住以后,依然保持着夜猎的习惯。
白天他在学校上课,做实验,写程序,写报告;状态好的晚上依然继续做实验写报告写程序,状态不佳的时候,或者周末的夜晚,他大多在各式各样的酒吧度过。Castro区仍然是去的最多的,除了那儿,于枫也在奥克兰找到了两三家地下同志酒吧,不想跑的时候,他也会在那儿随便坐坐,找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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