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于车内,静静的倚着靠枕,闭目养神.刚刚起行时没见荥阳君,想是已拿了圣旨与我的书信去接管大军了;想到日昭此行的目的?为何突然解除我的兵权?又想越齐是否到了九昌郡或是否去了栗阳与彭瑞会面,如果他真是有意谋反又如何?我将如何自处?京中家人的安危?梅梅...虽想平心静气,但一时思绪纷杂,心乱如麻。 车子行了大约一个时辰停下,我掀了窗帘寻问所到之处,有随行待卫答日到了江宁城著名的梅园。心中隐隐猜到原由,果然不一会,江澄观告知皇帝请我下车,陪驾梅园一游。虽不情愿,但只能遵旨。 江宁城的梅园是全国著名赏梅之所,每年梅花盛开之季,都有众多才子佳人,富豪商甲流连于此,或品梅寄情,或富拥风雅不一而足。 皇帝的兴致很高,拉着我手走在墨梗的小道间。那一株株梅树,一朵朵娇艳,忽清风一起,白雪映着,花颤枝间,一瞬眩了眼目,刹是好看。 日昭赞道:"真是人间绝景,美不盛收。"我心道,你久于禁宫,哪知这外间繁华,自然造化之美。口中却道:"此种美景,臣也是平生仅见。" 日昭询问梅的品种,我答:"微臣对梅所知了了,实是渐愧。"他觉出无趣,便随手摘取一朵玩于指间,我心中忽一烦闷,错开头不去观看。 片刻他说:"可朕听说,你很是喜欢梅花。"我猜有人报告了他什么,但并不接话,只说:"臣妻对梅很是爱慕,所以臣也同享其好而已。" 日昭听言把手中梅朵一掐,投于脚下,道:"傅将军于夫人投其所好,真是贴体入微。"我听这话是透着浓浓酸气,一时心中好笑。 淡笑,慢慢道来:"不止于此,我们情深意重,相知相惜。"后又一躬,"臣失态,陛下见谅。" 他更是生气,撒下我手急走几步,停了一会儿,转身问道:"你夫人有何好处。让你留恋不已。"这话问的,可见不通情理。只能敷衍道:"只是普通人而已,不见与众不同之处。" 他神色稍雯,还是坚持:"说下去。"我无奈,这人就喜自讨没趣"她温婉柔顺,端庄怡人,对我情深意重。" 他不以为然,"这有什么,朕的嫔妃们各各柔顺体贴,端庄可人。钟情之人多不胜数。"哼,你哪知情之一字为何物,若梅对我的感情岂是你的嫔妃们可相较的。情于世间已得之不易,何况于宫中是非之地。想起以前的宫中旧事,尤其令人厌恶。 日昭问道:"什么是情深意重。"我想了片刻,思量如何作答,手拂花间道:"就像这梅花,可欣赏、可喜爱,但却不愿采摘,任凭这花自开自落,享受这份闲适的情怀。" 日昭若有所思,喃喃道:"如得不到又有何乐趣。"我见他愚钝,不想再说,只道:"等陛下找到了心上唯一所爱之人,就明了这种意境了。" 他马上说:"朕已有了唯一所爱之人。"我心一动,不敢接话,他又说:"他勇敢,正直,品性高洁,就像这梅花。让朕爱慕不已。"说着拉我手于胸前。 我不敢看他,他却勾了我脖颈又要吻我,我侧开头看看周围。此时四周无人,闲杂人等早被隔开,远处只隐约站着待卫。 日昭道:"你怎如此没趣。"我拉了他手,苦笑:"陛下,傅宁是一粗鲁军人,又已年届三十,陛下何苦执着相迫。"再这样纠缠下去,不知如何是好。 他并不放弃,执意勾住我脖颈不让我动,轻声道"知道吗?朕第一次见你,就对你念念不忘。" 我挣扎:"那是陛下一时迷惑,以后年龄稍长,自然会。。会体会到女人的好处。。。"一时被迫无奈,口不择言。 他松开我,呼呼喘息,我知他不喜但他忍着没发作。过了会儿,他冷静下来,恢复长态。执了我手继续赏梅。我心里怦怦直跳,刚才情景真是惊险无比,用手擦去额边的冷汗。 见他神态无恙,我想不如趁此时机一试:"陛下,微臣有一事不明,请陛下示下。" "什么?" "微臣听说臣妻周氏现居宫中。。。" 日昭迟疑,回头皱眉道:"确有此事,周氏因身体微合,为方便用医,才接进宫照料。"然后头一扭,像是不愿再答,后又加一句:"怕你担心之故。" 我看他这样,已想到因我之故连累了若梅,连走两步跪倒日昭面前,他马上变了色,拧着眉看我。 我说:"求陛下恩典,傅宁如有做的不对之处,还请陛下责罚。周氏一弱质女流不值陛下费心。"说完叩头连连。 日昭拉我起来,但我执意不肯,他无奈:"你多心了,等回京再说可好。且放心,朕不会亏待于她。" 总算有了一句保证,希望此举能保若梅一时平安,只等回京再做计较. 日昭看着我的眼,然后扭身低声自语:"你呀,何时才能明白朕的心呢?" ※※※z※※y※※z※※z※※※ 幽思出了梅园,皇帝执意让我同乘,推脱不成,只好上车。他偎于我身上,头侧我肩,手与我手十指交绕,此种场景仿若情侣缠绵。 我是应受宠若惊还是应惶恐不安,心中叹息,无法判断。我只是僵直身体不敢妄动。想起刚才日昭的情态和话语,不由心惊,暗自思量他的话,"朕的心意。"他是何心意,说实话我是不甚明了,也不愿深究。只是微觉,几年不见,他对我较之以前,宽容了许多。 "念念不忘"我不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是什么时候了,是在书馆?还是武场?好像是太子举行的狩猎会上,那时我年届18,正是风华得意之时,澜水之战的胜利使我一举成名,所有人的赞赏迎奉让我飘飘若仙,根本没去注意旁人都是谁谁。 "唯一所爱"平心而论,我对情爱的感知,不如对武艺的兴趣。自少年起就喜钻研兵法军事,平时多与能武之人切磋,向善武之人讨教。偶有心情寻花,也只限赏姿论色,逢场作戏。也有对我钟情之人,我却一笑了之,从不曾入心动意。风流不羁可以,赏花弄月也雅,但不能荒废光阴,留恋温柔乡。直至遇上若梅,那一分情意,一抹温柔,就似缕缕蚕丝,萦于心头。只想给她关心,只想不让她忧愁,我认为这就是我心之所属,是我的爱。 至于日昭,这份关系,直到如今想来还是觉得莫名其妙,不得究竟。当初被他强占,心中惊怒交加,痛不欲生。后来他以家族安危相胁迫我就范,羞辱怨恨有之,轻蔑恐惧有之,就是没有情,没有爱。我对他只是臣对君的忠心,只是下属对上级的服从与忍耐。他这两日的所为,令我心里迷惑,不知他想做些什么,又想达到什么目的。唉。。。看着伏于我腿上睡眠的少年,心下叹息一声,还是不要去想他的事了,日昭虽说年纪尚轻,但心思已复杂于成人,不好惴度,还是随他去吧。想着,眼角又瞥见摆于小几上的梅花几束,点点粉嫩,片片润洁,虽属为爱所取,却也是断了这缕暗香,毁了这份清高。。。 黄昏时分,车子停下来,江澄观慌张的上车,日昭从睡梦中惊醒,恼怒的讯问。江澄观说前方有几十人马在路上等候,说是傅宁的部属,想一见将军。我与日昭同时大惊。我没想到部下会追赶至此,只看着日昭的脸,不发一言。他睡意尚存的脸上阴晴不定,眼中透出犹疑的光,搜寻着我的表情。 沉思一会儿,我说"陛下勿惊,请允许臣与他们说话。"他不语,只是阴着脸交待一句:"你好自为之。"行了一礼我下车走向那几十人马。看见冯三定等待卫在前方拦阻,杨兴明等十几将官下马正在交涉。 他们看我走来,都停了争执,我对杨兴明道:"你们怎么来了,没收到我的信吗?"说着越过待卫的阻隔,拉了杨兴明走向一旁。 杨兴明扶了我臂,担心的说:"大将军为何突然离军而去?昨日将军一夜未归,部下担心得很,早上忽见什么荥阳君捧了圣旨和将军的手信而至,说是让我办理移交,将军已起程上路了。属下心中疑惑,所以追来一问。" 我平静道:"确实如此,你们勿需担心。" 杨兴明道:"将军为何不告而别。" 我说:"没有什么,只是忽接到圣旨,让我急速进京,恐怕事有紧急。因时间紧迫,未来得及告知。"我知道不能自原其说,只能尽量解释。 "那为何说有急病。"杨兴明不信,狐疑着一张脸问我。 "这个。。。你别问了,事有机秘,怎能实情相告。"我有点着急,后面一句提高了声音。 杨兴明见我脸色不好看,胆怯下来,不再讯问。然后凑近我身前,低声道:"我怕将军有什么不测,所以追了过来。将军一切平安?" 我心下感动,杨兴明这个人,曾是我的亲密战友,也曾背叛过我,后又不计前嫌与我并肩作战,共抗南越,共享过胜利。可以说是与我交情颇为复杂的朋友,今天他能怕我危难追来相助,可见傅宁在军中还是有些人缘。 我道:"我这里没什么事,不用担心"又向众将官道:"有劳大家相送,傅宁深感欣慰。以后各位要团结一心,忠于朝庭,为国为民尽心尽力。" 又对杨兴明道:"你们快快回去,你这样出来,恐怕对你不利。你要尽量配合荥阳君的安排。我先走一步,到京大家再叙。" 杨兴明神色稍缓:"那。。。将军一切小心,我们京城再见。"向我施了一礼,"将军保重。"随后上马,众将与我施礼后告别。看着他们扬尘而去的方向,我松了一口气。 却不知不远处的车中投射出的两道精锐目光直扑我身。。。 团圆 十日后,一行人到达京城,皇帝却并不回宫,吩咐车子驶到皇宫南面的一处地方。那是一所宅院,从外观看,不很气派,门前一对石狮,大门是乌漆的黑色木板,厚重朴实。水磨的群墙,顶上是桶瓦的泥鳅背,进了院门,绕过一带凭嶂,才现出房屋的富丽精巧,门栏窗隔,都是细工雕花的样式,白石台阶刻着草木花样。院中的石山各色各异,纵横拱立,于苔藓藤萝掩映间,微露通幽小径。远处是花木丛丛,深处曲折一泓清流,清流之下是一池沼,白石的栏杆,上面小桥横跨,桥上出亭,过亭是曲折的游廊,彩石漫成的甬路,其间错落着二三间房舍,精巧雅致。这只是这座豪华院落的一景,其它不用赘述,都是皆尽奢侈。 目睹此景,心中已明了八分,果然日昭道:"以后这就是你的新宅院,看看可还钟意?"我看这亭院不似住处,更像巨富的后花园,或像某权贵的内宅家眷游玩之所。可是不能那样回话。 "微臣惶恐不安,此等奢华的住宅不敢领受。还请陛下收回成命。"我躬身施礼。 "不喜欢"日昭惊讶的看我。 "微臣不敢喜欢。"我已猜测到他的目的。 "为何? "微臣没有领受的理由。" "你打了胜仗,为国家建了功绩,这是朝庭的奖赏。" 朝庭的奖赏?还很官面唐潢。我不想要这样的奖赏。想到他的目的,我心中不悦。果然他贴近我低声说:"不仅给你住宿之用,朕也可经常过来与你聚聚。" 我到底在他心中是何种样人?情人?外宅?或是。。。我火冒三丈,你把我傅宁看得也太龌鹾不堪了。我心中没有欣喜,只有羞辱。 他见我脸色难看,就说:"这可是朕为你特意建造的,用了两年时间,华费多少人工。"说的语气透着少少的委屈。 看着他微微撅起的嘴唇,我火气消了一半。我怎么了?我现在的身份不是暖昧不清吗?本来就不光彩,何必假装清高呢?再说又何必计较这些虚名。想罢我施礼道:"那微臣就谢陛下赏赐了。" 他听了弯了嘴角,拉了我手,表达他满意的心情。然后两人携手浏览其余地方。 我实在觉得无趣,忍不住道:"陛下。。。陛下。。。" 他停了兴致勃勃,用闪光的眼睛询问。我道:"陛下,臣想进宫探望妻子。请陛下准允。" 他马上沉了脸,阴云漫漫升起。我解释道:"臣已三年未见妻子了,还请陛下开恩。"说完跪了下去。 他用垂光扫了我一眼,转身快步向园门走去。我追在后面只能道:"陛下。。。陛下。。。" 他霍然止步,回身瞪着我,半晌迸出一句:"只有你傅宁敢这样对朕。" 回宫路上双方无言,离宫门越近,他的脸色越不好看,我现在没心情注意他,我是心情激动,喜上眉梢,我终于要见到若梅了。 这座宫殿还是老样子,虽然威严壮观,肃穆巍峨,但使人感觉阴沉压抑,空气中飘散着某种腐朽的气息。若梅,你受苦了,这种地方人住长了,无病也能生出病来。 还好宫人引我到了一处偏院,从外面看像是一座庙宇,走进去才知是一处佛堂,可能是某宫的理佛之地。有两位上年纪的宫人座于门口,知道我来探望妻子,她们睁大了眼,上下打量我。我施了一礼让她带我进去。 平静一下心情,我掀帘而入,那是两个套间的房子,不很大,还算温暖。里间的床上放着纱帐,室内有些昏暗。想来若梅还在午睡?或者。。。 我央求上天,保佑若梅平安无事。慢慢走过去轻轻拉开幕帐,我看到了若梅的脸,她瘦多了,苍白嬴弱,眼帘微垂着,好像没有生命。我轻轻坐于床边,侧了身子探了她的呼息,阿弥托佛!她只是睡着儿呢。我心里欢喜,找到她手紧紧握了。那小巧的柔荑,白嫩依旧,我捧了放在脸边摩索,感觉滑滑的,暖暖的,湿湿的,我知道我已泪流满面。 若梅微睁开美目,先是迷惑的一扫,然后揉了揉眼,那双眼啊,还是水汪汪的,透着温情脉脉,露出缕缕含烟。我快忍不住想吻上去了,然后,她忽然座了起来,犹豫着用另一支手慢慢地抚上我的脸,她不相信是我呢?她轻轻的从腮摸到嘴,又划到眉间,她柔柔地说:"哭什么呢?嗯---"然后她笑了,她说:"是你回来了,相公。。。" 我把她楼在怀里,俩人倚着床畔。捧着她的手,我落下无数个吻。若梅说:"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接我的。""嗯---"了一声,我低头闻着她身体的清香,心里一片澄静。我问:"你身体怎么样?"她没有回答,我知道她是怕时间稍纵,美景不再。这种情意,虽是淡淡的却使人流恋不忍打扰。或许有一刻,觉得不真实,像在梦中,甜美的梦。 有人咳了一声,我不情愿的回头,有点恼怒。然后我看见了日昭,他倚在外屋门边,脸色阴晴不定。他手里拉着一个小小孩童,看那眉目我就知道那是安儿。他已4周岁了吧。。。这时若梅查觉了我的异样,她抬头也见到了他们。若梅放了我手,欠了身,示意我起来。我心中无奈,走过去,跪在日昭脚下,"陛下,多谢陛下照顾臣妻,臣不胜感激。"说着,我叩了头。 他没说话,我微抬头看他,而他正看着前方,那是若梅的方向。我想拿手去拉安儿,他却缩着身子往日昭后面躲。用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瞄我,又瞄日昭。我心里一紧,有些明白了。这时日昭收回了视线,他把安儿往我身前一推,说:"安儿,见过你爹,"见安儿没叫,就蹲了下来,侧着头问他:"你不是很想爹吗?怎么见了,不叫人。"这样的日昭我是前所未见的,他象一个耐心的兄长,问候着小弟弟。安儿还是没出声,咬了手指,看看我,又看看日昭。我苦笑:"没事儿,以后会熟悉的。"我回头看了若梅,她一言不发,板着的一张脸,更显苍白。 我下了决心,我说:"陛下,请陛下允臣把妻儿领回去。请陛下开恩。"说了又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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