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宫中遭人排挤，平日孤单的很，以色侍主者......总是终究逃不开这命。"
青曳抬头看一眼李公公，笑道："可看李公公似乎不厌恶他。"
以色侍主者，终究逃不开这命。
端的如此，这所谓的命数，他恐怕尝得最为透彻了。
"这孩子才华出众，可我君只见到他的美貌。"
李公公摇头："看来洛家王朝的末路......不远了......"
青曳心里一震，未料及身为太监总管，理当最识宫中忌讳的人竟这般直白地说出这种惹来杀生之祸的话。
李公公见青曳神色，会出他心思，笑道："我这把岁数，活够了，难免有一次放纵，你快去换衣服见流音吧。"
青曳点点头，再度瞥了眼李公公，拿起桌上衣裳回到流音宫。
换了衣服，强自按捺服装带来的不自在，还未入流音殿，就见着一抹熟悉的身影。
心里一喜，叫住那人："楚疏？"
人影站定，回首一笑，落在心里正空荡的青曳眼中，竟是温情倾尽。
匆匆跑上前，这才注意到楚疏竟身着与自己相同的一袭衣裳，不由得愣了愣："你怎么也穿侍卫服装了？"
"我入宫做侍卫了。"
说着，拢了拢衣衫。
"我先走了。"
"你很忙？那就下次找你吧。"
青曳因楚疏略显冷淡的神情与语态愣了愣，却仍是淡然一笑，转身走开。
楚疏眉一蹙，上前扯住没走几步的青曳竟纵身一掠，自窗口入了流音殿。
青曳不由得大惊失色："你做什么？现在大白天......"
还未说完，便被楚疏用手堵上嘴。
"放心，这流音殿里没人会看见。"
说罢拉着青曳就走。
今日楚疏格外奇怪。
青曳想着，不由得问出口："楚疏，你可好？"
楚疏回头看了眼青曳，眼中含着笑意，却不同于平日的笃实或是谈论天下时的豪情。
被楚疏拉入一间房中，青曳环顾。
房间由正中毵毵垂落的薄纱分成二半。
白如清霜的墙上挂着数幅画轴，有骏马、有山水、有楷书，惟独没有美人。
贴着四墙，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宝物，镏金镂花瓶、蓝玛瑙镶金宝象、金八宝双凤纹盆等，皆是上等贡品。
青曳甩开楚疏的手，古怪地看着他，问："你想盗贡品不成？"
楚疏眉一挑，仿佛青曳说了极为错谬的话。
"我还需要盗？"
什么意思？
青曳疑窦地看着楚疏，才想发问，却听闻门外传来匆遽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越发清晰。
楚疏脸色微微一变，拉着青曳往轻纱旁的柜子里躲。
二人才掩上柜门就听房门被人猛地推开，发出巨响，随之浮起的是君主冷冽的声音。
"怎么？现在踌躇了？"e
青曳微微屏息，将柜门敞开极细的一缝，恰巧能看到君主的背影与他身前面色略微苍白的流音。
"我君，我不明白您这话什么意思。"
"不明白！？流音！你目的为何？考验我有多爱你？若是如此，在得知你杀了我的骨肉时我不动你不是已清楚告诉你，我爱你甚过一切吗？！你还想如何？竟利用泠告诉群臣你有意害晴妃，致使群臣逼着我除你！"
流音不说话，过了许久，甩开君主抓着自己的手向外走去。
君主恼怒把他扯回更往地上一推。
"你要去哪？！你要什么！？"
君主随意往某个宝物上一指："要这个？"
看着流音渐沉的脸色，又指向另一个："还是要这个？我全给你！"
"洛情！"
流音略带怒气的叫出君主的名，君主一愣，竟就此静下。
"我可以说爱你。"
流音继续说："可我知，你疼我，护我，所以我不想欺骗你，我并不爱你，也不可能永远留在你身边。"
"为什么？"
洛情神色黯下，手握成拳，指骨突兀。
"我要做辅佐君王的股肱大臣，而非向男人求欢的男宠！"
洛情闻言怔怔地看着流音，神情数变，最后竟俯下压住地上的他，撕开他的长衫，抓住那修长的双腿，脱下明黄的裤子直接侵入。
血的腥味立时在空中漫开，乘风流转。
青曳不由得捂住嘴，身子向后缩，脊背猝然传来一片温暖。
回头一看，正是楚疏的胸膛。
不说话，仅是指指那细缝，面色略显苍白。
楚疏贴近他，就着细缝望去，流音单薄的躯体因男人的撞击而颤着，下身殷红的液体犹如落日的嫣香，他疼得不禁蜷缩身子，却不求饶，仅是发出闷哼声。
君主停下动作，看着身下的人，瞳人一转，终是浮上疼惜，温柔的搂着他。
青曳窝在柜里一角，环膝而坐。过了良久，耳畔隐约传来酥骨的呻吟与粗重的喘息。
深觉尴尬，视线乱飘，恰巧与楚疏的目光撞个正着。
楚疏眨了眨眼，眸里掠过一丝精光。
指了指柜门，轻扯几下青曳的耳垂，耸了耸肩，又摇头，大有一副无奈的模样。
青曳衣袂掩着唇抑制笑声。
楚疏看着他愣了会儿，随后扯下他的手，竟俯下身，吻住他。
青曳脑中顿时一片空白，茫然的看着眼前放大的脸，唇上柔软的触感犹如春风，亦如柳絮，甚是温润。
楚疏见青曳不反抗，手更伸入他的衣里，慢慢抚摩。
青曳脸色煞白，忙隔着薄衫制住衣里那双手，却又不敢幅度过大，以免令柜外君主与流音发现异状。
正在踯躅时，楚疏自青曳口中退开，目及他俨然僵硬的脸色，勾起笃实的笑容，唇翕动，依口型猜度应是："他们在柜外做这种事呢。"
说着，手也抽了回。
青曳身子一震。
难不成楚疏吻他，仅是想说这？
心有存疑，又抬眼看向楚疏，男子正笑的坦然，见他望着自己的目光有异，还回以疑窦神情，又是无声的问："怎么？"
青曳立时摆了摆手，不由得责怪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恰在此时，柜外的呻吟魅至极致，随后由喘息所代。
青曳好奇地凑近细缝看了看，只见君主竟脱下龙袍，裹住流音赤裸的身子，打横抱起他。
流音的头枕在男人的臂弯上，眼半阖，竟如醉了般迷离，瞳人悠悠一偏，正与青曳对上目光。
被他发现了。
青曳一怔，手下意识抓住楚疏的臂膀，然而流音却仅是闭上眼，不吭一声地任由洛情抱出房间。
"怎么了？"
楚疏反握住青曳的手问。
"他们走了。"
青曳回答，却未推开柜门："......流音发现我们了。"
楚疏沉默，青曳也不甚在意："他却当作没见到我们，由洛情抱走。"
楚疏笑出声，推门爬出柜子，顺带着用力一拉，将青曳拉出。
"若他说出我们二人在此，那君主岂不将我们凌迟处死了？"
"可......流音为何要护着我们？"
楚疏攒眉，仰头凝思一会儿道："许是他将我们规为友人吧。"
青曳茫然点头，忽而想起李公公的话，便不再对此细想。
"你今后打算一直在这儿做侍卫？"
"怎么可能。"
楚疏拍拍胸脯说："我日后目标可崇高着呢。"
豪情的举止配上稚气的语气，甚是可爱。青曳斜着头笑声如珠，楚疏清了清嗓子，竟也有些别扭的转过头，目里映着窗外的浮云，如琉璃般的透彻。
青曳止住笑，倏忽拍了拍脑袋："糟了，我出芳华殿多时，却未告诉莲。"
想到那莲担忧的神色，青曳心里一急，随意向楚疏告别，未看他便匆匆往外冲。
楚疏笑着目送他离去，待那抹纤细身影消失在门外，笑意才敛下。
回到芳华殿，迎面撞来一人。
青曳轻盈侧身，才恰巧避过，倒是那人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凝眸望去，青丝如云，身段如柳，正是无兰。
"无兰？"e
女子闻声立时从地上跳起，见着青曳大喜，手却乱捶了他一通。
"青曳！你死去哪儿了！？"
青曳知她担心，也不还手，嘴却扁了扁。
"无兰，很疼。"
无兰停下动作，一手插上腰，模样极为蛮横。
幽思少时深觉不甘心，又在青曳手上拧了把，气势汹汹力道却很小。
"你去那么久，莲都担心死了！"
"莲呢？"
"在你走没多久后便坐不住，急着找你去了。"
青曳踯躅少时："我去找她回来。"
一句说完，人已跑出芳华殿。
心丫头已出事，他亦被卷入纷争中，若莲那儿再有变故，当真好事无双，祸不单行。
然而如是想着，皇宫偌大，寻人谈何容易？
缓下脚步，远处走来两个清秀的丫鬟。
青曳上前迎向她们，还未开口，那两丫鬟却已面色惊慌地跑开。
如此景况接踵而来，令青曳只觉头疼。
转入一园子，假山高耸，顶部流水直落，淙淙。
杨柳婀娜，和煦落照，令人心生暖意。
青曳瞥了眼假山，微垂的眼中掠过丝华光。
在碧水旁坐下，头枕着屈起的膝，长衫衣带落入水中，却无心相顾，模样郁郁不乐。
过了良久，青曳站起身，仰头望天，轻声喟叹，而后折回。
假山后倏忽传来细碎的杂音，青曳笑了笑，反而加快脚步。
"等......等。"
怯怯的声流入耳畔，青曳止步，转过身，本自假山后露出的脑袋立刻又缩了回去。
青曳不说话，过了半晌，那颗脑袋才再度探出，还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澄澈如水。
小丫头伸出只雪白的小手，向青曳招了招。
青曳因她的纯真而绽出笑靥，走了过去。
只见假山后，蹲了三个小丫头，正是助他寻回心丫头的那些孩子。
青曳弯下身，与她们平视。
"许久不见。"
小丫鬟们面面相觑，点点头。
"我知，你是找那个......"
歪着头，目光挪到天穹，顿了少时，神色一亮。
"是找叫莲的姐姐是么？"
青曳一愣，问："你怎知......"
"我们方才见着她了。"
"她怎么了？"
"没怎么，好端端的呢。"
青曳听了，心里松了口气，摸摸丫鬟小巧的脑袋："谢谢你们了。"
小丫鬟并未因青曳的赞赏而面露喜色，反而疑窦地看着他，犹疑一会儿，扯着他袖子说："方才那莲撞到我们主子，我们主子可气着呢，但不好苛责，就迁怒我们。"
说着，小小的嘴瘪着。
"为什么？"
"因为她是流音带来的嘛。"
童言无忌，又说："大家暗中都说流音祸国殃民，不是好人，他们还说流音带来的人也都是坏人，可是......"
小丫鬟瞅了眼青曳："可是大哥哥你不像坏人，所以......不过嬷嬷已经招呼过，若被她瞧见我们与你们的人攀谈，她会掌我们嘴的。"
青曳笑着摇头。
祸国殃民？女人的妒忌与蜚短流长当真吓人。
小丫鬟见他这般举动，竟有些不悦。
"流音他真的是坏人。"
"此话怎讲？"
"上次......在金銮殿侍奉的姐姐们说的，他害死了好多清官，却为贪官进言，我以前住的城镇就因他在君主面前的一言而潦倒的，若非他......我......"
小丫鬟说到这，眼中覆了层薄薄的雾。
"贪官总欺负我们老百姓，若非他，我爹爹和娘亲也不会......我就不会被卖到这儿了......都是流音不好......他最讨厌了。"
青曳微怔，心思飘到了夏国。
许是那儿，也有诸多人如此恨着他。
本抚摩丫鬟青丝的手像被针扎到般，立时缩回。
"我......"
垂下头，连宽慰的话也无法说出口。
思绪正乱时，却听惊讶的低呼声。
迷惘抬头，猛然察觉不远处的气息，回眸，但见一人孑然盈立，背光的容颜如纸一般苍白黯淡。
丫鬟的俏脸失色，身子晃悠着向后退去。
另二个丫鬟连忙扶住她，模样同是恐慌。
"流音你......"
青曳站起身，倏忽想起方才他与洛情的欢爱，不知该如何开口。
相较于青曳的尴尬，流音倒是坦荡的很。
瞥一眼瑟缩一团的三个丫鬟，低低哼了声，对青曳说："你在这儿做什么？"
稍稍犹疑，又问："楚疏没和你在一块儿？"
"我回去找莲了，楚疏不在你宫里么？"
流音应了声，转身离去，就在此时，那丫鬟不知哪儿生了胆，竟冲上前展开双臂挡住他的去路，叫嚷着："站住！"
流音顿了顿，绕过她走开。
"等等！"
丫鬟又扑上前，摔倒在地，却死死扯住流音的衣摆，追问道："你说，荆州的齐大人是不是因你谗言入狱的！"
流音笑了，低头看着脚边的丫头。
"我害过这么多人，不记得了。"
莫说丫鬟，连青曳也因他这话中的鄙薄与淡漠怔了怔。
青曳上前扶起那丫头："流音，这丫鬟小，不懂事，你何必和她认真？"
"认真？"
流音笑意加深，却隐隐透着寒色。
"可我回答的没错啊，我害过太多忠良，确实不记得了。"
青曳垂下头，静默不言。
那小丫鬟却无法隐忍，跳起来指着流音骂："你......你......你这个......"
念了半天，不知该说什么，瞳人一转，二字脱口而出："男宠。"
流音的面色倏忽一沉，目光转向丫鬟，竟一把揪住她衣襟，将她娇小的身躯提了起来。
"流音！你这是做什么！"
青曳登时一掌横过，流音丢开丫鬟，自青曳手臂滑下，切开掌风。
青曳收回手，瞥了眼一旁吓得泪水直流的丫鬟，语声不由得带上怒色。
"她不过是孩子，你真要和她一般见识？"
流音瞪着青曳，竟也一反平日的沉稳："那又如何？与你何干！"
青曳紧抿住唇，脸上怒色越发浓郁，然而怒至顶端时，却又叹了口气，恢复平日温和的模样。
"她是小孩，你放过她吧。"
流音的唇动了动，头一偏："你别以为他宠着你就代表我也会忍让你。"
青曳愣住："他宠着我？你说谁？"
流音长袖一拂，不搭理青曳，扬长而去。第十三章
青曳回头，见三个小丫鬟抱在一块儿，吓得面无血色，便放轻声音说："你们回去吧，已经没事了。"
三个丫鬟抬头看一眼青曳，点头如捣蒜，立刻拉着手跑开。
青曳追上流音拦下他，开门见山地说："流音，我知道你定可以救心丫头的......"
"所以呢？"
"只要找回心丫头，我与莲她们在宴会结束后马上离去，你的事......我对外只字不提。"
流音顿了顿，而后竟弯下身骋怀大笑，过了良久，才稍稍仰起头："只字不提？"轻蔑一哼："你认为你说出在柜中偷听到我杀了晴妃的龙种一事，洛情会留你活口？"
青曳的心一沉，不出声，目光却坚毅如初。
他当然知，话一出口，必死无疑，但他只有此事能当作筹码。
见过流音不同的一面--初见时的儒雅，陷害晴妃时的故作坚强，站在君主身旁面对群臣的倨傲，承欢君主身下的娇媚。
青曳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流音，太过芜杂，不是他刻下愿意招惹的，所以，只能限于这样近乎交易的协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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