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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的旁边——小薇子

时间:2008-11-16 04:13:14  作者:小薇子

这转变,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第 8 章

也许是因为他的平静安抚了两个人的情绪,苏木觉得疼痛慢慢变弱了,那侵略者带着征服后的失落和寂寞缓缓地撤离,它撤得那么慢,以至于苏木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舌尖滑过他的舌尖时下意识地轻舔的那一小下,温柔的,若有似无的。然后,它滑过他的上齿,滑过他的上唇,离开了他的领地,留下了一丝冰凉。
陆飞没动,嘴唇还贴着他的。
苏木能看见,他依然闭着眼睛,没了那丝狂暴和狰狞,那面容平静而无表情。
少年在他的唇上低语,每说一个字,那嘴唇便和他的稍稍离开,再碰触一下,完成了又一次亲吻。
先一微米的远离,又零距离地贴合,有空气从双唇间流过,又被轻轻挤开,刚冰凉,又温热。
"苏木,"少年说,"我爱你你知道吗?"

苏木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对刚才发生的事情有怎样的感觉,也许他什么也没在想,什么感觉也没有。
家里一下子变得安静,仿佛刚才的狂风暴雨是一个梦境,只要你一睁眼,它就没了,除了你心里的恐惧,一点实质性的破坏也留不下。
小飞是一转身离开了的,一句话一个眼神都没有。
超儿只下午醒过一会儿,吃了药又睡了,刚才,动静不大,似乎还不至于会吵醒他。
也许应该去看看他,他还是病人呢。b
苏木推开门,超儿安稳地睡着,面容恬静得像婴儿,两颊上,隐隐还有些病态的红,和嘴唇的颜色交映着,很好看。
苏木坐在床边,看着他,昨天,他还吻过这个男孩子,说不出来是带着什么感情,说不清楚是受了什么蛊惑,他想,不单单是因为他的漂亮,他的青春,他的漠然吧?他为什么吸引了他?他弄不明白,他这一生,还没主动去爱过,这种感情于他,从来都只是接受,他不太明白陆飞和陆海山他们那种想要征服、想要标记所有权的感情是什么样的,他没那么深、那么强烈的东西给别人,也许,他天生是一块石头,不捂,是热不了,本身,是没温度的。
可那一天,那雨地里狂奔出去的身影,那玻璃后面空洞的双眼,却忽然给了他一种冲动,一种变强大的冲动。
那是一种原就应该恣肆于男人体内的雄性激素,是男人区别于女性的最根本标志,是他,沉睡了26年的保护欲。
他的16岁,是和陆海山的纠缠,他曾经有一段时间很不明白自己对那样的感情为什么那样奋力的挣扎,可不是吗,你挣什么呢?只不过空让两个人都难受,空让快乐少了一年而已,退一步,不是海阔天空吗?为什么就那么想不开呢?一定要伤了一个痛了一个才算完吗?
他为此,鄙视过自己。
可是今天,或者从昨天,他忽然明白了,即便16岁,他血液里流淌的,依然是男人的血,他身体里分泌的,依然是雄性激素,他基因里存在着的,依然是Y染色体。
男人天生应该是战士,纵马驰骋,标记领地,厮杀征战,掠夺抢劫,于月夜仰天长啸,虽孤独却无羁绊。
哪一个战士,在被俘虏前不拼死反抗?哪一个男人,肯轻易收起兵戎,臣服于别人的羽翼之下?
若那人不是英雄,如何收服一个骄傲的灵魂。

那一年,他败在另一个男人的爱之下,从此驻扎,再不征战。
其实,他还没穿上过战衣。
以至于,他几乎以为,他本就是不该穿那个的。
更甚至,他根本没来得及知晓世上有战衣这种东西。
有一天,一个同样十六岁的男孩冲入暴雨中,野狼一样,为着一个目标,飞奔追逐。
他忽然嫉妒这少年,他忿忿地想,若有另一个陆海山用同样浓烈的爱包围住他,他还有那撕烈暴雨的激情吗?
一转眼,那少年又坐在窗前,失落、茫然。刚才明明还是一只炯然的小狼,如今已被伤了筋骨一般,独自舔舐着,虽悲凉,却是一种骄傲的孤单。
于是忽然间,他又羡慕他了,羡慕他,有一块自己的领地。
那孤独却让他心疼,让他想变成炭,温暖他。
那时候他想,即便是男人,也是需要被爱的吧?对面那男孩,就让他来爱吧,收起盔甲,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人,总不是从心底里便愿意征战的,生存的必要而已,不是吗?若他替他担了......
苏木苏木,你何其矛盾。
可是,谁解释得清感情这回事呢?它虚无缥缈,抓不住、看不清、猜不透,来,不打招呼,走,不留痕迹,全不由你做主。
"超儿,"他轻轻抚着那绯红的脸颊,轻声地问:"你这个年纪,知道什么是爱吗?"

苏木是看见了超儿睁开眼睛的,但他没动,也没躲,没掩饰。
超儿也没动,这个男孩,有着与他年龄不相符的沉稳。
"这和年纪有关系吗?我要不懂,到九十也懂不了,我要懂,哪怕三岁五岁,也会懂了。你遇到一个合适的人,该明白就明白了,遇不到合适的人,一辈子到老,还是个不明不白,虚、度。"
苏木笑了,对自己说,苏木啊,你至少已不虚此生了。
"超儿,"他说:"你是从哪儿来的?怎么那么突然地就闯进了我们的世界?你没出现过多好,一切都是原来的老样子。超儿,你破坏了我的桃花源你知道吗?"
超儿坐起来,看着他:"苏木,你这人其实特笨。"
"噢?"苏木就又笑了,"我怎么笨了?能说说吗?"
超儿撇了下嘴,摇头:"你懦弱,不勇敢,害怕承担感情,不干脆,不爽快,矫情、世俗、顾忌多,刻薄、冷漠、自以为是。"
苏木呆了一下,"原来这就是我。超儿,你是神灵?你确信你看得清看不错吗?"
超儿摇摇头,"我只是比你们这种人诚实,敢跟着自己的心走而已。"
这个小他十岁的小孩儿,是在鄙视他、教训他吗?为什么,他居然觉得,他也许是对的?
他们这些人,已经没勇气诚实了,该受鄙视。他从来不诚实,从来不勇敢,跟他比,陆海山和小飞,都是斗士。
而他自己,什么都不是。
"超儿,"他说,"我能吻你吗?"
超儿漆黑的眼睛扫过他的双眼。
"我又不爱你。"超儿说。

陆飞仰头望着半轮弯月,那个时候,他忽然发现酒其实是个好东西,虽然会失态,虽然会丢人,但它有用,真的有用。
陆飞现在很希望自己手边有数不尽的酒瓶,但他没有,因为那样,他会鄙视自己。他喜欢酣畅淋漓的疼痛,忍这样的痛苦能带给他快感,一种自虐的快感。
公园里安静得只剩月亮和他了。他仰着头,想穿过灯光的污染找找还有没有星星残余在这城市的上空。
狗又冲他叫。
女人说小猫,安静点。
陆飞回头,说这狗的名字真哲学。
女人坐下,笑了笑,说,又是你。
陆飞也笑,说,又是你。
女人说,你流浪?
陆飞说,差不多。
女人说为了谁?
陆飞说看,你开始试图探究我了。
女人说即便我了解得再多,我们依然是陌路人,只偶尔在暗夜里碰一面,天一亮,不是照样彼此全不认识?
陆飞说也是,白天伪装,夜里才褪了衣衫。
女人说这话,有那么点文学青年的味道了。
陆飞问那是什么味道?
女人说,做作、自命清高,不懂装懂,为赋新辞强说愁。
陆飞点点头,说,果然有点儿。
女人说今晚的月亮好吗?
陆飞说你不会自己看吗?
女人说我问的是你的月亮,不是我的。
陆飞说看,你并不如你想表现得那样超脱。
女人说是呀,我想COS仙人,但总带着点儿狗身上的味儿。
陆飞笑,说你今天还想做诗吗?
女人说那你给划个范围吧。
陆飞说,比如,对一个孤注一掷了之后失败者,应该用什么诗?
女人说你一定是理工科的,多么现成的诗句呀,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呗。
陆飞说真是凄凉呀,有不这么透彻的吗?
女人说有呀,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担当生前事,何计身后名。我醉君复笑,杯酒暖人生。留得青山在,丹心照汗青。你看看,多励志。
陆飞鼓掌,说好诗呀,好诗,是原创吗?
女人说绝对不带一个字的抄袭。
陆飞说你那"DE"是白勺"的"还是土也"地"?
女人说请自行判断,目前官方的答案是无可奉告。
陆飞说我能崇拜您一下吗?
女人说请自便。
陆飞说小猫对自己的名字满意吗?
女人说小猫只知道它是小猫,不知道为什么要不满意。
陆飞说如果在阳光下遇见,我愿意请小猫喝酒。
女人说那你要负责清扫它的呕吐物,而且,它有可能会酒后乱性。
陆飞说小猫酒后乱性会变成什么?总不会变成只狗吧?
女人说这事儿不好说。g
陆飞说小猫是个有故事的小猫吧?我怎么忽然对它感兴趣了呢?
女人说怎么没有,它一岁半的时候就曾经误入歧途交上了跳蚤这个魔鬼朋友,才两岁就学会了拉痢疾,3岁半又学着早恋,对象是一濒临死亡的老女人,这女人跟它近亲,还有残疾,可我们家小猫忠诚呀,死不悔改,结果吓跑了人家,自己也落得个郁郁寡欢。你看看,跟它比,你是不是幸福点儿?
陆飞说真的,人比人,气死人;人比狗,气死狗。
女人说幸亏我养的是小猫。
陆飞说是啊,幸亏。


第 9 章

陆飞倒挂在双杠上看着对面的楼,许多灯灭了,却还有那么一两盏亮着,陆飞不知道亮着的那一两盏里有没有自己家的,他现在这个姿势和角度,没办法做判断。
有时候你觉得某种情感不发泄出来会让你崩溃,但冷静之后,当你需要去面对那后果的时候,你又会想,有什么是忍不了的呢?当时何必那么冲动呢?
陆飞想起苏木那句理智得近乎没人性的话:你这种反应,在这个阶段叫叛逆,再过40年叫更年,不过我建议你少做,以免到了我这个年纪的时候觉得无地自容。
他现在觉得,苏木说得是对的。
你看吧,你想说的说了,想做的做了,你爱他他也知道了,你一直想吻他也吻到了,像个男人一样干脆了一把,挺着胸昂着头死的,该骄傲了吧?
怎么就是骄傲不起来呢?
陆飞闭上眼睛,再睁开,想起小猫,觉得自己其实和它很像哥们儿。他真应该请小猫去喝酒,哪怕它会酒后乱性。
陆飞一点不鄙视小猫的审美观,因为从任何角度来说,他自己的审美观都比小猫强不到哪儿去。
陆飞觉得眼前有点迷蒙,看不到那片灯光了,揉揉,依然迷蒙,于是陆飞闭上眼再睁开,眼前是一个人的倒像。
他翻下来,倚在双杠上,看着苏木,没说话。

"一直在这儿?"
"没,去公园了。"
"回家吗?"
陆飞看了苏木一眼,那男人那么坦然,好像什么事儿没发生过一样。
"我还饿着呢。"苏木说。
陆飞在心里咬牙。如果一切又回以原点,他何必闹那一场呢?
"苏木,你是不是特别喜欢我亲你?"
苏木看着那双直视着他的眼睛,笑了下:"没,我喜欢超儿亲我。"
看着那眼睛里的挑衅变成愤怒的时候,苏木自嘲地笑了一下:"不过他不喜欢我。"
"苏木,你和我一样贱。"
"搞不好比你更贱。"
"那就走着瞧吧,"
"行啊。"

林超在客厅,坐在沙发上,裹着个毯子,看一部黑白的老电影,笑得像个傻子一样,右手比划成手枪的样子,跟着那电影里的农民兄弟一起"PIU"、"PIU"地叫唤着杀敌。那电影儿他跟背过了似的,跟着屏幕里的情节一会捂着屁股叫"他妈的,打哪不好打老子屁股",一会挺着个肚子叫"快点快点,别掉队",还真一个字都不错。
陆飞进门的时候就看到这么副景象,他倚在门口,看了一眼那个叫化子,冷笑了一下。
他走过去,坐在沙发上。林超吓了一跳,咳嗽了一声,规规矩矩坐下了,板着个脸,跟个正经人似的。
"切,"陆飞笑声一声,"合着都是装的呀?"
"什么装的?"林超眼神闪烁了一下,问。
陆飞笑笑,盯着电视:"这什么片子?"
"《小兵张嘎》。"
"林超,你怎么都喜欢些个奇怪的东西?"
林超垂下眼睛,声音低了下去:"怎么奇怪了?"
"你到我们家,有预谋的吧?"
林超抬起头,问:"什么预谋?"
"林超,这可不是回答问题的最好方法。"
"没办法,你的问题我听不懂。"
"你瞧,许多事情很巧合。林超,你目标是谁?我小叔叔?"
"切,"林超撇着嘴,"就你当他是宝,他哪儿好呀?你要能举出三点来我一秒钟不多呆立马搬走。"
陆飞歪头想了两秒钟说:"你继续住着吧。"
"切。"林超笑了。
陆飞回自己房间,走了两步忽然回头说:"林超,你很有潜力嘛。"
"什么潜力?你笑那么恶心干嘛?"
"正常人会说:我又不是同性恋,然后一拳挥过来。"
话没说完,林超已经跳过沙发一拳挥了过去,陆飞伸手一把攥住他的拳头:"哟,急啦?"
"你他妈的才不是正常人呢!"
"我本来也不是呀。现在,小弟弟,哥哥张开双臂欢迎你的加入。"
林超反应的激烈程度倒有点超出陆飞的想象。那小子拳打脚踢像个尥蹶子的驴一样难收拾,到最后,被困住两只手压在地上才算完。
俩人都喘着粗气,相互瞪着,一个比一个眼神凶狠。
"切,"陆飞瞪着瞪着笑了,放开他的手,从地上站了起来:"你就跟那叫小猫的狗似的,是狗,却以为自己是猫,不伦不类。"

陆飞刚关上的房门被"咣"一下推开了,林超站在门口,手紧攥成拳头。
"叫小猫的狗,怎么回事?"
"哟,你发什么抖呀?"

苏木到部落的时候发现平常站在门口聊天的超儿今儿居然在趴着睡觉,他走过去,揪他耳朵,这一动不动。苏木再揪,被一巴掌挥开了。
苏木看了看,只有俩小姑娘在布置餐桌,于是他手绕过超儿的头,揪住他另一边耳朵,睡得迷迷糊糊的那个头转了一下,嘴里不清不楚嘟囔着:"最讨厌猫。"
苏木乐了,凑在超儿耳朵边小声地问:"那你最喜欢什么呀?"
"语文......"
苏木忍着笑,接着小声问:"那你最喜欢的人是谁呀?"
那边吧嗒了两下嘴,说:"毛主席。"
苏木趴在桌子上狂笑,超儿大喊了一声"别动我的语文书!"然后坐起来,一把抓住苏木,恶狠狠补了一句:"别动我的语文书。"
接着,茫然地看了看四周,松了手,嘴里不知道说了句什么。
五分钟后,整个部落笑翻了天。

那天回家林超发现自己房间(= =||)的灯居然离奇地亮着,于是冲过去"咣"推开门,发现苏木那厮正鬼鬼祟祟在那儿翻东西,林超急了,大喝一声:"干嘛呢你?"
"嗯?"苏木吓了一跳,抬起头看了看说:"噢,没干嘛,这我书房我进来找本书看也不行呀。"然后又鬼鬼祟祟把手背在身后,挤了丝假笑问他:"回来啦?"
林小超翻个白眼儿,"没回来,这是我的鬼魂。"然后走到书桌前看了看,这一看不要紧,林小超赫然发现自己的书包被翻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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