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我们三人都沉默着。
车里有音乐在唱。
突然像噩梦发生/突然是你被看真
接近我另存用心/背叛我是何用心
自然地笑着怜悯/似个快乐罪人
要我再下沉
......
※※※z※※y※※z※※z※※※
隔天是个周末。
一觉醒来已近中午。
程飒在厨房忙碌。
这家伙已化身家庭煮夫，买菜、做饭、洗衣、扫地，十八般武艺样样俱全。
除了赚不到钱。
小昭拎抹布一块，胡乱擦着桌子，眼睛却瞟向电视，一刻不离。
我倚着门，突然就笑了。
虽然是两个米虫，不适生产，不思进取......但这样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
小昭抬眼看见我，咧嘴一笑。
"二哥，早上好。"
"二哥？"我一怔，怎么，一夜而已，称呼就被改了？
小孩解释，"程大哥说的，我可以叫他大哥，叫你二哥。"
顿时气闷。程飒，你在玩一家亲吗？
看小孩满脸期待的样子，我无力，"随便你叫吧。"
于是，小孩兴高采烈的干活去。
我坐上沙发，拿遥控换频道。
昨天晚上，我们到家时，已经近三点。
小昭说，"虽然你不是我哥，可我还是想留下，我能留下吗？"
鬼使神差的，我同意了。
实在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同意，大概是看到小孩眼睛里闪闪亮亮的发光体，于是不忍心拒绝吧。
实在是太善良了。
"啪--"
某物体破碎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自我陶醉。
满地的玻璃碎片。
我的鱼缸啊--虽然只花了十五元......
小昭站在原地，双眼看着电视，表情呆滞，完全没有意识到刚刚是个错误，而且非常严重。
我奇怪，把头转回去，电视里正在播报新闻。
女主播说，路氏总裁路筱琪，昨晚在公司被一持刀男子捅伤，医院称其伤势过重，至今仍在昏迷......
顿时感到天旋地转。
那个女人，是路家的首领，小昭的姐姐，唯一的亲人。
程飒走了过来，表情凝重，按住小昭的肩说，"你必须立刻回去，别怕，我们陪你。"
我们？
我愣愣的看着程飒。
他没理我，只是拍拍小孩的头，努力安抚他的情绪。
我正想提问，却见小孩转过头来，于是对上他不知所措的面孔，以及一双慌乱无助的眼睛。
好吧，我放弃了。我们就我们，陪你回去吧。赶到医院，已经是两天之后的事了。
去了才知，路筱琪只是擦伤，并无大碍，明天即可出院。
小昭去找姐夫，我和程飒病房门口等他。
另一边是加护病房，我们隔着玻璃冲里面张望。
病床里有各种仪器，以及管子，大多都连在病人身上。
真是可怕。
"生命很脆弱。"程飒感慨，"一次小小的意外，我们便无法再见。"
我没空听他感叹人生。
我在好奇，到底是何人，敢公然刺杀路氏总裁。
新闻里说，这是故意杀人。
既然是故意......那便会有原因。
正在想着，感觉程飒用胳膊肘挤我。
抬眼看去，小昭与一男子走过来。
男人长相周正，气宇轩昂，本有忠厚可靠的大将之风，却被左眼角旁一颗小小痣破了气场，转而改了风格，有着近乎邪气的魅力。
看见我的瞬间，他的表情居然错愣，一时失神，张口便要叫出那个名字，"小......"
"先生你好，"我打断他，赶紧自我介绍，"你是小昭的姐夫吧？我是何枫，旁边这个是程飒。"
他眼光立即收拢，迅速回复平静。
"我是苏建江。感谢两位把小昭送回来。"
我浅淡的笑笑。
气氛还算融洽。
突然有人群快速靠近，还未反应过来，无数的灯光已经闪了起来。
"苏先生，您对这次妻子受伤事件怎么看？听说那名嫌疑人是你们路氏的员工......"
"你们路氏企业陷入危机的传闻是不是真的？这次尊夫人受伤会不会使情况恶化......"
"路氏与天宇公司的收购案是否能如期进行？有消息称，天宇要单方面解除合约，您能不能回应一下这个传闻......"
"苏先生......"
场面瞬时混乱不堪。
苏建江摆手，示意保安把记者拦下。
奈何记者人多势众，保安人单势孤，实力相差过于悬殊。
焦头烂额时，居然有人认出程飒。
"那不是邻城程氏的总经理吗？程先生，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程氏打算与路氏合作吗......"
"程先生，听说您打算与许氏制药的千金结婚，是真的吗......"
"程氏上个月公布了年度报告对公司股票的影响......"
连程飒也被团团围住。
我惊讶，这里是医院，而我们，只是来探望病人，有必要这么轰轰烈烈吗？
苏建江转头看程飒，压低声音，"我们分头走，先出去再说。"
说完，猛拽了我的手，奋力拨开人群。
险象环生的现场突围啊。
十分钟后，在他的车里，我终于长出口气。
可是发觉事情不对劲。
我怎么跟着他出来了？不对，是他怎么拽着我出来了？
若要分组，也该是我与程飒一组吧。
"那个......苏先生......"
"叫我建江。"他开车看着前方，淡淡的说。
我们很熟吗？我黑线。也不想和他争执，于是，称呼什么的，就直接省了。
"我们怎么才能与小昭他们会合？"
他这次终于转头看我，但还是没说话。
我气闷，提高声音，再问，"苏先生，我们这是去哪儿？小昭他们......"
苏建江眯起眼睛，视线如刀般扫过我。
顿时感觉脸皮生疼，后背发凉。
难道暴风骤雨要来了？
于是立即改口，"我没问题了，您愿意去哪里就去吧，我绝对没意见，小昭他们也别管了，您高兴就好。"
我垂下眼帘，努力扯开微笑，显示自己人畜无害。
他盯着我，又看了半晌。
突然叹气，"你......是他吗？"
"啊？"我迷惑。
他表情沉闷，自顾自的说，"从前，他最没耐性，若是生气，便直接冷了脸，谁也不理，不似你这般温和与......客气。"
他说的是那个人。
路小遥。
我笑的无辜，"苏先生，你一定也认错人了，不过没关系，我不会介意。"
"错了吗？"他看我一眼，别有深意。
后背又开始发凉了。
沉默了一会，他又开口。
"你很像小遥，"他说，"可又不完全像。大概是因为......我们对他的记忆，永远停留在了七年前。"
我不明白，他说这个干吗。
他侧头看我，目光依旧深沉。
"我们都不知道，路小遥在七年后究竟会成什么样子？"他目光一沉，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
"一直以来，小遥都是个任性的孩子，不喜欢笑，不会讨好人，对不喜欢的人连看一眼都不愿意，尖锐又自我，锋芒毕露，个性极度张扬，所以在他的身边，是非总是断不了的。"
说到这里，苏建江停顿了一下，几秒后，他轻轻的叹息。
"有一天，小遥突然不见了。"他说，"从此，我们再也无法看到他。有时候，我会想，他......一定还活着，在某个我不知道的地方，只是，他现在是什么样子？就像你现在这样吗？"
听听！这是什么口气？我怎么了？我现在这样很丢人吗？干嘛说得很难过很不堪很嫌恶似的！
我招谁惹谁了？
不悦的皱起了眉，连敷衍他的热情都降下去了。
他还在感伤，没发现我的异样。
夜色渐渐降临，道路开始漫长。
见到小昭的时候，我激动感慨，热泪盈眶。
冲上去拥抱小孩，然后伏在他耳边--哭诉告状。
"你姐夫很讨厌我吗？"我声泪俱下的控诉，"他一路上飞车，严重超速，场面惊险万分，我胃里的东西现在还在翻滚......他还说奇怪的话，嫌弃我的样子丢人......我那小小的自尊心都快被打击没了......"
小孩被我抱紧，表情不知所措。
程飒过来拎我，用眼神警告，"别在我面前爬墙！"
谁理他！我不甘的瞪回去，甩开他的手，继续向小孩扑过去。
程飒大怒，揪住我的衣领，往自己怀里带。
我一扁嘴，向小孩求救，"他欺负我！小昭救我！"
小孩皱眉，"程大哥，你别这样......"
说着就去拽程飒的手。
程飒不肯放手，用力掐我一把，我抬脚狠狠踩他，混乱中竟然踩到小昭，小孩惨叫两声，终于发怒，两只手都去扯程飒......
就这样，我们三人混战一处。
在心里微笑着，烦躁的情绪终于平复，感觉很安心。
故意忽略了不远处一双正看过来的深沉眼眸。
那个苏建江。
这里是间很小的公寓。
小昭说，"这是我的房子。"
语气无比骄傲。
苏建江淡淡说，"这是小昭上学住的地方，我们先住这里，免得被记者找到。"
我看看程飒，偷偷掐他一把。
他咳嗽一声，开口说，"我看我们还是走吧，小昭也送到了，就不打扰了。"
我连忙附和，使劲点头。
苏建江瞥我一眼，没有说话。
小孩把脸一沉，大喝一声，"不许走！"
我头痛，再掐程飒一把。
他疼的面容扭曲，咧嘴道，"我们还是得回去，你二哥没请假。"
小孩把目光投向我，嘴巴一瘪，楚楚可怜。
我别过头，故意不看他，又掐程飒一把。
程飒"嘶嘶"吸口冷气，脑门上青筋暴起。
他恨恨说，"不行，工作最重要，我们马上就走。"
小孩先看看他，再看看我。
然后锁定我的衣角，揪啊揪的，附带眼睛水汪汪。
"哥......"
我咬牙，把心一横，说道--
"就住两天。"
小孩立刻喜笑颜开。
程飒狠狠跺我一脚，一脸鄙视。
苏建江依旧是淡淡的表情，那个高深莫测啊。 小昭的房间比想象中整洁。
我爬在床上看童话书。
很老很旧的书，包了皮，放在书架的角落里，一动就尘土飞扬。
小孩端着饮料进来，看到书，眼光黯淡下去。
"我哥喜欢童话，这是他的书。"
我嗤之以鼻，成年人还喜欢童话，这厮不是过于幼稚，便是人生太不得志。
小孩翻开书，指着一个题目说，"他喜欢这个故事。"
我顺着看去--海的女儿。z
安徒生最经典，最恶劣，最赚人热泪的，言情小说。
小孩问，"你喜欢吗？"
实在想说，大哥我已经是没有梦想，不会幻想，不敢奢望，不肯相信的成年人了，什么生死爱情，什么背叛绝望，不过童话而已，我不喜欢，也没空去喜欢。
可话到嘴边，却不小心看到小孩期望的眼光。
于是改口，"我喜欢小美人鱼。"
话刚出口，立刻遭人质疑。
"你喜欢小美人鱼？不会吧？你会喜欢这种默默奉献不求回报的角色？太不像你了！"
程飒靠在门框上，一脸的不可置信。
我投之以杀人目光，"那你倒是说说，我该喜欢哪个角色？"
他沉吟，然后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那个住在深海底层，只肯交换不肯白给，换给小美人鱼双腿和匕首的家伙。"
"我知道了！"小孩兴奋大叫，"那个是巫婆！"
我沉下脸，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姓、程、的。"
程飒立刻举双手投降，"开玩笑，玩笑而已，我错了......"
现在知道错了？
晚了！
我冷笑，正要发威。
苏建江探头进来，"各位，可以吃饭了。" 饭桌上，有狼吞虎咽者，有细嚼慢咽者，有食不知味者，还有挑三拣四者。
小孩皱着眉抱怨，"姐夫，肉太老了，没有鲜味，你的厨艺有待改进。"
啊？路氏集团总经理亲自下厨？真是天大的荣幸。
我从饭碗中抬头，满脸崇拜，"苏先生也会做菜？"
苏建江挑眉，"也？"
"程大哥也会做菜，"小孩插嘴，"而且厨艺一流，比你做的好很多。"
程飒很没诚意的谦虚，"不敢，不敢，过奖，过奖。"
苏建江奇怪，"程先生喜欢做菜？"
"谈不上喜欢，只是因为......"程飒瞥我一眼，继续说，"有人说，‘抓住一个人的心，先要抓住他的胃。'这话我赞同。"
我险些噎住。
这个人，难道是故意想噎死我？
苏建江的眼神淡淡扫过我，没有停留。
一顿饭吃的惊心动魄，波涛汹涌。 饭后，程飒自告奋勇要求洗碗。
他说，"既然你亲自下厨招待，礼尚往来，我们来洗碗吧。"
听听！这是什么破理由和破逻辑，还有，为什么是"我们"？你爱洗碗就去洗，干吗要扯上我？
在程飒温柔的注视下，我把抗议的话咽了回去。
不就洗碗么？又不是没洗过！
我冷哼着进了厨房，把水管开大，表示心中极度愤慨。
程飒跟进来，摸摸我的头。
"怎么？不高兴了？"
我埋头干活，不理他。
他递盘子过来，"我们一起洗碗，好似新婚夫妇，多有气氛。"
雷公啊，劈死这个祸害吧......
"那个苏建江......"他突然压低声音，"看你的眼神怪怪的。"
"正常。"我把洗好的碗递过去，"我像他小舅子。"
程飒摇头，"我怕不只因为这个。"
"那还能因为什么？"我无力翻个白眼。
"因为啊......"
他突然揽住我，伸手解我衬衣扣子。
我大惊，"你要干......唔......"
"别叫。"他捂住我的嘴，伏在我耳畔低语，"让我看看，他有没有对你做奇怪的事。"
老兄，你才在做奇怪的事好不好！
程飒翻开我的衣领看了看，满意的松了手，帮我整整衣服。
"还好，还好，没有被吃豆腐。"
我怒不可遏，怒发冲冠，怒目而视，怒形于色。
"好了，好了。"他陪笑，伸手捏我的脸，"我只是担心你嘛。"
我吸气，低头，抬脚，瞄准目标，狠狠跺下去......
某人的惨叫响彻云霄。
满意的收回脚，抬头扫向外面，遇上一双深沉的眼。
苏建江。
看看自己与程飒的暧昧姿势，这算什么情况？
不由后退一步，"我们......"
程飒突然伸手，从背后环住我，将下巴抵在我肩头。
"小枫是想说，我们的关系，"他微笑，"如您所见。"
我石化当场。y
程飒依旧笑眯眯，"苏先生若是排斥，我们立刻离开。"
苏建江眯起眼。
眼前火花闪过。
我浑身僵硬，感觉麻木，大脑当机。
"你们在干吗？洗碗有必要争先恐后吗？厨房又不是风水宝地，我说姐夫......啊--程大哥！你在干吗？放开我哥--"
小昭的声音高了八度，惊天动地，震耳欲聋。
我的头，又开始痛了起来。 隔天早起。
浑身疼痛，四肢麻木，头脑依旧一片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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