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真是一场噩梦。 气氛开始紧张的时候,我大喊要睡觉,终于化解战争危机,虽然借口牵强,语气生硬。 本以为,如此一来,终于和平收场,皆大欢喜。 可惜啊可惜,世事总难如意。 晚间睡觉的时候,战火又将燃起。 问题出在房子身上。 这房子只有一间卧室,房间里有一张不大的床,客厅的沙发可以放开,再当一张床。 如此说来,如何安排住宿就成了关键。 程飒坚持和我睡床,苏建江先冷笑,再表示不同意。 小昭没有冷笑,直接大叫不同意。 理由很实际,小昭的床太小,程飒个头又太大,本着爱护家具的原则,不能同意。 程飒拖住我,对苏建江怒视,"那我们睡客厅。" "不行。"小孩仍不同意,"我与姐夫睡床的话,还是太挤了。" 我看看程飒,再看看苏建江,两人身形相似,个头也相似。 看来,这个体形虽然养眼,但不实用。 现今情况下,唯一的解决办法是-- "我和小昭去睡床。" 话一说完,不出意料的,两位男士目光惊愕,哑口无言。 本以为问题解决,终于可以舒服睡觉去。 谁知苦难还在后面。 小昭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睡姿不好。 不单是不好,而且是非常不好,极其不好,无法想象的不好。 一个晚上而已,我被他踹下床三次,抢走被子五次,头颅重压心脏八次,无故殴打无数次。 天亮后,他先醒来。 大声疾呼,"哥!你在地上做什么?还有,你的脸怎么肿了--"揉着发痛的肩,看到在客厅住宿的两个男人。 居然完好无损。 苏建江在喝茶看报,程飒看电视,怀里抱着一桶牛奶。 看见我出来,便凑了过来。 "喏,喝点这个。"他把牛奶递给我,无比陶醉,"比萝卜汁好喝多了......" 我怒目,没出息的家伙。 苏建江的眼神淡淡扫过来。 "我和小昭一会要去医院,"他安排,"你们两位随意吧,我们中午就回来。" 程飒瞥他一眼,没说话。 "我接姐姐回家后就回来,"小孩跑到我面前,气势汹汹,义正词严,"你说两天的,所以不能逃走哦!" 我无奈,咧嘴笑。感叹自己的信用度还真是差。 程飒在一旁幸灾乐祸。 他的口型分明在说,自作孽,不可活。 苏建江出门前递给我一样东西。 一张地图。 "拿好,"他面无表情的说,"不要迷路。" 分明把我当路痴。 我气愤,在餐桌下踹程飒一脚。 他闷哼一声,伸手去接地图。 "多谢,虽然是多此一举。"程飒不阴不阳说,"有我在,他不会迷路。" 我继续狠踹他。 苏建江把目光放我身上,没有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小昭正从屋里出来,渐渐停下脚步,若有所思的看着我。 "来喝牛奶。"我冲他挥挥手,"发什么呆?" 小孩朝苏建江离开的方向看去。 "姐夫大概也认为你像我哥吧。"他轻轻说。 程飒在一旁嘀咕,"有那么像吗?" 小孩很深沉的说,"很像,也不像,所以,连姐夫都迷惑了吧。" 程飒干咳一声,"自古红颜多祸水啊......" 话没说完,被我的连环脚踹倒。 我和程飒是在九点左右出门的。 这个城市很繁华。热闹的街道,拥挤的人群,来往的车辆,有种无法喘气的感觉。 程飒环视周围,得出结论,"美女不多,帅哥不见。" "我发现,你最近变了许多,"我感叹道,"越来越脱线了。" 他奸笑,"近墨者黑嘛。" 我白他一眼,"应该是本性难移吧。" 他嘿嘿一笑,"环境与本质都是要素,两者不可或缺,共同作用,相互影响,同时发展。" 我走开,决定无视这病人。 他凑上来,与我并肩而行。 "我喜欢这样的生活,"他轻轻说,"无拘无束,自由自在,虽然平淡,但快乐能到达心底。" "我真没想到,你居然这么适应贫民生活,"我轻笑,"真令人刮目相看。" "小枫。"他突然停下脚步。 我回头。 他向我微笑,"我确实喜欢你。" 脚下一个踉跄。 他快速扶好我,"我的表白有这么可怕吗?" 当然可怕好不好! 我甩开他的手,"这个玩笑毫无创意。" "我可是很认真的。"他抓住我的胳膊不放,"我并没有开玩笑。" 我叹气,很坦白告诉他,"我们没有可能。" "为什么?" 我回答,"因为你是程飒,而我是何枫。" 两个男人,还是两个身份地位相差悬殊的男人,这个理由还不充分吗? 他说喜欢这样的生活,可这样的生活,对他来说,是偶一为之,对我来说,却要永世长存。 我们之间,隔着千沟万壑,千山万水,就算经历千难万险,结局终究千篇一律-- 不可能。 他问,"如果我不是程家的继承人,我们就可以吗?" "不可以。"我冷冷说,"除非你像我一样,没有家人,没有朋友,不被任何人关注,发生任何事情都没人在意,也没人阻挡。" 他垂下眼,沉默了一阵。 然后猛然抬头,嘴角带笑,神采飞扬。 "小枫,"他说,"你这话的意思,是不是说,其实......你也很喜欢我?" 我呆住。我几时说过? 这人--难道是发散思维? 正在郁闷中,眼角余光扫到几个人,鬼鬼祟祟,跟在我们身后。 突然听见程飒大叫。 "你们要干吗!小枫,快跑!" 什么?快跑? 为什么要跑? 我急急转身,想找程飒的身影,却在回头的一刻被人捂住脸。 什么怪异的气味? 不是没洗的袜子吧-- 一阵天旋地转,然后,便是昏天黑地。 难道,难道,难道-- 又是绑架? 朦胧中闻到一股潮湿的霉味。 睁开双眼,慢慢适应黑暗,看到程飒焦急的面孔。 "醒了?"他扶住我。 我从地上爬起来,抬眼环顾四周。 看样子是个仓库。 再摸摸身上,只有手机被拿走。 我的一千二百元啊-- 还好,钱包仍在。 非常需要确定一下,"是绑架?" 程飒点头。 "天啊......"我无力的倒下去,"为什么绑我啊?我又不值钱。" "别哀怨了,"程飒用力拉我起来,"从现在开始,我们要同呼吸,共命运了。" 我叹气,"能不能选择不要?" "当然不行。"他一绷脸,"何枫同志,考验我们伟大感情的时刻到了!上天给此机会,就是要我们证明,我俩的情义比金坚,比海深,与天地而共存,于万古而流芳,今生今世,生生世世,千秋万代,永垂不朽......" 神啊,让我死了吧。 活动了身体,感叹一句,绑匪真算人道。 他们没捆绑我们的身体,只是缩小了活动范围,限制了人身自由。 我扒在门上,努力听外面的声音。 寂静啊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情况诡异,极不合理。 心中一寒,回头问,"你说,他们难道要撕票?" "什么?"程飒愣住,"连钱都没到手,居然要撕票--太不敬业了!" "你怎么知道钱没到手?"我唾弃他,"也许他们正在数钱呢,一会就准备流窜潜逃了。真是遗憾......" "遗憾什么?"程飒凑过来,捏我的脸,"与我在一起,应当死而无憾。" "你去死吧!"我给他一脚,"我是在遗憾,最终都不知道自己的命价值多少。" "值不了多少,"他拍拍身上的脚印,"你被绑是意外,估计没人要赎金,而且,要也没人给,这钱,我家肯定不出。" "程飒你去死!"我扑过去掐他脖子,"都是你,连累我被绑架,如果你家不付赎金,我们就黄泉相见......" 他用力固定我的手,笑容满面,"只要与你一起,黄泉也是美景。" 我气愤,准备施以暴力,但手被按住,只好伸脚去踢他。 他一侧身,把我压在身下,阴笑道,"嘿嘿,何枫同志,反抗是无意义的,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来人,不如从了吧......" 说着,伸手过来,抚摩我的脸,来来回回,轻佻至极。 我扭头,对准他的手,张口-- "何枫!你还真咬啊,"他吃痛放开我,一脸惊恐,"不会有狂犬病吧?" 我怒目,对他一龇牙。 "我错了,"他往后一闪,赔笑道,"我也是情生意动,才会按捺不住,向你赔罪还不成?" "你说呢?"我冷笑,一张口,亮出洁白的牙齿。 "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他哆嗦,"只要你不咬我......" "孺子可教,"我拍拍他的头,"我大人大量,既往不咎,不过......你得把我的赎金付了,另外,再付我收惊费十万。" "佳人贪财,不幸之甚啊......"他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我眉毛一挑,"有意见?" "绝对没有。"他回答完,换上苦笑,"不过,大哥见谅,兄弟我已与家中决裂,万一他们拒付赎金......我是自身难保啊......" "姓程的!"我沉下脸,"不管用什么方法,你也要救我出去,必要时刻,你要挺身而出,要不惜血溅当场,要甘愿为我牺牲--谁让你连累了我。" 他嘴角抽搐,"我尽量。" 很突兀的,某处传出奇怪的声响。 气氛顿时怪异。 "你的肚子在叫......"我鄙视他,"饭桶!" 他不以为意,摸摸肚子,"现在该是午饭时间,也不知有没有人送饭过来?" 我冷哼,"你该再问一句,不知饭菜是否可口。" "那就不必了,"他轻笑,"肯定比萝卜可口。" "果真是程大少爷,"我讽刺道,"萝卜白菜真委屈你了。" "那倒不是,"他笑,伸手挑起我的下巴,目光做深情款款状,"为你--我甘之如饴。" 下一秒。 "小枫,"他哀叹,"下次可不可以换只脚踩。" 不知过了多久,还是没有人来。 "你说--"程飒推推我,"他们是不是想饿死咱俩?" "有这个可能。"我点头,"省事省力,虽不快捷,但够方便。" "小枫--"他扑过来抱我,"我不想死啊......尤其不想饿死......" 我挣脱出来,再补一脚,"那去撞墙好了,方便快捷,不过稍微污染墙壁。" 他突然坐下,无比颓丧,"如今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难道我这大好青年就要命丧于此?苍天不公啊......小枫!" "啊?"我回头,不知他叫我干吗。 "我决定了,为了不要抱憾终生,我要对你坦白心迹,"他双目炯炯,突然开口说,"我喜欢你。" "啊?"我愣住。b 现在是什么情况?怎么从感怀人生跳到神情告白了? 而且还没过渡。 程飒开始表白,一脸严肃,"我对你一见钟情,情不可抑......" "等等,"我打断他,"你记得与我初次相见是在哪里吗?" "当然记得!"他一脸得意,"在公司的地下停车场,你英姿飒飒,从天而降,智斗绑匪,救我于危难之中,我从此......" "那不是第一次见面。"我冷笑提醒,"第一次见面是在考场上,你是面试考官,只翻了我的简历,然后将我扫地出门,前后不到两分钟,你甚至没正眼看我。" "呃--"他尴尬,"那次不算,不是我们正式见面。" 我给他白眼。 "小枫,"他凑过来,讨好的笑,"那些都是过去,我们在意的是将来,将来的将来,我仍会喜欢你,我对你的心,犹如日月,苍天可鉴。" "苍天很忙,"我凉凉道,"恐怕没那闲工夫。" "小枫--"他神情急切,"我对你真心一片,死心塌地,你能不能给点回应?" 我轻笑着,表示疑惑,"怎么回应?" 他一顿,端正了表情,"说你喜欢我。" 我点点头,"我是不讨厌你。" "不是不讨厌,"他强调,"是喜欢!" 我奇怪,"有区别么?" "当然有!"他委屈道,"对待恋人不能是不讨厌,而是要喜欢,然后才能去爱。我都没要你直接说爱,先说个喜欢行不行?" "行啊,"我点头,非常配合,"我喜欢你。" "呃--"他愣在当场。 一时无言。 寂静啊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为什么......"他表情郁闷,开始自言自语,"感觉这么怪异......" "为什么......"他表情郁闷,开始自言自语,"感觉这么怪异......" "哪里怪异了?"我反问他。 他沉思,表情凝重,"我懂了,除非出自真心,否则,再说喜欢也是毫无意义。" 我平静的问,"你认为我不是真心?" "你是吗?"他回头,反问,凝视我的眼睛。 心中突然一乱,我将眼光移开,动作僵硬。 "小枫,"他叹气,"你究竟在逃避什么?又在害怕什么?" "我......"低头沉默,仍是不语。 突然间,他表情一变。 低头,伏在我耳边低语,"别出声。有人过来了。" 我安静下来,仔细听外面的动静,是有轻微的脚步声。 缓缓的,一步一步的,在向这里接近。 然后,"喀啦"一个声响-- 好像手枪上膛一般。 突然有点紧张,神经瞬间绷紧,我发觉自己居然在抖。 "别怕。"程飒伸手抱住我,"没事的。" 我把头埋他怀里,静静听他心跳的声音,一下一下,有力量,有节奏。 让人安心。 脚步声从门口过去,没有停留。 我们都松了口气。 可是,只一瞬而已,那个声音又回来了,还伴随着其他人的脚步声。 然后,是打开大门铁链的声音。 "他们人不少,"程飒握着我的手,"一会别轻举妄动。" 昏暗中,我点点头,感觉自己体内的血液在变凉。 门,被打开了。 那些人慢慢靠近,光线太暗,看不清他们的脸。 只听见一个人说,"动手。" 声音略嫩,可语气淡然,态度强硬,看来是群魔之首。 刹时间而已,我们愣住,完全不知他们是何用意。 接着,脸上先挨了一拳。 然后是腹部,一脚,很不错的腿劲。 完全来不及开口,来不及询问,来不及抗议,来不及躲避,来不及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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