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脚如暴风骤雨来袭。 我挨打,无招架之功,更无还手之力。 转头看到程飒,他被两个人按在地上,虽然形象不佳,但至少没遭暴力。 抱住脑袋,默默忍受暴行,但非常的气闷,极其的不平衡。 为什么光打我一个? 话未出口,就见程飒挣脱了那两人,向这边扑来,顿时与几个人打成一团。 心里有一丝感动。 这个人,在这种情况下还肯护我,难为他了。 奈何敌我实力相差悬殊,程飒的还手,仅为象征性质,我嘛,连象征也免了,护好头才是关键,免得给打傻了。 后来,程飒还是被打翻在地,与我一起困在战局当中。 几分钟后,他们收了手,将我们围在当中。 我蜷起身体,无法动弹,以为暴行终将停止。 还是刚刚那个声音响起。 "难道那女人弄错了?这么不堪一击?"他的声音带着疑惑,然后踹我一脚,"小子,看来得动家伙了。" 我惊恐,用力抬头向上看。 昏暗的光线下,有人掏出了刀子。 实在想说,大哥,虽然不是菜刀,但水果刀也很危险的,一不小心,它就是凶器,你就是凶手,我就是尸体,对谁都不好,所以,还是收起来吧。 但嘴角裂了,喉咙干涩,一时间竟无法出声。 眼睁睁看着自己挨刀啊--什么感觉? 没感觉! 如此岌岌之势,千钧一发,我怎能不做垂死挣扎,错了,是殊死反抗! 我突然跳起,用全身之力,猛扑向那人,程飒也闻风而起,伺机而动,与我一起,同心协力。 我俩意图明显,想夺下那人手中凶器。 一则可以避祸,二则可以防身,三则-- 没准能制敌反胜。 虽然--敌强我弱,敌众我寡,情势大大不利。 可惜啊可惜,我们能想到的,敌人岂有不明白之理? 他们只愣一下,立刻反扑,其余几人一起上来,还有几个也掏出了家伙...... 混战之中,我被划几刀,感觉温热血液从体内流出,不太痛,但有些冷。 然后,有人闷哼一声,再"哎呀"大叫。 接着,我被放到,又被人踩在脚下。 有人大叫,"小黑被捅了!" 场面顿时紧张。 几人将伤患抬走,七手八脚的,没人顾得了我们。 他们又将大门锁上,临走时都忘了给我们一刀,或者一脚。 这群人,看来没有经验,年纪都不大,也不够专业。 我咳嗽两声,平躺在地上。 "喂!"用脚踢踢程飒,"你怎么样?" 他侧倒在地上,背对着我,没有动,也没有回答。 "喂!"我再用力踢踢他。 他还是没动。 心口突然一紧。 我慌了,费力的爬起来,慢慢向他靠过去。 "姓程的!你说话呀!"g 空荡荡的仓库里,我听见自己的声音,焦急中带着恐惧。 好不容易爬过去,手刚碰到他的身体,就被人扯了过去,趴在他身上。 "你在担心我?"昏暗中,他的眼睛笑意盈盈。 "你耍我?"我一愣,抱住他的头,朝他脸上狠狠咬下去。 "哎呀--"他惨叫,"别咬我的脸--"休息了一阵,也没见有人再来。 恐怕那个小黑伤的不轻。 我从地上坐起来,看看唯一的窗子,外面天色渐暗,马上就要天黑。 靠上墙,我推推程飒。 "他们为什么打人?绑匪都这么恶劣吗?" 他没理我。 "你说,那个小黑没事吧?"我叹气,"咱们可是正当防卫,不是蓄意杀人。" 他躺着没动,也没回答。 "姓程的?"我再推推他,有些担心,"你没事吧?哪里受伤了?" 他慢慢转过脸来,"我的心受伤了。还以为你要吻我,没想到......你居然咬我。" "看来,你伤的还不够重!"我愤怒,踢他一脚。 他嘿嘿笑了,翻过身,伸手过来,抚上我的脸。 语气却是有些担心,"你呢?没事吧?" "当然没事,"我唾弃他,"本人乃强健草根,耐摔耐打,比你这细皮嫩肉的大少爷强多了。" "是吗?"他的手用力,将我拽过去,环抱住。 想吃豆腐? 我挣扎,手脚齐备,准备反击。 "别动,"他的头埋进我的肩,"让我抱一会。" 那样疲惫的语气,没有由来的,让我的心软下来。 他刚刚也算有情有义,那么奋力搭救,舍身忘我...... 不是不感动的。 过了一会,他的声音再度响起。 "小枫,"他有些喘,声音不太稳,"如果我们出不去了......" "乱说!"我打断他,"只要你家把赎金付了,我们很快就能出去的。" 他摇头,"如果他们不放人呢?如果他们杀人灭口呢?" "那......"我语塞。 "你可不可以说......喜欢我,"他轻轻说,"真心实意的说一次。" "我......" 游移着,沉默着,终究无法说出口。 黑暗中,听到他一声叹息。 "小枫,到什么时候,你才能放下心防呢?" 夜幕低垂,月亮已经爬上天空。 仓库里一片漆黑,只有从高处唯一的窗子里投过一缕月光。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的腥味,从刚才起,就一直存在。 我不知道,那些是我的血,还是他的,抑或是那个小黑的。 程飒侧躺在地上,呼吸微微急促。 "你伤的重不重?"我皱眉,还是有些担心。 "没事,"他轻轻握我的手,"不至于要命。" 说完放开我,费力的从地上爬起,摇晃着站起来,在四周仔细寻找什么。 我蹲坐在原地,抱着膝,尽量恢复体力。 心中隐隐不安。 总觉得事情有些怪异,却想不出哪里不对。 一会儿,他又走回来。 "不能坐以待毙了,"他拍拍我的脸,"那边的窗子,应该可以出去。" 我也站起来,随他走过去。 那是屋内唯一的窗子,没有玻璃,很高,不算太宽。 问题是,它的外层钉着木条。 看起来真够结实。 "没关系,"程飒说,"那木条年代久了,木头已经老朽,费点力气该能扒断的。" "你确定能?"我表示怀疑。 "不能也得能!"他苦笑,"我们伤了他们一个人,他们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只怕一会回来要酷刑伺候。" "你真是个霉神!"我抱怨,"绑架就罢了,为什么还得挨打?挨打也罢了,为什么还动家伙?现在可好,搞出人命了。" "我也是受害者。"他摊开手,表示无奈。 "我决定了,"我无比愤怒,大喝一声,"出去以后,收惊费得给二十万!另外,再加十万医药费!" 他好脾气的笑笑,"先出去再说吧。" 唉,真是泄气,是得先出去才行。 这个时候,别无选择,所以,我与他把木箱堆起来做垫脚,站在高处,一起扒木条。 "小枫,"他边干活边叫我,"问你个问题好吗?" 我咬牙,用力拽一根木条,"你说。" 他问,"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啊?"我愣。 他继续说,"是苏建江那样的吗?" 我沉下脸,恶声恶气,"为什么我非得喜欢男人?谁告诉你我喜欢男人了?" "那好,"他赔笑,"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许挽清那样的吗?" "姓程的!"我咬牙,"你什么意思?" "别生气,别生气,"他空出来一只手,拍拍我的后背,"我只是想知道你喜欢的类型,将来出去了,也好有个目标发展。" 我冷哼,不理他。 黑暗中,他轻轻叹气,"你还是喜欢苏建江那型的吧?成熟稳重,有资有产,又会照顾人,还有安全感......" "谁喜欢他了!"我被激怒,"谁会喜欢那种阴阳怪气,老谋深算,居心叵测的家伙!还有,说到资产,他才是个入赘,你比他强多了,还有照顾人,他做的饭太难吃,连你一半都不如......" 突然顿住,感觉不对劲。 望着他满脸的笑意,我知道--自己被涮了。 "姓程的!" 大喝一声,朝他的厚脸,一掌拍过去。 他歪头躲过,握住我的手腕。 轻轻笑了,"原来你这么看好我啊。" 我怒,抽回手,再拍。 他再躲,再抓我的手腕。 "小枫,"他难得正经,脸色沉重,突然说一句,"千万别喜欢苏建江。" 我一怔,随即气闷,"干吗扯上他?" 他放开我,低头扒木条。 过了一会,他又说,"你可以不喜欢我,但别去喜欢那个苏建江。" "为什么?"我脱口问,立刻感到自己失言,又补充,"苏先生是小昭的姐夫,与我根本没关系,别乱扯了。" "他看你的眼神有问题,"他沉闷说,"他喜欢你。" 我震惊。 手中一滑,好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低下头,趁着月光,居然能看到细小的木屑,长长的一根,扎在肉里。 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了。 忽然听程飒说,"好了。" 抬头看见那个缺口。 木条被扒断几根,硬生生空出一块地方,周围还横七竖八的斜插着木头和毛刺。 "太小了。"我疑惑,"我估计都过不去,你肯定更不行。" "不试试怎么知道?"他微笑,"你把这个拿上。" 我看了看,是那张地图,还有他的钱夹。 "这是干吗?" 他保持笑容回答,"是为了缩小我的体形,减轻我的负担。" 我冷哼一声,鄙视他。 又费了些力气,我爬上窗子。 填鸭式的方法,地狱式的磨练。 终于爬出了窗子。 窗外是沙堆,谢天谢地! 这里应该是郊外的废弃工场。 我把附近的木箱子拖过来,又搬了些砖头垫高,爬上去,压低了声音招呼里面。 "喂!出来吧,我在外面拽你......" 程飒的脸露出来,面带微笑,却没有动作。 "别磨蹭了,快出来。"我忍不住催促着。 他依旧笑着,摇头。 他说,"太窄了,除非把我压缩,否则肯定出不去。" "你在说什么,"我有些急了,"快出来。" 他还是摇头,笑容依旧。 "你先走吧,"他说,"一路向北就有条公路,找不到就看地图,钱也要拿好,应该有用。" 我看着他,不明所以。 他伸出一只手,轻拍我的头,"先到安全的地方,再去报警救我,我就靠你了。" 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了,咬牙切齿,带着不真切的颤音。 "姓程的!你敢骗我!给我滚出来!不然让你立刻下黄泉!" 他还是没有动,微笑的看着我。 "快走吧,"他说,"咱们都跑了太不人道了,好歹我比你值钱,能给绑匪点安慰,还能帮你拖延时间,够义气吧!不过你一定要回来救我,千万要回来啊......" 我垂下眼,酝酿着情绪,准备发火。 不经意看见自己身上痕迹,红色的,非常的红...... 是血。 我是受伤了,被那刀子划的,但只是手臂而已,为什么胸前全是血呢? 脑中几个画面飞快闪过...... 周围那挥之不去的血腥味,程飒倒地后半天没有动静,程飒说话时候急促呼吸,程飒抱着我很疲惫的样子,程飒把地图和钱包统统交到我手里,程飒...... 我猛然扒向窗口,努力看向里面。 如水月光下,他衣服上果然有一片阴影,明明暗暗的红色。 在靠近腹部的位置。 心脏猛的被重击了一下。 只听到程飒反复在说,"你快走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我的脑袋里面轰然做响。 屋里程飒的声音开始急切,伴随着不太流畅的呼吸。 "小枫,快走,他们要回来了。" 门口发出叮叮当当的铁链声。 有人在开门。 是那些人已经回来了。 程飒伸出手来,顾不得许多,只是用力推我一把。 我毫无防备,从木箱上掉下去,跌坐在沙堆上。 程飒的脸在窗口处晃动一下。 他还是在说那句话。 "快走。"
于是,我走了。 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 跌跌撞撞,踉踉跄跄,摇摇摆摆,悠悠晃晃的,跑了不知多久,眼前出现了公路。 将身上带血的外套脱下后,终于有一辆车肯停下。 我发疯似的冲上车,抢了司机的电话报警。 然后,坐在地上,突然虚脱,怎么也站不起来。 苏建江和小昭赶到的时候,警察已经包围了整个仓库。 小昭远远跑来,人还没到,已经号啕。 我知道,此时此刻,自己满身血迹,蓬头垢面,伤痕累累,模样惨绝人寰。 庆幸的是,发昏的大脑,在看到他们两人的瞬间,居然渐渐清醒。 小孩早已不管不顾,只抱着我,语调呜咽,泣不成声,不知情者,还以为遭难的是他,而不是我。 苏建江快步走来,面带忧虑,神色焦急,眉头全部纠结一起。 "你没事吧?"他俯身下,伸手,要摸我的额头。 我歪头,闪过,全然是条件反射。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 顿时尴尬。 一个警察跑过来说,"绑匪全部逃走。不过,你的朋友已被找到......" 我猛然抬头,仰望他,只觉喉咙干涩,一时竟无法出声。 苏建江开口问道,"他怎么样?" 警察说,"没被绑匪带走已经是侥幸,但他伤的不轻,流血过多,已被送往医院......" 脑中又一阵轰然。 只有苏建江沉着冷静。 他拍拍小昭,安慰我,"会没事的。" 在地上坐了很久,合作的任医生包扎,直到四肢麻木。 身上伤口很多,深深浅浅,不尽相同,却都不觉痛。 我已毫无感觉。 警察说,绑架为财,而绑匪没有索要赎金,实在奇怪。 警察又说,绑匪伤人本不稀奇,但动用凶器,意图杀人,总有些反常。 警察还说,绑匪轻松逃走,居然不带肉票,简直匪夷所思。 最后,警察说,"这不像寻常绑架,更像蓄意报复。而你们,是否与人结怨?" 我诧异。 然后冷静。 脑中将整个事情复述一遍,心中逐渐清明。 小孩趴在我身上,满脸担心。 他说,"我们去看程大哥吧......" 我没回答,拉他起来,问一句,"你姐姐怎么样了?" 这个问题似乎不合时宜。 小孩觉得奇怪,但还是老实回答,"她昨天就出院回家了,让我们白跑一趟。" 心中某个答案,呼之欲出。 我抬头去看苏建江。 他没有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径直回到借宿的家里。 小昭去医院看程飒。 我说不去。 小昭皱眉,再说一遍。 我仍说,我不去。 小昭听完,双眼睁大,表情难以置信。 他说,"你怎能如此薄凉?" 我沉默,没有回答。 小孩愤怒,一咬唇,摔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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