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好人一个,和谁都相处得不错,三弟死的时候他气得差点要杀了陆泽风。" "差点杀了陆泽风?为什么?" "因为三弟和他经常吵架,甚至打斗,所以三弟的死很多人都说是陆泽风干的,但谁都没证据。方连也不过一时冲动,他一向和三弟很要好,这种打击当然受不了。其实当时所有人都希望他能杀掉陆泽风,但终究念及兄弟之情,下不了手。" 男子若有所思地转动眼珠沉思着,然后突然抬头问秦涵:"你认为呢?是不是陆泽风?" "我不知道。" 男子长吁一口气,站起来走到门口,回过身笑着说:"那么还有一件事,二十一年前的那个孩子,到底是不是肖远的儿子?" 点点头,秦涵的回答简单干脆,"是。" "秦老板当年有没有想过要他死?" 继续点头,"有过。" "现在呢?"男子似乎对这个问题非常感兴趣。 "希望他永远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果然英雄所见略同,我也和你一样想法,可能这样会比较不残忍。"男子附和着点头,笑容中夹杂一抹失落,"我想打听的问题就这些,秦老板如此坦诚相待,在下感激不尽。过会儿,在下会送一份薄礼给秦老板作为酬谢,请务必笑纳。" 说完,男子走出内堂飞身一跃,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秦涵的视线中。 街外依旧烟雨迷蒙,男子撑起伞,一袭碧衫悠然远去,消失在道路尽头。 身后留下一长串汇聚成河的殷红,被雨水冲刷殆尽。第 30 章 江南鸿运赌坊内三十余人全部毙命,无一生还,死者皆一剑致命,伤口为颈上一道细长深口。 潮州海盐帮一夜灭门,死伤多达百余人,所有人身上只有颈部一道伤口。 神枪门门主被杀,门下众人全部归顺长天阁。 铁盟堂堂主睡觉时被杀...... 将所有的信往书案上一扔,肖逸无可奈何地看着那些已经堆积厚厚一叠的信函。 全都是同一种死法。 终于知道武林第一家这种头衔根本就是折磨人的名号,所有武林中人有事没事就来挑战,各类江湖恩仇也总要往这里通报一声,甚至有人还拼命寻求帮助。肖逸很讨厌这种生活,自从三年前方连带着突然病重的肖远闭关医治,他便全盘接掌凌霄山庄。三年来麻烦事络绎不绝,但又摆脱不了,比如现在,这些堆成小山的信函,全都指向一个矛头:长天阁。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凌霄山庄召开武林大会,就指望着自己一声令下共同剿灭长天阁。 如幽灵般神出鬼没的长天阁,强大到不可一世,没有人知道下一刻会它出现在哪里,会将哪个门派灭门,它的出现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使整个武林人心惶惶。 肖逸埋首书案上,不停地挥笔书写长天阁三字。他隐约记得长天阁的出现与忘机楼的湮灭差不多同一时刻。五年前他与唐滢新婚燕尔,仅仅半年后,忘机楼突然陷入一片火海,等到赶去时,早已烧得连个完整的框架都不剩。自此以后,忘机楼的名号在江湖上消失,楚湘文也再没有出现过,到如今人们几乎已经不再记得忘机楼,楚湘文的生死也成为一个解不开的谜。与此同时,另一个门派开始悄然抬头,当它刚有些名气时,谁都不以为然,而现在它却让所有人为之恐慌。尤其是最近两年间,长天阁近乎疯狂地残杀武林同道,蚕食其他门派,没人知道它怀着什么样的目的,不惜与整个武林为敌。 默念长天阁的名字,肖逸烦躁地起身,这三个字总会让他感到心神不宁,明明是那么好听、静谧的名字。 走出书房来到后花园,那里,最后一次见到秋水,到今天已是五年之遥。 物是人非,不过短短几年,转眼沧桑。 五年中,思念从未剪断,却也再未提起。此时此刻,他身处何方? 转了一圈,还来不及好好回忆,前方一个风尘仆仆的身影已经占据他的视线。笑着迎上前,是谢川,好好算来也有一年多没见到他了。 五年前他曾失魂落魄地来到自己面前,央求着要找回秋水。整整花了一年时间,他走遍大江南北,却始终打听不到秋水的任何消息。好在如今,他已从失去秋水的阴影中走出。 "肖逸,"一见面,谢川连招呼都来不及打就赶紧直入正题:"你怎么还一副悠闲的样子。听说了吗?天长阁扬言要灭你凌霄山庄。" "没有。"肖逸尽可能简单地回答,他实在不想多听关于长天阁的任何消息。 没有好事,只要提到长天阁,就必然与杀戮联系在一起。但对自己而言,总是不由自主将这个名字和另一个名字联系起来,尽管一再告诉自己,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相关。 "你......"谢川听到这话,简直快气岔了,"伊凡在江南一带游荡时给我带来的消息,江湖上已经传开了,估计假不了。我看你就别在这里乱晃了,赶快想法子应付吧,别到时候给人看笑话,如果武林第一家落败在长天阁手中,对整个武林来说都是一场浩劫。" 肖逸挑眉,拉起谢川往书房走,一进门便指着书案上的一堆信函问道:"那你想要我怎么办?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人,全是长天阁干的好事,我现在听到这个名字都头疼。我没有爹那么响亮的名号,别看表面上别人奉承有加,背后指不定在说些什么。举办武林大会也不过是江湖中人欲借机除掉长天阁。" "难道就这样任由他们嚣张下去?"谢川不无担心地说道:"如果由这样一个门派接掌武林,恐怕天下就真的分不清是非黑白了,更何况他们已经把主意打到这份上了。" "我也不想这样,但举办武林大会这样的事,我没把握。" 不错,虽然这些年他一直试着学习处理好各种事务,但以前只知道到处游玩留情的自己从来不曾做过这样的事。总以为爹会在传授庄主位子的时候教导自己,没想到他病得那样突然,连声招呼都不打,就直接把庄主的位子传了下来,自己却躲了起来不再过问山庄中任何事情。这一突如其来的变化曾让肖逸郁闷了很久,如果不是有唐滢从旁支持,肖逸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打点山庄事务。 似乎看出了肖逸的困惑,谢川按住他的肩,坚定地说道:"我帮你,谁让你是我表妹夫,又是我干儿子的爹。" 两人相视而笑,谢川拿起笔,思忖一会儿,在空白的纸上写下五月初五。 五月初五,武林大会。 坐在刀旗堂堂主之位上看着信笺,男子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真可惜,你去不了了。"垂下眼俯视倒在自己脚边早已气绝、却依然瞪大眼睛的刀旗堂堂主,"不如我替你去可好?" 抬起眼,视线穿越满堂横七竖八堆积着的尸体,男子飞身而起,刹那间便来到门外,坐进纱帐轿中,远离那片修罗坟场,雪白衣衫不沾一滴血色。 第 31 章 凌霄山庄内人头攒动,肖逸在谢川的辅佐下一边安排会场一边接待客人。为了这一天的到来他已经准备了近两个月,甚至不得不将唐滢和肖冰送回外公家。各路武林人士纷至沓来,让平日里偌大的凌霄山庄一时间竟显得有点狭小局促。 望着座上来自各地各门派的客人,肖逸突然间有点紧张。在谢川的催促下,才缓缓地坐上东家的位置。他的到来让所有人立刻起身行礼,尚未等他还礼,下面心急的人已经忍不住喊了起来:"肖庄主,今天我们来这里,那些客套话就不必多说了,只要庄主你说一声,咱什么时候攻打长天阁?" 肖逸浅浅一笑,反问道:"论单打独斗,兄台可是长天阁的对手?若以多胜少,也未免有失江湖公允,更何况,即便给兄台一百人,可有胜的把握?" 说话人立时惺惺然坐下,没有了声音,海盐帮百余人的死讯至今回想起来依然心有余悸。 "所以这次召开武林大会,主要是想商讨对策,而不是鲁莽地进攻。"停了一下,肖逸拿出一大叠整理过的信函,"长天阁为非作歹,实为武林所不耻,但如果我们连自己的对手是谁、在哪里也不知道,谈什么攻打?肖逸敢问在座各位豪杰,有谁知道长天阁到底是怎样一个门派?阁主究竟是什么人?" 原本在下面窃窃私语的众人立刻停止了谈论,会场顿时变得沉默。尽管长天阁已成为一个让人闻丧胆的名号,但它的存在始终还是一个谜。 谢川环视会场一周,似乎找到了一个好时机,悠然站起,向所有人抱拳说道:"长天阁虽然可怕,但只要大家齐心协力,一定能将其铲除。不过,在下也知道,各门各派都有自己的想法,不可能完全一致,因此不如乘此良机,推选出一位武林盟主,统领全局,以便大家共同行事。" 话音刚落,众人便又如同炸开的锅讨论起来。谢川趁机向肖逸使了个眼色,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谢公子这主意好!"一卷发男子腾地站起,上前一步说道:"我觉得凌霄山庄本就有武林第一家名号,大家有什么事都离不开找肖庄主商量,同时与谢家又是连襟,两大家族联手当然所向披靡。现在又这里召开武林大会,盟主之位给肖庄主自是理所当然。" 他的一番话引得众人频频点头称是,谢川狡黠地看了眼男子,又抬头望眼扫过挤满人的会场,他相信没有多少人会反对肖逸成为武林盟主。 "这位兄弟说得固然有理,但不知各位还有什么别的意见?"谢川嘴上这么问着,心里却早已胜券在握,武林盟主非肖逸莫属。 "没意见。" "盟主之位还请肖庄主不要推托。" "请肖庄主统率武林各派!" 一时之间,皆是奉承之声,谢川得意地笑了一下,一切进展与他当初的计划分毫不差。 "凌霄山庄虽然名声响亮,可我看武林盟主之位,还是太牵强了点,应该让我家主人担当才行。"一个声音从远方传来,虽不大声,却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众人齐齐回头,只见远处一个着浅蓝色衣服的男子双手负背,悠闲踱步上前。完全不理会无数双投向自己的惊讶目光,男子径直走到谢川与肖逸面前,微微躬身,含笑道:"好久不见,肖庄主,谢公子。" 他的出现让肖逸与谢川目瞪口呆,直愣愣地杵在原地说不出半句话。五年前消失的人回来了。男子讨巧地笑着,双眼粗略地扫过在场的第一门派,然后自说自话地在肖逸面的空地上走了一圈,从怀中拿出一大块白绸,铺在那片空地上。 "可以了,就这儿吧。"男子整理好白绸的边角,起身看向肖逸:"不知肖庄主这里可再多容一个位置,我家主人随后就到。" "你家主人?谁?"肖逸对上男子的眼睛,好奇地问道。 男子笑而不语,只是回过身看向远方。 等了好一会儿,始终不见动静,谢川终于按捺不住走到男子面前质问:"楚湘文,你到底来这里干什么?亏咱以前也算做过买卖,有些交情,这些年你突然失踪,今天回来难不成存心是来拆台的?" 微微一笑,楚湘文从谢川身边走开,连半句话也不愿多说。 谢川赶忙上前,正想再次开口问话,忽然听到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哗然。 随着车轮声的逼近,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到了远处一辆白色辇车上。十几个快步如飞的人拉着这辆四周坠满白色纱幔的辇车,前一刻在大家眼中还只是一个模糊的白点,后一刻便已在人群中掠起一阵大风,稳稳当当地停在方才铺的白绸上面。 大家将惊奇的目光尽数投向这辆车的同时,开始纷纷猜测这辆车主人的身份,但是隔着白纱,谁也看不清里面的人长什么样,只能隐约看到那人正半躺在车内喝着酒。 肖逸与谢川同时走过去,并肩站在车前打量起来。层层叠叠厚重的纱幔阻挡了他们的视线,只有一个模糊的人影躺在里面。 观察了一会儿,肖逸对着车中人影问道:"不知阁下是哪个门派?可有请贴?" 没有回答,车中人只是从车内伸出一截雪白的手臂,手上托着一只空酒盏。待旁边一名穿浅绿色衣服的男子默默地将酒斟满,手便又伸了回去,仰起头一饮而尽。肖逸皱着眉头审视斟酒的男子,这张脸似乎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来。直到男子抬起头冲楚湘文微笑时,才赫然惊觉此人竟是青衫。 时间如同被凝固,肖逸呆呆看着楚湘文与青衫,对面前几百人的骚动置若罔闻。谢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突然上前想要掀起纱幔一探究竟,但手刚伸出,就被一根细银线缠住不得动弹。耸耸肩,谢川无奈地放下手,转身坐回自己的坐位上,但目光却一刻也没有离开那辆辇车。 人影缓缓坐起,青衫随即掀起纱幔,一头乌黑长发便如瀑布般从车内流泻而出。将酒盏递给青衫,人影突然疾飞出去。 白影悠然一晃,在众人的目光仍旧停留在辇车上的时候,男子已稳稳地坐进了谢川身边的位子中。再次回头,只见一名白衣胜雪的男子侧身半坐半躺地占据了原本肖逸的座位。男子如水晶般绝美苍白的脸上挂着一抹妖冶魅惑的笑,深邃眼眸中散发出摄人心魄的邪媚,每扫过一个人,便不由自主地使人一阵颤栗,说不清是因为被那美到晕眩的容颜震慑,还是因为那股邪气让人害怕。 众人盯着男子,一时之间竟全场沉默,静得连风吹动衣袂的声音也嫌吵闹。 肖逸与谢川瞬间石化,惊讶程度相比刚才楚湘文的出现更甚,那个无数次出现在梦中楚楚可怜的身影又一次回来了,而且是以这种连做梦都想不到的方式回来。肖逸对上他的眼眸,干涩的喉头像被什么卡住了,张开口却说不出半个字,只有心中的声音与躁动无限扩大,肆无忌惮地占据整个脑海,一遍遍不断回响着他的名字:秋水,秋水,秋水! "肖庄主,谢公子,"秋水轻声开口,声音慵懒娇媚,却又带着一丝冰冷,"怎么开武林大会也不通知一声?也好让我和楚公子一起来叙叙旧,湘文,你说是么?" 楚湘文正欲回话,人群中突然窜出一名黑衣男子,对着秋水大声喝道:"放肆!你到底是什么人,竟敢在武林大会上撒野!" 秋水抿嘴一笑,从椅子上站起悠闲地走到男子面前绕了一圈,随后又坐回椅子上,对谢川做出一个鬼脸,笑盈盈地调侃道:"有趣,真有趣,这些有趣的人全都是谢公子和肖庄主请来的客人?" 谢川茫然地点头,此刻他心中早已将武林大会的事抛得一干二净,除了拼命克制想要立刻拥吻秋水的冲动外,什么都无法顾及。五年了,记忆中瘦弱的少年如今越发娇柔美丽,被压抑五年的感情瞬间喷薄而出,谢川恨不得立刻扑上去,但最终却只能凝神屏息,将所有冲动化作深情地凝望。 见谢川反应迟钝,秋水转头看向肖逸,用手护住胸口轻轻咳了几声,"这么多乌合之众来这里商讨如何对付长天阁,却连我是谁都不认识,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不等肖逸说话,秋水轻盈地飞身跃起,没有任何停顿,一道寒光已从秋水手中划出,又悠然收回,快得没人看到曾有这样一道凌厉的寒光从眼前闪过。然而,黑衣男子却直直地倒了下去。血从脖子上喷出,洒落一片血雨,当众人围上去看的时候,才发现他的脖子已被切断,头和身体之间只有一小片片肉相连,只要再碰一下,便会完全分离。 在场的人全都倒吸一口冷气,一阵前所未有的寒意顷刻袭来。惊恐万分地抬头,秋水早已回到原位,还是那样侧身坐在椅子上,用一块白色绸缎轻轻擦拭剑身。就是这把剑砍断了男子的脖子,却干净得没有一粒灰尘、不沾一滴血丝。 "长天阁主!"不知是谁突兀地尖叫了一声,使得众人立刻蜂拥倒退十步。 "一群废物!"秋水轻轻地冷哼一声,"从现在起,凌霄山庄为长天阁所有,这里谁要命就赶快回去,不要命的就尽管留下,想要改投长天阁的,就跪到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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