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少年绞紧的雪白拳头,龙煌的眼光微微一柔。 「那韩侍郎究竟是为何脸带不悦呢?」 韩阙咬著牙,缓缓说道: 「臣是对自己不满,并非有意冒犯皇上。」 龙煌扬起了剑眉,锲而不舍地追问。 「韩侍郎何苦糟蹋自己的容貌,说出原因,朕一定帮你作主。」 这昏君! 韩阙气刹,向来最厌恶别人拿自己的脸作文章,众人也因他是左相之子而收敛,不知天高地厚的他,也不顾自己现在面对的可是万人之上的君王,就这麽朗声说道: 「微臣是气愤自己能力不足,只能依靠父亲的馀荫,而不能光明正大地以科举晋身。」言下之意,便是讽刺龙煌任官毫无法度了。 韩阙本是想出言顶撞,却没想到龙煌这下反倒是更中意他。 「那为何韩侍郎不上书辞退官爵,反而大方在宫中行走?这岂不是与侍郎所言相互冲突?」 龙煌微微一笑,真是出乎意料之外,自己竟误打误撞找了个宝啊! 韩阙瞪大了一双杏眸,毫不畏惧地说著。 「因为韩阙有自己真正想做之事,就算被旁人说是依靠父亲馀荫而取得官位,韩阙也有自信能够胜任吏部侍郎的官职,甚至是更高更重的差使!」 龙煌听了,不禁大声鼓掌了起来。 「好...好!好一番正而不迂的言论,朕十分喜欢。」 比起那空读圣贤书的连修文,这个韩阙倒是更合适吏部尚书的位子,不过年少又无故居高对他而言并非好事,还是等他有所功绩後再说了。 「朕已经传下口谕,五月将要举行全国科考举士,到时候吏部各事,便要麻烦侍郎了。」 韩阙浑身一震,慢慢抬起了头,第一次用真心直视著眼前的男人。 几乎无法掩饰心中的动摇,韩阙是首度遇见不被他容貌所迷的人。 这年少英明的君主,并不如父亲所想的简单,即使宫中的传言纷纷扰扰,似乎也无法动摇这双深邃而美丽的眸子。 这一眼,交换了太多灵魂中的秘密,韩阙几乎要以为,自己是......一见锺情了。 忘记了跪拜,他无状地起身,坚定地说道: 「微臣定不负皇上所望。」 龙煌笑了笑,信步走下了王座,来到美艳少年的身边。 「韩侍郎,不必以你的容貌为耻,就像你愿意利用父亲的庇荫得到官位一样,为了做你真正想做的事情,容貌有时後也是一种极为方便的利器。」 韩阙杏眼微眯,冷冷说道:〖自〗 「敢问皇上是要微臣为了官职委身於男人吗?」 凝视著他不畏不惧的灿烂眼神,龙煌的心中一紧。 「不!」像是无法忍受见他屈服於男人身下地丑态,龙煌迅速地否认。 意识到了自己过激的心情,龙煌缓了缓,才继续说道: 「朕的意思是...官场之中并非是你所想的简单,众人之口也是你所无法控制的,你应该很清楚你在朝会碰上什麽事情,朕无法处处护你,韩侍郎可要...好自为之了。」 直到韩阙施礼告退许久,龙煌依然伫立在厅心无言。 「夜影。」 「在。」 「那个韩侍郎......朕总觉得他似曾相识呢!」 夜影抿嘴轻笑,「皇上,您觉得韩侍郎似曾相识,何不让夜影拿面镜子来让皇上照照便知?」 龙煌一怔。 是啊!那眼神的确是跟自己年少时期有几分相似......... 那是初生之犊不畏天地一切的纯洁眼神啊! 叹了一口气,龙煌终於回复了平日的冷静从容。 「夜影,朕要去右相府一趟,找柳轩看好九霄殿,朕子时前会回宫。」 「是。」夜影领命离去,如来时一般消失在黑暗之中。 韩阙啊......... 轻轻按住微微失速的胸口,龙煌不禁全身战栗。 心中蓦地涌上的深深情感,是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的怜惜。 想保护那个孩子...想抓住那双美丽的眼睛。 龙煌深深一叹。 时局已经够纷扰了,为什麽上天还要派下一个人来让他乱心呢? 苍天无语,龙煌也只能......沈默。 沁风如水,床上的人儿却还是辗转难眠。 赵麒披衣而起,听见门外微微的剥啄响动,终於忍不住露出了今日以来第一个笑容。 「皇上远道而来,恕臣未曾亲迎。」 「呿!」 只见一名黑衣劲装的男子从容而入,这不是当今圣上是谁? 「还以为能吓吓你这只病猫子,没想到你倒精神的很哪!」 龙煌行走如风,靠近床头发现了赵麒憔悴的模样,不由得眉头一皱。 「怎麽脸色这麽难看?患的是什麽病?要不要我找柳轩过来?」 虽明白他不是轻易告假之人,但见到赵麒如此惨状,龙煌也不禁讶然。 苍白的薄唇没有一丝血色,披散的长发盖住了有些清减的脸,微微颤抖的手指支撑著摇摇欲坠的无力身躯,不知为何,这孱弱的姿态竟让赵麒生出了一丝缭绕的妩媚。 「不必了......臣躺个几天就没事了。」赵麒艰难地喘了一口气,因为高烧而昏沈的神智已经无法做出机敏的应答。 那...那混帐!让他这整天下来坐也不是躺也不行的,每次只要一牵动秘处的伤口,总是忍不住让赵麒一阵羞怒交加。 不愿再见他逞强的模样,龙煌索性坐上床沿,温柔地扶他躺下。 「你好好休息吧!明日我会要柳轩他......」抚慰之言嘎然而止,龙煌不敢置信地死瞪著赵麒锁骨胸前的斑斑吻痕。 「这是怎麽一回事!?」 赵麒一惊,连忙挣扎想要起身,却依然抵不过龙煌盛怒之下的蛮力。 「皇上,不要!」 倏地裸露的上身,刻画著无可否认的痕迹,赵麒一阵晕眩,几乎无法承受这突如其来的屈辱。 这件事...自己是绝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的啊! 尤其是他! 不希望了解他,也不想让他更了解自己,其实赵麒心中害怕的......就是自己那早已无法克制的心啊! 「是谁做的!?」龙煌咬牙切地说著,脑中也迅速地思考,「昨夜你是去了韩府吧?难不成是韩林那个老不修!?」 「不是!不是的!」赵麒拼命挣扎著,眼眶像是裂开似地涌出泪水。 「皇上...求您不要再追问了,赵麒求您.........」 龙煌心中痛楚,无法想像自己的悲剧,竟又在好友的身上重演。 「麒,你不用担心,就算韩林那老头权倾天下又如何,朕说什麽也会杀了他来为你雪恨!」 「皇上...您真的误会了,这件事的起因完全都是赵麒咎由自取,无法怪罪旁人,还请皇上息怒。」赵麒咬得唇瓣渗血,蜿蜒的红痕凄丽地落下。 「麒,你以为朕有盲目到看不出你是被强迫的吗?」握住犹带青瘀的手腕,龙煌几乎是心碎了。 赵麒轻声一叹,摇了摇头。 「皇上,赵麒并没有欺瞒您,只是这一切都是起於十年前的一场孽缘,赵麒昨日只是还债而已。」 赵麒,你逃不掉的......... 想起了男人信誓旦旦的坚定眼神,赵麒不禁浑身一颤。 龙煌心如刀割,可明白赵麒已经下定决心不肯吐实,也只得罢手。 「你不想说,朕也不逼你了.........」 赵麒泪眼朦胧地低语。 「谢皇上.........」 龙煌踌躇了好一阵子,才缓缓地问著。 「麒...你应该是受伤了对吧?」 赵麒微微一愣,「受伤?」蓦地明白了龙煌的意思,他顿时脸红似火。 「皇...皇上......臣只要休养几天即可,不...不必劳烦皇上.........」 龙煌以为赵麒又在逞能,专断地说著。 「这种伤若是没有上药可是要拖上好久,况且事後没有处理好,对你自己的身子也有很大的伤害.........」 「皇上!臣已经处理过了!」 赵麒实在说不出自己在府中醒来之时,周身已经都清洗乾净,连伤处也经过细心的护理,韩朔以自己不胜酒力的理由,将昏迷当中的自己送回府里,想也知道这些事情只可能是他命人处理的,可每每一念及此,赵麒就不由得羞愤欲狂。 龙煌隐隐明白赵麒的心思,只得叹了一口气,随他去了。 「你就好好修养吧!」 「皇上!」赵麒忽然坐起,说著。「科考一事臣已经差人去办了,应该可以赶在五月上旬开始。」 龙煌微微一笑,将他押回床上,「麒,此事你就别再操心了,先把身体养好,之後咱们再好好从长计议。」 「谢皇上。」像是放下了心,赵麒总算沈沈睡去。 龙煌从衣襟前掏出了柳轩为他所调制的药膏,悄悄地放在赵麒的枕畔,并仔细地拭去他颊边的泪痕。 长叹了一声,龙煌便悄然走出了厢房,守候已久的夜影立刻迎上前来。 「主子。」 「去查清楚昨晚韩府大宴究竟发生了什麽事情!」 夜影敛容领命。「是,有消息夜影定会尽快向主子回报。」 龙煌不再多说,提气便迅速往宫中奔去。 在夜风之中,心头却不经意地掠过另一个初识的绝丽少年。 赵麒有他自己的孽缘,而龙煌自己的冤孽似乎也开始找上门来了啊!
月晕而风,暮春桃花方谢,残瓣落入池中冷浸溶溶月。 摆脱了父亲刺探的目光,韩阙默默地回到了自己所住的院落。 对月,独饮。 一杯...两杯...三杯...... 「六公子。」送酒来的小厮吞吞吐吐地唤著。 「什麽事?」面无表情的美丽容颜,带著一股难以言喻的气魄。 小厮战战兢兢地奉上一只托盘,在雕花繁复的托盘上,放著一支温润莹亮的发簪。 「这是骠骑大将军在酉时差人送来的。」 发簪乃束发之物,唯有情侣之间才会互赠,岳磊派人送这过来,调情之意已近乎露骨。 韩阙冷笑一声。 「看来传言岳大将军性喜男色,此话不假,只是此举如此粗率不文,是没把韩某放在眼里麽!?」 韩阙漠然地放下酒杯吩咐道: 「把东西退回去,说韩阙无福消受将军美意。」 小厮此时早已惊出一身冷汗,连忙称是,刹时跑的连影儿都不见。 斥退了所有服侍的仆役,韩阙继续对月独饮。 一杯...两杯...三杯...... 冰冷的火焰在他的胸口燃烧,倏地,他伸手用力地挥去了桌上所有的杯盏,脑中想起了父亲方才的训示。 『难得皇上中意你,记住千万不得有任何违逆龙帝的举动,知道吗?』 那个男人......是皇上啊! 想起父亲自幼便要他熟读经书,通晓音律,从没让他习武劳动,完全...就像个女人似的! 难道,自己真的就是被看做男人的玩物而养大的吗? 胸中所想的经世济民之论,全都只是笑话一场吗? 是不是真要毁了这张脸,自己才能摆脱这屈辱的命运呢? 韩阙拾起地上的碎片,缓缓地搁在脸旁。 『不必以你的容貌为耻,就像你愿意利用父亲的庇荫得到官位一样,为了做你真正想做的事情,容貌有时後也是一种极为方便的利器。』 他从没想过自己竟是那麽地孤独,孤独到只要有人说出了那麽一句温柔的话,就能让他脆弱地卸下心防。 那个男人......是皇上啊!! 他不想成为任何男人的禁脔,可是...难道心系於男人真的就是他不可改变的宿命? 手中的碎片当然落地,韩阙痛苦地捂住脸,却连一滴泪也掉不出来。 不,他不认命! 他绝不要成为众人眼中的男宠! 他以韩阙之名起誓,定要闯出只属於自己的丰功伟业!
这一厢正气急败坏,但另一厢可就是老神在在了。 「将军,韩六公子把礼物退回来了。」 岳磊听了,也没多大反应,只笑著拎起了价值不菲的簪子,随口问那正趴在自己的腿间努力服侍的娈童说道: 「龙儿,瞧你舔得这麽辛苦,不如这簪子就赏给你了吧!」 一张秀丽魅豔的脸庞缓缓抬起,纤细的身形看来也不过是个只有十三十四的少年。 「多谢将军。」清甜的嗓音尚未变声,有如鸟啭般的美声让人不禁陶醉。 岳磊淫邪一笑,「看你上头的小嘴正忙,要不然...这簪子就赏给你下面的小嘴吧!」 掀起衣袍下摆,未曾著裤的小巧臀部立刻露出,没有经过任何爱抚,岳磊便将有指头粗的玉簪插入了龙儿的後庭。 「啊啊......将军...别...呀啊啊啊.........」经过调教的花穴贪婪地吞噬著侵入物,不断扭动的美丽少年,发出了不知痛苦还是愉悦的呻吟。 岳磊心不在焉地抽动著玉簪,不禁回想起另一张倔傲不屈的脸庞。 为了那个男人,自己都快成了他从前最为唾弃的痴情种子了。 就算他依然畜养娈童无数,狎戏小官之举也不曾收敛,但是,他却很明白,自己......已经被束缚了。 早在七年前就已经被他决不屈服的眼眸所束缚了。 为了他,自己宁愿舍弃多年经营的西方边塞,来到繁华空虚的京城供他驱策,即使知道他永远不会爱上自己也无法狠心将他毁去。 他不会爱他。 他会去爱那个柳轩、爱那个夜影、爱那个赵麒......甚至是爱上凤帝或是其他的女人,但是他绝对不会爱他。 骄傲的自己只会用伤害他的方式爱他,所以,比他更骄傲的他,就更不会在他面前露出脆弱,也更不会爱他。 所以,他无法不绝望啊......... 错误的开始就只能导出绝望的结果吗? 他不死心,因为他无法放弃。 就算他永远恨他,他也无法离开他。
之四:初萌
五月科考,大举天下之士,历时一月总算将各地新进举人,聚集在京城弹丸之地,准备举行最後的进士科考。 这次的主考官明为右相赵麒,实则众人的试卷,皆均由皇上一一过目,绝无舞弊之隙。 所以为了这场科举,累坏的并非主事的赵麒,反倒是那事必躬亲的龙帝。 「皇上,您已经连续三日未曾合眼了,请别再勉强,早早熄灯就寝吧!」 时值溽暑,天气燠热,就算宫中有窖藏的冰块,龙煌也有好几次险些中暑,急得夜影恨不得把能让这宝贝皇帝乖乖休息的柳轩,时时刻刻绑在身边。〖自〗 「好了好了......这可是治河筑堤的最急件,等会儿我批完就睡!」 都已经子时了,明儿个卯时早朝,皇上寅时就得起身,再拖下去哪还有时间睡啊! 「皇上!您不要以为把柳轩调去巡视京畿,就能够为所欲为,现下除非主子狠心把夜影杀了,要不夜影绝不会再让主子多看一个字!」 举行科举以来,主子白天照常早朝,下午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在评点应考士子堆积如山的文章,晚上还得漏夜批改各地呈上来的折子。 过久了这种日子,就算是铁人也会倒下的啊! 「夜影,今晚我若没解决治河的事情,就算把我押到床上,我也是睡不著啊!倒不如让我想通了对策之後,才能安安稳稳地睡,不是更好?」 这次的科考十分重要,除了能够让旧有官僚中注入新血,以培养属於他的新势力之外,自己也极度需要人才来为他推行种种新政。 若是此次科考没有举得人才,对於自己未稳的王朝将会是一大重挫啊! 世家大族一直都是龙煌心中的隐忧,凤帝之所以与左相韩林不合,最大的原因就是她压抑士族,拔擢寒门,故以韩林为首的世家大族,无不想除之而後快,只是他们压错了宝,虽然自己姓龙,但不代表他会沿用之前苍龙王朝的旧制,让他们这些蠹虫继续啃蚀国本。 後宫弊政他交给了凌玉,解散前朝後宫妃嫔伶人,连太监仆役都大为删减,据说已经有许多贵族公子哥儿踢到了他的铁板。 龙煌知道自己还有另外一个优势。 因为他尚未立后,也无子嗣,之前苍龙王朝的贵族遗民几乎都被凤帝剿杀殆尽,所以圣麒王朝所谓的皇亲贵胄极少,除非有功,否则皆不被重用。 所以现今朝廷分成两大派系,一是以韩林为首的士族大家,一则是跟著龙煌自己谋略政变的心腹重臣。 当初自己因为急於扳倒凤帝而与韩林合作之後,对於会演变成今日这样的局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对於之後的种种麻烦,龙煌再怎麽英明神武,也不禁会感到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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