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你在听我说吗?" 滕小青轻轻叹一口气。 还想辞去官职还政於朝呢,今日看芥错的下场,也只得打消这种念头。 权力这东西虽然脆弱,可一旦失去它的庇护,恐怕谁都敢在你头上踩两脚。 "小青,你怎麽不说话,还在责怪我吗?" 滕小青终於悠悠地说:"小青并不敢责怪陛下,只是物伤其类罢了。" "芥错,芥错,果然如芥如错。他长得那麽似我,我看著他死去竟像看著自己死去一般。" 吹过的风里夹杂著寒冷的气息,秋天已经到了尽头。31 一冬无话。 但勤王的等待并没有持续得太久,於来年开春扣押了在他封地主持赈灾的右相许连坤,寄书《乱国赋》於朝廷,即刻发兵北上。 战事即发,飞鹰请战。但飞鹰擅战於陆,而南岭却地多水泽,故已经帝未准其奏,封三江水军都督余瞻为平南将军讨伐勤王叛军。 王军出征不盈月便生变故,余瞻在瑜临界前三十里处按兵不动,欲以兵谏元景令左相滕小青死。 好在瑜临县令范明辉手中持有一道密旨,危急关头将余瞻於瑜临县衙内,命安华为阵前指挥使,才暂时稳住了局势。 但王军以水军为主,而水军之中又多为余瞻部下,没有余瞻的号令大军竟不能动。 安华调瑜临守军封锁了瑜水江面的道路消息,遣人快马将军情急报京中。 元景帝接军报,连夜召滕小青、古帅、飞鹰等人商议。飞鹰再次请战,愿领精兵三万南下。 "陛下,臣愿立下军令状,不平叛军誓不回朝。" 毕竟是古老元帅久经沙场,对於目前的局势看得更加清晰:"勤王现在没有大举进攻,是因为安华、范明辉封锁了王军生变的消息。勤王不明内情,不敢妄动。但时间一长,勤王必定会对目前的情况有所了解,若他在你抵达之前发动攻击,恐怕凭瑜临的守军是抵挡不住的。" 元景帝接道:"不错,现在要调动三万人马虽然不难,可一者准备军队需要的粮草、战车需要时日,二者京城一旦大举动兵,勤王必然得到消息,只怕我们援军未到,前方已经吃了败仗。" 飞鹰急道:"可大军在瑜临迟迟不动也不是办法啊!" 滕小青思忖著缓缓道:"若是轻骑快马加鞭的话,十日便可抵瑜临。安华应该能将局势勉强控制到那时。" 众人知道滕小青必定已经有了主意,异口同声地问:"那又如何?" "我亲自去瑜临督战。" "不可!"元景帝喊,"你这不是送羊入虎口麽?" 滕小青悠然地笑著:"我象是一只羊吗?我若是羊,想必也是一只会吃老虎的羊。" "你不明白吗,余瞻不肯发兵,就是要逼我杀了你啊!你单人匹马去到那里,如果军队哗变,就没有人能救得了你了!" 滕小青正色道:"我自然知道此去凶险,可也有五成的把握能将局势扭转。" "五成?" "五成。"滕小青道,"余瞻与我并没有私人的过节,他不惜以兵谏逼我於死地无非是受勤王那篇《乱国赋》的蛊惑。" 滕小青轻轻背诵《乱国赋》中的句子:"乱典於宫,乱政於朝,乱制於国。此乱臣贼子,诛之,则吾大衡兴;留之,则吾大衡亡。" "勤王这篇《乱国赋》你我看过,余瞻看过,怕是三军的将士中也有不少人看过。如果继续羁押著余瞻不放,将士们更要对此信以为真了。届时只恐勤王不出一兵一卒,王军也变了叛军杀回到京城脚下了。" "眼下之计,只有我亲赴军前,让余瞻看看、让三军将士看看,我滕小青究竟是否勤王口中乱政祸国的贼子。" "只要能令余瞻信我、听我号令,则三军旦夕可发,勤王无足惧!" 元景帝闻言面如死灰,大力握住滕小青的双腕:"你也说只有五成的把握,如果余瞻不信你,你又打算如何?" "大不了把我一条命给他,也要让他发兵。" 元景帝气极叹道:"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那我更不能让你去了。大不了我不要这个皇位,烨琛他想当皇帝就让他当去!" "陛下说笑了。"滕小青微微摇头,"勤王打了清君侧的旗号出来就不会允我活下去。他既然志在夺鼎,若真的带兵打进宫来,只怕不由分说便要乘乱取陛下的性命,再把罪过推到我的身上。与其如此,还不如让小青一博,至少还有一半的胜算。" 元景帝情知也只能如此,不禁哽咽:"朕这个皇帝真够窝囊的,连自己心爱的人也保护不了。" 古老元帅不动声色仿佛并没有听到元景帝的话,飞鹰闻言却是身体一震。 那些传言果然还是真的。 说也奇怪,飞鹰对段袖分桃之事素来厌恶非常,在军中对这类事情的处置也极其严厉,可此时他非但无法讨厌滕小青,反倒觉得滕小青和皇上的关系极其自然,仿佛本就应该如此。 "陛下。"滕小青轻声地,似是自语,又似是表白,"小青定会为陛下守住这片江山。" 已经越来越不象耽美了,不知应该归到哪一类去 32 东方未明,滕小携飞鹰乘快马奔赴瑜临,京城中则由古帅领兵坐镇。 出得京城,二人放马疾驰,行了半个多时辰便已奔出几十里路。因时辰尚早,一路上连半个行人也没有,及刀天光渐亮,才有一匹黑色的健马从官道的另一端飞奔而来,与滕小青二人走了个对面。 三骑擦肩,滕小青却在风驰电掣间急拉马缰,他胯下骏马一声长嘶,生生地停在原地。 飞鹰不虞滕小青会忽然止步,待呼喝停了坐骑,已经又奔出了二十余步。 他调转马头,见方才的白马也已转回头,马上骑士一跃下地牵马走到滕小青面前。 滕小青迟疑片刻,招呼道:"宗大哥,好久不见。" 宗原不自然地点头回应,欲言又止地:"我......是特意来京城找你的。" 滕小青神情诧异:"找我?" 宗原略一沈吟:"是为了瑛瑶。" "瑛瑶。"滕小青心头绞痛,身体无法控制地在马上摇晃了一下。 "两年多前瑛瑶的丈夫被杀,她也突然失踪。我四处寻觅,一直没有她的下落。前一阵我还为了此事去了次西南,还是一无所获。" "你恰巧也是那时失踪的,我不清楚这两件事之间是否有关联,因此一回中原就赶来见你,不知你有没有瑛瑶的消息。" 滕小青苦涩地一笑:你关心的始终只是瑛瑶,我失踪两年你可曾为我的安危担忧过分毫? "小青。"宗原唤他,"若你知道瑛瑶的下落,请不要隐瞒我。" 滕小青脸色苍白,面无表情地低喃:"瑛瑶,她已经不在了。" 宗原惊痛,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你说什麽?" "瑛瑶已经死了!"滕小青痛苦地垂下眼帘,"被我害死了。" 这样说应该也没有错,若不是我的缘故,瑛瑶是不会死的。 滕小青抽搐地笑。 宗原脑中混乱已极,不及细想,只愤恨地叫:"你......你这个魔鬼!你害死父亲还不够,为什麽连瑛瑶也不放过?" 心,割裂般地痛,似乎能听见心头鲜血滴流的声音。 不想做任何解释,滕小青心灰意冷地一带马头,向飞鹰喊:"我们走!" 飞鹰"喏"了一声,放马跟在滕小青之後面疾驰。 宗原追了一程,终因马匹的脚力不及,渐渐失去了二人的踪迹。 远山绿林在身後呼啸而退,滕小青伏身在马背上,靠两手紧抓缰绳才不至於摔落马下。 既然已经接受了烨都,为什麽还会因为宗原痛苦至斯? 滕小青扪心自问。 他们二人之中,我想要的究竟是谁? 烨都曾抱怨我对他太过冷淡,连欢爱都少有放纵。我只说我天性如此,难道竟是至今对他无法忘怀? 那烨都对我算什麽? 难不成我真是为了荣华才而出卖了自己? ...... 心乱如麻,他只顾放马前行,竟不注意前方道路的弯转,仍然向前急冲。 "小心!"飞鹰大叫一声,滕小青警觉,却还是从马上摔飞了出去。 飞鹰腾身跃起,电光火石间伸臂将滕小青揽入怀中,两人同时坠地,滕小青因著飞鹰的保护未伤毫发,反是飞鹰的皮肉受了几处外伤。 滕小青的马受了惊吓,刹那已经不知跑去了那里。 "休息一下?"飞鹰提议。 滕小青此时反倒镇静下来:"时间紧迫,我们先合乘一骑,到下个驿站再找匹快马。" 於是继续前行,飞鹰坐在滕小青後面察看他的颜色,见他神情自若,仿佛无甚事情发生。 但他握著缰绳的手却紧紧地拢在一起,指甲深深地抠入掌心,殷红鲜血渗入马的皮毛,在白色马背上绽出几点红梅。 最近比较勤快,晚上写文,白天打字。但是发现一个问题,就是在纸上写字思路会比较堵塞,写不出东西来。是不是平时太依赖电脑了? 问了一下别人,好像都有这种情况。 以前看卫斯理的小说,有一本说有一天电脑或机器人会控制人类,说不定是真的。 《声声叹》暂时要变成坑了(应该没关系,好像也没人在看),因为一开始就想按《飞燕惊龙》原书的笔法和故事情节写,所以还要先看一遍原著。可是最近好像想看的书挺多,一时也没时间去找这一本。而且下个月还要去度假,迷糊想在这之前把《多情》结束掉,算算两天写一节,还是可能做到的。 .(三十三) 余瞻推开房门走进院中,葡萄架下正在下棋的两人一齐抬头冲他微笑。 "余将军,要不要来杀一盘?"其中一人问道 余瞻冷"哼"一声,返身回屋,重重地关上房门。 他被软禁在瑜临的县衙内已经快一个月了,除了不让他离开县府衙门的控制范围,范明辉倒也没有太多限制他的自由。 余瞻本来以为一个小小的县令能有多大的本事能困住他,所以他来县衙赴宴的时候只带了几名亲兵随行,却没料到这县衙之内居然暗藏两名高手,他到了这里之後几次想离开却都被两人"温柔"地拦了回来。 这两名高手正是现在在院中下棋的二人──其中一个是瑜临县的捕头萧剑,余瞻听过他的名字,他是当年天下第一神捕的高徒,同时也是神偷萧家的传人,过去在京城也算小有名气;另一个容貌美的男子名叫莫言,县衙中似乎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但余瞻依稀记得当年一夜间杀灭敬王阖府的凶手也正是叫做莫言。 二人争吵的声音有一句没一句地飘进屋内,饶得余瞻更加心烦意乱。 "落子无悔,落子无悔!" "你什麽时候偷了我左边的‘炮'?" "萧剑,你敢耍赖!" ...... 然後有第三个人的声音插了进来,说话的是一个年轻男人,嗓音清亮:"咦,莫言,真果是你在这里?余瞻余将军呢?" 听脚步声有人向余瞻的房间走近,来人在门上轻扣了两声,不等余瞻回应便推门进入屋内。 "我是滕小青。"他说。 余瞻有些不信地看著这个面容清俊的青年。 这个就是攥取了帝王之心的人儿吗? 比起莫言的绝人寰,他即不研媚亦少娇柔,眉宇间虽带几分忧郁,眼眸中却无半点迷蒙。 并不是不美,但他的美却与莫言截然不同。 莫言的美,如牡丹吐,华贵中总带些许尘嚣,教人忍不住想要将其撷取在手。 他的美,更似青莲出水,濯濯然不见半点凡俗,便是想亲近还怕玷染了那份洁白。 余瞻不由地在心中赞了一声──也只有这样的人才方能配得上一国之君。 被自己荒谬的念头吓了一跳,余瞻立时沈下脸冷冷地道:"丞相此来所为者何?" 滕小青微笑道:"自然是劝将军及早发兵。" "丞相大人只要一声令下,三军怎敢不发,又何须顾及余某?" 滕小青道:"将军心里也明白,若没有您的号令,小青即使能强令进兵,也不能激励起士卒们奋勇杀敌的士气;若非同仇敌忾之师,又怎能战胜勤王的叛军?" 余瞻一声冷笑:"你莫再多言,我余瞻绝不会为你这奸相所用。" "哦?小青何奸之有,竟让余大人切齿痛恨?" "天下谁人不知你媚惑君王、扰乱朝政、祸国殃民?" "这只不过是勤王为了造反给小青安置的罪名,余大人英明神武,不是这麽容易上他的当吧?" "你敢指天发誓说你跟皇上之间是清白的?" "余大人就那麽关心别人的床帏之事?" "这就是说你不敢发誓喽?" 滕小青不以为意地笑道:"我只问你,我究竟做了什麽扰乱朝纲的事情?我入朝以来陛下又有何失德之政,竟称得上祸国殃民四个字?" 余瞻一时被问得哑口无言,负气道:"反正你媚惑君王总是实情!即便你今日未行祸国之举,亦怎能保证将来必不会有!" 滕小青朗声而笑:"维摩与屠夫的本性都是一样的。人之初生,将成维摩、将成屠夫都是未定之数,难道只因他或者会成为屠夫的可以杀之於繈褓?" 余瞻也觉自己言语有失,却仍是冷笑不语。 滕小青从腰间解下长剑恭敬地放在桌上:"这是陛下所赐尚方宝剑,持此剑者有先斩後奏之权。" 余瞻冷笑道:"余某既然敢抗圣旨,就早知有必死的决心,丞相大人又何苦再以生死相胁?" "余将军想必是误会了。"滕小青目光炯炯地注视余瞻,"这尚方宝剑要斩的并非将军,而是勤王。余将军若是非要取小青性命才肯发兵,今日就请先以此剑取我项上人头於军前,再为陛下斩下叛王的头颅。" 萧剑心不在焉地投下一子:"余瞻最近脾气坏得很,他盯得住麽?" "将军!"莫言从棋盘上拿下萧剑的"将",脸上露出开心的笑:"我果然很强吧?" 4.(三十四) "看来余瞻的确是被软禁了。"左将军赵凛收到探报匆匆赶到勤王大帐,正听见勤王与先锋齐越的对话,看来他们也是方才收到的消息。 "那还不趁此时机狠狠教训那群北佬?"齐越是南岭人,习惯管所有南岭以南的人都称作北佬。 赵凛进帐坐在勤王下手:"也亏得瑜临的县令和守备,居然能将这麽大的消息封锁了一个月,如果不是这会儿余瞻的部下按奈不住骚动起来,我们至今还被他们蒙在鼓里。" 没有仗打,齐越憋闷得快疯了,急急向勤王请战:"两军僵持了那麽久,再拖下去也有损我军的士气,不如趁现在敌方号令不明,攻进城去!" 赵凛却希望兵不血刃的方式拿下瑜临:"余瞻按兵不动,亦是因为不满皇上对滕小青的宠信,若他能倒戈投向我方岂不是更好?" 勤王摇头道:"余瞻还是向著烨都的,他只是想借军威逼迫烨都除掉滕小青而已,否则就不会把军队停在瑜临县境以北。他若把军队再向前推三十里,他军中一有异动,我们这里就能知道。即便是现在,我们已经知道王军的真实情况,但瑜临环山临水,地势最是易守难攻,我们想要攻下瑜临也并非轻而易举。" "难道还要等?"齐越暴躁地喊,"再不打弟兄们都快憋闷死了。" 勤王知他说的也是实情,近日两军对峙却始终没有正式的交锋,彼此军心都有些浮躁,军刃也渴望著鲜血的滋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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