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逃避,而来堕落,这样的男人最没出息了。"她媚笑着推开我,"女人是要爱的,不是给你来做替代品的哦。下次真的分手了,再来找我吧。"她把电话号码塞进了我的裤子里,现在的女人真是,胆子忒大了。 "拜拜。" 切,干吗一个个都抛弃我啊!三心二意,都是我的错?我眯起眼睛,捻息烟头。要是思想能控制的话,我就不会那么苦恼了。 yoke里,"我们再喝会儿酒?" "不行,3点了都打烊了,你想喝通宵明天不用上班啊!要发疯,自己回去喝。"被他们一顿抢白,我本来就有点醉,都没分清楚是小倩还是Vino。 干嘛一个个都像老婆一样管我,连旁边看得出想附和我一下的阿德都被拉走了,命苦。 自从我对漂亮MM都没那么有兴趣之后,只好抽抽烟、喝喝酒、打打牌,过过一般男人的正常生活了。不知道我身上写了"恶灵退散"呢,还是"此人爱滋,要命勿近"呀,反正被大家排斥得不得了。他们到底是不是我一边的,好歹我也是为了他们跟方纪吵的。 烦! 已经习惯了在家里一个人醒过来,听到闹钟叫,伸手把开了一晚上的收音机关了。唧哩哇啦都是失恋的歌,听了想打哈欠。厨房水池里堆了N天的碗没洗,吃泡面算了,反正碗是塑料的,用完了就扔。这么说起来,垃圾也该倒了,烟也没了,待会儿去买。 我很努力地让自己忙碌,以便可以克制每天都会发生的某项冲动--拿起电话机。 李泉你不是很能忍吗?以前人家一次做100个伏地挺身,你不是做300?别冲动李泉,方纪虽然跟他爸断了父子关系,可你帮他交了一年的大学住宿费啊。他不会笨到浪费1800,对不对?小气是一种美德,尤其是跟你这个爱钱的铁公鸡住了那么久,方纪的"情操"老早被陶冶过了。 不、不是我拨的电话!我瞪着电话机。 "喂,找谁?" "方、方纪在不在?"我结巴道,心想我就是确认一下,确认他还活得挺好的,就行。 "哦,他在水房,你等等。"电话里传来大声叫他名字的声音,我把听筒拿远,犹豫着要不要挂。 靠!我真他妈犯贱!反正,就算我找了他,我们的想法还是不会有任何改变。他还是看不惯我的生活方式,看不起我的同伴,说着名为"商量",实则"希望"的话。 算了,听筒被我一扔。 我听到里面"喂、喂"的声音。 我拿了钥匙下楼,先去买烟,再去看信箱拿报纸。心不在焉,在小店里随便拿了包烟,叼在嘴里才发现买错了牌子,是"double happiness",香港产的,白色烟壳那种,不是很喜欢。 抚一抚眉心,就着点烟的姿势,"咔嚓"开了信箱门,里面横七竖八躺了一堆广告派送单,这个我以前也干过,累累巴巴一整天,也就挣30块,划不来,而且人家常常看也不看,直接送进垃圾桶当废纸再利用。 "哗啦"我就让它们从来处而来,往去处而去--回垃圾桶去了。虽然学生时代,我看到别人这样就苦大仇深,要拼命。现在幸福生活过多了,总是要忘本的。 信箱底下躺着三两封信,一封水费催缴单、一封电费催缴单,再不交就拉闸了。这个事态好像有点严重,虽然我家不常住人,不过也不能放任它成鬼屋。 下一封,唔,还是老爸的律师信,内容大致是说:如果我在一星期内还不到律师楼报到,就等着收法院的传票吧。 呵呵,我岂有那么容易屈服的?当即撕掉,归为废纸一类。 最后一封,没有开信封的封面,那么说就是直接投进信箱的喽。里面只有一张影印纸,是我妈留下的五原路房子的授权书的复件,日期是1997年4月1日,我18岁生日的时候。说是我同意把房子的产权转让给我爸,结尾处赫然有我的签名。 我的身子有一道寒流流过,难耐的感觉,像千百只蚂蚁爬过,想要忘掉。由于混合在意识的反应里,我很难辨别这是不是身体的感觉。 我仿佛看到我父亲技穷的脸,向我企求:小泉,求求你。 一些模糊的记忆碎片,被我重拾起来,随即又被我打入冷宫。 妈的! 回到屋子里,一脚踢翻了桌子,接着开始摔东西。 我有点明白《红楼梦》晴雯撕扇子的心态,就是那个弗洛伊德所谓的破坏本能--爽的不得了,不过下次要记得买点不值钱又耐摔的东西才好。 外头摆着的东西太少,破碎的声音不足以压制住我心头的烦躁。于是,我拉开壁橱,砸里面的东西。"哗啦"一声,拆封的未拆封的香烟散了一地,捡起来一看,是平常抽的"davidoff",但不是我买的。心中一动,行为有了惯性。 哗地拉开抽屉,一排整齐的黑胶唱片躺在盒子里--欧美摇滚以及日本摇滚,全是正版货。 恶狠狠地打开我房间的衣柜,黑色的紧身衬衫,黑色的牛仔裤,黑色的皮衣,全是我的品位。 冰箱里,一盒精致的蓝莓,没有我讨厌的红色草莓;旁边的小盘子里是两个剥了皮的美国脐橙,筋被去掉,一片片分配停当,可惜已经干了。 盥洗室,牙刷是欧乐B,按摩式的那种。 我继续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每个地方充斥着我所嗜好的东西的痕迹:香烟、酒、衣服、食物、杂志、日用品。 我明知道会疼,还是大力地踹了墙壁一脚,就像明知吸烟有害健康,还是照抽不误一样。 电话里还有声音,我下意识地拿起来一听:"喂喂,你是不是李泉?是李泉吗?李泉吗?" --那个人的声音。 就算从我离开到回来,只有15分钟--即使这样,这个电话没断过? "李泉吗?"那个咒语,洪水袭来。 道德感--崩溃。
11 不管了,我不管了! 反应过来的我拔腿就往外头跑,跳上一辆"差头"(注:出租车),让司机往苏州河边的华政(注:全称华东政法学院)宿舍开。 去他妈的面子,我不要了!去他妈的性格不合,我认了!我就是要让他跟我住一起,我就是想看这小子犯白痴,自己发花痴,谁管得着?! 这次我真的输了,丢盔卸甲、缴械投降。 到了他们学校,问了几个人都没找到他们寝室。好不容易逮着一个保安,摸到他们寝室,他人又不在。 "要不要我们转告他,请问你哪位?"他的同学甲抖着声跟我"客套客套",同学乙偷偷溜出了门口,同学丙幸运地不在。 看我杀气腾腾的样子,他们肯定以为是来寻仇的。 "不用了,我出去等他。"看到同学甲松口气的样子,我耸了耸肩,大发善心地走了。 冷着脸杵在门口等他,实在没事干,只好抬头看墙上的布告栏: 经济法系以培养品学兼优、德才兼备、既懂金融经济又懂法律的复合型人才为目标。十六年来,教书育人的办学宗旨贯彻在全系工作之中,现有教师中,一半以上是党员,有十人(次)曾获部、市级优秀教师称号,学生党员的比例逐步增多,目前已超过学生总数的10%。丰富多采的校园活动,如演讲比赛、学术讲座、法律咨询、模拟法庭以及学生自己组织的书市、拍卖等,不仅锻炼了学生的能力,更陶冶了学生的情操。近年来经济法系多次被评为院精神文明单位,学生集体曾被评为全国先进集体一次,市先进集体三次。学生参加社会实践活动,不仅多次获得先进的称号,所撰写的论文,也经常名列学校的前茅。经济法系成了广大有识之士刻苦攻读的精神家园............ 怎么那么无聊,看了半天也不知所云,为什么所有的官腔布告都一个调调?后面不就是那个什么,要"发展创新"、"与时俱进",贯彻"三个代表"么,我都会背了。 方纪这个死人,皮痒欠揍啊!还不回来! 那个影子最后出现的时候,是我即将踩烂皮鞋、踢烂墙壁、看烂布告的时候,我看到他来,心跳乱起来,紧张得想打退堂鼓。不行,我不能自乱阵脚。 他走路从不看旁边,所以我看到他,他没看到我。我干脆一不作、二不休,从后面袭击了他,把他拖到树丛后面,就这么简单。 他挣扎得像怕我杀人碎尸一样,"放开,我喊人了,我身上没有钱!" 我把他狠狠压在地上,长腿压着他的,他肺里的空气被冲力一下子挤了出来,他费力地呼吸。 "是我。" "呃?"他愣住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象是不敢相信。"下午......是你打电话给我?" 他静默地瞪大漆黑的眼睛,执意等待我的一个答案。 "能......"我不肯回答他,但以一种低声下气的语调问他,"跟我回去吗?" "电话是你打的吗?"他不服输,不肯让我混过去。这时候这么一板一眼干什么,以前我们高中老师考试都会放放水。 我凝视他的脸,苍白色的,在月光下,有流动的青灰。第一次看到他,觉得平凡无奇,甚至过目即忘。现在看久了,觉得很习惯,认为人就是该长这样的。美丽的人很多,然而样板一样的面孔,美丽的颧骨或者是立体的轮廓,看多了会忘记迷惑。还不如平凡得有特色一点,让人深刻记忆。翘翘的鼻尖,实在让人很想啃。 我臣服在他的倔强之下,诚恳地点了点头。 顷刻间,黑影晃动,黑色的发丝拂面,红色的唇贴近--短暂的,他吻了我。 在我的震惊里,他好像什么事也发生过一样,推开我的身子。 "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寝室里说一声?" "什么?" "你不是要我跟你回去吗?" "啊......" 迷迷糊糊地等他跟寝室的人打完招呼"暂时不住了",我从没想过事情会进行得如此顺利。怎么可能嘛,要是我以前的女朋友的话,好歹应该板个面孔、摆个架子,让我哄个够。等听够甜言蜜语,再发个嗲,从我身上捞点好处,这才是正常程序嘛。所以我说跟方纪在一起最省钱了,完全符合我"交女朋友不用花那么多钱就好了"的理想。 他像来的时候一样,什么也没带回去,就把自己给带走了。我想想也是,家里什么没有?就缺他。 我拉他,他挣了挣手,挣脱了。我们坐车的时候,他也不看我,也没对我笑,我还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不肯道歉。气氛就这样僵硬起来。 我怕事情就这样回到原点,就开始讲一些乱七八糟的"有色"笑话,讲着讲着才发现好像不是特别适用于我们之间的相处,我们之间又不是以往那些单纯的男人和男人之间的交往。倒是司机听得津津有味,还不时和我搭讪。这世上到底有哪个男人不好女人的色?我想起一本杂志上的绝妙回答:一是出了家的真和尚,而是进宫净了身的太监,三是不爱女人的玻璃。那我和方纪算哪种,好不好女色?这还真是不好回答。我从没问过方纪到底喜不喜欢女人,还有他为什么要跟我这种"半人渣"在一起? 我反光镜里的表情开始凝重,事情好像没我想象的那么乐观。人心隔肚皮,最最摸不透。方纪到底怎么想的?我一定好好问他。 我打开门的一瞬间,两个人因为太着急进去,没发现满地的狼籍,结果一下子都摔倒在地上。我前胸着地,他压在我后背上,淡淡的呼吸滞留在我背上,我全身的肌肉蓦得一凛。 我刚想说话的时候,他幽幽的叹息在我背后响起,"说实话,你肯来找我,我很高兴。"我想转身起来,好好看他,可是他压着我不让我起来,过了好半晌,他才接下去,"李泉,我认输了。"他卸下了重担似的把话说出来,才肯让我起身。 我看着他的脸,他那种包容的微笑又出现了。我在青春期的时候,曾经憎恨过这种类似的包容,明知对我那样微笑的人一定是为我好,可那对我的人格而言是种侮辱。我最最不喜欢同情。 "以后,你想做什么,我都不干涉了。那是你的理想,也是你的自由,我以前忘记了人和人相处要有空间,怪不得我小时候大家都不太爱抱我,原来我太粘人了。" 他的话让我鼻子发酸,"不要说了!"我大声地制止他。 为什么又是他来妥协!我想象过他不肯跟我回来,想象过我们僵持的画面,可为什么每次都是他先低头? 我不要! 我奋力地拉扯他的衣襟,我像抓浮木一样抓他,我想把我的想法传达给他。"你为什么就不懂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腾地,我默然了。 我想要的东西,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他不再像以前那么脆弱,没有自信了,他坚强的眼睛望着我,等待我后面的话,仿佛任何风雨都可以承受。 此时,他的肉体在我的面前化作具有实在意义的物体,肉欲开始客观地升腾。其他的东西都变成多余或者可以暂时置之脑后,我继续扯着他的衣服,本来的意图已经变质。这样就好,我们这样就好了。我已经......不想明白自己想干什么了。 他抖着手跟我展开相同的动作,被欲望晕染的空气烧着了,我们谁都不能停手。我知道他也决定放弃--不想明白了。 人或者,活着就好,不必明白生活的意义。 太阳当空照,雄鸡唱三唱。生活真美好,我得意地笑。(偶好像一口气串了四首歌?) 方纪回来了,我的生活自动恢复原状。房间乱了有人整理,东西用完了自动有人补齐,最主要不用叫外卖,天天有新鲜饭菜吃。yoke的同事们对我的态度也大有好转,不过阿德的脸色有点怪怪的,是不是最近便秘啊? 人逢喜事精神爽嘛,我办事效率也是出奇得高。刚刚陪杨老板吃完饭,搞定一批洋酒的订单,让他又少赚了几千块,心里乐呵呵的。 奇怪,最近不晓得是怎么了,老觉得精神不好,神思恍惚,还没到11点就哈欠连天、流鼻涕又发冷汗。我可是出了名的夜猫,参加"夜猫"行动,跟KTV和酒瓶"相伴到黎明"都是常事,难道还没过年就年纪大了? 拿两根烟吞云吐雾,抽了半天,总还觉得缺了点什么,喉咙里堵得慌,胸口疼,呼吸困难,浑身难受。蚂蚁在身上爬的感觉又来了,前些时酒喝得多,整天醉醺醺的还不觉得。现在人清醒了,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就明显了。有时候呼吸都困难点,迫切地想找点东西塞住这份难受劲。最糟糕的是,这份难耐的煎熬并不是情欲,是欲望还可以找人类解决,然而这种难过,即使拔了头发、撞了墙,也依然存在。我的心里有一丝丝了然的恐慌,但是不打算就此向它低头。
下午我"依约"去了律师楼,法院真的来了传票,我不得不到去报到。先被要求庭外调停,跟我老爸"开诚布公"地谈一次。不,确切的说是签字把"他的东西"还给他。 我到的时候,老爸已经端坐在那里。奇怪,老爸大概天生具有上海男人"谦恭谨慎"的特质,没有跷起二郎腿摆出胜利者的姿态,而是双膝平放,两手紧张地抓着裤子,神情中还有讨好的成分。 "爸。"我勉为其难地叫他。 "啊,小泉你来啦。"他抖霍着嘴唇,"你......我,"他没有说下去。 我微微一笑,事到如今,我反而不知道怎么怪他了。 老妈留下的房子在五原路--上海很有名的服装饰品一条街华亭路旁边,我小时候也常跑到华亭路去玩,趁店主不注意调皮地摆弄店里面的玩具,被发现后就撒腿逃跑,下次再厚着脸皮进行相同的把戏。现在华亭路整个儿搬去了襄阳路,那种繁华的感觉似乎成了明日黄花,五原路的便利地势似乎也就没了原先那么大的意义。那间房子本身不是很大,建筑面积最多也就50个平方而已,不知老爸为何要那么执著地要它。处心积虑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不然也不会有那个什么"我签字"的转让书。就表面现象而言,我可以归结为:他很爱他现在的老婆。上海男人害"妻管炎"在全国都"闻名遐尔",害我也跟着"长"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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