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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风的——心

时间:2008-11-14 02:32:38  作者:心

半个小时后,警察冲了进来,从地上拖起毫无反抗能力的我,用手铐铐上。
"你有权保持沉默。有人举报你在这里吸毒,人赃并获,跟我们走吧。"
我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们,他们以为我流下的是悔恨的泪水,没人发现我自编自导的一场闹剧。我一点都没有成为悲情人物的自觉,因为这些尽在意料之中。
一个聪明人就是要在适当的时候,做适当的事。被警察带走的那一刻,我相信自己是正确的,如果我强迫不了自己,那就让别人来约束我,这样总好过伤害我还重视的人。
一乐是一念之差,我是明知故犯,不值得同情。


在拘留所头三天的日子是最难过的,他们不准我联系外面,疲劳轰炸一会儿监视器一会儿不让睡觉,要我交待是谁把粉卖给我的,看意思他们准备一窝端呢。我回答,粉是街上买的,我哪儿记得了那么多。没有保护同伙的意思,我怕的是打击报复。我虽然有心万劫不复,可充其量不过是个怕死的"真小人"。
过了三天的拘留期,他们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打算把我送进戒毒所,总算同意让我联络家人。
没钱怎么戒毒?我沉吟了一下,拨了阿风的电话,他这辈子算是欠我的了,每次都倒贴我。
"阿风。"
一听出我的声音,他劈头盖脸就骂了下来,"该死的小子你哪儿去啦?!我和John回来就不见你和阿德人影,阿德还有个解释,你皮痒欠揍,不知道无故失踪会让人担心啊!"
切,也不晓得当初是谁和谁先无故失踪的。有旁边警察叔叔盯着,我决定单刀直入,"阿风,你有没有看过yoke的账册?看过就该明白我是‘畏罪潜逃'。"
"神经病!你知道我不在乎那些钱,反正你总在我手下打工。"他顿了顿,"阿泉,快回来,你要想自立门户我也不反对。"他的态度是严肃的,肯定想不到我目前的状况。
"回不来了,boss。我在公安局。"我飞快地报了警局的路段地址,他那边很久没有声音。
"你再说一遍!"他显然不信我的话。
"我吸毒,被抓了,如果你想帮我,就弄些钱过来吧,戒毒需要钱的,呵呵。"我平静地说完,那边已经挂电话了。
"我打完了,警官先生,后面的你们看着办吧。"我把话筒还给看管我的警察,一切都走到了尽头。

事实上我没脸见阿风,一直到我坐上闷热而又闹哄哄的警局大巴,没心没肺地用阿风出的钱去青浦戒毒所戒毒为止,我都拒绝阿风的探视。
警车在沪青平公路的十字路口等待红灯跳过,车子的正前方是开往虹桥机场的,那里有飞机驶往各处的康庄大道;左侧大转弯是我所要去的青浦,那里或许有清寒的子夜与黎明,格外令人心惊。
不过是几秒钟的转折,却是完全不同的方向。
那是一个未知的领域,与我以往的生活截然不同,我全无把握、毫无胜算,幸而还不缺乏勇气。


车子在青浦的公路上飞驰而过,两旁是大片的芦苇荡,青色的,在风中大幅度地摇摆起伏,有一种浩浩荡荡的气势。它们暗示了威严和警觉的气氛,给了我一个小小的下马威。这里的气温比市区低了一些,过大的空间,稀少的人烟,使得荒凉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是青浦的天圣庄,小时候郊游来过一次,今天可以叫做"故地重游"。
警车在一组高大的建筑物前停了下来,外围筑了一圈差不多10 米宽的河道和5米高的围墙。所有房舍、围墙,触目都是刻意的白色。车门打开,我眩晕般的跨出来,头顶上一片冷森森的阳光。一抬头,一条长长的红色横幅赫然在目--戒除毒瘾,走向新生。我皱眉,这是为我们定的目标,还是空头的希望?
"快点走。"后头的警官催促着,推搡了我一下。
我随即放松了步伐,向前走去。
阳光只是一瞬间的事情,里面的光线随即暗下来,证明这房子肯定不是朝南的。
根据吸毒的时间和症状,管教干部把劳教学员划分为轻度、中度、重度,我在中度范围内。喟然轻叹,我算是学员是病人还是犯人,我自己也不十分清楚。
"磅"的一声被关进了房间,外面还有人守着随时注意里面的动向。终于明白自由的脚步已经完全隔绝了。当然这里不是监狱,我们是一群患了"强迫吸毒症"的患者,现在需要"强迫"进行戒毒。
我溜圆了眼睛,开始观察我的室友(注:条件比较好的戒毒所一般都是单人间或者双人间,资费标准戒一次毒大概是一万左右吧,也有便宜的。此处的设定为行文需要。),他们身上和我一样别着号码。我的编号是1172,我喜欢,跟我手机号码的中间几位一样。
1171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他不停地用拳头捶着墙壁,嘴里发出猩猩似的号叫"哦吼吼吼",墙壁上的石灰都被他震了下来,落了一地。都没人管管?我嫌恶地撇开眼。
1173蹲在地上对着一张照片,一边哭一边摸,摸了几下以后哭得更厉害了。他哭的实在不怎么雅观,配上他贼眉鼠眼的长相,很让人反胃。
1174长得比前面两位人模人样一些,他坐在自己床上,对周遭的事情视而不见,只冷漠地对着窗口发呆,也不看新来的我一眼。
我的床在1174的隔壁,我走过去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这些是进来后统一发放的日常用品,我原本随身的东西在进来的时候都被没收了。头发也被剃成了板寸,在一群一模一样的人里面,没有丝毫个性特色。
没经过他的允许,我就坐在1174的床上,"我叫李泉,你呢?"由于没有烟,我少了一项重要的武器,只能干巴巴地搭讪。
"不要随便坐别人的床。"他的眼皮翻了一下,没有特别冷淡,但是显然不高兴我坐在他的地盘。
我连忙退了一步,坐回对面的凳子上。
对于我礼貌的举动,他显然还算满意,"你可以叫我‘阿斌'。"说完了,他就拿被子盖住脸,开始睡觉。看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类型。
另外两个室友也慢慢停止了他们的怪异行为,我后来知道他们是"仓鼠"和"阿荣",我来戒毒所的第一夜安稳地过去了,戒毒好像也没我想象的那么可怕。
其实和睦相处只发生在我们意识清醒的时候,一旦毒瘾发作,仓鼠和阿荣就会发了疯一样的厮打在一起,拳头把各自的腹部搅得淤血,眼角嘴唇也常常破裂,而阿斌永远是置身室外的一个,直到见了血,他才会叫管教员过来。
仓鼠和阿荣因为交的钱比较少,所以用的是"冻火鸡疗法"(注:冻火鸡法就是硬性停掉毒品,让戒断症状自然发展、自然消退,仅给予一些对症处理和身体、心理支持治疗。因戒断症状出现时,吸毒者畏寒颤抖、汗毛竖起、浑身起鸡皮疙瘩,状如火鸡皮,故该戒断法有冻火鸡之称。),因为戒断症状的高峰出现并且持续时间一般是36-72小时,所以只要熬过3天,症状便会好转并减轻,7-10天后绝大部分戒断症状都能消退缓解。
阿风大概为我花了不少钱,我被使用了"替代递减脱毒疗法",就是"用一些成瘾性低,又有阿片(海洛因等均称"阿片")样作用的物质来替代过渡,待其自身的阿片样物质(阿片肽)释放正常了,再逐渐停掉它,既可以避免戒断症状的出现,又可以达到脱毒的目的",这样所受的痛苦比较少,反正他们硬塞给我的科普读物上是这样写的。
我没有见过阿斌毒瘾发作,一直没找到看好戏的机会。他们已经熬过了最初的阶段,所以他们除了吃些药,做常规的物理治疗,然后运动、上法制课以转移注意力外,还要踩缝纫机做皮夹子。
我只要毒瘾一发作,就会大喊大叫"放我出去我要出去把药给我"之类的蠢话,还拿头撞墙壁,撞出血来也不在乎。这些其实算不了什么,脱掉了衣服,被用那个"韩氏治疗仪"(注:此治疗仪确有其实,此治疗法纯属瞎编,请勿对号入座。)在我身上贴满磁片,相关的穴位充满了痛楚,那种感觉才慢慢让我感到一丝屈辱。他们为了临床试验治疗效果,将治疗时的丑态全都拍下来,虽说医疗纪录片完全保密,可我讨厌被一群人围起来像动物一样的感觉。
那天我疲惫地回房间的时候,阿斌破天荒地跟我说了一句话:"没什么,都是这样过来的。"
我讶异地倒躺在床上,感激地对他笑了笑。
仓鼠献宝似的从前胸口袋里挖出一根香烟递给我,早就被他的体温给捂热了。我饥渴地拿在嘴上,阿荣帮我点着。他说这里有超市,只要有钱,偶尔也可以买到香烟。
我们慢慢地聊天,他们做了一天活很累。仓鼠是那个拿着照片哭的男人,照片上是他女朋友,他说他女朋友在等他,他一定要出去。我看过那照片,那个拉过负离子抿着嘴笑的女孩子很可爱,难怪仓鼠哭得那么难过,要是我放着这么如花似玉的女朋友也会不放心。我的脑子里掠过方纪的脸,还好名义上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阿荣的脑子有神经痛,他吸毒开始是为了止痛,后来就戒不掉了,所以进来了。
阿斌不加入我们的谈话,但我看出来他在听着。他长期纠结的眉心看上去像是良心受谴责的产物,仓鼠偷偷地证实了我的猜测:阿斌的妈妈因为他吸毒,心脏病发作已经在医院卧床很久了。他职校毕业,本来工作都找到了,哪想到因为一时好奇跟朋友玩了一次粉,就陷进去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小小的故事,说的时候云淡风轻,真正经过了才知道痛。
他们问我的时候,我只笑笑说,"差不多啦,没什么特别的。"

今天,市里面检查戒毒所的伙食,中饭时吃的菜分量和花色都比平时要好,下午的物理治疗又结束得满早,我有一种飞来横"福"的错觉。因为阿斌他们都还没放工,所以我被管教员安排在前一批洗澡的人里。
我进浴室的时候,好几个人盯着我看,笑容有一点阴恻恻的味道。
看什么看,没见过男人裸体啊!
角落里有人在窃窃私语。
我放下脸盆冲澡的时候,旁边的几个莲蓬头莫名其妙地空了出来,气氛古怪得诡异。我不疑有他,闭起眼睛享受热水冲刷头顶泡沫的舒适感觉。
"唔",热水突然断了,我正诧异,就被从后面勒住脖子,紧接着重重的一拳撞在我的胸口,我被放倒了。很明显不止一个人,我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手臂早就被扳到了背后,我试图用脚踢开抓住我的人,却也被人用力踩住了。我只好努力瞪眼看清他们的真面目,这时不知是谁打开了莲蓬头,强劲的水流喷得我根本睁不开眼睛,很多热水流进了气管里,我不得不大声地咳嗽。
我一边咳嗽一边破口大骂,"靠......光明正大地单挑啊!......来、来呀......群殴老子也会,拽个屁............"
我的眼睛上立刻又被揍了两拳,对方也骂开了,"以为有人罩了不起,进来的哪个不先过了我生......这一关,"有什么关键的暴露身份的话被他跳了过去,我艰难地捕捉他话里传出的信息,"以为身边经常跟着三个人就没事了?打通了上面,拿我们兄弟当放屁啊!嘿嘿,今天就让你晓得晓得厉害。"难道是阿风打通了关节,故意把我和阿斌他们安排在一起的?
"来,就用三得利啤酒来招待你吧,哈哈哈哈......"狞笑的声音如雷贯耳。
我本来就被热水冲得头昏眼花,有两个人粗暴地捏住我的鼻子,用力掰开我的嘴,接着一股热流被灌了进来,充满了碱性的味道。我直觉地想吐出来,但是抓住我四肢,扭着我脸皮的人不让我这么做--是肥皂水。
我的气管被倒灌了,鼻子里的酸水逆流,难受、恶心却无法呕吐,还有来自四面八方的拳脚相加。我只得无意识地抠着地面不停挣扎,"狗娘......"我是想骂"狗娘养的,你们不得好死",可惜没机会骂完了。我一辈子没信过教,难道现在却要去见上帝?
救命--气息微弱的我只能在心里吐出这两个字,这时候警察到底在干嘛?
"8835,你们住手。"老天,都什么节骨眼了,是谁还那么笃悠悠的!赶快救我啊!
"管、管教长......。"水流的冲刷停止了,四周静了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沉稳的声音里,有魄力,却没催促。
我勉强睁开眼睛,看到一双狭长的眼睛,有着温柔的轮廓,可是眼神--冷酷。
连我都感觉到放开我的男人们的声音在发抖,可我没力气听他们把这段精彩绝伦的对话继续。
我昏倒了。


15

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房间里。掀开眼皮先看到灰扑扑的天花板,思维有一霎那的空白。
"阿泉,你没事吧?"阿荣站着,低垂下来的头在我上方形成一片阴影,仓鼠、阿斌也围在床前。
我头昏眼花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阿斌第一个看到,他皱了下眉,还是到旁边桌上倒了一杯水给我,另外两个人就扶我起来让我把水喝下去。
我这才有了说话的力气,肋骨还在生生地疼着,"搞什么?"
"你忘啦?"仓鼠抢着告诉我,"你遭人暗算!那个‘麻子生'老早看你不顺眼了!"
原来揍我的那个自称"生哥"那位,就是进来以后常常听到的"麻子生"?因为满脸麻子,因此得名。被地头蛇盯上,深感荣幸,起码证明我有存在的价值。麻子生已经"三进宫"了,要在戒毒所里住七年。(注:强制戒毒的学员第一次吸毒被抓要关6个月,第二次再犯要在戒毒所呆三年,第三次就是七年,之后我也不知道了。估计毒吸到这份上也没几年好活了。)
"还好管教长出现才救了你一命。"那种只有表面和善的男人也可以称作"人民公仆"?嘿,笑死人了!那个男人的脸因为匆匆一瞥,我没留下什么印象,我只记得他的眼神,冷淡如常、罔顾人的生死。
"哦。"受了伤也好,可以逃避掉每天六点半的出操和晨练。
"喂,你‘哦'一下就没了啊?知不知道你以后会很惨,经常性被麻子生找茬?"阿荣替我着急。
"管他呢,反正有阿风罩我。你们难道不是阿风找来的?"我忍着全身的疼痛,眯眼一笑。
他们愣了一下,阿斌最先笑起来,"的确。"
他率先伸出手来,"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我用力握住了,另外两个人也很快加入。安全自卫阵线同盟成立了。
之后,他们都当我重要人物般,避免让我单独行动。做伟人的感觉真好。
真的,好么?

这里的生活很规律,每天六点起床,搞内务。按所里要求,我们必须在规定时间内穿衣洗漱完毕。规定时间到后,铃声再次响起。六点半,我们快速冲向操场,在值班警察的指挥下开始做早操。
七点半,我们坐进车间,像纺织厂女工一样开始在缝纫机前,"沓沓沓"的声音就响起来一直到中午。没办法,近几个月来我们分配到的工作就是做皮革制品,少不了要跟这种婆婆妈妈的机器打交道了。刚开始也要培训两天,任务也不会太多,吸毒进来的本来就没几个劳动人民,都是家里要么宠着要么放任的"大少爷"出身,谁一开始就会干这个?
我们每个月有一次跟家属见面的机会,在月中的星期一。每个人都十分珍惜,迫不及待地把要求探视的家信写好,早早地交给管教员由他们检查了内容是否合法之后,再大批地投入邮筒,只求邮路上千万不要出什么问题。因为家属只有凭着学员当月寄出的信,才有探视资格,才能用它去换取探视的牌子。在这里,"自由"显得非常珍贵,它是一个具有实在意义的动词。可以是淋一场突如其来的雨,可以是午夜的狂奔,可以是短暂温情的拥抱,在这里,这些都没有"随便"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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