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看在眼里,陪着他笑,但他的眼,却是蒙了雾的月牙。涧月低头吻了他,低声在他耳边说道,"这 边这么可爱的女孩子,不知道有没有适合我的。"壶歌听了瞬间全身僵硬,但涧月似乎还不过瘾,又 说道,"那边那个粉红色衣服的女孩子看上去很漂亮,你说我能追得上她么?"涧月的声音虽轻,却 足够那边的女孩子们听到了,她们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凡是穿了粉红色衣服的都觉得是在说自己,就 更加努力想让涧月多看自己两眼。那些中年的女侠比之那些年轻没分寸的小丫头们要好得多,但还是 不自觉去理理发丝,或者改个坐姿,换个侧面。 壶歌看不到身后的情景,也看不到涧月心里的想法,行动又不自由的他,只能默然地忍受着心痛 ,胸口痛得连喘气都觉得难受。他推开涧月,但涧月不放,吟笺看不过去了,他拉过壶歌护到自己身 后。"不要再这样了。"声音低低的,很严肃,吟笺和涧月对看了片刻,谁都没有说话,但已经用眼 神激战了许久。终于,涧月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从桌上取了壶酒又喝了起来。壶歌转过脸 ,假装没有看到这一切,虽然他明白,涧月根本不在乎他,他不过是在还债,还他欠自己的人情。因 为,师父说过,涧月不喜欢欠别人。 涧月率先下了山,吟笺同壶歌走在他后面,"回去了。"涧月对着那些从凉棚里伸出的脑袋挥了 挥手,女孩子也对他挥手告别。 "真这么不舍得干脆就嫁了吧。"吟笺对那些女孩叫道。 "也得我肯收啊。"涧月依旧保持完美的笑容挥着手,壶歌走在两人之间,完全说不上话。 转了个弯,就剩他们三个人了,气氛又一次冷了,而且,一直冷到他们回到了涧月的家。 马车刚在涧月宅子的门口停下,吟笺终于受不了了,跳下车,也不同涧月他们两个告别,径 自扬长离去,不过,他挥了挥手,表示他还知道他们两个的存在。马车里的两个人对看了一眼,又避 开了彼此的目光,没了吟笺,两个人之间更加尴尬。 "为什么要救我?"终究还是壶歌先开口了,面对着涧月的侧脸,好近的侧脸,耳边响起他曾经 对他说的每一句话,句句伤他。 "不知道。"多简洁的回答,天知道,涧月心乱如麻,这份心情真是越理越乱。他跳下马车,为 壶歌撩起车帘,另一只手伸向壶歌想扶他下车。壶歌看了看伸向他的手,犹豫了许久,推开了,他不 需要他的援助。为了证明他能行动自如,他选择自己跳下马车,但是毕竟受了重伤身体虚弱,这种程 度的运动他根本承受不了,脚一着地就站不稳,整个人跌坐在了地上。 涧月叹了口气,拉起了他,是在嫌他这个负担么?壶歌不解,涧月没有多说,抱起他就要进门, 这个动作太暧昧,两个人都被那种亲昵的气息困隅了行动,两个人的体温温暖了彼此。涧月停住了脚 步,方寸不能移动,壶歌本来要拒绝,却也难以抵御心悸,在涧月给他的温暖里沉沦。 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两个人却恍若无闻,那些指指点点的手,那些讥讽的笑,那些奇怪的眼 神,对他们不过是空气。但是只是涧月的一个眼神,壶歌就能知道他内心的挣扎。壶歌笑了,弯弯的 眼睛明媚得好像能够说话,而他眼睛里的波动,分明告诉了涧月他对他没有半点恶意。那种纯粹的依 赖,涧月是第一次感觉到,两个人的目光胶着在了一起,难舍难分。 涧月看着壶歌的脸,第一次这么近这么仔细地看他,眉、眼、鼻、唇都深刻而分明,却又细致而 柔软,仿佛是那次他和晴云滚落山崖的时候,看到的那张脸。而他周身的气息,与当时又是那么的相 似,那是一种安心而踏实的感觉,明明是他在保护他,却感觉自己被他保护了。这种感受难以言说, 只能用眼神和肢体来表达。 终于,两个人从梦幻中回过了神,涧月咳嗽了一声来演示他的尴尬,抱着壶歌,抬脚踢开了门, 暗叫一声不好,连忙抱住壶歌向后弹开了半丈有余。门应声而裂,白色的粉末漫天飞洒了下来,在他 刚才站的地方扑满了一层,白色的粉末在阳光下发着荧绿的光,显然是带了巨毒。 涧月抬头,内院里一字排开站了八个黑衣人。人人手执长剑,一副准备开打的架势。涧月虽然被 惊了一下,但毕竟是身经百战的人,他以最短的时间进入了备战状态。他用单臂带住壶歌,右手抽剑 对准那些黑衣人。壶歌见一对八,涧月又要照顾他这个累赘,挣扎着想挣脱涧月的手,但涧月丝毫不 肯放松。涧月看着那些黑衣人,从他身体紧绷的程度来看,那些黑衣人的功力必然不弱。 "你放开我。"壶歌急了,涧月知道不能让他安静下来,点了他的麻穴,壶歌口不能言,急得眼 睛都发红了。"没事的。"涧月低沉着声在他耳边说道,有如定心丸一般,涧月的保证让壶歌平静了 下来。涧月把注意力转向了那些黑衣人,他的眼神凌厉透着杀气。站在中间的一个显然是他们的领头 ,那人一挥手,八人齐齐围到了涧月的身边,把他收在一个圈子里。 涧月冷笑了一声,单足点地,飞身离地丈余,左右支招,双脚飞踢,才转眼功夫,已经四个人倒 下了。见这情况,三个黑衣人三面夹攻,分袭他的面、腰、颈,涧月旋身,腾空一翻,剑尖抵地,躲 过他们的攻势,缠住他们手上的剑,一人的功力不济,剑飞了开去。他干脆赤手空拳,配合着他两个 同伴,招招向壶歌身上招呼。涧月怕他伤到壶歌,左手拉住壶歌的腰带缠在手上,掌风已经到了那人 的肩头,"啪--"重重打在他的肩头,再一带,又紧紧抱住了壶歌。但涧月才抱住壶歌,另外两人 又攻到了他的下盘,涧月躲过了一击,但下盘不稳,另一人的剑擦过涧月的左臂,划开了一道血口。 涧月还是揽住壶歌,但是吃痛,力量不够,让那个看上去首领模样的人得了空,那人飞身夺过了壶歌 。 涧月大声一喝,长剑一闪,两道血光划破天空,两声惨叫想起。原本他不愿意伤人,但形势所迫 ,一个黑衣人倒下的地方刚巧是那片白色粉末处,他的手刚沾上那粉,所有的粉末都像被吸引了似的 ,全顺着他的手指进了他的身体,他的皮肤从手开始迅速变黑,而不过片刻,他发出凄厉的叫声,七 窍流出了乌黑的血,样子之可怖让人不寒而栗。 涧月和那个首领对看了一眼,很有默契地同时出招。两人拆借了三招,涧月的攻势狠辣迅速,招 招攻那人胸前的要穴,而那黑衣人因为带着壶歌,只能靠躲闪避过涧月,但毕竟他不同涧月,涧月一 招"平步青云",那人胸口被刺中,长剑脱手飞开,壶歌不能动弹,直直地就要倒地,涧月一个疾步 冲上去抱住,解开了他的穴道。 "我不要做你的累赘。"刚解了穴,壶歌斩钉截铁对涧月吼。刚才的打斗真个是惊心动魄,涧月 因为他而受伤,让他又惊又怕,恨自己武功尽失,现在手无缚鸡之力,只能是涧月的包袱而已。 涧月笑了笑不置可否,撕了衣角包上了伤口,蹲下身仔细看了看那些人手上的剑,剑柄上印有一 个卓字,每把都是一样的。涧月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然后扔了剑,拍拍手,拉过壶歌就往屋子里走 ,"我没死,你不能算累赘。" 壶歌还想再争辩,但涧月根本不给他机会。推开主屋的门,涧月对壶歌说道,"以后就住这里吧 。"主屋是他自己的房间,壶歌红了脸支支吾吾的,一脸的不好意思在涧月看来特别可爱。"我们要 住一辈子的。" 这句话太暧昧了,也太笃定了,就好像是一份誓言,就这么轻易的说出了口。壶歌还以为自己听 错了,他拉住涧月的袖子,瞪大了眼睛看着涧月的脸,想看看他认真的程度有几分。涧月转过了脸, 长发披散,遮住了他的侧脸,他的表情是没有表情,有些冷,也有些烦。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究竟 是一句戏言还是他的真心话,反正就这么脱口而出了,覆水难收。 本来已经有些缓和了的气氛又再次冻结了,壶歌一直拉着涧月的衣袖不放,涧月就这么一直站着 ,没有表情没有说话。仿佛都想让这一刻变成永恒似的,仿佛都不想让时间去证明这句话的真实度, 就这么僵持着。 "唉--" "唉--" 没有先后,两个人同时叹了口气,长长的一声叹息,相视一笑,壶歌放开了涧月。屋外天已经黑 了,"没有饭吃,不如出去吃吧。"涧月先收拾着东西,壶歌没有行李,只是在屋里瞎转悠。 前阵子在这里暂住,却一直没有来到过主屋。涧月不曾邀请,他也不曾提出,两个人之间一直是 不冷不热,现在这样又算是什么?他偷看了一眼涧月,涧月正在叠着衣物,明明知道不该住下,明明 知道不该受他的照顾,明明知道他不过是同情、是道义,明明他该骄傲的拒绝,明明他该默默地走开 ,但是,他却这么不争气,甘心接受他施舍的关心。不过是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就毁了他半生砌起的 骄傲自尊。 壶歌使劲摇头,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涧月正巧转身,看到他这个样子伸手定住他的脑袋。" 不会头晕么?"他笑着问,多温和的笑容,在记忆里这笑容一直是属于他的情人,属于他的朋友,而 他现在也能算是他的朋友?亦或......是情人? 壶歌不敢胡乱猜想,回了个腼腆的笑给涧月。涧月提起桌上的剑,牵起壶歌的手走了出门。大街上灯火通明,虽然天色未尝全暗,但昏昧的夕阳残照把细小的东西都隐在了阴影里。同匆忙的人 们擦肩而过,涧月和壶歌反而显得很清闲,流连在五光十色的街角,胭脂水粉的香起同饭菜食物的香 味混合在一起,刺激着他们的嗅觉。 各色的灯悬在半空不停转动,影子在人们的脸上洒下班驳的暗点。月不知何时攀上了天,夕阳已 经没了踪影,唯天边清朗的浅蓝证明它还未曾远离。街边的小摊上摆设着各色的水粉胭脂珠宝首饰, 如花的姑娘们围在摊前说笑拣选,老板的心思全在姑娘们的荷包,路过的小伙子的眼不时往姑娘那边 飘去。姑娘们笑靥如花,谈笑间撒露点点香气。 涧月同壶歌一前一后走在繁华喧嚣的街头,仿佛迷失了一般,走过这个街头又转过那个街头,一 直不曾停下脚步。两个人都沉默着,但即使是沉默也引来周围人异样的目光。终于,涧月在一家酒店 前停下了脚步,壶歌抬头看了那个招牌:归酒居。 里边的姑娘已经走了出来,为他们掀开了五色的珠帘,纤细白嫩的手让珠帘都变得细致了。浓妆 艳抹的脸在店堂的灯光照射下格外动人,她把身体凑近涧月,轻轻地触碰,壶歌觉得好刺眼,脸色只 是维持着起码的礼貌。他的眼神好冷,屋里的炭火也没能让他感觉丝毫的暖和。 涧月似乎是这里的老主顾了,不用多说,小姐就已经把他们带到了二楼的上座。归酒居是这一带 最有名的酒馆,不只因为它的菜肴美味酒色香醇,也因为这里的姑娘美貌。涧月从来不拒绝女孩子对 他的爱慕,即使他不会真的去喜欢。 引位的姑娘走了,又来了一个一身红裳的,她把菜单递给涧月,顺势就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涧月 笑了,"很久没来了,想我么?"说着,还故意看了看壶歌。壶歌别过脸假装没有看到,没有看到接 下来,那姑娘把脸凑向涧月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没有看到那姑娘把整个身体都挂在了涧月身上, 没有看到涧月对着姑娘的耳朵吹气,也没有听到姑娘轻轻的嘤咛,没有听到姑娘娇嗔地责怪涧月说, "你最坏了。" 好不容易那姑娘走了,涧月给彼此都斟满了酒,"这里的酒是最好喝的,你也喝点吧,不过要小 心伤口。"涧月正对着壶歌,见他脸色好僵硬,他喝了口酒道,"刚才的姑娘很漂亮吧?"壶歌刚把 酒杯凑到唇边,听到这句话,又"砰"地放下了,仿佛是在发泄他的愤怒,他的手指紧紧地捏住酒杯 ,嘴唇紧紧地抿着,如果不是他的武功废了,这杯子早就是粉末了。偏过头,他看到涧月轻佻的眼神 心里就如同被刀割了一样,生疼生疼的。涧月吹了声口哨,那边一个姑娘扭着腰走了过来,壶歌看了 一眼那姑娘,妖冶的美人,肌肤如雪一般白。她走到涧月身边,把手撑在涧月的肩上,低头就是一个 吻,那么随便,两个人之间是说不出的熟捻。 涧月拉过那姑娘的手,把她抱在怀里,姑娘的腰就同水蛇一般,身体柔软得不似常人,如水一般 的美人儿,涧月怎么可能同柳下惠似的坐怀不乱。他的手在姑娘的周身游走,姑娘红着脸无限娇羞。 壶歌哼了一声,不屑于如此的做作,就这么空腹一杯一杯地把酒往里灌着,斜视着那个姑娘对涧月百 般的挑逗。 "最近生意还好么?"涧月握着那姑娘的手玩着,姑娘靠在涧月身上,摇了摇手,"唉,别提了 ,前阵子换了个老板,现在这家酒店的生意是好了,可我们的钱拿得是越来越少,现在什么另外的花 消都没了,都要自己出钱。"她毕竟是风尘中的女子,说到钱字就流了俗气,涧月笑笑,亲了她一下 ,"新老板见过了么?什么样的人?" 那姑娘终于是从涧月的怀里站了起来,"今儿个她在,是个女人,听说来头还挺大的,别的我们 这种就不知道了。"她喝了杯涧月递来的酒,"你们慢慢吃吧,我还要去招呼别的客人,下回聊", 抛了个眉眼给涧月,一扭一扭地走了。 涧月看着她离开,目光又转到了三楼的楼梯口上,那边站了个女子,笑语盈盈对着那些姑娘侍者 比画着,掌柜的和厨子也都低首站了一排,个个神情恭敬。那女子一袭粉红色的衣衫,乌黑如稠的发 鬓,精致的五官,粉红的脸颊,肌肤剔透,身材窈窕,颈项上的红宝石把她整个人变得光彩照人。涧 月的目光被她牢牢地吸引住了,壶歌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她,那女子的确美貌,但美貌却不是她最特别 的地方。她最特别的地方,是她的气质,雍容端庄,稳重大方。涧月痴迷的眼神让壶歌心里酸酸的, 他干脆捧起酒壶,把酒全灌进了肚里。 女子察觉了涧月痴痴的目光,她侧头看着涧月,对他微微一颔首,转而又交代了掌柜的两句,径 自走向了涧月这里。涧月看着她一步一步的走近,他起身为她拉过椅子,等她入座,"江湖第一的平 云剑,小女子仰止久仰了。"没想到她居然知道他的身份,涧月暗暗吃惊,仔细大量她,发现她也正 把他看了个遍。 涧月为她取了个酒杯倒满递给她,却被她推开了,"我不喝酒。"她的拒绝也是温宛的,一翦秋 水凝视着涧月,让涧月感觉飘飘然,"你是买下这家店的人?"他握着她的手,细腻的手,手上的镯 子是玉质的,玉本来就外柔内刚,完全符合了她的品性,涧月不禁点头赞叹。 "是。"她淡淡的回答,"女子做生意很不容易吧?"涧月语带怜惜,难得有这么美丽又聪慧的 女人,这种女人能远远观赏却不可亵玩。 "不会。"仰止笑了笑,让侍者给了她一杯菊花茶,壶歌抬头,正巧与仰止的目光相遇,壶歌皱 眉转过脸去,他讨厌仰止看他的眼神,是惊讶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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