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伶咬了咬牙,大声喊道:"王爷!青伶是戏子,戏子下贱,戏子说的话,自然入不了您的耳,所以,青伶只有唱,唱出大伙儿心中想说的话,请您可怜可怜这些人,赏他们口饭吃。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要是救了这么多人的命,得有多少级浮屠接着您呢?请王爷收回成命,给每个人都放赈吧!" 说完,抱拳颔首,半跪在地上。 身后的柳残月、冷子寒和胡戎山也跪了下来,口中高呼:"请王爷放赈!" 那些没有分到粥的难民们见四人跪下,都受到了感染,也相继跪倒,口中高呼着:"请王爷放赈!"。 见他们如此,荀一愈发觉得,和青伶在一起的时候,自己的懦弱总是会无所遁形,这种懦弱让他不过稍作挣扎就轻易放弃了再次争取的机会,为什么就不能坚持一下呢?想罢,也跪了下来请求道: "王爷,请您三思!" 康顺王只看着地下的青伶,摇了摇头说道: "杜青伶,你是戏子,戏子就该做戏子的事。本王是朝官,朝官也有朝官的职责。你的舞台在戏台,本王的舞台在政台,戏台政台,是绝对不能越雷池半步的,越过了,戏唱不了了,脑袋也保不住了。" 这是明摆着告诉青伶:你唱你的戏就好了,国家大事不是你能管的,你也管不了,管了,命就没了。 青伶凛然答道:"青伶贱命何足挂齿,若以青伶一命换得这里数百条命,青伶死亦足惜!" 康顺王微微皱眉道:"怎么?想死了吗?不过你的命还不至如此值钱,能让本王收回成命。你的命暂且留着,日后本王自会来取!众将士听着,看住灾民,别让他们该吃的吃了,不该吃的也吃!如发生哄抢,杀无赦!" 说完,就要起座离开。 青伶兀自跪在地上,两只手紧紧握住拳头,似乎听到牙齿在口腔里碎裂的声音。 突然,毫无预料的,胡戎山从后面冲了上来,指着康顺王破口大骂了起来: "你这狗屁王爷,镇天的锦衣玉食的,当然不会顾及别人的死活。看着别人家破人亡,你恐怕是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有怜悯之心?你爹你娘怎么养出你这个没人性的东西?想当年,懿德老王爷在世那会儿,也是爱民如子,怎么生个儿子跟畜牲似的?" 所有人都惊呆了,如果说方才杜青伶在戏词中责骂王爷施暴行,还算留有分寸的话,这胡戎山就是一点颜面也不给留了。 "不好!"荀一大惊失色,这胡戎山性子耿直冲动,竟打了老虎耳光,命不保已! 只见康顺王慢慢转过头,脸色铁青阴沉,目若喷火,太阳穴上方的青筋突起,一把纸扇也要被他捏碎了,低吼道: "侍卫何在?" 马上有侍卫统领高声答道:"侍卫在此!" 康顺王吼道:"抓起来!" 立刻就有几个侍卫冲上去把胡戎山牢牢制服。即使被制,胡戎山嘴里仍就骂个不休。康顺王又命令道:"把他嘴给我堵上!"一团破布招呼上,胡戎山再发不出声音。 冷不防,从人群里飞出一个不明物体,正中康顺王前胸,顺着台阶滚落在地上。康顺王定睛一看,竟是一个馒头,暴跳如雷,旧怒未平,新火再烧: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用此物袭击本王?" 只见冷子寒脚边放着那两个装馒头的竹筐,手里犹自握着个馒头,依然是面无表情,冷面冷语,冷冷地答道: "我。"b "一并带走!把这一干人等一起押入大牢!" 于是,杜青伶、柳残月、冷子寒和胡戎山这四个人,全部被抓进了王府的监牢。 荀一也不能幸免,康顺王回去向上参了他一本,理由是拒不执行王命。龙颜大怒,本是要判个秋后问斩,可是碍于其父为三朝元老的尚书大人,就免其死罪,革去官职,交给王爷发落。 于是,本文的一干主人公都在王府中风云际会了,随后又发生了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事。 欲听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番外之馒头 发现这两章都跟馒头扯上了不大不小的关系,三个人发馒头,冷子寒又拿馒头砸人。再加上,气氛过于严肃紧张,姑且做个番外,稍稍缓解一下行文的节奏。 话说,杜青伶、柳残月和冷子寒天天拎着两筐馒头到街上散发,一个唱戏,一个拉琴,一个当苦力,唱得热闹,拉得卖力,苦力当得也是乐在其中。多行善事,受民拥戴的背后,却是不为人知的故事。 同福楼,大厅里。 三个人表情凝重,望着面前案子上的一摊面粉,沉默良久。 随着柳残月一声令下: "动手!"三个人都迅速撸起了袖子,却无一人下手。 然后,杜青伶望望柳残月,灿然一笑道: "怎么做?" 柳残月摇摇头,看向冷子寒: "你来做。" 冷子寒也摇摇头说道: "我不会。" 两个人大怒道: "开饭馆的不会做馒头?" 冷子寒无辜地答道: "我只管收钱,不管做饭。" 二人想想说得有理,也就不追究了,继续看着面粉发呆。 杜青伶幽幽地说道: "应该先兑水。" 柳残月用力点点头: "兑了水,面粉方可聚结。" 冷子寒摸摸下巴,也点头附和。 二人齐看向冷子寒: "打水!" 冷子寒冷冷地说道: "没水!" 二人急了,忙问: "院子里不是有井吗?" 冷子寒抬头看看门外的热辣辣的太阳,不紧不慢地说道: "天下大旱,何来水源?" 二人恸倒,隔了好半晌,柳残月巡视了屋子一圈,眼光落在帐台后的酒坛子上,灵光乍现: "以酒代水如何?" 二人忙喝道: "不可!" "为何?" "会醉!" "醉了就宿!" "就怕不宿,发酒疯!" "无碍无碍,大不了一起唱戏。" "你以为人人都是杨贵妃?" "杜青伶,你嫉妒我!" "柳残月,别以为我怕了你!" 二人拉开架势,一个抓起酒坛猛灌下去,一个放开了嗓准备接招。 一个醉醺醺唱道: 好一似嫦娥下九重 清清冷落在广寒宫 啊 广寒宫 一个情切切唱道: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良辰美景奈何天。。。 一旁是一张绷得紧紧的冷面看着地中二人乱舞乱唱,再也忍耐不住,大喝道: "别以为只你二人会唱,冷某也会!" 刀马旦架势一端,唱道: 我不挂帅谁挂帅, 我不领兵谁领兵! 叫侍儿快与我把戎装端整, 抱帅印到校场指挥三军。 于是,一唱馒头大战和着戏曲大战闹哄哄地进行着。 正战得酣,只听一女子怒喝到: "馒头做好否?" 原来是冷子寒的夫人萧庭芳。 三人立刻停住,泄气地说道: "没有,不会做。" 萧庭芳无奈,挽起袖子命道: "都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我看你们三个连臭皮匠也不如。跟我学!" 三人只得乖乖地和起了面粉。 于是,两筐奇形怪状的馒头就新鲜出炉了。并且冷子寒还偷偷做了一个奇硬无比的馒头,准备防身之用,没想到在王爷身上派上了用场。。。。 哈哈,此文纯属作者胡编乱造,以后还会陆续写些他们的生活趣事。特此声明,此番外纯属自娱自乐,如有雷同,不是巧合。 谢观赏~~ 山雨欲来风满楼 是凯旋者,还是阶下囚,皆在一念之间。 --HELLODAN 话说杜青伶四人被康顺王抓入王府,被投到王府的大牢中。 四人在监牢里被关了三天,吃住不误,倒也相安无事,只是心里都纳着闷儿,那天又是拔老虎须,又是请老虎吃耳光,按理说,这王爷应该迫不及待地与他们算账才对,如此毫无动静,倒令四人百般也想不通。 等到第四天晚上,康顺王终于现身了。 只见他长身背手立于铁栅之外,扬着头挺着脊背,从高处俯视着四人,愈发显出身为王者那不可侵犯的威严来。康顺王一言不发地盯着几个人,眼里说不清的混杂了哪些情绪,是愤怒,怨恨,鄙夷,甚至不屑,直把众人盯得心里发毛,不知道这狠毒的老虎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把口里的食物撕碎。 出乎意料地,康顺王只是盯着四人,却一点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胡戎山屏不住气了,站起身来大叫道: "胡某人贱命一条,要杀要剐随您的便。只是到了阴间,我也要做个厉鬼来索命,王爷如此多行不义,下了地狱也要在油锅里炸上千万遍,方可解我心头之恨!" 康顺王冷笑了一下,没有与他反驳,目光在四人的脸上游移了一个往复,最后在杜青伶的脸上停了下来,一双虎瞳炯炯有神,释放着阵阵灼热。 青伶突然心中一动,一年前王爷寿宴的那天夜晚,在他的卧室中时,这样的眼神也曾经出现过。不过,那时他是半醉着,现在则完全清醒。 青伶没有躲闪。 如果是一年前,面对这样的目光,他会慌乱,会有强烈的压迫感,会告诉自己,不要看那双眼睛,只要不看,就能保持冷静。 但现在不同了。 现在的杜青伶经历了蜕变,比以前更无所畏惧,更不能轻易妥协。 因为他还有另外一个名字:杜君豪。杜家唯一的传人,名门望族之后。身上背负着杜家三代人的仇恨和怨念,以及重振杜家的期望,杜青伶,不,是杜君豪,逼迫自己在这短短的一年中迅速地成长。 一个人一旦有了坚定的信念,不管是善的还是恶的,就能朝着目标勇往直前。 现在的青伶心中所想只有三件:救明月,报仇和重振家业。 对于救灾,他只是觉得自己可以做点什么就做了,根本没有预料到会得罪王爷,还被关进大牢。即便如此,他也不感到后悔。与自己的那三件事相比,救更多的人远远来得更重要。救姐姐,报仇和重振家业,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而为那些难民出一份力,尽一份心却是力所能及,只可惜,还是有心无力,半途而废了。 这就是青伶不同于一般执著者的地方。 因为太执著,往往被冲昏了头,脑中只有那个念头,为了这个念头,疯狂到不惜一切代价,甚至以伤害别人伤害自己为代价,结果往往适得其反,放弃了更应该做的事。 这样的执著,不叫执著,而叫狭隘,或者偏激。 青伶却不一样,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如何去做,他会为了这些想做的事情拼尽全力,却不会为了这些事让自己身陷囹圄,丧失心性。 因此,在青伶的身上,感觉不到一点点的戾气和浑浊之气,感觉到的是凛然正气和超脱于世的清澈之气。 就像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尽管在俗世中,他有着人人都可以唾弃的最卑微的身份,可是拥有这样清澈之气的青伶却高贵得令人难以企及。在他的身边,会感到从自己身体里呼出的气也会玷污了那股清澈。 康顺王此时就有这样强烈的感觉。 明明面前的人才是阶下囚,被那样澄清无畏的目光注视着,却让他觉得自己才是真正有罪的。用权威迫使他屈服,囚禁他,用恶语嘲笑他卑微的身份,用鄙夷不屑的眼神打击他的自信,这样的自己,被衬托得如此龌龊不堪。 再一次,面对这个人时,他没了底气,丧失了不可一世的傲气。 他感到冷汗从皮肤中渗了出来,害怕自己的心在这个人的面前也会被剥得体无完肤。他的心,快要不属于他了。 两个人久久地对视着。 一个高贵如王侯,一个卑贱如戏子,在这监牢之中,隔着道道铁栏杆,平等地注视着对方。 没有硝烟的战场,往往来得更惊心动魄。 两人都向对方宣了战,一场根本没有胜负之分的战争在此刻悄悄打响了。 是凯旋者,还是阶下囚,皆在一念之间。 康顺王一句话也没留下,甚至连责骂都没有,就出了监牢。 胡戎山觉得奇怪,自言自语道:"这该死的王爷,平白无故地跑过来,就为了瞪我们几眼?" 柳残月摇摇头,说道:"我看没那么简单,依他的个性,决不会对触犯他虎威的人善罢甘休。" 冷子寒沉默不语,一张脸绷得更紧了,本来就很立体的五官也因此显得愈发冷峻。 杜青伶用食指顶住鼻尖,低低地说道: "不会完的。既来之,则安之,我们就以不变应万变,看他怎么对付我们,接招就是了。" 几个人一起"嗯"了一声表示赞同,又说了一会儿话,方各自睡去。 夜里,胡戎山说了梦话,大喊大叫着:"来吧,尽管上,老子不怕你!" 而柳残月则咳了好几次。 他咳得很厉害,艰难地大口大口吸着气,可是还是无法缓解,折腾了一宿才渐渐睡去。第二天清晨,杜青伶醒来的时候发现冷子寒蹲在柳残月身边,紧紧皱着眉头望着他。 青伶不禁问道:"子寒,你在看什么?" 冷子寒转过头,面孔竟带凄楚之色,对青伶说道: "青伶,你过来看看。" 青伶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冷子寒用两指轻轻夹起柳残月的衣袖,这才赫然发现,衣袖上已经氤氲了一大片殷红。 "血!怎么会?。。。" 他忍不住惊叫了出来,冷子寒连忙捂住他的嘴,小声说道: "不要声张!他还睡着,别吵醒他,昨夜咳了一夜了。青伶,你们在一起那么长时间了,就没有注意到他有咳血迹象吗?" 青伶想到,荀一曾经说过,为了演好贵妃醉酒,柳残月过度饮酒,患上了呕血之症。可是平时只听到他偶尔咳嗽,并无亲见他咳血,况且残月也在定期服药,心想并无大碍,也就没多加留意。却没料到,已经严重到如此地步。 一直都是柳残月在照顾自己,可自己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关心的话,做过一件令对方感动的事,而且自己出去赶场赚钱的时候,都是柳残月在照顾患病的二伯。他病情在渐渐恶化,自己却丝毫没有察觉,杜青伶啊杜青伶,你还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责问别人? 心下歉疚,眼前渐渐模糊了起来。 见青伶垂泪,冷子寒安慰道:"青伶莫哭。残月爱戏,是真爱,豁出命去,也不后悔。" 听闻此言,青伶更加悲伤,心里的那石头仿佛被触动了。 在小庆喜时,唱戏是为了实现马班主的梦,跟着荀一时,是为了实现荀一的梦,到山西唱戏时,是为了救姐姐和二伯,重振杜家。任何一个理由,都是附加了条件,对于他来说,唱戏从来不是单纯的。 而对于柳残月,戏就是戏,是值得为之付出一切,甚至生命的。 以前只是听荀一说起,自己并没有亲见,所以并不觉得怎样,如今亲眼目睹了,才知道,原来戏也可以这么唱,原来为了戏,伶人可以不要自己的命。 柳残月才是真正爱戏之人。 青伶想,即使所有人都放弃了,柳残月绝对不会放弃唱戏。 只听冷子寒冷冷地说道:"我们几人,无一人能及柳残月。" 语气虽不带一丝情感,可青伶知道,在二人心中,已是波涛汹涌。 柳残月醒了之后,知道他刻意隐瞒,二人也没有点破此事,仍然有说有笑,只是在残月不注意的时候,两个人对望的眼神里,充满了悲伤。 胡戎山则大讲,他昨晚做了个把康顺王好好修理一番的梦,如何如何。 却不知道,接下来等待他们的将是怎样的腥风血雨! 葡萄美酒夜光杯 从一扇门迈向另一扇门,生命就是这短短的几步。 ---------HELLODAN 四人正自谈论间,没有预料,灾难说来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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