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昭......"谢云亭每一声呼唤,都让程显昭心海澎湃又翻涌绞痛。因为他眼角不断下滑的泪,因为他每一次颤抖,也因为他病弱的身体。 玉茎在程显昭手上绽出纯白的花朵,谢云亭的身子软下去。 "还好吗?"抹干他额上的汗。 眼眸半开,星光流转。"来吧,显昭......" 将他的腿抬起缠在自己腰间,开始温柔的律动。 热浪冲入体内,寒透的心暖起来,只是累得一动也不想再动。 "显昭......"谢云亭已经无力睁眼,声音细如蚊蚋。"你回来了......我的任务也完成了......能再见到你......我......死而无憾......" "我不会让你死的!"将他紧紧搂在怀中,"我也跟你保证,从现在开始,再也不会离开你!" 轻轻笑了一下,再无声息。 "云亭......云亭你怎么了?" 热泪从眼角滚落,流到程显昭手臂上的时候却已经冰冷。 再狂热的心也会有冷却的时候,再完美的爱情也会有终结的一天。我只恨,这颗心,失去爱的温度,结束的日子,又来得太早...... 程显昭紧张地盯着夏逸凡搭在谢云亭腕上的手,一遍又一遍地问。"云亭怎么样?" "你要听真话吗?"夏逸凡用眼光征询他的意见。 "当然!"预感到事情似乎很严重。 "他的病......耽不了太久!" "你是说他......会死吗?"神情黯下来。 "他一直在撑,因为心中有事情放不下。现在,该做的都做完,该见的人也见到了......" "不要说了!"程显昭的脸失去血色。"逸凡......云亭还能活多久?"凝视着谢云亭的脸。 "......我不知道......"要怎样告诉他谢云亭也许活不到夏天?"显昭,我们回去吧!孙老板那边......" "我不走!"在床边坐下。"我要等他醒过来!" "你忘了我们要做的事吗?"夏逸凡仍想再争取一下。"这次他来也是为了办粮,如果不成功,后果会怎样你心里明白。" "我想带云亭回家......"吸了一下鼻子。"就麻烦你和常叔去交接货。" "显昭,你还是仔细掂量一下轻重......" "我知道,我会慢慢想办法......" 沉默了一阵。"那好吧,孙老板那里我去说,你......要注意安全!"只得只身离开。 把头轻轻放在谢云亭胸前,倾听他微弱的心跳声。 云亭......我回来了......而你......真的要离开了吗? 谢云亭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清晨。 半年来,不曾有过一次睡得这样安稳。没有冻醒,没有咳醒,更没有哭醒。 前一天的经历须臾再现,惊觉自己躺在程显昭怀里。 轻微的动作已经被程显昭发觉,宠溺的吻立刻印上额头。"云亭,你醒了么?" "嗯......"突然害怕睁开眼,只当一切仍在梦中。 "你有些低烧,要紧吗?" 轻轻摇摇头。"经常这样,算不了什么......" 又是一阵心酸。"云亭,常叔昨天已经把粮食都清点好了,今天就可以启程回家,找姓姚的交差。" 终于相信抱着自己的程显昭并非虚幻,又开始为即将到来的分离而焦灼。"显昭......回家好不好?" 怔怔地看了一会儿他哀怨的眼睛,眼眶涨得疼。"云亭,记得我昨天说的话吗?我发誓--从现在起,这一辈子,再也不会和你分开!" "傻瓜......"冰凉的指尖摩挲着他的脸。"我已是将死之人,你怎样不和我分开?" "我不会让你死的......"哽咽不住。 "你也知道我这病......是治不好的。"凄楚的笑容在脸上慢慢绽开。"只要你回家......在我活着的时候陪陪我......就够了......" "我这次和你回家!"将他搂得很紧很紧。"我和你一起回家......"〖拾捌〗 回家的路已经不短,谢云亭却只想它永无尽头。 程显昭的怀抱太过温暖,让他不再悔恨曾经。 即使被自己抱着,又围上棉被,谢云亭依然瑟瑟发抖,时睡时醒。程显昭的心头像压着一座大山,怎样也轻松不起来。 "显昭,半年前爹去世的时候,我就想问你的意见。"快到家的时候,谢云亭的精神好了一些。 "什么事?" "就是应不应该助纣为虐啊?且不说姓姚的是我们的大仇人,他为人凶残嗜血,乡里乡亲深受其害,敢怒而不敢言!从前,程家在镇上的名声很好,现在,却已经没人愿意正眼看我们了。" "那是他们不了解真实情况,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 "其实,乡亲们会有这样的反应也不奇怪。但是,只凭我一个人,不能替程家所有人做主,只有尽力使一切保持原样,等你回来!" "我明白,你做得很好,云亭!" "我不愿意做走狗奴才,你也不愿意吧,显昭?回去交了这批粮,我们想办法远走高飞,好不好?"抬起脸期待地看着程显昭。 疼爱地抚摸他的脸。"事情不那么简单,容我考虑一下。到了家,你好好休息,把身子养好。" "好,我听你的,无论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支持你!" 吻吻他的额头。"我知道......你睡会儿,就快到家了。" 谢云亭点点头,依偎在程显昭怀里渐渐睡去。 云亭,我说到做到,再也不会丢下你,再也不会让你孤单害怕。 "大少爷回来了!大少爷回来了!"腿快的仆人边跑边将程显昭回家的消息传遍整个程家大院。 隋氏迎出二门,下人们也从各个角落聚向门口。 程显昭一手将谢云亭揽在臂弯,缓步下了廊阶。 沿途多见战火狼烟,衰草斜阳,百姓流离失所,哀鸿遍野,程家大院却仍和自己离开时一般无二。米行关了,伙计被遣散,家中的下人却没少几个,在这乱世之中实属不易。不由将谢云亭又赂怀中靠了靠,除了疼惜,更多的是敬佩。 "显昭,快让娘看看!"隋氏想借这个机会把谢云亭拉离程显昭身边,却没有得逞。 谢云亭讨厌与之相对,主动走开。"显昭,我先回房了。" 程显昭仍是不大放心,常安福及时上前扶住谢云亭。"大少爷,我送二少爷,您和太太慢慢聊。" 程显昭点头同意,仍等到二人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才挽住母亲的胳膊去了正厅。 "显昭,你瘦多了!"隋氏摸着儿子的脸,眼圈泛红。 "瘦是瘦,比从前更健康了!"呷了一口茶,熟悉的味道令人精神舒爽。"您身体还好吗?" "还算好吧!可是你爹他......"开始用手帕擦眼睛。 "一会儿我去爹灵前拜拜,我是个不孝的儿子!" "刚刚我看你和显仪一起回来,你们怎么会遇见的?"抽泣几声便自止住。 "说来话长,只是巧遇而已。显仪把家中发生的事都告诉我了,我才决定回来。" "你回来就好了,不然为娘的总是觉得寄人篱下,这明明是我的家啊!" "您过得不好吗?"看她棉袍毛氅,满面红光,哪里像受到半点不敬? "你爹一过世,显仪就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有什么事也不和我商量,自行做主。你再不回来,这个家早晚毁在他手上。" "娘,您这半年我来出过门没有?"反问她。 "我哪有那份闲心?早先倒是出去过几次,那些太太小姐的根本不理我。这又快过年了,连像样的衣料都还没准备好,赶明儿应该去梁老板店里瞧瞧。" "梁老板的店里不会有您要的布料了!"站起身。 "为什么?" "娘您应该出去看看。您恐怕是咱镇上唯一能够安享太平的太太了,很多人家都在挨饿。" 愣了一下。"哪有那么严重?" 暗暗叹气。"娘,显仪病了您知道么?" "知道,不过他好像没什么事啊!" "娘,我回来,是为了让显仪好好养病。从前他四处奔波,养活这么多人,现在也该轮到我出力了。我只希望您能在我不在家的时候,多关心显仪,至少,不要再和他作对了。" "显昭,你怎么还不明白,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啊!他费尽周折回到程家,不就是为了这份家产吗?我们要是不争,你就什么都没有了......" "娘!"无奈地制止她说下去。"国将不国,家何为家?显仪没有做错什么,为这个家他也付出了能付出的一切。他病得很重,能活多久还未可知。这最后的时间您就不要再计较了罢!" "你要陪着他?他得的是痨病......" "我知道,这样的世道,我也不敢奢望长命百岁。" "那你总得让我抱上孙子啊!" "显仪这最后的时间,我无心娶亲!"实在无法沟通,转身出门。"我去给爹磕头!" 房里又传出谢云亭的咳嗽声,听得程显昭的心揪作一团。 "常叔,你去歇着吧,走了那么远的路,我也想睡会儿。"谢云亭倚在床头,有气无力地说。"姚司令那边,你就全权负责吧,显昭还是不去和他见面最好......" "可是二少爷您这样,安福不放心......" "常叔你去吧,这里有我!"程显昭推门进屋。 常安福松了口气,走过程显昭身边时,低语道。"二少爷又咳血了。" 程显昭点点头,他已经看见谢云亭嘴角残留的血印。 "很累了么?又想睡了?"坐在床边,从后面环抱住他。 "嗯,就是有点儿冷,有你抱着我,好多了......"满足地合上眼。 "那就先睡一下,晚饭要起来吃!" "好......" 程显昭抱着谢云亭躺倒,将他单薄的身子裹进自己怀中。 "去拜过爹了吗?"谢云亭闭着眼睛问。 "嗯,热孝的时候我错过了,叫他们帮我准备穿在里面的孝服,我再给爹戴一百日的孝吧!" "常叔去交粮就可以了,你还是别登他姓姚的门。" "你都做得来,我有什么不行?" "他没碰我是因为我有病,可你不同。另外你想好以后怎么办了吗?这样下去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我会有安排的,你就好好养你的病。" "嫌我啰嗦了吗?" "不,我是心疼你啊!" "好了显昭,我不说了,你不要为我难过。" "等你好了,你就在我耳边唠叨一辈子吧!"说这话的程显昭忽然无比心酸。 谢云亭不说话了,好像已经睡着,额头仍是微微发烫,身子时不时还会抖索一下。 谢云亭又是被冻醒的。 没有程显昭温暖的怀抱,多少层棉被也无济于事。 看看窗外的阳光,应该不早了。 昨天的晚饭是程显昭喂自己吃的,本来没什么食欲的,只是因为想看见他满意的表情,就吃了不少。 想起程显昭的样子,不免失笑。 穿衣下床,先喝口水润润喉咙,又拿过一边的棉氅披在肩上,打算问问常安福粮食是否已经送去。 气温很低,寒风呛得胸口有些疼,连忙用衣襟掩住口。 转过回廊,险些与隋氏撞个满怀。 隋氏被惊得后退两步,见是谢云亭,立刻竖起眉毛。"你要去哪里?" 不想与之纠缠,将棉氅又紧了紧,从旁边的台阶走开。 "你站住!"隋氏大喝道。 脚下不停,头也不回。 "显昭去姓姚的那里了!"只好说明来意。 全身僵住,一步也走不动。"你说什么?" "安福已经把粮送过去,显昭今天一早又非要去找他,拉也拉不住!" 关节似乎被冻住,连转身都要费很大的力气。"那你为什么来找我?" "显仪......"收敛了一下恶劣的脾气。"我知道你辛苦,我也知道我对不住你,但是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显昭......他怎么说也是你大哥啊!" 她的嘴脸让人作呕。"你承认显昭是我大哥了吗?" "显仪......"已经找不出别的理由,只剩一张厚脸皮。 "我会想办法,但不是因为你来求我,是因为显昭......" "二少爷!"常安福得了消息也赶了过来。 "常叔,跟我去一趟帅府!" 常安福应了一声,看一眼隋氏,没说什么。 心中牵挂着程显昭,使出全力飞奔向帅府。 焦灼使咳嗽积压在胸口,直如火烧般痛。 一直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只是你为什么这样傻?有我一个人来做牺牲品也够了,你又何苦以身相代? 距帅府大门还有百余步,远远看见两个人有说有笑从门里出来,竟是李副官和程显昭,似乎谈得蛮投机。 "大少爷没事!"常安福连忙拉住谢云亭,明显感觉到他已经站不稳。 李副官先看见常安福和谢云亭,向这边努努嘴。 程显昭便向他拱手告别,疾步迎了过来。"你们怎么来了?" 谢云亭抓住程显昭的胳膊,咳嗽却先于话语出口。 "太太去找二少爷,二少爷不放心才来的。"常安福说到。 "我都告诉娘不要惊动云亭!"将他揽入怀中轻轻拍背。 "他怎会放了你?"缓上一口气。 "也许是他已经对我失去兴趣,也许是他还要利用我帮他做事。姓姚的非但没有为难我,还显得交情甚厚,真是出乎人的意料啊!" "那就好......"再次被剧烈的咳嗽夺去讲话的能力,唇间也渗出鲜血。 "云亭!"他的样子太过让人担心,连忙抱住他渐渐软下去的身子。 明明是阳光明媚的上午,眼中的世界却多是灰白阴暗的颜色,意识开始模糊混乱,只好不情愿地闭了眼。 叫他的名字已经得不到回应,人也完全没有生气,只剩断断续续的咳嗽和轻轻痉挛的身体在传达生命的迹象。 "胡大夫呢?请他去家里!"将谢云亭打横抱起。 "胡大夫一家早就投奔亲戚去了!"常安福也心急如焚,"冯大夫倒是住在附近,不过......" 再不多言,凭记忆辨了下方向,立刻冲入旁边的小巷。 冯大夫打开门,一见是程显昭抱着不明生死的谢云亭,就要把门关上。 程显昭用肩膀顶住门,硬挤进去。"冯大夫,请你救人!" 冯大夫见赶不走他,也不说话,快步走回屋里。 顾不上礼貌,立刻尾随进去。"冯大夫!冯大夫!有什么事你可以说,只要程显昭做得到!但请你先救救他!" 冯大夫一脸为难。"他得的是痨病,我妻儿体弱,容易传染,程少爷还是不要逼人太甚,放过我吧!" 程显昭扭头看看冯大夫的幼子,被不速之客惊到的孩子正躲在母亲的怀里,用惊恐的眼神盯着自己,也于心不忍。可是已经半昏迷的谢云亭生命垂危,叫他怎不心焦? 常安福连忙拉着冯大夫的妻子和儿子去了另一间屋,临走与程显昭交换眼神。 将谢云亭轻轻放在床上,抹净他额上虚汗。"冯大夫,程显昭的性子您也了解,从来都没有求过人。这次,我求你救救他,程显昭感恩戴德!"说完,狠咬牙关,重重跪落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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