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要问这么多问题,你全身都是伤,先吃药吧!"刻意回避着。 目光追逐着他的表情,他的动作,预感到有事发生。扭头躲开已经端到唇边的药碗:"谦,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不要让我恨你!" 药碗僵在空中,蒸腾的热气也在王亦谦眼眶里凝结成泪,回落到药水里,叮咚有声。 被他的样子吓到:"你快说,是不是凌初他已经......" "凌初为了救你,去了东王府。你被放出来,他自己留在那里了。"王亦云推门进来。 风未已张大着嘴,说不出话,脸上刚刚恢复的血色急速退去。冷冷地再看王亦谦:"是真的吗?你怎么能让他去?为什么不拦住他?你知道那个王怜生是什么样的人吗?他会要了他的命!你还不如先杀了他!好过死在那人手上!" 王亦谦不说话,不强辩,只是看着他流泪。 "未已!"王亦云上前一步,"谦他已经很自责了!凌初知道抓你的人是王怜生,坚持要去救你。如果王怜生念他的救命之恩,说不定会放了你,还能拿到解他毒的冰蟾雪蛤。总好过两个人都......" "王怜生......王怜生......"风未已全身发抖,"他不会的,他不会的,三天了,凌初说不定......"抬起含泪的眼看王亦谦,"如果他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用?为什么你不明白?为什么?!" 字字如刀,刺得王亦谦悲痛欲绝,再也端不住手中药碗,只能任它滑落。 风未已的心也一痛,知道自己话说得重了。但是对唐凌初的牵挂让他顾不上劝慰王亦谦,挣扎着下了地。"借我一匹马,我要去找他!" 王亦云连忙扶住根本还站不稳的风未已:"你这个样子能骑马吗?等一下,我吩咐备车!" 手扶门框站直身体,不敢回头看王亦谦。"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该我说对不起,我知道我不该让他去的。"声音凄凉。"我也知道就算他的毒解了,身体恢复了,你也不会跟我回去的。你的心......从来也没在我这里过,我已经习惯了。"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真相让人不能否认,却又痛苦不已。 "王爷!胜王爷的公子亦云带着两个人来府上。其中一个好像是前几天您放走的那位魔教护法!他们直闯进来,拦也拦不住啊!"一位家丁急忙跑进来向王怜生禀报。 王怜生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只跪在唐凌初床边如木雕泥塑一般。家丁说的话他好像根本没听见,周围发生的一切也似乎都与他无关。 家丁急得又搓手又跺脚,突然看见几个人闯过来,吓得连忙躲到一边。 "王怜生!"风未已甩开王亦谦的搀扶,又推开挡路的王怜生,扑到床边看唐凌初。每次看到他都比上一次更惨,更接近死亡的状态。那张拥有绝世容颜的脸已经是青灰色,长长的睫毛垂覆着眼帘,嘴唇没有颜色,有些干裂。摸摸他的额头,仍然是滚烫的。"水!"风未已伸出手。王亦谦连忙找来杯子倒了水递过来。一手扶起唐凌初,让他仰靠在自己肩头,慢慢把水倒进他唇间,却全部洒了出来。一杯水倒下去,只是润湿了他的唇而已,悉数顺着嘴角和修长的颈流走。捏住那小巧的瓷杯,揽紧怀中无力的身躯,潸然泪下。忽然将杯子全力往地上一掼:"王怜生,你这个卑鄙小人,你对他做了什么?说啊!" 王亦云和王亦谦一直看着风未已,这时才想起还有个王怜生,又把视线转向他。 被重伤无力的风未已推一下,好像不会怎么样。跌坐在地上的王怜生却连动也不会动,眼睛始终直勾勾地看着唐凌初。 见他没有反应,风未已索性放下唐凌初,上前就是一巴掌。"你还在装傻吗?回答我!" 王怜生被打得头一偏,血渗出嘴角,仍然不说话。 巴掌拳脚雨点般落在他身上,眼泪与鲜血沾湿衣襟。 王亦云和王亦谦看不过眼,上前去拉风未已,也被推搡得东倒西歪。 直到风未已再也没力抬起手,房间里才安静下来。 "你怎么忍心对他下手?为了你,他失去一身武功,为了你,他叛出神教,为了你,他身中剧毒,现在还是因为你,他就快死了!你这个王八蛋!"喊也喊不动了,只能流着眼泪拼命喘气。 "你......说什么?"王怜生仿佛刚刚苏醒过来。"他......怎么会......你们谁能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因为太震惊,说话也不怎么利索。 "我早就要告诉你的,可你不要听!"风未已缓上来一口气。 王怜生怔怔地看着他,眼神中满是懊悔与企求。 两名送药的婢女不知道房间里的情况,推门进来。一见屋内情景,吓得手一松,眼见药罐即将摔得粉碎。 王怜生自然看见,腿一用力,斜扑倒地,右手刚好接住药罐。"还好没有破!这是凌初的药!" "王爷......"两名婢女吓得面无人色,刚煎好的药,药罐还冒着热气。 王怜生却好像没有感觉,慢吞吞地把药罐放在桌上。想找个碗倒药,却发现经过刚才的"浩劫",所有的碗全部碎掉了。又向婢女伸出被烫出一层水泡的右手。"碗!" 婢女抖抖索索地递过碗。 也不责怪她们,"下去吧!"专心把药汁折进碗内吹凉。 婢女连忙退出去了。 眼睛里看不见另外三人,上前扶起唐凌初,口对口把药喂下去。然后小心地把他放平,擦净他嘴角的药渍,理顺他的长发,目光中极尽温柔。 用力吸了下鼻子,侧首看风未已,声音嘶哑,却平淡冷静:"求你告诉我经过,看看我还能做什么。如果一切都不能挽回,凌初不会一个人死的。" 第十四章 金殿之上,仍是那亘古不变的戏码。满朝文武谨言慎行,议着天下大事。 谁说了什么,王怜生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像一个游魂般飘进来,又飘出去。 其他官员都往朝门的方向走去,他却直奔御药房。 管事的太监见他闯进来,连忙迎上前去施礼:"王爷,今日怎么有空......" "什么药解毒的效果最好?"打断太监的话,直入主题。 "哎哟,那可多着呢!不知王爷要解什么毒啊?是府上的人中毒了吗?请御医看就可以了,何必劳烦王爷亲自跑一趟!" 王怜生被他唠叨得头疼,连连摆手:"今日值事的御医是哪位?" "是林御医!这会儿刚好在。" 不再理那太监,径直去找林御医。 林御医刚好在三天前到过东王府,替唐凌初诊过脉,见到王怜生,自然知道他所为何来。把王怜生让到上座,自己在一边捻着胡须思忖。"实不相瞒,王爷,宫里的确有可解奇毒的冰蟾雪蛤,却不在御药房。" "是在哪位娘娘那儿吗?" "这个......"言中有些迟疑。 "但讲无妨!" "是在宁妃娘娘宫里。" "是她?你确定?"王怜生心凉了半截。 "是,下臣记得是太子向皇上讨了去。因为此物极其罕有,下臣就多留意了一下。" "哼!他们是该解解毒了!"起身走向门口,忽又折返,"我找冰蟾雪蛤的事,勿要讲与他人!" "是,王爷,下臣不敢!" 当即出了御药房,穿过御花园,转入永平宫。宫女传话进去以后,很快便请他进去。 檀香冉冉,宁妃半倚在竹榻上闭目养神,旁边一名宫女正在为她轻轻捶着腿。 心中虽有不甘,但礼数还是不能少的,随即撩袍跪倒:"儿臣参见娘娘!" "是东王啊!"宁妃将眼睁开,挥退宫女坐起,"免礼平身。" "谢娘娘!"起身在一旁坐下。 "东王可是永平宫的稀客,不知是什么风把您吹来的?" "儿臣今日是有事求娘娘,恳请娘娘割爱。" "永平宫无珍无宝,不知何物是东王看得上眼的?" "是冰蟾雪蛤!"一边说一边察看宁妃神色。 "哦!"柳眉一挑,笑意盈然,"好像头阵子,皇上是赏赐给太子什么冰蟾雪蛤来着。太子又拿给了本宫。这消息可传得真够快的。" "儿臣知道来向娘娘讨要此物实在是不应该,但是情非得已啊!儿臣一位好友身中剧毒,只剩下三日之命了。唯有此物可以救他,儿臣只好来永平宫求娘娘恩赐!"为表示诚意,再次跪下。 "那个东西本宫留着也无甚用处,给你本无不可。只是皇上赏赐之物,本宫不敢随便转送他人。不如把太子唤来,看他意下如何?" "但凭娘娘意思。" "来人,速去东宫传太子殿下!就说东王有急事找他!" 宁妃唤王怜生起身,他没动。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宫女禀报太子到了。 "母亲!"一高挑身影穿珠帘而入。身穿杏黄龙袍,头戴紫金冠,凤目金瞳,直鼻薄唇,正是新封的太子王悯生。斜睨一眼下跪的王怜生,先行向宁妃施礼请安。 听宁妃说了事情原委,不由笑起来,大剌剌在一边坐下:"王兄,好像不是你的作风啊!" "太子说笑了,不知本王作风如何?"心里恨得牙痒也只能强颜欢笑。 "不是本宫要冒犯王兄,印象中王兄一向是宁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的个性。今日为一个朋友纡尊降贵跪在永平宫,真是太意外了。"弯身贴近王怜生耳边,"不知是什么样的朋友?一定关系不同寻常吧?" "不论怎样,王兄一定要求得这冰蟾雪蛤回去,还望太子殿下体谅!" "王兄又何曾体谅过王弟呢?"收起戏谑表情,"来而不往非礼也,不如用你的什么东西跟本宫换吧!" "只要本王有的,什么都可以!"不知他又出什么坏主意,只有咬牙应允。 "有!此物唯王兄才有!"勾起半边嘴角,轻轻说道,"就是王兄的命,如何?" 王怜生身子一颤:"太子此言当真?" "太子,怎好开你王兄的玩笑?"宁妃觉得他有点儿过头了。 "本宫可不是开玩笑!"倒背双手,"不过不是现在。" "太子的意思是......" "王兄毕竟是王兄,不但武功卓绝,更擅领军打仗,放眼朝野,无人可以匹敌。本宫要王兄一生效犬马之劳,不知王兄可愿意?" "太子不怕本王拥兵自重?"王怜生知他定有此顾虑。 "怕啊!很怕!不过......本宫自有办法!"笑得更邪,"不知王兄可听过蛊术?" 寒意沿王怜生脊背向上爬。"愿闻其详!" "本宫会在王兄体内种蛊。如能按时服用解药,则蛊毒不发。如若不然,则肠穿肚烂,蛊虫饮髓食脑而死!"令人毛骨悚然的话说得轻之又轻,笑容也比之前更加灿烂。 望一眼窗外明媚阳光,王怜生也笑了。若非君心似我心,怎负相思意? 几天来喂下去的药多少起了些作用,唐凌初的体温降下来许多。 将雪蛤含在嘴里,一股奇异的清凉感觉沁入心脾,说不出的受用,王怜生却只觉得眼底热浪翻涌。 俯身捧起唐凌初的脸,哭也无泪,笑也无声。 闭上眼,轻轻触上柔软唇瓣,用舌尖撬开两排贝齿,雪蛤缓缓滑入唐凌初口中。舌尖顶住雪蛤,手轻托他后颈,直到感觉他的喉结慢慢动了一下,将雪蛤吞下去以后,才抬起头来。 双眸甫一睁开,满眶的泪水再也收不住,扑簌簌落了唐凌初一脸。 手指轻轻刮去他脸上自己的泪,对一边的几个人说:"帮我把他扶起来。" 风未已动了一下,王亦谦把他按住,自己坐到床边将唐凌初扶至坐姿。王怜生即坐到唐凌初身后,用真气将雪蛤的药力催发至他周身。 很快,唐凌初青灰的脸渐渐变得红润。逼出一口黑血以后,王怜生收回手。"应该没事了!" 其余三人郁结在胸中的闷气终于得以舒解,可还未及高兴,便见王怜生从床上一头栽下。 王亦云抢上一步扶起他来,又吩咐王府的下人去请御医。谁也不再说话,知他定是因为连续的体力透支,情绪的大起大落,就是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了。 "谦,我们带凌初回胜王府吧!"看见唐凌初的脸又恢复了原来健康的颜色,烧也完全退了,风未已比自己痊愈还要高兴。 "凌初的命是东王救的,就算要回去,也得等他醒来才好吧!"王亦谦的声音很小。 "救凌初是他应尽的本分,要不是因为他,凌初何至于此?" 王亦谦没有再找其它理由,轻轻叹息:"只要你高兴,亦云也没意见的话,我怎样都无所谓。"说完起身出门去了。 "什么叫怎样都无所谓?"风未已小声咕哝了一句。 "未已!谦心里怎么想你不会真的不清楚吧?"王亦云走到窗边看院子里的王亦谦,斜阳余晖下寂寞的背影,不胜凄凉。 "难道还要把凌初一个人留在这里?"风未已自己是一刻也不想多呆。 "凌初与东王的恩怨还要他们自己来解,我们插不上手的。是在一起还是分开,是感恩还是记恨也该由他们自己决定。这一点,我们做不了他们的主。"转过身看着风未已的眼睛,"话说回来,你和谦的事情我们也帮不上忙。要怎样都好,你才是局中人啊!如果你选择喜欢凌初,就要和谦断得清楚,给了希望又掠夺干净,实在叫人难以承受。" 风未已低头不语,显然是在思考王亦云的话。 "我和谦少是兄弟,不忍心看他这样痛苦。从你失踪那日起他就没休息过,怕也要扛不住了,我先带他回去。带不带凌初回去由你决定,胜王府的门随时向你们敞开!"出门追上那个寂廖惆怅的人,并肩出府。 坐上等在门口的马车,王亦云却命手下再等一会儿。 王亦谦闭上眼睛:"不用等了,我太了解他了,他不会跟来的。" "你了解的是过去的他,可是小弟了解的却是现在的他!"微笑回眸,见到意料中的人影,笑意更浓。"兄长不会是想让未已一个人走回去吧!" 闻言倏然睁眼向东王府门口看去,一手扶着门口石狮站在那里的不是风未已又是谁?晚霞似火,将他原本就俊秀的脸庞映得更加动人。王亦谦下了车,却不敢上前,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 风未已看见他踯躅不前的窘态,棱角分明的唇不由慢慢向上弯起来,绽开一脸的笑颜。 王亦谦也慢慢笑了,虽然还有几分苦涩,却是苦尽甘来后发自心底的笑。 车里的王亦云笑的最厉害,直笑得眼睛微微有些湿润。 一边的手下先是个个面面相觑,然后也陪着傻笑起来。 几个路人搞不清状况,耸耸肩走开。 不知有多久没见过这么美的夕阳了,好希望以后每一天都能陪你看夕阳...... 第十五章 王怜生睁开眼,发现躺在自己的卧房。回想起为唐凌初喂食雪蛤,运功疗毒的事,也不知他现在可好? 急急翻身下床,头晕得想吐,干呕了半天,喝了一杯茶,才觉得好多了。 唤来贴身近卫,一边问清自己昏倒后的情况,脚下不停,来到唐凌初房门外。四名婢女手端食盘站在门外,不知所措的样子。看见他走过来,就要施礼问安。连忙抬手制止,打发她们下去,自己掀帘入内。 屋里桌椅倾倒,碎瓷遍地,几日来见多了,也无甚意外,只是为何看不见唐凌初?近卫明明说他已经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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