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战争中的情谊总是带有莫名的悲剧色彩,军队,国家,政治,武器,战场,侵略,手段,背叛和救恕,就是这个故事想展现的世界. 在贫民窟里长大的齐洛和出身皇室的俊流自从相遇在军事学校,他们的一生便开始在战争的痛苦,绝望,牺牲,原谅和最终升华的爱中纠缠.两人共同经历过单纯平静的求学时代,在敌人的绑架中他们共同分享生命战胜危险的死亡,然后作为盟军的王牌飞行员和最具天赋的情报破译员立下功勋,漫长的分别之后迎接的却是背叛,俊流从光辉的王位继承人宝座上堕落成遭人唾弃的肮脏叛国者,流放他乡,他们再次相会于遥远的异土. 在这个独裁的国家内,已经在政府高层中任职的齐洛满怀着思念和悲愤,又将怎样对待手里这个依然牢牢牵动着他的心的重罪战犯? 主角:齐洛,俊流 引
手腕上火辣辣的粗糙物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光滑金属的凉意,在之前数不清的日夜,习惯著被当作牲畜一般被劣质的绳索捆绑,忽然遇到这久违的熟悉感觉,他稍微清醒了一些。 “怎麽伤成这样?” 脑子还是混沌,听著这奇怪的口音,正想要放松力气再睡过去。 “实在抱歉,总监阁下,过边境的时候遇到点麻烦,是我们失职。” 很久了,身边的世界没有一刻安宁过,喧哗、漫骂和尖利的羞辱,终於在此刻尘埃落定,一段时间的真空後,开始有脚步的响动,他微微动了动眉毛,眼角的血痂让他无法看清楚来人的模样,制服似乎是陌生的样式。 “……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再见啊,朋友。” 还没能对这似曾相识的声音作出反应,一盆冰凉的水便从头倒下,整个身体像被肾上腺素激发起来了,他猛然睁开了眼睛,咳嗽了几声,双臂的镣铐叮当作响。 不等面前的人抬起眼睛与自己对视,齐洛扬起手狠狠扇了一巴掌过去,反作用力隔著象牙白的手套,震得他手心发痒,他从未对一个失去抵抗力的人动过粗,但此刻却更没想过要对这个人手软。 “败类,我真为你感到羞耻。” 他什麽都没说,舔了舔渗出嘴角的新血,在埋下脑袋的一瞬间,下巴被紧紧捏住了。 “你说,你还有脸见我吗?” 齐洛看著对方无动於衷的表情,不觉怒火中烧,捏紧了自己的拳头,从听到他流放过来的消息那一刻起,就决定见面第一件事就是痛打对方一顿,哪知不劳自己动手,抵达时已经是这副样子,再打,恐怕连剩下的这口气儿都咽了。 “……长官,”他似乎没有死到临头的自觉,吃力地抽动嘴角,微弱笑了,“别打了,会脏了您的手。” 一拳紧接著落在对方左脸上,齐洛从没打算要控制自己的情绪,泛黑的血渍沾到了手套,面前的男人软了下去,镣铐被紧紧绷直了。 “真狠啊,他都快死了。” 待在门外的随行官似乎有些可怜这个奄奄一息的青年,忍不住和同伴嚼著耳根。 “……东七区沦陷的时候,监察长的姐姐在那里。”对方白了他一眼,口气生硬地说,“这种卖国贼死有余辜,根本不值得同情。” 看著意识模糊下去的男人,齐洛住了手,说不上是什麽情绪,他不想再多看一眼那张憔悴得认不出来的脸,正如他始终保持著冷酷的态度,只是不想让对方识别出故人的影子而已,那实在会让彼此痛不欲生,接著他脱下了脏掉的手套扔在一旁,转身出了监禁室。 “辛苦你了,”他朝著迎面而来的负责这次押送的军官伸出了手,礼节性地一握,“恕我刚才失态。” “哪里,”对方露出低调有序的职业笑容,“麻烦阁下百忙之中亲自验收,这个犯人非常重要,所以……” “贵国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作为过去的同盟自然是义不容辞,放心交给我们就好。”齐洛带著早已熟络的外交语气说完之後,递给身边的随从一个示意。 “上校,请跟我来,我们为您准备好了休息的地方。” 目送对方离开之後,齐洛回头看著玻璃後面的伤者,动了动眉毛。 “把他放下来吧,先送医院去,过些时日再回城。” 负责看守的警备员却没有动,“……阁下,上面吩咐过不可以解除监禁。” 齐洛没有表情地加强了语气,“一个半死人还能够从我们眼皮子底下逃掉吗?还是说,你愿意为他的不治而亡负责?” 对方沈默片刻便不再多话,干脆地应承了下来。 随後齐洛回到不远处隶属政府的宾馆,锁上门脱下了厚重的制服,在浴室冲了个澡,换了身不显眼的便装,去了那所临时修建的军方医院。 低调地进入24小时处於监控状态的病房,躺在床上的人还没有苏醒,齐洛坐了下来,随手翻看著刚刚从医生手里拿到的检查报告,全身都是软组织挫伤和骨折,虽然早已意料到这家夥一路上会吃不少苦头,不过看来现实要比他想象的严酷得多。 转手了十多次的押送记录里倒是看不出什麽蹊跷,但据陪同人员透露,每次被移送到一个地方几乎没有不遭到虐待的,这个男人的肖像早已流遍整个东大陆,人人都对他恨之入骨,在路过苏伊的时候,负责接应的军官不但没有封锁他入境的消息,竟然将被绑住双手的他丢弃在愤怒的民众中长达一个多小时,冷眼旁观著那场单方面的施暴。 现在,这个从最北端几乎横跨东大陆的旅途终於走到了终点,齐洛已经弄不清楚贺泽对这场流放的初衷,是为了惩罚还是为了救赎,原本只需一个月的路程因为汹涌的战火而花费了半年多,其间多次失去消息,不明生死,所幸这个曾经创造奇迹的男人还在创造奇迹:他好歹把这口气留到了达鲁非。 可惜的是,这里并不代表噩梦的结束。 齐洛闭上眼睛,一瞬间脑海里浮现出久远的被喧哗包围著的身影,仿佛和眼前半死的家夥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那种神秘的,沈郁却骄傲的气质去哪里了呢,这些年,因为分隔遥远的地理与政治,而只能不断想念对方的日夜,共同有过的时光浓烈地快要窒息,他无数次咀嚼著烙印在脑海底层的那一瞬间,有著罕见的漆黑双瞳的少年俯视著自己,同样深色如墨的发丝轻轻拂过脸颊,像一个古老的神祗,不容一丝侵犯。 他是我这畸形肮脏的身体永远不要妄想碰触的,当时的齐洛紧紧抓住快要消散的卑贱生命,这样叹息著,如同一个垂死的乞丐面对从天而降的真主,他甚至厌恶自己腥冷的血浆玷污他的修长手指。 而黑眼睛的少年抱紧了不住颤抖的他,将吻印在他呼吸即将消散的唇中,说。 “──我把我的生命分给你。” 齐洛深吸一口气,轻轻挣脱了这过於惶恐的瞬间。 他从不敢想,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他只知道,他被动接受,不敢言谢,即使这黑暗的天使今天折断了翅膀,从云端坠落,摔得粉身碎骨爬不起来。 “如果我是你,就在还没到这里之前咬舌自尽。” 话音刚落,眼前的男人缓缓睁开了眼睛,虚弱地半开著眼睑,语气却是丝毫不带生怯的笑意:“这样的话……我不是无法慰问你了吗?” “看来你没被修理够。”齐洛面无表情地坚持著。 “……你说什麽,”他的睫毛抖动了一下,眉头微微皱起来,“大声一些,我听不清楚。” 齐洛沈默,伸手扶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脑袋别过去,看见耳朵里渗出的已经凝固的血迹,因为太过频繁的殴打,鼓膜已经严重受损了,想起之前在盛怒之下对他雪上加霜的暴力,齐洛的手指不经意痉挛了一下,又慢慢放开,随後提高了音量。 “我说我真想杀了你。” “那真谢谢你,……我连想死都没办法。” “你似乎还没觉悟到自己会是什麽下场。”齐洛说著站了起来,隐忍的愠怒把椅子弄得刺耳的响动,“我现在也不相信,那是你做得出来的事情,告诉我为什麽?” 对方轻微紊乱地呼吸著,遗留的伤痛并不足以干扰他的表达,而是不打算配合这个问题,“审讯……可不在你的权力范围内啊,长官。……哦,对了,你已经退役了,应该叫你……总监阁下?” 齐洛压低眉毛,冷冷地俯视著他,很熟悉这种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嘴脸了,想必这家夥苟延残喘著一路挨过来,已经对那些家常便饭的质问、辱骂或是拷打都甘之如饴。 想到这里,他咬咬牙,将紧压在胸口半年之久的疑问脱口而出,“政府的那些解释,统统都是鬼话,你才不是这样就会对敌人屈服的男人。” “……”他无声地弯起了嘴角,沙哑的嗓音仿佛还在自暴自弃,始终无意纠缠,“您高估我了。” “别用这口气跟我说话,”脱下了一板一眼的制服的同时,齐洛的立场开始了轻微的动摇,“你是哪种人我还不清楚?不想其他人知道就算了,连我也有必要隐瞒?” “我没有什麽隐瞒你的。”他口风关得死紧,索性偏过脑袋去,不与对方直视的目光有所交集。 齐洛再识趣不过,此人要铁了心不说,撕破嘴巴也不要妄想问出一言半语。 “你不会有好日子过了,我可不是在威胁你,”他不再做徒劳的追问,淡淡地说,“达鲁非是个活地狱,每年流放过来的战犯不是自杀就是精神失常,我们能这麽自由地谈话也只有现在了,一旦回了城,我也帮不了你。” 男人似乎故意对齐洛放出来的人情不屑一顾,小心翻了个身,背对著他牢牢扎过来的目光,“多谢你的忠告。” 齐洛闭著眼睛郁闷了片刻,他已经对脑海中不断纠缠起来的回忆疲惫起来,从最开始的惊异,然後痛到极点,之後漫长的哀伤,到现在连一句思索无数遍的为什麽都已经无力,他完全对眼前这个曾经拼死都要保护的人绝望了,随後他拿起扔在一旁的大衣,硬邦邦地说,“你最好装得伤势严重一些,还能多过几天正常人的生活。” 说完他快步地走到门口,拉开门正想头也不回地走掉,身後传来的声音又叫住了他。 “小洛,”他终於叫了他的名字,一如昔日的友好,喘了口气,像是又笑出来,“……好高兴又见到你。” 齐洛止住脚步却没有回头,心脏又被一只隐形的手捏得干瘪,失去血液,不自觉地狠狠咬了嘴角,碰地一声摔门。 “俊流,我们已是仇人。” 《禁城》 贺泽篇 1 无论从什麽时候想起从前,开头的都总是霉菌一般的味道和晦暗狭窄的触觉,像一只爬行在下水道里的老鼠,被上面的世界的光线不小心照射,也忙不迭地瑟缩起来。 齐洛待在姐姐的床前,呆呆看著哭得筋疲力尽的她悄悄睡去,房间里,窗外大街上,除了从破败的墙缝里挤进来的风,一点声音都没有,像片沈睡著尸体的墓地,已经很久没有这麽安静过了,自从战火蔓延至此。 妈妈不在,也许是家里得以安静的原因,因为姐姐没有把家事做好,她摔了厨房里所有能摔的东西,像头失控的疯牛般冲出了房门,齐洛回到家看到那个最疼她的女人衣衫凌乱地坐在地上。 “小洛,快去找找妈妈,她又犯病了……” 当时还只有十五岁的他冷冷地看著一地白花花的碎片,说,“让她去死好了。” 姐姐打了他一巴掌,却什麽都没再说,只是哭,直到眼泪抽干,只剩下揪心的哽咽,如同一个重症哮喘病人,他身上单薄的破布萎靡地低垂著。 齐洛沈默著关上了摇摇欲坠的门,又一声不响地拿了扫把开始打扫被糟蹋掉的屋子。 母亲大概是六年前变得不正常,医生说是精神分裂似乎只是为了安慰她那两个不懂事的孩子,这个女人出身卑寒,却一心想要挤进外层区,为了获得那种至高无上的资格她必须保持处女之身,而正当她欢天喜地地想要嫁给据说是外层区的一位官员时,那人强奸了她而後将她永远扔在了夹层区的贫民窟里,这里每年都有人被强行送进市中心,像是杀人犯,妓女或是潦倒得饭都吃不起的艺术家,而他们的妈妈,却因为被检查出已怀有生孕而躲过了这一劫,被允许留在这里苟延残喘。 可对於这两个救她一命的小家夥,她从来没有把他们当儿女看待,只不过是个骗子留下的恶果,断送自己安逸未来的冤孽。 自两个孩子懂事起,就知道他们的妈妈在吃一些来路不明的脏东西,战争时期的医药是奢侈品,也不会配给给贫民窟,因此卫生条件恶劣的这里成为了传染病肆虐的温床,为了减轻精神与肉体上的痛苦她用女儿帮人洗衣服的钱买副作用极大的麻醉剂,那些可怕的东西让她生理混乱,出现幻觉,最後狂燥疯癫。 齐洛常常不回家,因为年幼便有逃避的借口,整天混著邻居的孩子们玩,他们喜欢溜进宽裕一些的街区,从那里的垃圾填埋场淘出不少废品当玩具,於是所有的压力落在姐姐齐梓身上,她从早到晚在外面不停地干活,帮人做家务,甚至为了拿多一点的钱去军队搬运军火,替士兵缝洗衣物,很多男人的工作也干,一个冬天下来,手粗糙得像朽坏的树皮,指甲断裂得包不住血肉。 可就算这样,她也总能偷偷留下一些零碎的钱给爱玩的弟弟买糖果和御寒的小羊皮手套。 姐姐就这样代替几乎成了废人的妈妈扮演母亲的角色,他们唯一的娱乐便是等全城的人睡著後爬上这里连成一片的低矮房顶,在破旧的木版和瓦片间跑来跑去,头顶著连星星也看不到的低矮云层。 在一个冬天的夜晚,齐洛问她,“外层区有什麽,为什麽会让妈妈变成这样?” 齐梓望著远处,眼睛里倒影忽明忽暗的火光,像讲童话故事一样回答了他,“那里什麽都有,就是没有饥饿、痛苦和仇恨,那是个天堂,只有纯洁和荣耀的人才有资格进入。” 她没有说谎,对於这里的所有人来说,外层区简直是一个梦,一个神的符号,一个在苦难中支持他们生存的希望的图腾,让他们相信世界上还有美好,存在於不远。 “那……等我长大了,就带你住到那里去好不好?”齐洛仰起被寒风吹红的小脸,不假思索地说。 姐姐呆了很久,苦涩地笑了出来,哄著他说,“好啊,那你就得乖乖听话,快点长大哦。” 而真的长大之後,齐洛才明白,要进入达鲁非的外层区,生生地比登天还难,那是这个国家少数人拥有的特权,住著统治者,上流阶级和非富即贵的人,他们在塔上的影象高得用肉眼看不到,夹层区里没有背景的人,如果单凭财富能够买到进入外层圈的资格,那麽他至少得付出足够用来配备一个空军师的金币。 齐洛曾经偷偷跑到边界上,远远地看著外层区把黑夜映照得如同白昼的灯火,城市的天际线精良地穿插,似是一簇簇水晶,他被那光明吸引,却无法走得更近,因为那样会被边界的守军射杀,於是他呆望著那座通明的城市一个晚上,仿佛就是在仰望天堂,那麽遥不可及,他大声嘲笑著自己,一个贫民窟出来的穷小子,你凭什麽? 而就在那一个母亲出走的平常的夜晚,他的命运之轮,却朝著无法预计的方向不动声色地转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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