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太超过李易峰的常识范畴了,在他想清楚来龙去脉之前,别无他法,只好逃。 “别走!别走……”乔任梁唤得急切。那脸色不知是因羞赧还是怎的,一时竟艳得灼人。 李易峰觉得自己也仿佛是叫他透过了艳色的迷雾窥伺着,在心内一波波漾开了,说不清道不明的蠢动。 逃不掉了。 这是李易峰未曾试过的性。在乔任梁之前,他从没被同性这样地抚摸过身体。 他本能地回拥了他,指尖划过乔任梁裸露在外的胸膛时—— “嗯……” 李易峰因此怦然心跳。 乔任梁微微弓起了半身,好与胸前的手掌严丝合缝,密不可分。他伸出了手臂痴痴缠住李易峰的脖子。期待已久的吻终于落到颈间。 李易峰才发觉他可以吻他吻得如此深情。 如痴如醉。意乱情迷。 当手指义无反顾,向下触到同他一样坚硬着的器官时,李易峰有一瞬间的迷茫,顿住了。 察觉他的停顿,乔任梁翕开了迷蒙的一线,见着他痴懵的脸,却噗嗤一笑。这时的乔任梁没了打架时的凶狠凌厉,眉眼是弯顺的。 李易峰忽然就不好意思地脸红起来。 乔任梁将手指与他的嬉戏缠绕,然后引领着他的中指,一点一点地,往身后幽闭的洞穴伸入,深入。 紧涩加上滚烫的蠕动一刻不停地包裹住李易峰的手指,指上传来难以言喻的触感让他血液滚沸得都快要汹涌出来。 是乔任梁牵引着他,抑或他去攻占他。 乔任梁兀自笑着。 是了,他天生就该是笑的。先前那些伪装出来的冷硬生僻,本不属于他。 恨不得就此抱紧了抵死不放。似乎就这一枚笑,也值得为之付出任何东西。 为此李易峰几乎抛弃所有的神智了。 每一个吻重重落到了乔任梁的足够白皙的皮肤上,近似火烫的烙印。他渴望深入一些,再深入一些,直达不见五指的欲壑深处。 恍如原兽互咬般的交媾。 看着乔任梁归于平静的睡脸,李易峰忽地有些惶惑,发现他好像比想象中的,要更喜欢乔任梁一些。 只是这宿陪恋来得太过迅疾,他险险地招架住了——确实很险。 若不是床单和腿间尚存的余温,李易峰宁可相信这只是他不合时宜的一场春梦罢了。 那么明天怎样?他不得不想。 想吻他,嘴唇靠近嘴唇。乔任梁轻浅的呼吸拂过他鼻尖,李易峰一怔神,终是改道在腮边落下。 李易峰就这样无声地注视着乔任梁。一夜过去,谁都浑然未觉。 直到乔任梁惺忪地要醒来,眉峰微动,李易峰才渐渐回了神,原来天已大亮。 等了许久,却不见乔任梁睁眼,只一味地蹙着眉,像是被什么绊住了。 他不知乔任梁正被他自己绊住了。 他是真不愿意醒来呀,就好像以往每一次,当质地松软的糖块在口中融化,他便如愿以偿见到他。 他多喜欢这药。 药让他醉,醉里有李易峰的身影与他陪恋。 而方才的一场春梦实在太过甘美。梦中李易峰一双手紧紧拥抱他,用劲到令他疼痛的地步。 乔任梁怎么舍得醒来。 “早。” 近若耳畔的早安,李易峰的……早安。 乔任梁彻底醒了。 手足冰冷。 不是幻觉。不是。 他记起来昨夜—— 他先是让李易峰见了他瘾君子的丧心病狂,再张开了双腿谄媚地在自己制造的幻觉里欲仙欲死。 嫌病态得丢丑不够,他还勾引他! 他觉得羞愧,他无地自容。他没有脸了! “你醒了吗?” 他是醒了。他为什么要醒? “其实,有些话……想对你说。” 李易峰继续着他的独白,孜孜不倦。 不管什么话,他却不能放任他再说下去了。 “你还记得小龙吗?”乔任梁的声音在被窝里头闷闷传到他耳边。 李易峰生生咽回了嘴边的话,改而问道,“谁是小龙?” 问得乔任梁一愣。 乔任梁突然觉得他自幼坚持的回忆就是口浓痰。吐出来是恶心别人,咽回去恶心自己。 ——“你……你课文还没背给我听……不能走。” 原来他早不记得。 ——“我帮你打架,你有空了吗?” 谁是小龙? 那天李易峰对他点了一点头时,他有多欣喜呀。 ——“约好了。你要说话算话。” 那天他这样对李易峰说的,但愿他也一并忘记了。 年仅十岁的杀人少年犯当年也曾在社会版轰动一时。 乔任梁想起他因误杀小龙被起诉,关进少管所的那段日子。与世隔绝一般,对李易峰的思念却成倍地疯长着。 尽管他是亲眼目送着来接李易峰的汽车绝尘而去,知悉他所等待的那篇课文,恐怕是永世盼不见了。 乔任梁以为自己很恨李易峰。这么多年,始终如一。 恨到变作了一种病态的爱恋。 仿佛心如死灰,又从灰里开出灰的花朵来。 李易峰终于想起小龙是谁。 “他死了。” 乔任梁终于肯抬起头来直视他。 “我杀的。” 此时的李易峰,不管嘴边有什么话,通通不敢说了。 原来是他轻率的一个点头,毁了乔任梁的一生。 李易峰想他有些明白乔任梁时常注视着,又始终叫他捉摸不透的眼神的意义了。 是恨。 乔任梁一定,恨死他了。 [十三] 乔任梁却依然在李易峰那里寄宿下去。 两个人处得平静如水,一如乔任梁一无所言李易峰一无所知那时。 独处时李易峰甚至会怕。 其实男人间的嫌隙本不该这样的,他宁可乔任梁干脆一点跳起来骂他,抽他一顿,总好过溺死人的沉默。 李易峰想过补偿乔任梁,却不知道他究竟偿还得起什么。 学业,家庭,前途,健康……乃至一生。欠了那么多,统统是他还不起也还不了的东西。 人和人之间,一旦隔膜起来,就同老墙上的干裂纹。既是长久的岁月风化而来,再补,总有痕迹。 还是这就是乔任梁借以打击报复他的方式? 反正那时的灵光一现,想要对乔任梁说的话,总归是说不出口了,恰好就此断了一切念想。 Lily依然以李易峰女朋友的身份,出没于每个周末。她依然不喜欢乔任梁和小咪,也依然故我地快乐着——她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这样很好。否则快乐不起来。 乔任梁没再在礼拜六的半夜听到过对面的床嘎吱的呻吟了。 他不知道这是否可算作是李易峰的温柔。 可是怎样都好,怎样都好。李易峰和他,注定成不了一条绳上的蚂蚱。 一晃就到期末。 最近李易峰在乔任梁跟前的曝光率又更少了,源于他成日泡在自习室做荒废了整一学期的考前突击。 白天李易峰上学去,小咪吃过早饭就跑上楼顶晒台打盹。留守的乔任梁,独自沉闷着,简直没有人气。 直到李易峰晚归,带着宵夜,双人份。无声地递过来一份,他无声地接过。他们分坐两张床,相对着,默默地吃。 乔任梁光着脚垂在床与床间的过道。 李易峰看了一眼乔任梁虚点在地板上的裸足,很瘦,脚背没有肉,经经络络。 入冬了,他还是穿很少。 李易峰让乔任梁晚上记得多披一件免得伤风。 乔任梁说嗯。 后来李易峰索性不回来了。 电话里他跟乔任梁说是备考,省得走来走去麻烦,就在同学宿舍里窝个几天。 乔任梁还是嗯。 李易峰在电话那头沉默下来,乔任梁以为他还有什么要交代的,等着。 一分钟之后李易峰说了句再见。 当晚乔任梁睡得很早,入睡很晚。 李易峰期末大考最后一门的下午乔任梁被瑛子拉去复诊。 医生给他做完了例行检查,告诉他腿上石膏差不多可以拆,或者还是再留一阵做个巩固,看他自己选择。 拆是不拆? 乔任梁最终还是戴着石膏从医院出来。 瑛子什么都没说。她让乔任梁坐着等,自己跑去地下室倒车。 “哟,看看!这谁啊!不是威风八面的KIMI吗?”揶揄的怪声怪调,不用看也猜到那出声的猥琐嘴脸。 “真的真的!最近都不见人嘛,被人养了是怎么的?” “我看别是坐月子去了吧!哈哈——”一群人哄笑开来,聒噪无比。 乔任梁没什么表情地抬头扫了眼围住他的一圈。六个,没看到华子。 医院门口人来人往,有些闲得没事的正好奇地朝这里张望。公共场合,或者光天化日,对于这些乔任梁是不太在乎的。 “怎么,你家主子的阳痿还没看好?” 一句话立刻惹得群情激奋。 谁都知道那回华子给乔任梁下药,乔任梁跟他说男人也犯不着强奸什么的。华子倒是乐得,以为是他想通了,蹬鼻子上脸似的让乔任梁替他口交。乔任梁轻蔑地笑笑,回头照着那玩意就是一口。 乔任梁当然知道造成华子今天的阳痿他功不可没。 “操!你他妈还挺挣面子是不是!”猴子上去一下两手揪住乔任梁的衣领。 乔任梁岿然不动,冷淡地继续坐着出言挑衅。 “知道自己阳痿就别操了,真替你丢人。” “你骂谁!?” 战局一触即发,乔任梁整个人险险都快被提离了凳子。 几个保安见情况不对围过来,有护工按了警铃,刺耳作响。 那几人并不很想将事情闹大,往日里横行霸道也只不过夜间猖獗。所以此时纵使恨不得将眼前乔任梁大卸八块,再三威胁之后,也不得不撒手落跑了。 之后乔任梁回到公寓,给饿坏的小咪布了饭。 晚些时候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 他想是李易峰回来了。 乔任梁有些悲哀地认清一个事实。那就是李易峰的回归于他意味着,如释重负。 然而李易峰却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Lily一边抱怨着试题有多变态这次搞不好就要当掉一门,一边跟了进来。 乔任梁匆忙低头又抬起来,装作刚才发觉有人进门的样子。他并没有期待。他期待什么呢。 李易峰正看着他。此时目光相撞,扯出一个春风般的笑。 乔任梁只好又慌忙地低下头去了。 寒假到了,又快赶上春节,李易峰肯定是要回家的。 “过些天我们回成都,这儿你继续住着,房租我都打点过了……就当帮我照顾小咪吧。”说的时候李易峰小心观察着乔任梁的神色,最后一句,甚至带点恳求的意味。 乔任梁除了嗯就没有第二个音节了。 稍后熄了灯,乔任梁却失眠。 几个钟头就眼睁睁过去了。 “你还真打算养他们一世啊?”Lily以为乔任梁早睡着了。压低了的声音在不大的房间里还是清晰可辨。 李易峰没接话。 他很明白,就算真要他养上乔任梁一辈子,也是应该的。只是乔任梁不会要他的罢了。否则他又为了什么这么苦恼。 “别忘了我们可都还是靠爹妈养着呢……搞不懂你。” 乔任梁静静地听。 其实李易峰愿意拿他当小咪一样养,不是很好吗? 我们。他们。 泾渭分明。
[十四] 李易峰行李不多,收拾起来很快。要避开春运高峰,他们还是决定早些动身。 对这场分别乔任梁自始至终没有表现出再多的情绪。 “乔任梁……”走前李易峰特意支走了Lily,最后还是决定要多少跟他说点什么。 “过年……叫点人来热闹热闹,瑛子啊什么的,别一个人呆着。有事没事也可以给我个电话啊……啊,还是我打给你……开心点,好吗?” 到头来几乎是他在讨好般地求着他。 乔任梁却始终保持着微微低头的姿势不动。 李易峰也没指望乔任梁给他多余的回应。谁知道他这一回干脆得连嗯声都没了。 “那,我这就走了……” “李易峰。” 实在如蒙大赦。 一时他几乎是受宠若惊地猛回过头来,看着他。 乔任梁想说真傻,末了发现他自己其实也没好到哪。 “你说,一个人,如果没有很好的健康,也没有很多的钱……” “那他还可以求些什么?” 其实乔任梁的声音并不大,直戳到李易峰的心底,慢,却狠准。 李易峰险些就被就地击溃了。 他走过去,捧住乔任梁的脸。 “我一直都知道这么说有多虚伪,我也知道实际根本于事无补。但还是……对不起。” 乔任梁的脸就在他的手掌和手掌之间。李易峰却从那双眼里,同时读到了两种极端的色彩,焰和滟。 然后李易峰吻了他。 “真的,对不起。” 他的抱歉就像他印在乔任梁额角那枚浅吻,轻柔得不像话。 晃晃悠悠,就这样飘进乔任梁心里了。 他听见李易峰郑重地说着再见。 “嗯。” 其实就那一时刻,只要乔任梁肯开口,李易峰一定不会走。 其实,只要李易峰吻的是乔任梁的嘴唇而不是额头—— 他说什么也会,将他留下。 只不过李易峰回老家度寒假的第二天,他人也许尚在长途的列车上颠沛着。 乔任梁擅自去医院拆掉了石膏。 太久没直立行走的腿,反常的白皙和羸弱,脚踏实地的感觉竟是生疏的。 伤筋动骨一百天。 原来已经有一百天。 步行时会摇晃,站久了还会抖。乔任梁就踩着稍嫌别扭的步调,敲开了邻居的门。 他去给小咪找个暂时的宿主。 乔任梁说就只要管饭,饿不死就行。它很乖,白天会自己跑去晒台玩,不会捣蛋。 小咪经他手,被邻居伸手抱过。 乔任梁退开一步。 它在新主人怀里仰起头,对他咪咪咪地叫唤些什么。 “再见。” 乔任梁几乎没有行李。 他拈起罐中仅剩的最后一块白色方体,再任它在舌尖融解糜烂不成形。 然后身体轻快起来,眼界过处色彩缤纷。 如此一来他又见到了李易峰。 李易峰走过来,走到他跟前。他将嘴唇凑上去,朝他的嘴唇上印了一印。 “再见。”乔任梁听见他自己这样说。 门被轻轻带上,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乔任梁站在门外发怔,突然不甘心又想推开它再看最后一眼。可是已经落锁。 再近再近,门再薄弱,毕竟是两个世界。 一切仿佛尘埃落定。 乔任梁无声地站了一会,转身走了。 李易峰就快崩溃。因为乔任梁彻底与他断了联系。 起先短信一条一条地发,他期待着在累计第几十条的时候乔任梁会回他一个嗯。却没有。 后来他打电话,无论几百几千次,回应他的永远是冷冰冰的关机提示。 无法理智计算过了多久,剩下几天。李易峰觉得他疯了,如果仅仅出于愧疚的话,是万不至于这样的。 或者他根本十分明白,只不过恐惧坦率。 “李易峰,你越来越奇怪。” 在他无数次不分场合地走神、开合手机盖之后,Lily皱着眉头,满腹的狐疑和不满藏不住。 李易峰其实愧对她。因为他早已背叛她。 “不如分手吧。” 对此她可说早有预感的,女性某些特有的敏锐直觉让她先李易峰很久察觉了恋情的变质。 只有餐厅的背景乐在唱。 “告诉我,她没我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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