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evin狠狠地吸了两口烟:“我并没有刻意去诱惑他。是他,强暴了我,在我说分手之後。” 我吓了一跳,转眼看向Kevin。他的脸很平静。可是拿著香烟的手,却在发抖。8. “我经历了太多的事情了,以至於我都不知道,到底怎样做才是对的。”Kevin盘起双腿,坐在我办公室的长沙发上。 我拿著一支雪茄,在手上玩弄著。其实我一点儿也不喜欢雪茄的味道,比一般的香烟还要冲。当初拿起第一根雪茄,是因为看了电影,觉得那位男主角叼著雪茄的样子很拽。可是我一模仿,倒变腔变调了。Kevin说我抽雪茄的样子酷似口交,我气坏了,却又不想因为他说的话改变我的习惯。 我的确幼稚。 我知道Kevin为什麽喜欢找我倾诉,而不是去找心理医师。因为我们都各有古怪,他认为,我不会看不起他,或者对他避如蛇蝎。可是,我实在无法解决他的问题,尤其是他与张群之间的问题。我自己的感情问题处理得那麽拙劣,又怎麽能帮到他呢? 也许,他需要的只是有人聆听罢。 “十岁那年,我离家出走了……因为在那个家里,没有任何人理睬我,连我的父亲都当我不存在似的……之前,我母亲带著我独立生活,父亲也时不时地来看我,对我非常疼爱。可是母亲去世後,我到了父亲的家里,他对我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我不甘心……罗,你真的难以想象,被人完全无视,是个什麽样的滋味……母亲说我漂亮到极点,父亲也夸我是骄子……他的那几个子女,没有一个有我好看,有我聪明。可是,他们却是父母手心上的宝贝。我以为,一旦我离家出走,父亲会後悔,会追上来……” Kevin的父亲,是一个标准的白人美男子,雅利安人的後裔,他母亲,就好像国画中的仕女,典型的东方美人。 “我在外面流浪了十多天,那时候,已是深秋,天冷,我身无分文,呵呵,惨得不得了,後来,又生了病,在街角,晕了过去。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本来以为是父亲把我找回了家,可是那房子里面,破破烂烂的,然後,一个人走了过来,用很怪异的英语,问我的家在哪里。” Kevin陷入了沈思。我知道他曾经离家出走,可是具体怎样,他却没有说过。此刻的Kevin,眼帘半垂著,面色阴郁,两只手神经质地相互扭著。看样子,这段经历,极不愉快。 “他是一个多麽英俊的男人啊……拉丁裔,偷渡客,可是极为英俊。他给我端来了食物,饿得要死的我,狼吞虎咽。我在他那儿住了下来……他对我极好,弄食物,帮我洗澡,跟我讲他的故乡和他的志向……他的美国梦。” Kevin低下头,看著自己的手指:“他极喜欢我的手,说那是上帝最好的作品。他要带我出去玩,我不肯。我愿意呆在他那儿,帮他收拾房间。他如果出去,我就坐在他家里等著。他很喜欢抱我,摸我,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西班牙语。他喜欢亲吻我的额头,把我抱在他的膝上,给我唱西班牙文的歌曲……我爱上了他,尽管当时才十岁的我并不懂什麽成人之间的爱,可是我爱他,就像爱我的父亲,我的母亲,我的兄弟姐妹,我的情人……那段时间,他是我唯一的爱。” 一个受到宠爱的孩子,在父亲的家中突然成了空气,然後离家出走,遇见了一个把他视为珠宝的英俊的男人。那男人在猥亵他,可是并没有伤害他。也许那男人有恋童癖,也许只是真心地疼爱。无论是哪种,如果不出意外,Kevin会在他身边安静地长大,然後结合。也许困苦,可是不会成为变态,当然,也不会成为他人眼中的精英。 “我不知道他以什麽为生。没有很多钱,可是也不缺钱。有几次,他也带朋友来玩,那些朋友,也很喜欢我,甚至有人要吻我的嘴唇。我不喜欢,他也很不喜欢,跟那人大吵了一顿,不准他们来了。” Kevin的眼中流露出恐惧、痛苦和悲哀:“可是他们还是来了,在他不在的时候。他们抱著我玩,脱我的衣服。我很害怕,挣扎,咬他们……四个人,把我轮……奸了……我刚满十一岁……” Kevin的声音突然变得冷冰冰的:“他回来了,看到,狂暴地拿著一把刀子,捅死了一个人,一个正在插入我的人,他们打了起来……我只会哭,然後看到有人一把刀捅入了他的後背,他倒在我的面前,爬过来,抓住我的手,眼泪不停地流著。te amo bebe,te amo bebe ……” Kevin不停地重复著那句西班牙语,眼泪静静地流淌了下来。我默不做声走到他身边,坐下,抱著他的头,让他靠在我的腿上。 Kevin抽泣的声音渐渐地大了起来。我无法想象他所经历的一切。十一岁的男孩,爱上了收留他的偷渡客,那个偷渡客,可能是个毒贩子,或是个街头小流氓,或是个卖苦力的劳工。然後,在被他的朋友凌辱之後,眼睁睁地看著他死在面前。 我打了一个寒颤。 Kevin的啜泣停止之後,在我的膝上,他喃喃地说:“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只看到他口中流出的血,只感觉到他冰凉的手指,只听到那一句te amo bebe。等我对外界有感知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已经在精神病院度过了两年半的时间。他们说我只会傻笑,或是痛哭,我只会说te amo bebe。後来我才知道,当警察找到我的时候,我跟他还有另一个死人在那个房间呆了整整四天。胡里奥,这是他的名字,他的姓,我不知道。胡里奥,呵呵,太普通的一个名字了。” 我用手梳理著他凌乱的长发。他的眼中,仍然在不停地流著泪,就好像清泉,永无止境似的。我有点儿担心,这样下去,他会脱水而死的。 “我的苏醒,更有传奇性。精神病院有一个病友,受迫害妄想狂,那人认为有人要迫害他,有人要迫害我,带著我逃出了精神病院。然後在街上,可能有什麽别的原因,他抛下我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我当时是个……对外界没有感知能力的人,在大街上,被一辆车子撞了,被送进了医院。我因此恢复了感知……” “那个撞你的人,是Bill?”这个人,我听说过。 “嗯,我爱上的第二个人,又是一个男人……我很苦恼,我不应该忘掉胡里奥的,而比尔,他是一个直男。” “我知道。这个直男,也爱上了你。可是他是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同性恋,对他们,是一种罪恶,更何况,你还是一个未成年人。”这种人,无法冲破他们的教义。宗教的力量,一般的情况下,胜过爱情的力量。 “如果他只是说分手,倒还算了。他找到了我的家人,告诉他们我有病。我父亲的妻子,正愁找不著机会除掉我这个蟑螂呢,我被第二次送到了精神病院。呵呵,你能相信吗?在美国,因为我爱男人,被宣布患有精神分裂症。当然,我十四岁。” Kevin的眼睛红肿了,眼泪终於停止。我松了一口气。我的裤子,已经湿了一大块了,他再这样哭下去的话,我的办公室会被水淹了的。 Kevin从我的膝头爬了起来,用手帕将眼泪擦去,从口袋掏出梳子,把头发整理了一下,对著我,嫣然一笑:“如果我把我的经历告诉张群,他会不会更加疼爱我?” 我点点头,起身,倒了两杯红酒,递给他一杯,自己抿了一口。 Kevin嗅了嗅红酒的芳香,细细地品尝了一下,把酒杯放下,起身,走到窗边,声音变得很稳:“可是我不想告诉他。我知道自己的脆弱所在,我也知道,对於我的遭遇,他会很同情,很怜爱,可是我不想告诉他。” Kevin转过身,目光炯炯:“我好不容易熬过来了,能够自己掌控命运,我痛恨被人摆布,被人同情。施舍,一时的施舍很容易。可是长久的爱,不可能。更何况,对於张群,我不知道是不是爱。就像爱胡里奥,就像爱比尔。罗,我觉得,那更像是挑战。” Kevin握紧了拳头。 我沈默无语。Kevin提到过被张群强暴的事情,那对於他的心情和感情,到底有什麽影响?Kevin到底有没有爱张群?是什麽让他继续留在张群的身边? 而张群,对Kevin到底有没有爱?那种爱,有多深? 9. 因为有工作餐,我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雨晴还没有睡,佑民和妈妈在客厅里逗他玩。这个时候,孩子早就应该睡了,佑民不知道,妈妈也不知道吗?我忍住心中的不快,对老妈说:“妈,吃过晚饭了吧,没有出去打牌吗?” 母亲一幅受宠若惊的样子,连声答道:“吃过了吃过了,今天没有出去打牌。你呢,要吃夜宵吗?” 我嗤笑了一声:“马无夜草不肥,妈,我暂时还不想变肥。” 佑民咂舌道:“你妈是怕你饿了,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得了得了,别绷著脸。我和你妈带雨晴洗澡去。月华好像不高兴,躲在她自己的房里,你去看看。”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家夥,越来越喜欢对我指手画脚的了。我放下东西,去敲月华的门,里面没有回音。我又敲了敲,扬声说道:“月华,开门,是我。”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月华眼睛红肿,可怜巴巴地看著我。我皱起了眉头。上午Kevin找我策了一个上午,这会儿,月华看样子也有得麻烦。真是的,什麽事都要我出面,当我吃了饭没事做啊。 我叹了一口气,搂著她的肩往房里走,看到床边的垃圾桶已经堆满了纸巾,不由得叹息道:“大小姐,有什麽事情要躲在屋里哭啊?你不是去你哥那儿吃晚饭了吗?仲恺早早就下班去买菜呢,谁又惹你了?” 月华放声大哭起来,边哭边说:“逸哥,呜呜,他们欺负我,仲恺哥欺负我,我哥也欺负我……” 不可能。砾群无论如何也不会欺负他这个宝贝妹妹,仲恺虽然有欺负她到死的欲望,可是也只会心里恨著,面上一定不会表现出来。肯定是月华惹祸了。 我拿著纸巾帮她擦眼泪:“你做了什麽啦?会惹到他们两个?”t 月华支支吾吾不做声。 我又叹了一口气。很累,累死人了。我不介意哄月华,可是不要是今天。我今天已经被Kevin说的话扰得头晕脑涨了。我不喜欢管闲事,尤其是感情方面的事。且不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我自己,在感情方面非常弱智,非不为也,是不能也。No, no, no,是既不为,也不能。 可是这女人,不哄还不行,如果要佑民来哄……t 悚然。我会吃醋吗? 月华抽抽嗒嗒,靠在我肩上,半天才说:“是……t仲恺哥不好。我不过想到那间房里去看看,他就骂我。呜呜,我不过好奇而已,干嘛骂我啊?” 我摇了摇头。月华这家夥,还是那麽莽撞,做事不经大脑。砾群和仲恺的窝,我知道,有一个房间,常年上锁。别说月华,炳坤和Kevin也相当地好奇,可是他们有眼色,断不会触别人的霉头,特别是不能触的霉头。 那个房间我也没有去过,可是里面什麽样子,我猜得出。毕竟,我比别人更加了解他们两个。 月华其实也很聪明,不过太过娇宠。她肯定是先找仲恺策,仲恺当然一口回绝。然後她会到她哥哥那儿撒娇,砾群虽然拿她没辙,那房间也是不能让她进去的。看到砾群左右为难,仲恺势必说了月华两句。唉,月华是一走了之了,剩下那两人,还得斗气。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对月华说:“有些事情,是能做不能说的。好奇心杀死猫,你不知道吗?” 月华扭了扭身子。不吭声了。 那个房间,无论如何不能让月华进去的。谁也不能进去,那是那两个人心底的秘密。 那个房间,就好像一个刑房。砾群和仲恺两个人,喜欢玩SM。旁人难以想象的是,砾群是M,仲恺是S。他们的虐待玩具和性爱玩具,足可以开一家性爱博物馆。我曾经用过的那个大狗玩具,是仲恺新订制尚未入库的。 这种事情,怎麽可以让月华知道? 月华抓住我的手,支支吾吾地说:“逸哥,我说了,你别生气。” 我看著她,不言语。难道事情变得更糟? “我和仲恺哥吵了起来。我哥护著我,仲恺哥说了他两句。谁知我哥突然发飙,打了仲恺哥……几个耳光。他们打了起来。我吓坏了,只好抱著雨晴赶快跑了回来。” 我的脸一沈。人要脸,树要皮,为什麽人人都喜欢扇人家的耳光?尤其对男人而言,被人扇耳光,多大的侮辱,有时候,这种伤害比挑了人家的脚筋还要大。 我拿起电话,拨通了仲恺的手机。过了许久,才有人接听,是仲恺的声音,很疲惫:“罗总,有什麽吩咐?” “你们怎麽样了?你要知道,月华是无心的。” 那边沈默了很久,然後传来让我不舒服的回答:“我知道,月华是无心的,砾群是有意的。” 我不知道怎麽回应,只有说:“你……下手悠著点。” 仲恺冷冷地笑了:“我有分寸。罗逸,我明明不是一个gay,你为什麽要介绍男人给我?” 电话被挂断了。 我坐在床沿上,无力地垂著头。仲恺为什麽要那麽说?责备我让他变成了一个gay,还是怪我不该让他和砾群认识? 当初,我为什麽要让他们俩认识?因为,当时,我觉得他们两个在一起,能够互补,能够相互约束不走向毁灭。我错了吗? “逸哥,怎麽啦?我……我闯了大祸了吗?我没有做什麽啊?”月华害怕了,抓住我的手不肯放:“我不过说了几句气话,仲恺哥不会那麽小气吧?为什麽你要说让他下手悠著点?他会……怎麽样?跟哥打架吗?” 我摇了摇头。打架?不会的。可是我几乎可以想象到,现在,砾群必定被绑著,浑身赤裸,仲恺可能在用鞭子抽打他,或者用……什麽乱七八糟的东西……折磨他。不是令人心情愉快的性爱,而是折磨身体和心灵的发泄。仲恺需要发泄,而砾群,也需要。 又怎麽能责怪月华呢?她根本什麽都不知道。要不要让她知道?砾群是死也不肯的,因为一旦月华知道,他就将永远失去这个妹妹,而仲恺,也将失去砾群。 可是,如果把月华继续蒙在鼓里,那两个人,势必两败俱伤。仲恺,已经深深地爱上砾群了吧。越是变态,如果将心交出,就越是爱得决绝。我们,不是古佑民,不是张群。他们得不到,会痛苦,会难过,可是时间终将冲淡一切。可是如果我们……起码,我,会疯狂,会…… 不知道会怎麽样。 我看著月华的大饼脸,心中涌起无限的柔情。这个女孩,如果知道事情真相,会怎样痛苦?会怎样难堪?我不忍。这是我生命中最疼惜的女孩子,也是我污浊世界中最可爱的存在。别人怎麽看她,我毫不在意。我只知道,她也是我的妹妹,我疼爱的女孩儿。 可是月华,你已经长大了,已经做妈妈了,有些事情,你必须承担,如果你真的爱你的哥哥的话。 10. 我问月华:“你知道当初你哥哥为什麽要去英国留学?当时他的英文那麽糟糕。据说拼了老命补习的,你爸妈还专门拜托我爸妈帮他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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