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人偶----poporu——

章三十二

「我说，医生都这麽有钱吗？」这房子也太夸张了吧！？
「哈哈哈哈───我对住的地方很讲究，砸大钱也不会心疼的。」
「你一个人住？」
「呵呵～这我可不能跟你说……跟我来吧。」
「喔…」原来这医生也挺神秘的嘛……希望他不是变态才好……
「这间客房给你住，应该还可以吧？」
「我没关系，有地方睡就好…」
「唉…看你身上大伤小伤都有，你之前都过著什麽生活？那女人虐待你吗？」
「……」
「怎麽？不想说阿？」
「没…只是不知道要怎麽说……」
「你慢慢来，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等你想好跟我聊的时候，就说吧。」
「谢谢…」这医生人真好，害我有点受宠若惊……
「阿，对了，我拿几件衣服过来给你，赶快把这身完全不适合你的打扮给我换掉！」
「啥！？」我看看自己的样子，有这麽不适合吗？
「挪！给你，我要先回医院了，如果你饿了，冰箱有东西可以吃…房子随便你逛…
不要弄脏就好……」
「我知道了，谢谢。」
面对这偌大的房子，我不禁想起那住了十几年的笼子……人偶主人她关了我好几年…
骗我好几年……但是我却仍然渴望她愿意喊我的名字，仍旧期待著她关心我……
要爱一个人很难…但要恨一个人更难……
走著走著……我觉得自己真对不起飞…这样一声不响的走掉，他一定大发雷霆…
也许他会觉得我不信任他也不一定……瞥见电话，我突然想拨给飞…突然想听到他的声音……突然想要他的拥抱跟亲吻……
「唉…我可真是个白痴……彻头彻尾的大笨蛋。」
咦！？那是───这里居然有钢琴！？太棒了……
我二话不说，便走到钢琴面前，打开琴盖，触摸著琴键……
思绪飘到了那晚跟飞一起睡在钢琴教室的那天……
「月光……」我弹奏起那深深刻印在脑海里的乐谱…将我对那晚的情感加入这首曲……这首既悲伤又美丽的曲子……
「飞，我在想念你…因为我爱你……但我现在不能见你，因为我……」
【我想让言雪雁走进我的新世界。】

章三十三

「做首曲子送给飞吧～虽然不能见面，但送他东西他不会拒绝吧？」
「曲名要叫什麽好呢……阿阿──就叫 ”灯” 好了…哈哈哈───」
真糟糕阿，居然满脑子都是飞…这就是所谓的恋爱吧？
「这下子，我可真离不开你了……飞……」我微笑著。
「要到哪里找纸勒……书房不知道在哪……咦！？这间房间怎麽没关？」
我轻轻推开门，发现房里全都是言雪雁的照片、海报…还有他的CD、DVD……
「难道这医生也是言雪雁的爱慕者！？」
收藏还真是齐全…搞不好他只是单纯的拥护者罢了…别想太多……
「”给亲爱的诗琦”？…这是他送给妻子的曲子？……我从没听过……也是啦，人偶主人这麽怨恨她，怎麽可能收藏这首曲…因为他恨不得言雪雁写的曲是”给亲爱的晓晞”……」
将这片DVD播放，在萤幕上显现的，是我完全没见过面的言雪雁……
『喂，曹易你到底好了没阿？我什麽时候才能开始弹？你很逊耶……』
『你别在那呱呱叫──我快好了，你可以准备了！』
『给我拍帅一点阿───我一定要让诗琦知道，我是全世界最帅的钢琴家！』
『是、是，就你最帅───』
『别嫉妒我──谁叫我天生就有这种气质──哈哈哈哈───』
『你实在很吵耶～跟你弹起琴来差十万八千里……』
『这你就不懂了～我可是被封为”罂粟钢琴师”呢！』
『这我知道，用不著一直重复！』
【罂粟钢琴师？这麽说起来，他的琴的确是这样…既疯狂却又令人上瘾…】
「哈…这不就是毒吗？难怪喜欢你的人每个都是疯子……哈哈──」
『好了，我们开始吧。』
『诗琦，这首歌是我特别送给你的，可能是我这辈子最深情一首曲了吧？』
 从它前奏一下，我就明白言雪雁有多爱诗琦这个女人……每个音符、每个节拍，甚至是他弹奏的表情……完全跟疯狂沾不上边，这时的他，就只是个沈浸在幸福里的温柔 男人…….
音符里充满著他对诗琦的爱恋，这首曲子……
「我怎麽哭了？」在听著这首曲子的同时，我流下泪……最近，我好像变得很爱哭阿…真糟糕……

章三十四

「比起其他曲子，我更爱弹奏这首曲的他，很迷人对吧？」
「医、医生！？」吓、吓死我了──他什麽时候回来的！？
「我跟雪雁认识很久了……诗琦还是我介绍给他的…只是，我不晓得他姐居然对他这麽执著……执著到将他用生命爱的女人杀掉……还将孩子……失去最爱的两个人，雪雁他真的发了疯……他不再弹琴，他认为他的钢琴是造成那局面的凶手……若非他姐姐对他的钢琴痴迷到发狂的地步，也许他就不会失去他最爱的人……後来，他渐渐封闭自己，渐渐地看不见任何人事物……」
「他的琴，已经葬在他的心里。」
「医生，让我见他吧，你应该没有理由阻止我才对。」
听完医生的一番话， 更坚定我想要见言雪雁的决心。
「见了他你要做什麽？」
「这个嘛…先对他破口大骂──」
「啥！？」
「就在他当缩头乌龟这几年我可是为了他受尽了罪……被言晓晞当成他的替代品，每天就只能照白纸做事，就连弹琴也只能弹他的琴……在她找到言雪雁在台湾的下落时，就把我卖给一个喜欢言雪雁的变态老头……我已经当够言雪雁了……该让他还我了吧？」
「……我都不知道原来你……」
「稍早以前的我，完全不想继续活著……但是现在不同了，我尝试著让言雪雁走进我的世界……当然我也有把握能走进他的世界……你就让我见他吧。」
「是谁改变了你？」
「那还用的著问吗？就跟言雪雁一样，能让他露出这麽温柔的表情的人，不就是他最爱的人吗？」
「阿阿──那要是你哪天失去你最爱的人…你会不会也像雪雁一样？」
「在这之前，我会保护他。」
「……」
「言雪雁之所以失去最爱的人，是因为他对於那些爱他的人置之不理，就算是拒绝也好，他都不应该让他们陷在无法实现的梦中。」
「我说，你真是个成熟的孩子……这点雪雁的确是输给你了，好吧，我就让你见他。」

章三十五

【是不是上帝特别憎恨拥有这张脸孔的人呢？】
看见蜷缩在角落的言雪雁，那张像在看镜子的面孔，让我全身发冷。
「你…可以吗，制雁？」
「嗯……。」不确定地回了医生。
「我知道了……我会送吃的过来…」
医生轻轻地阖上门，而我慢慢地移动我的脚步到他面前……
这里的摆设很简单，只有床、钢琴还有卫浴设备…
「这钢琴…？为什麽上了白色漆？」第一次看见纯白色的钢琴，让我有点吃惊。
【没人回应。】
唉…连声音都听不见了吗？比我想像中的还糟糕阿……要是我没遇见飞，或是我失去飞…会不会也是这种状态？这种要死不死要活不活的精神跟身体……
「我叫言制雁，是你跟诗琦的孩子……不过，我想你大概也不会因为这句话就清醒……
本来我是想直接对你破口大骂的...但是一看到你这副鬼样子，我一瞬间不知道该骂你什麽才好……」我抚摸著钢琴，懊恼地笑著。
【还是没反应。】
「生活在这白色城堡，你有什麽感觉？我刚踏进这里的时候，觉得这里透著简单的美丽……大概是我之前被染上太多色彩了吧…所以感觉这里甚至比教堂还神圣……」
【连个动静也没。】
「难道连你的灵魂也都看不见了吗？」
【我想看的，不是这样的言雪雁，是那个能让人中毒的言雪雁。】
「算了，我想试试这台白色的钢琴，可以吗？」
【阿阿…连钢琴也不能引起他的注意……】
「你不回答我就当默认了…是你放弃这个权力的……我就不客气啦！」
我试了一个音，发现它的音非常准……是医生吧，为了让他随时能弹奏，所以他定期找人调音……
「这麽棒的琴，被丢弃不是很可怜吗？你就不会有点内疚？哼，原来你对钢琴的爱也就这麽一点……」
【咦？是我的错觉吗？我好像看见他朝我这边瞪了一眼？】
「那就先弹个月光暖身好了…用白色的钢琴弹月光一定更美～～」
 把手指敲在琴键上，来来回回游移著…我知道自己也许技巧不到家，但是我就是想让他听言制雁的钢琴……我想知道他从我的琴声听见了什麽……

章三十六（上）

「为什麽你就不能有点反应……？医生还真是能撑…」
「这麽快就灰心啦？」
「医生？你怎麽来了？」吃惊地看向伫立在门口的男人。
「你弹到忘记时间啦～～该吃饭了…你的琴挺不错的～」
「喔？多说一点吧…我想知道…」
「那我们边说边吃，雪雁，吃饭了。」
纵使对周遭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但他不会拒绝进食……
【这代表著你其实想要继续活著吗？】
「医生，言雪雁他是不是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
「咦？怎麽说？」
「他会吃东西阿…这是不是表示他对於活著仍然抱持著一丝希望？只是他摸索了十年，还找不到可以支持他睁开双眼的解释……我是这麽想的…」
「雪雁，制雁他说的对吗？你其实想要走出封闭的世界…只是找不到门而已？」
对於我们的疑问，言雪雁并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搅拌著汤，将食物送进口中。
「制雁，也许你说的没错…」
「是吗？你知道吗…一开始的我对於言雪雁只有满满的怨恨，因为我最在意的人的瞳孔里永远只看得见他……。我慢慢意识到自己只是个工具，从希望她拥抱我到只求她呼喊我的名字…甚至到最後，我只希望她能稍稍认同我的存在……毕竟，我从小就跟著她一起生活，就算她不爱我…我还是每天每天期待著。直到一切变成一种奢侈……直到原来她想杀了我……医生，要恨一个人比爱一个人更困难阿……就在这时候，我发觉，我的心情也许跟她对言雪雁的感情一样，愈是祈求对方的关爱，受到的伤害便愈大……」
「人，真的是非常奇妙的生物阿……」
「跟你说这麽多，你不会跟我要谘询费吧？」
「哈哈哈哈───放心吧，我不缺你这笔！哈哈…」
「这可是你说的阿～不准反悔～」
「雪雁，你听到没？原来你的儿子是个爱计较的家伙～这点算是遗传到你吧？哈哈哈──」
「哈哈───」还是没有感觉吗？唉…
「对了，你这样学校没问题吗？虽然我听说你成绩很好，但是这样旷课可以吗？」
「不用担心，我想我的成绩足够让学校请我回去。」
「真臭屁阿～这点也跟雪雁一模一样…」

章三十六（下）

「医生，你想听什麽，我弹给你听吧～～正好有这个气氛～」
「喔～～那你弹Beatles的 Let It Be吧…」
「呵…挺适合的呢～」
 And when the night is cloudy
 There is still a light that shines on me Shine until tomorrow, let it be
 I wake up to the sound of music
 Mother Mary comes to me
 Speaking words of wisdom: Let it be
 Let it be, let it be
 Let it be, let it be
 Yeah, there will be an answer:
Let it be
医生配合著钢琴的旋律，轻柔地哼唱著……
【就随它去吧…又有何不可？】
再深的伤，总有一天，也会结痂的……
有时过於执著，没有好处…该放手时，不要犹豫，让它去吧……
我用馀光瞄了言雪雁的位置，这───
「医、医生…你看……」
「怎麽了？琴声突然停了…雪雁──！？」
目瞪口呆的我们，不可置信地看著坐在角落的男人……
言雪雁的双颊静静地淌下眼泪…
「雪雁你…」
「你喜欢这首歌吗？」
「……」
「你是不是觉得乾脆就让一切随它而去？」
「制雁？」
「医生，你的关心他都知道的……十七年，够他放下所有怨恨与爱恋了……
就像我曾经苦苦巴望著自由，可是自由早在很久以前就等著我了……」
【曾追求盼望的，原来都在身旁。】
一首歌，竟不可思议地悄悄改变一个人的心境……言雪雁他并没有开口说话，但是我跟医生却因为他这个举动感到兴奋……
「制雁，我真的不知道该怎麽感谢你……我以为再也看不到雪雁任何的情绪反应，没想到…」
「医生，你怎麽也哭了…」
「你还不是一样…」
「雪雁，你一定可以再次提起双手，在那琴键上留下属於你的痕迹…」
「我也很期待呢～我会让你想要跟我一起弹奏的……」
「一定可以的…」
「谢啦～那我们走吧，该是睡觉时间了…哈哈──」
「嗯…晚安，雪雁。」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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