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比赛那天，自己就真的和提前从老家回来的女友出去约会，逛公园、看庙会、循环场电影，行程安排得满满当当的一天，却并没有带来过多的惊喜，这和韩初阳的初衷大相径庭。
没注意到女友久别后的兴奋，韩初阳只觉得今天的天气格外寒冷，裹紧了皮夹克还是抵挡不住阵阵寒风。公园里挤满了人，庙会没看多久就厌倦了，走出人流喧嚷的地铁车站的自己，满脑子想的事就是回家。
“今天预报傍晚会有雨呢，不过看样子不会下吧。”
“也许吧。”
初阳的眼神飞到广场正中的大屏幕投影上，身穿黄白球衣的国家男足与穿绿色球衣的意大利AC米兰队的比赛显得分外引人注目，不少行人也和自己一样纷纷贮足观看。
“对了，你原来不是说今天要看比赛吗，为什么又没去？”
女友掂着脚站在人群后面，跟自己一样伸长脖子望着大屏幕，但初阳知道其实她对足球并没有多少兴趣。
“因为我想陪着你，不是说开学的前一天要跟自己最喜欢的人一起度过才有意义嘛。”
“少贫嘴了，是你自己不想看吧。”
虽然是嗔怪的语气，但从女友的笑容可以看出她很满意自己的回答。
尽管恋爱的经验没有多少，也比不过华野那种帅哥的甜言蜜语，但多多少少初阳也学会了点哄女人高兴的技巧。心想着言不由衷可能是每个恋爱中的男人的特质，就算那么向往的球赛在对方面前也要忍住那种期待，心里多少有点悲哀起来。
“我们去吃站前那家韩国烧烤吧，吃完饭后顺路就到对面的影院看电影好不好？”
“你说怎样就怎样吧。”
不管怎么就是提不起精神，一想起那错过的珍贵球赛就觉得万分可惜，好象连女友的陪伴也不足以弥补这种损失似的。在烧烤店里，没有话题可讲的韩初阳连最基本的饭量也没达到，对方似乎感染到这种气氛，两人沉默地吃了两份凉面就走了出来。
午后阳光灿烂，可偏偏却要挤在光线昏暗，味道也不大好的封闭电影院里看什么循环场，在看了十几分钟无聊的爱情片之后，韩初阳的耐心已经快被消磨光了。以买饮料为借口走到影院的大厅里，深深呼吸了以后清新的空气后，却意外地发现在卖零食的地方，小型的壁挂电视上正播放着球赛的加时赛。一向很挫的国足居然能踢到这个地步，把韩初阳的兴趣也吊起来，自己就靠在买店门口的墙上，也不管会不会影响到其他顾客，自顾自津津有味地欣赏起来。
虽然对方的主力没有上场，但战况依然十分激烈，韩初阳嘴里咬着吸管还大声叫好，也许是声音的响亮，卖店老板也凑过来望着电视。
“还不错啊。”
“恩恩，刚才那个带球过人，超厉害的，就是临门一脚腿太软了。”
四十开外依然十分热血的老板抱住双臂，
“底子摆在那里，能踢到这个水平已经够给国人争脸了，估计是抱着反正也赢不了索性就拼拼看的决心在比赛吧。要是能在现场看就更棒了。”
“我本来有一张现场票呢。”
“哦哦？”老板讶意地抬眼瞥了瞥初阳，“那为什么还跑来看电影，循环场的老片子有什么意思。”
“唉，反正是阴差阳错就搞成现在这样子了，别提了。”
想到自己赌气拒绝的球票就格外想发牢骚的韩初阳，刚吞了口可乐，眼帘中突然映入女友的身影。背冲着自己的女友在卖店老板那里买了一瓶汽水，付了钱之后径直走了出去。情知不妙的韩初阳慌忙紧跟出来。
“林莹……”
伸出去搭在对方肩膀的手被毫不留情地拍掉了，从侧面看女友唬着的脸还真有几分威严，虽然不知道她听到了自己多少对话，但明显的是对方动了怒。不过，一开始韩初阳并没有过分重视。
笑嘻嘻地坐回到座位上，韩初阳还伸出一只胳膊去搂对方，结果被不客气地扒拉开。即使这样也没有发觉事态的严重性，按照自己往日的常识，这种时候只要低姿态地讨好，就会轻松度过。
拿出为了讨好而买的零食，递过去的时候女友只哼了一声。
“对不起啦，刚才那个卖店老板太八婆了，非拉着我聊球赛，只能跟他胡乱侃两句，不过我发誓我真的没有想把你撇在一边。”
“太差劲了……”
“是我不好，不过——”
差劲是怎么回事？韩初阳自以为就算被责备也仅仅是因为自己和卖店老板侃足球而冷落了女友，不过被评价为差劲就有点小题大做了吧。
“你都没有发觉吗？”
被女友苛责的眼神瞪得有点发毛的自己，突然紧张地口齿不清了。
“怎，怎……怎么了？”
“看来你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毛病，你真觉得自己一点都不过分吗？”
“我知道刚才把你撇在一边是不对，不过我有反省过了吧。”
明明就这么低姿态了，还有哪里不满意？韩初阳也不禁也火大起来。
“你反省的是什么，仅仅是把我扔到一边看球赛这么简单吗？那在烧烤店又是怎么回事？逛庙会的时候不是也心不在焉吗？你既然不想和我出来，干吗不直说。”
“我什么时候说不想和你出来了，都是你一直对我管得太严，才让我逛街也没心情的。”韩初阳忍不住反唇相讥。
“就是这样，什么事情你都能找到借口推到别人身上，是我不让你看球赛的吗？是我非要你今天陪我出来的吗？是我把你的球票给别人的吗？就算看不了球赛也别非要说成是为了陪我好不好，我讨厌成为你的借口，这样的次数已经太多了。”
不知不觉两个人已经忘记是在安静的电影院，对着一个劲儿指责自己差劲的女友，韩初阳忘记自己想要和对方度过寒假最后一个周末的美好初衷，只想为自己辩解。
“可是我又没有撒谎，虽然看不成球赛是很遗憾，但今天能出来也是为了见你一面啊，凭什么把我说得一钱不值？”
“所以说啊，你还是想去看球赛吧，看不成球赛才勉强和我出来，可是既然出来就专心一点不行吗？我才不愿意成为球赛的代替品！”
“我没说你是代替品，而且每次吵架都要我低头，我也很不爽！”
电影院里响起不安的嗡嗡声，可是在气头上的初阳和女友都没有注意到，等自己回过神来，身后传来的厌恶眼光和“讨厌，这可是公共场合啊”，“要吵回家去吵”等等交头接耳的议论简直可以把自己杀死。
“我说……”
刚刚开口就被后座的人高声打断。
“现在的小孩子怎么这么没礼貌，小小年纪谈什么乱七八糟的恋爱不说，知不知道这是公共场合啊，吵架回学校吵去！”
气愤地回过头去想要找到那个不客气声音的来源，却听到身旁女友哒哒哒的脚步声，转回头，对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安全出口之中。 第 18 章
“要我说，这次你错得多一点。”
心情本来就沮丧也就算了，居然被华野也这么说，不爽的心情悄然攀升到一个小小的高峰。
开学后第一次球队训练，自己和华野被分到同一个小组，对方在见到自己的第一眼就笑嘻嘻的恭喜。
“听说你的假期补习很成功啊，好象补考也都顺利通过了吧，这下我们又可以一起踢球了。”
刚想笑着和他打趣两句，谁想到接下来对方就直截了当地说，
“不过不好的事我也听说了哦，跟女朋友吵架了对不对，怪不得你这几天放学后都形单影只的。”
一边惊讶于华野怎么会消息这么灵通，一边也感觉到了被窥视的气愤，韩初阳对华野怒目而视。
“你怎么知道的，我又没跟别人讲！”
对方笑得满不在乎，
“我可不是故意要窥探你的隐私，只不过我女朋友恰好和你女朋友的好姐妹在同一个班级而已，所以不要小瞧女人间的关系网哦。你们的事情，早就在她们班级女生之间传开了。”
“开玩笑吧……”
“虽然吵架也很正常，不过老实说这次你做得不对。”
等等，我还没问清楚消息是怎么传开的呢。可是不等韩初阳张嘴，华野已经自顾自地分析起来。
“我不知道你们是因为什么吵起来的，但女孩子是要靠哄的，像你这样总脾气臭臭的绝对会把对方吓跑，如果不想继续这么下去就赶快找个机会跟她认真陪不是。”
“可是她说我很差劲，差劲诶——”
冲华野大声嚷嚷过后，韩初阳手插进裤袋里，狠狠地将不知何方滚来的足球踢出场外。学校的足球场经过一个冬天的摧残，只剩下光秃秃的黄土地，不知哪里的业余球队队员在尘土飞扬的场地中央进行比赛，初阳眼里只能看见在灰尘包裹中跑动的灰色人影。
“我爸以前总这么骂我，讨厌……”
淡淡的哀愁恰如无法忘记的往事，随着自己的低语，从地层深处悄然涌出。
华野耸耸肩膀。
“那……你自己做决定吧。对了，明天晚上队里要给三年级学生举行欢送会，别忘记参加，如果在晚会上见不到你，郑学长恐怕会难过得想哭哦。”
华野的心思很快转到球队身上，被教练在远处呼喊之后随即跑过去。韩初阳望着他轻松的背影，心想他一定有一个超级幸福完整的家庭。
不去赔礼道歉是行不通的，韩初阳压根也从没想过因为一句话而使得之不易的初恋泡汤。只是这次好象真的惹恼对方，连续一个星期连通电话也没有，被拒绝的恐惧让自己迟迟下不了道歉的决心。
在被华野教育后的第二天中午，韩初阳揣着动了几天脑筋才选好的礼物站在林莹班级的门外。听说她们班今天上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所以中午留在教室的人应该很少吧，习惯带盒饭的女友没准一个人在孤单地咀嚼着白饭，这个时候去和好既不伤面子也显得关怀体贴，当华野如是向自己传授经验时，韩初阳一反常态地没有摆臭脸。
以往总是大摇大摆地直接闯进女友的教室，但这一次却突然丧失了胆量。韩初阳站在教室门口向里面张望，吃饭的学生中没有发现林莹的身影。
一个带着阔边眼镜的女生从教室门口走出来，立刻被韩初阳抓住了。
“对不起打听一下，你知道林莹去哪了吗？”
问完之后，看似面部表情呆板的女生立刻好奇地盯住自己的脸。韩初阳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
“你……是韩初阳吧。”
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一下就猜到自己的名字，虽然偶尔也会到林莹的班级，但自己对这种大众脸的确一点印象也没有。
“你找林莹啊……林莹不在哦……”
韩初阳越来越奇怪，难道是自己脸上粘了饭粒，伸手摸了一下，对方却露出强忍着笑的表情。
“她还没吃完饭呢，你进来等一下好了。”
韩初阳迅速挣脱对方的拉扯，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跳到一旁，大众脸的女生大大地咧开嘴笑了。
“那你就在门外等吧。”
本来应该走出教室的女生，不知道为什么说完后就返回教室里，韩初阳从门缝里看到她冲到教室角落的女生堆中，叽叽喳喳不知道说了什么，结果惹起哄然大笑，那群女生的脑袋都齐齐地扭过来瞧着门的方向。
该死！诅咒着女生间八卦的韩初阳悻悻地退到走廊上，华野虽然已经说过自己的事情在这个班已经传开了，但韩初阳从没想过有一天会成为女生八卦的焦点。这种滋味比在比赛结束前一分钟突然被罚点球更加难熬。
无聊地四处环顾的韩初阳，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略显娇气的女声，和轻巧的脚步，高兴的自己在看到走廊上出现女友的身影时，刚才的郁闷一瞬间就遗忘了。
三个女生拎着还冒着热气的盒饭向自己这边走来，最左边的就是林莹，她好象专心在听右边的女生讲述什么事情，以致于经过韩初阳身边时也没发觉。
做了一番艰苦的心理动员之后，在对方马上就要迈进教室的瞬间，韩初阳叫住了她，
“林莹！”
三个女孩中有两个都回过头看向自己，但惟独女友的脸却没有扭过来。
“怎么回事，林莹有人找你哦。”
另外两个女孩子一边上下打量自己一边推了推女友的肩膀。韩初阳强忍住被人当作观赏物的不快，堆起笑脸走上前一步。
“林莹，我有话跟你说，能过来一下吗？”
在说这话之前，韩初阳对即将发生的场景设想过无数遍，从高兴得蹦进自己怀里的女友到怒气冲天对自己挥舞拳头的女友，无数种假设都被自己一一在脑海中化解。绝对不能发脾气，无论女友说出多么伤人的话，都要保持住笑脸。韩初阳对做出这样决定的自己自信满满。
然而，没有任何回应却是自己无论如何也没料到的。
当作韩初阳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一样，背对着自己的女友轻轻甩了甩头，推开教室的门走了进去。
好象面对空气般的冷漠，韩初阳刹那间呆掉了。
另外两个女孩冲韩初阳抱歉地耸耸肩膀，也紧跟着女友的身后走进教室，大门在自己眼前缓慢地阖上。
站在女友的教室门外，手臂迟疑地抬到空中却无法决定，是推开门还是抱紧自己呢？无法动弹的韩初阳最后只能痛苦地垂下眼帘。走廊上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水泥地面上，灿烂得耀眼。然而站在阳光下，自己却能感觉到由身体里散发出的恶寒。
同样的一幕留下的阴影还没有完全消取，曾经最好的朋友以这样的方式和自己断交，现在则换成了女友，回想起魏东那时的画面身体也不禁颤抖，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用这种态度来对我？不，他们不知道我真的无法忍受这样的绝情。好残忍！
恨不能像鸵鸟一样将头埋进沙子里大哭一场……韩初阳拼命压抑住想哭的冲动，快速冲下楼梯。 受到那样的打击，参加高三年级告别晚会的韩初阳兴致缺缺，只是由于华野几次三番叮嘱自己，所以才无法拒绝，但老实说自己对无论哪个三年级的学长的未来前途根本毫不关心。
设在小饭店里的欢送晚会拥挤且嘈杂，本来想坐一会儿就溜走的自己，不知怎的却变成了为了发泄一番而拼命喝酒。反正躲在角落里根本没有人注意到，韩初阳不客气地一杯接一杯地往肚子里灌下冰冷的啤酒。
一点也不好喝，又苦又涩的东西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喜欢？一边抱着这样的疑问，嘴却停不下来，就好象不那样喝下去就会受不了地大喊大叫似的，渐渐开始觉得周围的景物都在变形旋转的韩初阳慢慢咧开嘴笑了。
身边那个家伙是谁？脸型很怪，一直躲着自己一点也不亲切。喂你过来！韩初阳凑近对方盯着看个不停，有点熟悉却又看不清楚面目。恍惚间自己的胳膊好象被握住了，手里的酒杯被人强硬地拽下来，开始恼怒地反抗并蹬腿，但身子和眼皮突然都变得异常沉重。
听到酒馆开关门时的风铃声而睁开眼睛时，身边半个人影也没有，本来热闹非常的送别晚会现场只留下杯盘狼藉。从沙发上强支撑起上半身，不知是谁的大衣倏地滑落到地面，韩初阳捡起衣服抖了抖上面的瓜子皮。
“你醒啦。”
听到有人叫自己韩初阳慌忙抬头，一时间眼睛不适应灯光的明亮还曲成一条线，朦胧中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头顶上方俯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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