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 设为首页 | 会员中心 | 我要投稿 | RSS
福书网
站内搜索: 高级搜索 如有淫秽信息或侵犯了您的版权请联系邮箱fushuwang@outlook.com删除

 

您当前的位置:首页 > 小说

西北有高楼——穆卿衣

时间:2008-10-20 12:42:42  作者:穆卿衣

容修道:“好的,好的.等你出来了,家里的事,一切都好说.”
说着和山本一起出去见柳川正男,现在只等他一声令下说放人了.

柳川正男靠在黑色的高背椅中,手里拿着容雅写的那张纸,慢慢的读.
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端倪.
容修小心翼翼道:“柳川总领事,是不是应该把南琴给放了?”
柳川正男的眼睛,慢慢地从纸上,移到容修的脸上.
他盯着容修看,看得容修心里发毛.只怕这小鬼子不守信用,出尔反尔.容修突然想到这种可能,后背的汗毛都炸了.那南琴,南琴不是枉做了小人吗?
柳川正男道:“这是你儿子交待的东西,容老板,你也看看.”
容修战战兢兢接了过来,展开.只见上面清秀的笔迹,龙飞凤舞地写着:
“老大哪堪说.似而今,元龙臭味,孟公瓜葛.我病君来高歌饮,惊散楼头飞雪.笑富贵千钧如发.硬语盘空谁来听?记当时,只有西窗月.
重进酒,换鸣瑟.
事无两样人心别.问渠侬:神州毕竟,几番离合?汗血盐车无人顾,千里空收骏骨.正目断,关河路绝.我最怜君中宵舞,道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

“好一个男儿到死心如铁.”柳川正男缓缓道:“好一个男儿到死心如铁!”
容修捧着儿子的字,全身颤抖,老泪纵横,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柳川正男道:“容老板,您回去吧.这里您已经帮不上忙了.”
他闭上眼睛,靠进那把宽大的椅子,不想再说一个字.


第 70 章
又是一月结帐日.
秦家班的帐房先生恭恭敬敬双手奉上银元两千.容嫣自然诧异.
老先生说:“咱们班主说了,只要容二爷在咱们秦家班住一天,就是咱们这里的台柱子.唱不唱戏不打紧.”
容嫣道:“这是什么话,不唱戏算什么台柱子?我在你们班子里,当然是想唱戏的.我还正要去问秦班主呢,什么时候给我上戏?”
帐房先生面有难色:“这……二爷,这事不归咱管,您老点点钱,收好.有机会在沈先生和日本朋友们面前多多包涵咱们这戏班子,已经是天大的情面了.”
容嫣脸色通红:“我……”
可是再也說不下去.
他心里明白,这些人已经把他看作和日本人是一路的了,对他是又鄙又怕.
可是看看沈汉臣,他也实在无法为自己,为他分辩.

沈汉臣自从和石原称兄道弟之后,可以说是平步青云.
一开始他进入天津新闻报,动机倒还单纯,只是想展示自己才华,实现平生抱复.可即然做了社论主笔,又与日本人日益亲近,观点难免日渐偏颇.对他来说,中国人实在是没有丝毫亲善与他,从前在上海晚报的经历,记得的都是欺侮与轻视.他打心底里感激来到天津,认识了亲日的顾先生和那一大帮日本人.他们重视他,尊敬他,礼遇他,让他做人第一次感到事事顺心,扬眉吐气.他实在已经受够了贫穷和白眼,过够了朝不保夕的生活.
沈汉臣到底还是读书人,抱着一种旧式的士为知己者死的感激心态,一支笔杆自然妙笔生花.日本人一心想在文化上也侵略中国人心,与中国强大的抗日文人阵营相对抗,草创时期人才紧缺,正需要象沈汉臣这样的文人为他们摇旗吶喊,所以也格外重用.
两方可以说是一拍即合.

这段日子的沈汉臣简直象换一个人,脱了长衫穿上了西装,倒也威武挺拔,顾盼之间自信飞扬.石原康夫特地拨了一间大公寓给沈汉臣,里面装修精致,不但装了电话,甚至还有暖气.沈汉臣立即就要容嫣搬来与他同住.容嫣住了十来天,受不了日日都有日本人上门拜访,常常借故住回秦家班的厢房,惹得沈汉臣心中好生不快.
容嫣不知道,秦家班迟迟不给他排戏,也是沈汉臣通过关系打了招呼.沈汉臣实在不想容嫣再和从前那些唱戏的扯上关系.从前是因为穷,没办法养得起他,现在钱已经不成为问题,沈汉臣就是不明白,容嫣是为了什么舒服日子不过,非要去台上出那份低下的虚荣?
如今眼下,沈先生说话当然比容二爷说话管用.

容雅被捕的消息,沈汉臣一早已经得知.第一个念头就是赶紧回家告诉容嫣,但随后转念一想,以容嫣脾气,完全有可能心急火燎头也不回的跑回上海去.他这一去,可还回得来吗?沈汉臣如此一想,心下已经冷了半截.回了家,看了容嫣,几次将言欲言,但是到最后又把话吞回了肚子里.近来容嫣也怪怪的,非但不太为自己的腾飞高兴,反而常泼冷水.沈汉臣不想为了这些事和他吵,尽量让着他.到末了,容嫣什么话也不想说了.一个人发了阵呆,长叹道:“汉臣,你变得我都不认识你了.”
沈汉臣从他身后环抱着他,将脸埋进他的脖子根:“不管我变成什么样,那都是为了你.我对你的心,是永远也不会改变的.”

这天沈汉臣先回了家,正在打算今晚和容嫣去哪里吃饭.忽然大门砰地打开,面无人色的容嫣站在门口,直直地看着他,手里紧握着一卷报纸,象中了邪.
沈汉臣从沙发里站起身:“青函,你怎么了?”
容嫣把手中的报纸向沈汉臣掷去,厉声道:“你到底要瞒我瞒到什么时候?”
报纸在空中纷纷四扬,沈汉臣看他那样子,心里已经有点明白他在说什么事.心中有些发虚,支吾道:“青函,你说的是……”
“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青函,你……”
“别装傻!我哥……”容嫣哽咽了一声,道:“我哥被日本人抓走的事!你成天和那些日本人在一起,怎么会不知道?!亏你还是搞新闻的!虹口公园的刺杀事件!你不是还在报纸上说是匹夫之勇,是破坏中日之间的和平之举吗?!你……你……”
沈汉臣见容嫣双目发红,脸色惨白,已是又气又急到极点.他试着小心翼翼的接近容嫣:“青函,我真的……真的是刚刚才知道.那些日本人,怎么会跟我说这些?我们聊的不过是中美日这些国家之间的形势……”
“胡说!”
容嫣看着沈汉臣的脸,全身发抖,只觉得他从来没有这样虚伪恶心过.平日里恨他投靠日本人的羞愤和怨气,在这一刻再也控制不住,爆发出来.他对准那张脸就是一掌.
沈汉臣应声后仰,扶住台角才站稳.他用手捂住左颊.
沈汉臣再也没有想到容嫣会打自己,先是呆住了,再苦笑:“好,好,我打过你,你也打还我.这个债也是要还的.”
容嫣打过沈汉臣一掌之后,反而头脑清楚一些了.手足无措的呆了一阵,双目中突然落下泪来:“今天我从秦家班回来的路上,听见一街的报童都在叫卖……我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我……我……”
那时,他只觉得天旋地转.
沈汉臣上前,将容嫣拥在怀里,实在不知应该说什么才好.
容嫣全身颤抖,道:“一定是他们弄错了,一定是他们弄错了.我哥,我最知道他,再老实没有的一个人了,怎么会……怎么会……”他仰起头,抓紧沈汉臣的衣袖:“汉臣,你不和石原先生很熟吗?你去和他说说,一定是他们弄错了,他不是很有办法的人吗?你求求他,救救我哥,你求他救救我哥!”
“这……”
“汉臣,我求你了,汉臣……”眼泪夺眶而出:“我现在,也只有求你……我,我宁可自己死了也要……”
“青函!别说傻话!我明天就去找石原先生,看看他能不能帮上一把.”
“现在去,汉臣,现在!”
沈汉臣好生踌躇.他听石原康夫说过对这件事的看法,石原康夫那愤慨的表情,扬言若捉拿到真凶,一定要严惩凶手,言犹在耳.可是,看容嫣如此慌乱失措,他只好答应:“好,好,我现在去.你乖乖的在家里等我.别急,别担心.乖乖的,啊?”
沈汉臣扶容嫣在沙发上坐了,拿了礼帽就出了门去.

到了石原康夫住所,另外还有几个日本军官在那里.沈汉臣苦于找不到机会向石原康夫说出来意.坐在那里陪那几位日本军官聊了一会儿,石原康夫突然道:“汉臣兄,我近来得了一张中国的古画,未解其中真意,正要请你指点指点,可否跟我去书房一下?”
沈汉臣道:“不敢当.沈某这次真是又有眼福了.”
两人来了书房,石原康夫取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沈汉臣.沈汉臣疑惑地打开,里面放着两张剪报.
一张是寻人启示,沈汉臣看了一眼,后背就一阵冒汗.那是徐若虚的家人登的,南京记者无故失踪,在战乱时代,实在算不得大新闻.也唯有在报纸上登登启示,在警察局报个道而已.另一张是一则小新闻,讲的是护城河里的无名男尸,体型与失踪记者相似,已经让徐家的人去认尸.经调查,怀疑可能是男尸生前饮酒过量,失足落水而死云云.
石原康夫微笑着看沈汉臣:“汉臣兄可还满意?”
对于徐若虚的死,沈汉臣只觉得一阵痛快,丝毫也没有悲悯之意.可是眼前的石原杀一个中国人,真如俗话说的,比捻死一只蚂蚁还容易.想到徐若虚从前在办公室高谈阔论的样子,那时他大概想不到,自己的生死如此轻易的操纵在某人的手里.这个可以随意处置中国人的石原康夫,让沈汉臣也感到隐隐不安.
听到石原发问,沈汉臣忙笑道:“为了小弟的事,真是让石原兄操心了.”
石原康夫不以为意,一笑:“小事一桩.改天你和二爷请我喝杯茶就可以了.”
又是容嫣.沈汉臣听到石原康夫事事提到容嫣,心里有一种微妙的不快.但很快将它扔在了一边.眼前的人,恩威并施,让沈汉臣觉得心下惴惴.沈汉臣暗自庆幸,还好自己是这个人的朋友.
石原又道:“汉臣兄这样急急忙忙的来找我,有什么事吧?方才在外人面前,看汉臣兄欲言又止的样子,所以特地请汉臣兄来内间,比较方便说话.”
沈汉臣嚅嚅道:“我……我听说,虹口事件的那个主犯……”
“是,那个韩国人已经枪决了.韩国独立党的负责人金九也在通辑中.中国方面也杀了些人,可惜还是跑了几个.这些,汉臣兄不是已经知道了吗?”石原康夫很干脆的说:“我的弟弟石原莞尔已经奉命为了这件事专程赶往上海督办,相信这件事几天内会有结果.”
“您的弟弟?”
“不错.他可是个优秀的军人,也相当有头脑.”
---一定会比那个亲中派的柳川正男办事得力得多.石原康夫这样想到,前首相的人,还真是不可信任.
他哼了一声,接着道:“他是日本驻上海陆战队中佐.因为对军部忠心耿耿,很受荒木大将的信任.这一次是荒木大将直接授命于他办理此案.作为一名军人,我完全相信他能够不负重望,尽快将所有原凶捉拿正法,为我们全日本的军人雪耻.”
沈汉臣的嘴巴象被塞了起来,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有机械的点头附和.
石原康夫话锋一转:“汉臣兄怎么突然如此关心此事起来?”
为容雅求情的话在沈汉臣的嘴里转了圈,却再也说不出来.
石原笑道:“时间也不早了,咱们俩别尽顾着躲在里间说话,也出去坐坐.”
沈汉臣道:“是,是.”

容嫣虽嘴里口口声声道,他相信他哥不会的,可是心里却一直记得在南京唱戏的那个月夜,他尾随他哥去过的那间药店,见过的那个奇怪的刘先生.当时他就觉得事有蹊跷,但因为很快就为自己和沈汉臣的事烦恼去了,所以把这事也拋在了脑后.现在想起来,只觉得全身发寒,直怪自己太迟钝胡涂.连哥哥什么时候和革命党有联系都不知道!
容嫣心惊肉跳的在家里等沈汉臣,只觉得时间每一秒都过得好慢,沈汉臣为什么还不回来.实在受不了时,就在屋子里团团转着.好不容易听见门响,容嫣猛地迎上前去:“汉臣,你可算回来了,见到石原先生了吗?他怎么说?”
沈汉臣关了门,不敢看容嫣的眼睛:“见是见到了……”
容嫣觉得心都悬起来了:“他答应帮忙了吗?你怎么跟他说的?我哥他……他有救吗?”
沈汉臣道:“青函,你别太幼稚了.这件事可不是青帮之类的私人恩怨.这是两个国家之间的事!这里面牵涉了太多的政治因素,不是哪个人一句话可以办到的……”
“这是什么意思?石原先生不肯帮忙?”
“人家是不肯帮忙,也不能帮这个忙!你哥刺杀的可是他们日本军部的高级将领!这件事就算日本天皇出面未必也压得下来.军心民愤在那儿!那石原先生也不是万能的……”
“你不是说他很有办法吗?”容嫣大叫:“那我哥怎么办?你就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吗?”
“你哥也真是的,”沈汉臣觉得烦起来了:“好好的公子哥儿不做,干嘛要去做这样的事?”
“我哥怎么了?他做了什么?他杀日本狗!他没错!”容嫣失控地大叫:“至少他没有做汉奸!”
沈汉臣象被针刺了一般,脸色也变了:“你,你说谁是汉奸?”
这叫声把容嫣自己也吓了一跳,他脸色惨白,用力咬住下唇,拼命克制住自己,看着沈汉臣不说话.
“好,好,好.我知道你说我是汉奸!”沈汉臣冷笑道:“谁叫我还有几个日本人做朋友呢.可你也不想想,你被青帮欺负的时候,谁帮你教训那帮混蛋出气?你不想想,刚才又是谁在求这个汉奸,去找日本人说情面!现在说情不成,过河拆桥,倒理直气壮说我是汉奸了!”
容嫣只气得手脚冰冷,胸前象有个麻团塞得发痛.他用尽全身力气压下那口气,哀求道:“汉臣,我求求你,你再去和石原先生说说……”
沈汉臣冷冷道:“哟,刚才不还说我是汉奸吗?这会儿又要我去求日本人了?这个骂名我可背不起.”
容嫣在那一刻对这个男人彻底心如死灰.
他缓缓道:“你不肯去.好,那我自己去.我来做这个汉奸好了.为了我哥,就是叫我立即死也没有二话,担个骂名算什么!”
沈汉臣跳了起来:“你也不许去!”
“你走开!”
“你也不许去!”
“走开!”
两个人声嘶力竭的对彼此吼叫,象两只野兽一样互相你瞪着我,我瞪着你.
容嫣几乎是在此时惊异地发现另一个自己.原来那个自己,是几乎恨着沈汉臣的.他说不清什么时候,恨意象蛇一样无声无息的钻进他的心里,隐藏在爱意之下,蛰伏在日常的生活中,只等待着某一天的爆发,就象现在这样,突然紧紧咬住自己的咽喉.也许是从那次他挥拳打自己的那时起;也许更早一点,是从他不得不拋家弃徒,从此离开戏台子的那天起;也许,是看着沈汉臣一天天沦为日本奴的时候……
如果没有突然发生的这件事,他也许,永远也意识不到自己身体里潜藏的这另一个自己,一直到死的那天也发现不了.

“沈汉臣,你放开我.”容嫣一个字一个字的道:“要不你今天就在这里杀了我.”
“青函!”
容嫣一瞬不瞬地看着沈汉臣的眼睛,缓缓道:“沈汉臣,我问你,若是将要被杀的是你的亲人,你会不会不顾性命的去救他?只因为他是我哥哥,所以他就那么不重要?所以你就可以眼看着他去死?你就那么恨他?你就那么恨我的家人?”

返回首页
返回首页
来顶一下
加入收藏
加入收藏
推荐资讯
栏目更新
栏目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