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人，你脸是怎么了？"
我假装讪笑道："我有头风，一发就这样。。。"
那公主一脸失落，转而拉起我的胳膊；将我从地上拉起来建议道：
"这样吧！恩人，你随我们去宫里；宫里有很多很多御医，什么病都能治。"
我撇开公主的手，笑道：
"草民身份卑微怎么能入皇宫，负公主一片厚爱；草民还有要事。。。"
"既然我皇妹都这么说了，兄台就不要推辞了。"景浩依旧双眼紧盯着我，转而道"还未问兄台贵姓？"
我思索了一下，随口道："草民免贵姓叶。"
此时，侍卫已经迁来马车与骏马；义安公主轻提罗裙上了马车，景浩亦翻身上马；我起身看景浩的坐骑。。。正是飞焰。。。飞焰似是认出我一般朝我打着鼻息，我抬手悄悄顺了顺飞焰颈边的鬃毛；低声："好小子，你居然还活着。"
飞焰背上的景浩奇异地看着我道：
"兄台，难得看这马儿亲近生人。"景浩伸出一手向我，"皇妹的恩人，即是我景浩的恩人，兄台可愿意与在下同骑？"
我才想推辞，忽闻人群骚动；几个蒙面人跳出人群朝着景浩这里杀过来。
我抓起缰绳；一下翻身上马，坐在景浩身后。双手从景浩腋下抓持起缰绳。将飞焰一把拉持起来，说时迟那时快；眼见一枚短镳飞过来。我一把将景浩的身体压下，那镳正划过我肩臂。其中一个蒙面人大叫着分身朝景浩一剑刺来，我轻抽出腰间的佩剑只一招便将那刺客打落在地。边上的乱成一团侍卫马上蜂拥上去制服了刺客。
"萧燎。。。"身前的景浩低低地念了一句。
我闻言诧异，才发觉自己另一只手正紧紧搂着景浩的腰；赶忙松开手，低声道：
"殿下，受惊了。。。"
仿若才回过神来的景浩看着我：
"多谢兄台救命之恩。"
"既然如此，希望殿下莫要草民入宫了；草民还有要事。就此别过。"说罢我翻身下马。
景浩依旧骑在马上，双手绞住缰绳，忽然大声道：
"穆萧燎，本王都如此请你了；还不领情么。"瞬时几把长剑架在我脖子上。
"景浩。。。你这是何必。"我长叹。
景浩转身驾着马，而我则被戴上枷锁；就这样回到了阔别多月的长安。
49章
我确实进了皇城，还是大内的地牢。从画押，到把我身上的东西全扣下；专门由两个典刑官将我押进内牢。虽说我没进过牢狱，大概也猜出大内的牢房应该比一般的牢房好一些；牢房分四个部房，若说好处；大内的牢房都干燥宽敞。而且衙役们不会和你多说什么话，劫狱也是鲜有发生；因为就在皇帝的皇城里，连秩序都很规矩。
我靠着冰凉的砖壁，想闭目养神；还未及我闭上双目。牢房木栅外的一串脚步声已经传入我耳。
"穆大人。"我睁眼正看见一人只身站在栅外。
我坐起身，动了动扣着生铁铐的手，手臂上的划伤已经好得差不多：
"良云，都说不必叫我‘大人'了。"抬起手上的铁镣，"我现在真正是待罪之人，不配‘大人'二字。"淡看了良云一眼。
"大人，殿下。。。"良云欲言又止，一手扶在木栅上。
"殿下怎么了。"我拨开脚镣上的沉链站起身，走到木栅前。
良云看着我，长叹了一口气：
"殿下找了您这么久时间，其实殿下不在意您身边的那个回纥皇子；只求您能体谅他。您不在的这段时日里，殿下形容消沉；整日借酒浇愁。圣上已经消了殿下的郡王之位，连太子也处心积虑要将殿下扳倒。殿下现在是内忧外患，却不得法；亦无心政事。"
"你直接说，要我如何。"我也看着良云。
"良云愿救大人出狱，只求大人让殿下死了这条心；断了此念。"良云说着跪下身。
我伫立良久，确实；我本就不该与景浩有何交集。早应断了，殊不知；为何我要拖延至今时今日。连我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何以如此。
"劳烦你带路了。。。良云。"
良云闻言赶忙起身，拿出钥匙打开牢门；卸下我的手铐脚镣，将我的佩剑与板块玉交还给我。走出内牢，一路上连个巡夜的人都未遇上。大内夜色下一片寂静，良云在前面走得既静且急。在一些黑暗高大的梁柱间走了很久。。。停在一扇高大的朱漆镂花大门前，良云轻磕门扉低声：
"殿下。"
殿内一片死寂，良云叹了一口气；推开门扉对我：
"大人请进，属下在外候着。请大人尽快。"
我走进大殿，殿内和殿外几乎一样暗；偌大个殿堂如若无人，若不是不远处还有一盏灯，昏黄的灯光照出；案上伏着一个人。不用看也知道，我走上前；案头散落着大堆的公文卷案。其中一张上用朱笔批着，似乎是说上次对回纥战役是回纥不战而降；且现在回纥在更替君王的事。我拿起那张卷细看，其中没有提及回纥有任何骚动叛乱的痕迹，只说回纥王突发重病；君权现在由回纥七皇子暂时把持。。。才看到此处，手腕一沉；我转头正对上景浩微仰起的脸和迷离的眼神。
那双眼，看着我；原本不明晰的眼神渐渐清晰。
"萧燎。。？你怎么会到这里。。。你不是在牢里么。。。"景浩艰难地说着，边支撑起自己的身体。
"我是来告别的。"我反拉住景浩的手，将他拉扶起。
景浩并没别的什么表情看看我，又垂下双眼。
"你等等，我送你样东西。。。"说着景浩转过身取下墙上一柄短剑，剑身小巧别致；景浩单手持着那柄剑颠了颠，一下抽出剑，反手就朝自己胸口刺。
我眼疾手快，一手挡在景浩胸口；剑尖正扎进我手背。
"你干嘛。。。"景浩皱眉，木讷地看着我。
我另一只手夺下他手中的剑：
"你想在我面前死！？"
景浩摇摇头：
"我只是想，索性让你把我的心一块带走。。。"
"你这是何苦，我本就。。。"
景浩痴笑着打断我的话："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别说了。"顿了顿景浩抬头看我，"我真恨不能把你杀了，一了百了。。。呵呵，先前，我一直觉得父王说得对；身为皇子，要以天下为己任；即使不得天下，亦要造福百姓。庆功大宴上你一脸傲慢，连御赐的琼浆也不削饮一口；我的拜帖也只是过目一下罢了。从小到大，除了我父王；谁敢像你这般给我脸色看！？你几次三番地轻视我，我却处处顾及你。。。为何你待我与待那个回纥皇子差如此多？我想了许久，就是不明白，这是为何？自从有了你，天下已和我无干。。。连父皇现在也对我失望透顶。"说罢，景浩摇晃着扶住一边的案桌。
"我欠你的，景浩。。。"我淡淡说
景浩一下扑抱住我闷闷说："你不欠我，还记得你还差我一个愿望么。我要你以后都留在我身边，或者你让我留在你身边。"
"你是皇子，景浩你除非里永远离开这皇城；不然我们终究不会在一起。你应该明白。"我扶起景浩的肩。
"为什么你每件事都要说得这么明白。。。"景浩苦笑着转过身，背对我不再看我，"我很好，你走吧。我再也不会拦你了，良云让你来；无非是让我死心。。。行了，我死心了；你能放心走了。以后再也别回长安了。。。算我最后一个愿望。以后，我们谁也不欠谁了。"
我不知为何胸口如揪住一般，只是静静看着景浩的背影．双手轻扶上景浩的肩头，把景浩搂入怀中：
"景浩，若没你；我早死了。"
"萧燎。。。我知道，我为了我喝酒；为了我回到长安回到军营，为了我只身杀入敌阵。。。萧燎；我一直都知道。"说着景浩慢慢回转过身，面对我。我低头轻吻景浩的唇，低声说：
"等我，景浩；我现在还有不得不去处理的事。一旦处理完，我会回来找你；在那之前你尽心当你的皇子，若有难处；我会尽全力帮你。"
景浩脸上浮起一丝欣喜，我撩开景浩鬓角的发丝：
"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别再喝酒了。我若不喜爱你，不会顾你死活。。。"言尽于此，我见到景浩原先决绝的神色已经一扫而空。
不知不觉，殿外已经响起二更的竹更声，伴随着竹器响声还有微微嘈杂声；看来内牢那边是发现有犯人逃了。到我不得不离开的时候了：
"景浩，若我能活到来年三月，我到时来长安。"
殿外良云急扣殿门：
"大人，该走了。"
景浩急急将我送到殿门口，对良云吩咐道：
"良云，带穆大人去骑飞焰；此刻起，你贴身护送穆大人出城。不得有误。"
良云一脸惊讶地看着神采熠熠的景浩，随即领命。
离开大殿不远后，良云笑叹：
"穆大人，真有你的。。。来年三月，殿下又要好等了。"
我笑笑不语。
50章
良云引领我避开那些搜查的侍卫，很快到了马厩；他牵出飞焰。飞焰很是听话连落蹄都很轻得由着良云牵出来，马厩里其它马都睡着了。良云把飞焰交给我后牵出另一匹马，我们一路飞驰，良云带着我沿着大明宫的外城墙绕过；正巧换班时，良云只是对看守的侍卫亮出腰牌，那侍卫便推开宫门。
出了长安城向北好几十里后，天际渐渐微白；良云勒住马，交给我他自己的长剑，又给了我些许银两，骑在马上双手合抱拳：
"穆大人，良云就此别过；大人一路保重。"
我收起银子，抱拳：
"告辞，良云；好好保护景浩。"
"小人会鞠躬尽瘁，保护殿下．"
我拍拍飞焰的颈下，飞焰长嘶一声；撩起前蹄朝着北方奔去。飞焰似是很久没这么奔过，路边行人皆连惊呼；但即使跑得再快。飞焰也能巧妙避开路人。原本十几天的路程被大大缩短，即使绕过那片有迷阵和山贼的山林；我亦是提前几日到了白府。
眼前的惨状，让我无法相信；偌大的白府只剩下残垣断壁。乌黑的墙壁破塌下的屋顶几处焦梁上还冒着青烟，奇怪的是残屋里没有一具尸体；我翻遍整个宅内。。。烧得一干二净，府宅周围又是荒山野岭；要问也无处去问。
若是没死，他们都去了何处。定是他们遇到什么危险了。。。想及此处，从一旁的树林里；颤颤巍巍走出一个老汉，不等我开口；老汉便叫住我：
"先生找这家人？"
我点头，作揖道：
"正是，不知老先生可知道他们的下落？"
老汉眯起本就不大的双眼看看我，也不回答；伸手在他自己的袖子里掏了半天，终于拿出一个匣子，递到我手中。
我接下匣子，打开；匣子里躺着两颗丹药。
只见那老汉找了处干净的门前石阶坐下后对我娓娓道来：
"老奴跟随白堂主多年，亦一直照顾明少主；先生您带着少主离开后，一个月；一队武功不错的黑衣人盯上了这宅子。也是一个多月后，有番邦人来要接走洛先生，但是当时少主还未回到本宅；洛先生又非走不可。白堂主就给了他一颗药，那药可以压住他身上的毒性三年。不久后那群黑衣人夜闯白府，白堂主带大家从地道逃了；那些黑衣人便烧了这白府。不久后，白堂主接到少主的信报说一切都顺利安全；于是吩咐老奴在这里等候先生来，将完全的解药交给先生。顺便答谢先生旅途劳顿护送少主。。。"言罢，老汉看看我身后问道"只是，少主没和您回来？"
"你们少主归途半路就离开我，说是要独自回来。"我收好药匣。
老汉皱眉，神色凝重：
"先生，这。。。"欲言又止的态度。
"老先生，我问你；你们苗疆可有一种盅能让男子怀子？"
老汉狐疑地看着我慢慢点头道：
"听说过，只是深山里的苗月人会那些盅。"
"可有解法？"我问
"有施必有解法。"老汉捋了下胡子，"只是听说着盅会产子时要了宿主的性命。"
"什么人会解这个盅？苗月人？"我继续问
老汉看着我："这就不一定了，苗月人鲜少出山露面。苗人族寨不用也很少来往，教主的夫人倒是是苗月人，但也很久前死了；苗月人善迁居，行踪不定；没有外人进过他们的山寨。我们对苗月人也知之甚少。。。"
我心想：这老者说得也是，若这盅这么好解；也不用等到现在了。连明凌的父亲和爹都解不去。我这么个外人怕是更难。
于是，我与他们所有的联系便断了，此时；我还能想起的。就是回杭州。
屏轩楼的大门已经紧闭许久，门上夹着一把铜锁。
"奴就想主子您得回来！"我手才扶上门，身后便响起那熟悉的声音。
我转身，但见一脸得意的葵篱正站在我身后．
"我不回来，还能去哪里。。。"我悻然道
葵篱两步上前，伸手挡在嘴边悄悄地说：
"您就不想知道洛主子的下落？"
"你知道！？"我深感平时小看了这丫头。
葵篱嘟起嘴：
"不知道还怎么当您的丫鬟！？听说回纥政变了。"说道此处，葵篱又把声音压低三分；环顾四周确定无恙后把我拉进角落继续说："回纥那汗王妃妾众多，皇子也多；虽然吧，洛主子只是排行十一，却深得那汗王的喜欢；回纥的太子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本来说是想借出征之名干掉洛主子，但是洛主子又被您救了。那太子就气急败坏，直接起兵反了；回纥内乱和咱中原边境上的仗自然答不下去了。就先收兵修好来着，那个回纥太子也够心狠手辣的；和汗王僵持着，那汗王身体也不行了。正巧这个时候十一皇子还朝了。。。现在回纥那儿正打着呢。。。您看。"顺着葵篱的手指方向，不少乞丐蹲坐在街边的屋檐下，"好多回纥人逃过来了，不过在中原也没什么生计给他们做；就只好要饭。"
细看之下，那些乞丐还真的都是外邦人的模样。
我拿出一些碎银子上前丢到那些回纥乞丐的碗中，葵篱赶忙想拉住我悄声道：
"主子，您可不能这样；给人知道您帮回纥人。您也不好在这杭州立脚了。"
我嗤笑：
"怕什么，我又不靠别人吃饭。"
"话是这么说，你也不是不知道咱和回纥交情不好；这里还好，再北些的地方；老百姓见了这些回纥人是要打的。。。"
我皱眉：
"葵篱，你也看不起外邦人？"
葵篱急忙摇摇手：
"葵篱不敢，都说回纥人和突厥一样老骑着马抢边境老百姓的东西。"
我正色：
"那也不是每个回纥人都抢东西，再说他们靠游牧为生；到了冬季草枯水冻，边境上的老百姓又不愿意卖粮食给他们；他也是逼不得已。"
葵篱撇撇嘴嘟囔：
"主子说得是，葵篱也没说回纥人不好。。。谁让洛主子是回纥皇子，葵篱就觉着洛主子人挺好的。"
我打趣道：
"怎么，葵篱也思春了？"
葵篱马上急得直解释：
"葵篱怎么可能，主子你不要误会！"我不觉失笑，负手而立；在屏轩楼前。当年，殇平对我说过为了保家卫国；不惜杀尽天下异邦人。今日我却说了这番话。。。只能说世事多变。。。
看着葵篱打开铜锁推开屏轩楼的大门，我不觉在心底淡淡说了一句：
"我回来了，平儿。"
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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