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累,了。"一字一句,还好晚上吃的不算少,物质决定意识,卡路里决定神经强健程度。 "没有。"他又喃喃道,"我没有,她就哭了。"像做错的孩子,等待著神的救赎的虔诚表情,如此的看著我。 如果是别人,我一定骂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装什麽清高,二十的人了你什麽不知道。 但是那个人是范宁,我的心里反而轻松了不少。 "然後呢......"我充满罪恶地问。 "没有什麽了,然後我就来这里喽。"他的身体微热,跟我很久之前抱在怀里时一样。 这个人,还跟我如此之近切,真是开心。 "那你怎麽不答应?" "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哦。而且还没有跟你汇报啊~"他把尾音挑起来,顽皮地看著我,一副小狗狗邀功的表情。 "这还差不多,那我就奖励你终生禁欲好了。over."我的心又开始乱跳起来,鼓噪地要命。 "这个......好像......比较......"他欲言又止,哭笑不得。 "你随意。"我自己向前走去,他立刻跟了上来。 睡觉的时候,同宿正好有一个哥们回家,空下了一张床铺,打好了招呼把范宁安排过去。我有些认床,好不容易睡习惯了,就懒得改。 熄灯後上铺的老大悄悄地问范宁,你知道小彦总说他有一个青梅竹马长的好像浣熊的,你知道是谁不?那小子每次一提起来就一副臭屁表情,我们的怀疑很是浓重啊。 范宁抓抓有些长的刘海,坑坑吃吃,"嗯,我好像也不认识......" 我照著上面的床板一阵猛踢,"老实点你!" "你看你看,急了吧。简直是死穴。"老大的话音渐渐低下去,然後是淡淡的鼾声。 我却有些睡不著,范宁就在我的对头,外面有暖水瓶胆落地的声音,都是大四的离校生,把他们的青春都碎在地上,银光闪闪的一片。 突然,有个黑影来到我的床前面,然後霸道地坐下来,将我向里挤。 "自己睡去,热不热!"声音压低一些,他们那些睡觉向来认真的人应该听不到。 范宁却抻起我的毛巾被,也裹在自己的身上。 "你......"这时候他躺在我的对面,外面的光打在他的脸上,偏在一边的刘海旁边,是那枚淡淡的胎记,依然保持著蝴蝶的姿态。我伸出手去,轻轻地碰触。 "看来我还不像浣熊,他们都没有认出来。"他的呼吸都沿著我的侧脸溜过去,灼痛了我的脸颊。 "那是我用的形容词太少。什麽时候留长了啊?"用手撵著他的前发,柔软地好像他的姿态。不像我的,稻草一样。 "不知道。你不喜欢?"他说著,就伸出手,托起了我的脸颊。 我觉得我的全身都变成了心脏,在他的掌心里疯狂地跳动。想努力地挣脱他的手,却被他强硬地固定住。 "又变帅了呢,怎麽办?"他自言自语。 自从开始习惯长时间的分离之後,他就添了这个习惯,每每很认真地称赞。我却手足无措。 他的眼睛晶晶亮亮,戒指专柜里的钻石一样,珍贵无比,美丽无比,价钱高的要人命。 他的手沿著我的脸颊轻轻地触摸,到了耳朵,顿了一下。 "你......有耳洞了。" 范宁将我的头发抿到耳朵後,盯著那枚耳钉。 那是孙送给我的,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有那种东西的。有一次下午收拾东西时在沙发的缝隙里掉了出来。孙当时一脸无措地看著我,想道歉又不知从何说起的神情。"没事的。"我回答他。"可以送给我吗?"他楞了一下,然後努力点头。我把那枚耳钉穿在耳朵上,孙定定地盯著我的耳垂,"好看?"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俯下身子来,用嘴唇触碰我的耳垂,痒痒的,好像强烈的阳光晒在上面。 "我喜欢你。"那是他第一次如此的表白,在我的面前。我将他搂进怀里,不断地抚摸他的後背,直到我发现有些走火。"老师......我......"他颤抖了一下,然後将我抱得更紧。无奈苦笑一下,拍拍身上人的後背,发现他竟然睡了过去。将他放在沙发上,自己找到卫生间,解决问题。 不知道他的心里,到底在想的是谁?而我迷迷蒙蒙中,脑子里的影子,却是那个人。 轻微的疼痛将我拉回来,那个人在扯著我的耳钉。 "想什麽呢?谁送的!"他竟然有些皱著眉头,我心里隐隐浮上自欺欺人的喜悦。 "自己买的。" "真是丑。"当时给他的话,被原封不动地退货,真是哭笑不得。 "怎麽丑了,别扯了!"将他的手打下去,他又去摸另一边。 "这边没有。"他下了论断。 "嗯。我困了。"把被子卷走,背过他,睡。 "你怎麽只打一边......"他困惑的声音轻地仿佛蝴蝶掀了一下翅膀。 其实他再多想想没准就真的引起了一场席卷而来的风暴。 "睡觉。你脑细胞本来就少,还不好好在睡眠中培育。" 将毛巾被蒙过去,将他从头到脸都盖上。 抱住自己有些发热的身躯,盼望一夜好眠。 有东西轻轻搭在我的腰上,然後是范宁小小声的抱怨,"好歹盖上肚子,会著凉的。" 然後是温温热热的手臂,环过了我的肩膀,范宁的睡姿向来不好,我只好叹气。 今晚,看来还是不能好眠了。 第二天,范宁就走了。 他直接回学校,家也没有回,在火车玻璃里面一个劲儿地挥手。 我的右边有难舍难分的情侣,抱在一起连体婴儿一般。 突然我也觉得我的一半要被带走了,我不知道范宁会不会有这种感觉,就是这个世界的气压突然被撤掉一半,於是自己就浮在半空中,进退不得。满心里都是细微的苦涩。 随便坐了一路公车,机械的投币,一圈圈地在这个不大的城市绕圈。到後来才想起要给范宁打个电话,还在半路上,正在自己泡面吃。 "你呢?"他问我。 "我在上课啦。" "那你还敢打电话......" "那拜拜喽。" "喂喂!" 挂掉电话,回到学校。 我难得地热伤风,蜷在宿舍里,小威直说,原来你还不是个白痴。要不就是来的那个有些白痴,把你传染到了。
黑洞 最後还是转移到孙那里,他那里意外没有混乱到脚伸不进去的地步。 看到我一副饱受摧残的颓废模样,他开始著急,开出一条到卧室的道路,把我塞进被子里。 "肯定是没有好好吃药,真是不会照顾自己。"一向温柔的孙也有些动怒了。"是不是没有盖好被子,还是运动完之後没有套好背心......好几天......都没有看到你......" "要不还是去医院好了......或者我再去买些退烧药......还是你想吃些什麽?" 他手忙脚乱,还要跑去把窗户扇都拉好。 "老师,我先走喽!这个麻烦就交给你了!辛苦了!"小威在旁边看的大概有些麻烦,站起来,蹙著眉头很严肃的跟孙告别,还做出双手合十的动作。 "嗯。你放心。"孙也很严肃的回答他,紧紧地握拳。 心里一阵翻腾,感觉戏剧性的气体在周围无限度沸腾。小威就算了,连孙竟然也开始跟著他闹,真是让人头大。 听到门"砰!"一声关上後,孙折回来,一双眼睛盯著我。我反而觉得心里面虚虚的。 "没事啦......吃吃药就好。"急忙安慰他,但是药引一般都是某个人,我不准备告诉他了。我的药引正在铁轨上远离我。 数好药片,孙把凉白开一起递给我,眼睛里有轻微的责怪,边缘有些红通通的。 将手心里的药片都倒进喉咙里,一口水就送了下去,安安心心等待它起效果。根据以往的经验,如果搭配棉被的话,20分锺就会出汗,一个小时就会在温度上痊愈,头重脚轻形象受损的心灵创伤大概半天就好。再搭配上范宁的话,5分锺大概就会出汗,温度的话降下去比较困难,心灵创伤那种东西本来就是无稽之谈。 抬起头来的时候,孙还是盯著我,沈静的眼睛,夹杂著浓浓的苦涩。 "怎麽了?"把他拉过来,让他坐在床头,枕著他的膝盖。他开始温柔地抚摸我的头发,手指在头皮上越过的感觉很舒服。 "那个,昨天我在图书馆借完书想去九教拿点儿东西......然後就走了侧门,然後......看到你好像和一个同学......抱......"他吞吞吐吐,好不容易挤完了曲曲折折的话。 "嗯......是一起长大的朋友。" "我是不是很罗嗦?" "哪有,这说明你在乎我喽。"忍住没力气,在他的大腿上蹭了蹭。 "黑洞。" "啊?" "他说我就像一个黑洞。" "为什麽?你是最温柔的人,怎麽会那麽可怕?"也许是隐隐约约知道那个人是谁,我不忍心问出名字,但是心里还是有些酸酸的。 "温柔的密度太大,所以只要一靠近就会被吸进去,这样不好,再也出不来了,真讨厌。永远也不明白什麽才是真正爱一个人,明明就是软弱的人,还装出温柔的样子,简直就是藏在宇宙里的讨厌的黑洞。"他喃喃道。 虽然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是我也想起了我的黑洞。 孙的眼神有著矛盾的光芒,我没有看到除了温柔之外的这种新鲜的目光,於是认真的打量他。 孙其实很有轮廓和棱角,鼻子高高的,嘴唇的形状也很好看。重点是声音很好听,像在放午夜广播一样。我早就应该对著这个人心脏狂动的。 "那就把你的引力分一些给我......"不禁抬起身子来,强硬地扯下他的眼镜,堵住他的嘴唇,干燥而柔软。 也许我可以稍稍粘合住那个伤口,轻轻地咬了他的下唇,绝对是有些嫉妒,但是更多的好像是心疼,一蹦一蹦地疼。 他的脸果真"唰"一下红透了,拿著我刚刚递给他的杯子的手无措的悬在半空。在我眼睛前面的那两排睫毛,蜻蜓一样扇动著翅膀。 我们第一次睁著眼睛接吻,彼此都看的清清楚楚的。 "我......我去看看有什麽可吃的,要不就去一趟超市。对了,你请好假了麽?"他使劲儿把我推开。 "嗯,那个,小威应该不笨吧。再说,早就习惯了。"躺回枕头上,把胳膊交叉架在脑後。 孙早就跳起来,摸摸自己的脸。可能是觉得自己脸红了吧......但是这样做又有什麽效果呢?但是他的自欺欺人永远都很有趣。 "是有一点点红啦,但是不明显。"如是回答,等著看他彻底变成番茄。 "谢谢。"他将杯子放到床头柜上,还是站在一边,手垂下来,像做错事的孩子。 "那过来,让我继续!"靠在枕头上对小白兔发号施令。 停了一会儿,他才抬起头,微微笑了起来,"你才真是温柔的人。" "白痴!晚上我想吃排骨,还想吃小葱拌豆腐,还有......总之快去!" "我带著电话,想到了打给我,不过时只限在我回来之前。"他走上前来,打量我一下,才回转身离开了。 他肯定是在暗地里嘲笑我了,摸摸自己的脸,按理说发烧应该看不出来才对,谁让他竟然说出这样的话,让我有些脸红。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当我终於可以活蹦乱跳的时候,孙开始早期的咳嗽。 直到他站到讲台上的时候,还有些厚重的鼻音。早就说我的回复能力强大,原来是转移地快而已,要不我和范宁到了感冒季节总是习惯前仆後继,努立在医务室的小床上占位置。 今天他放著老片子,《Billy Elliot 》,一个男孩坚持要跳芭蕾的故事。 我曾经说过他,你不要太嚣张,本来就是保守的人,还经常在课堂上放一些擦边球的故事,就不怕校长来找你,那时候你连"猪脚"都做不成。 "猪脚?"他困惑的问回来。 "嗯......不说了......随你。反正我後面的那几个女生看得津津有味的。"其实他的课很受欢迎,大概是本身比较柔软的过,十分吸引女生和情侣,好像晚间影院一样。至於同一晚上也开这门课的另一个老师,则喜欢暴烈的战争片子,路过门口都可以听见隆隆的炮火声。推开门的话,搞不好就是血肉横飞的场面。再加上人本身比较胖的过,被选到他课的小威和忧民叫做暴力大番薯。 所以这对男男经常蹭到孙的课堂上。这是一件好事,孙的课都需要提前半个小时去占座,都没有买到黄牛票的可能,於是他们就起到了占座物的作用。 尾随著孙把多媒体教室的钥匙串还回管理室,在九教幽深的走廊里慢慢走。 "其实,我还是很自私的人。" "怎麽了?" "我想,总有一天他看到我放的这些片子,知道我在等他。" "白痴,不知道我会吃醋嘛。他是这个学校的?" "现在不在了。" "你还回答!你真是没救了......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麽?不要管我啦,虽然人家也很受伤。" "其实我知道......" 这时候手机"嗡嗡"地想起来,掏出来,陌生的号码。向孙扬了一扬,他善解人意地先一步走了。 范宁隔著一条江水的抱怨传过来,良好的电波信号使之清晰无比。 "你怎麽这麽慢才接?" "哪有,才刚开始震而已!" "我刚才打了好几个。"他的口气不太平稳。 "难道我要送一张课表过去?"我的口气也不太好,孙的过分淡然总是使人有些不甘心。漫长的等待,总是没有结局,还是会让人空虚火大的。 "什麽话?朋友不就是互相麻烦的嘛。"他辩解,其实他并不擅长辩解的,就连这个话都说的漏洞百出。 "那现在不做了行不行?"我说出了很久都想说出的话,但是後半部分还是很识相地省略掉了。 那边沈默了下来,一会儿才慢慢出声。 "那怎麽行......"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怎麽了?"发现他情绪低落,可能真的有什麽事,我的半个心脏不受控制地也低落起来,扯得另一半也不舒服。 "没事啦!"他的表情瞬间转到阳光面,"就是你吓到我了。" 心脏终於恢复了正常速度,兢兢业业,按时跳动。我有些怕他挂我的电话。 "没什麽事?就是上次电话的时候你的声音沙地厉害,是不是病了?现在好了没?你总是忘了吃药......" "没事。已经全好,我又不是没有你就不能活。"至少我已经活了大概三年了。看看自己,还是完好无损的,尽管瘦了一些,但是这也不是人力可以控制的,不应该算在我的失误上。 "都是我,不应该去找你的......"坚持批评与自我批评,这是件好事。 "不是你,你又知道一换季我就容易感冒的,这回又不严重,就是你不在身边,没有合适的人好传染。" "你......" "所以不要多想,"其实我喜欢他能够来我身边,看看都是件好事情。视觉满足我从来全盘接受。"你那会儿还过来啊?"我试探他。 "不知道啊......啊,没有钱了。早点儿回宿舍睡觉!"他一再叮嘱,然後声音被强硬的切断。 我一个人对著忙音的话机发了一会呆,飘飘浮浮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然後,踩著暗淡的灯光回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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