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孟浩阳接过来，递给我"喝吗？"
我没看潘艳艳也能感觉到她冰冷的目光，这水我喝也得噎着。赶紧推开"你喝吧。"孟浩阳一仰头，喝进去大半。有人叫潘艳艳，她不情愿地走了。
我说"这丫头对你够贴心的。"
"齐宇，我不求你对我这么贴心，别气我就行。"他看着我。
"这还大白天呢，说什么梦话呢你。"我斜眼看他。
"你个小崽子。"他气得伸手过来捏我鼻子，我躲开。正闹呢，比赛开始了，孟浩阳把水扔给我，叫我等他，就冲回球场了。
潘艳艳又过来，自从那次在食堂我噎了她几句，她就基本拿白眼球看我。
她走到我旁边"真没想到，当初你和孟浩阳打得不可开交的，现在竟然好得能穿一条裤子了。"语气冷冷的，能把空气冻出冰碴来。但比起她的嗲声嗲气，我觉得她现在的声音还动听些。
"世事难料，你没想到的事情多了去了。"
"哼，齐宇，浩阳这么长时间不肯接受我，你功不可没吧。我没得罪过你吧，你干吗总是针对我。"
"姐姐，你有被害妄想症吗？我齐宇就算称不上顶天立地，可也不是个喜欢跟人嚼舌根的人。再说了，要是孟浩阳真喜欢你，我说几句你的坏话他就会讨厌你？我对他没那么大影响力吧。"她气鼓鼓的不说话了。我看着她，其实挺佩服她，被孟浩阳明明确确拒绝了，还这么契而不舍的。 球赛比完，孟浩阳他们班赢了。他们班下一场是和我们班比。
我和孟浩阳去了食堂，人还不太多。打完饭我们找个地方坐下。
"你刚和潘艳艳说什么了？看她脸色不太好。"他把肉挑我碗里。
"知道她心情不好还拒绝她吃饭邀请，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赶紧去抚慰佳人芳心吧。"我挑着一根菜叶。
"说什么呢，我就是怕你说话没轻没重的，毕竟是个女孩子，而且都是同学，抬头不见低头见，弄得太僵不好。"
"操，你还挺会做人的。告诉你，我现在也不爽，你他妈以后少和她腻一起，再让我看见她围着你团团转，我他妈废了你。"我把筷子插进米饭里。
他看着我乐，握住我的手。 两天之后，我们两班对阵。赛前我做了安排，这是关系到班级荣誉的问题，一切私人情感都得让步。我让隋鑫和赵龙负责看住孟浩阳。
赵龙摇头晃脑地说"齐宇，你这安排不合理。有你一人就能看住孟浩阳，你一贴近，他肯定没辙。"
我狠敲他脑壳"妈的，说什么呢。"隋鑫在一旁憋着笑。自从他不再干涉我和孟浩阳，就跟赵龙他们站一边，虽然不会像他们那样明目张胆地开我和孟浩阳的玩笑，但偶尔也会有惊人之语。"就这么说定了。别给我想些个乱七八糟的，赢就要赢得堂堂正正。"
"他们放水就没办法了。"隋鑫笑着对我说。 比赛的时候，我看到孟浩阳坐在替补席上，心里这个气。我对赵龙他们说，今天一定要赢，一定要打得他们屁滚尿流。
比赛开始后，我们打得很顺手，比分呈现一边倒的态势。
第三节，孟浩阳上场，他抻了抻胳膊，我看到潘艳艳到他身边把他脱下的外套抱在怀里。我皱着眉头瞪他，他无奈地冲我笑笑。
赵龙凑到我身边笑着说"齐宇，发狠废了这个陈世美。"
孟浩阳上场后，我们打得比较艰难，比分差距在不断减小。我们班也换了一个人，来弥补一下其他人的体力。我喘着气，全身是汗。
第四节，赵龙对我说，齐宇，你去看孟浩阳。我什么也没想冲到孟浩阳面前，孟浩阳看着我，一手控球，忽然对我笑了一下，我有一瞬间的失神，他跳起来，我听到潘艳艳激动的叫声，球落地时的嘭嘭声让我清醒过来。我看着比分牌，被他们反超了一分。赵龙气得拍我后脑勺，齐宇，你要发痴也看看时间。我的脸阵阵发烫，懊恼远远超过了疲劳。我骂了一声操，跑起来。
我这人最受不了别人激，一激准炸。我开始全力对付孟浩阳，他被我断了几次球后，无奈地冲我笑。我们两班的比分咬得很紧，总是交替着差不超三分。
比赛快结束的时候，我接到隋鑫传过来的球，起跳投篮，虽然距离很远，我却很有自信球能进。如果孟浩阳他班那个大个子没把我撞倒的话，我在本场比赛中的表现自认为可以称得上完美。我看着球进篮，还没来得及高兴，整个人就摔地上了。落地时脚滑了一下，没扭到，就是触着了。一下子痛得发麻，我坐在地上，捂着脚。
孟浩阳冲过来，问我怎么样，我勉强笑笑说没事。大个子也特不好意思，要扶我起来。孟浩阳甩开他的手，冲他吼，你他妈撞他干吗？知不知道他以前扭过脚。我心说大哥，这都哪年的老黄历了。我看着大个子站在一边有点不知所措的样子，我都想替他说不知道了。孟浩阳这一吼，大家都静下来，气氛尴尬得我都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隋鑫过来拍拍孟浩阳，一直没说话的裁判也过来了，说什么这种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精神还是值得赞扬的，听得我都汗颜了。
比赛还剩下一分多钟，刚才那么一闹，大家都没什么心情打了，最后我们班以两分的优势赢了。赵龙说，齐宇，你这苦肉计效果不错。我揉着脚说，你妈的说的是人话嘛。
赛后，孟浩阳告诉我他遭到了他班同学的深深鄙视。我说，你他妈活该，叫你不分时间场合抽风。他半天没说话，然后忽然冒出一句，你其实心里特美吧齐宇。我说，你丫还能再自恋点吗？
第 27 章
校庆那天晚上，全校师生在我们学校附近的一块空地上举行了篝火晚会。第二天就是五一长假，所以一直闹到很晚。
各班自行准备烧烤用的东西。我们班从一家烧烤店租了几个炉子，又从他们那儿买了碳和串好的肉串、海鲜等。生炉子着实废了一番工夫，赵龙笨手笨脚的差点把自己头发烧着。几个男生七手八脚的好容易把炉子点着了，有些人已经忍不住开始烤上了，全然不顾校长还在主席台上追忆往昔、展望未来。
场地中间的大火堆熊熊燃烧着，照亮了夜空。空气中有肉的香味儿也有烤糊的焦味儿，我向周围望望，上千人吃烧烤还真挺壮观的。
晚会开始，主持是方飞和王焕青，他俩现在已经是出双入对了。我看着他们，女的漂亮大方，男的英俊儒雅，金童玉女这四个字用在他俩身上还真是名副其实。
赵龙拍拍我肩，说，齐宇，你看看人家王焕青，一看就一文化人，你呀，皮相不错，但一看就一小痞子。方飞这次总算没看走眼。
我用铁签从炉里挑起一块烧红的碳伸到他眼前让他自己选个地儿下手。他跳开，正撞到走过来的孟浩阳身上。他回头对孟浩阳说，你也不管管，齐宇这小子是越来越嚣张了。孟浩阳特自然地笑着说，你不知道我惧内吗？赵龙骂了声操。我把嘴里的可乐喷出来了。
孟浩阳没事儿人似的坐我旁边，拿起炉上刚烤好的肉串甩开腮帮子吃。我说，你妈的黑了心的吃呀，我们班的东西，你给钱了吗？他说，你不都交过钱了吗？我说，孟浩阳，你怎么这么没脸没皮的，我要是你早一头撞死了。他说，别撞冻豆腐，找块日本豆腐撞下得了。
台上的节目没多少人关注。不过一群穿超短裙的美女跳舞还是很受欢迎的。潘艳艳的舞跳得确实不错，我都觉得挺惊艳的。我碰碰孟浩阳，他正和赵龙他们打牌，回头看了我一眼，我朝台上指指，他扫了一眼，又继续打牌。
过了会儿，潘艳艳跳完舞过来了。
"浩阳，我就知道你又跑过来找齐宇了。"她朝我笑笑。这丫头不知道为什么对我的态度突然转好了。我猜她八成是学聪明了，知道要想追人得先把那人身边的人搞定。
我也朝她笑笑，把烤好的肉串递给她"饿了吧，舞跳得真不错。"
"谢谢。浩阳，看我跳舞了吗？"她接过肉串，坐到孟浩阳旁边。那几人正打到兴头上，孟浩阳头不抬眼不睁地点了点头。
打完一锅，孟浩阳和隋鑫赢了，赵龙和小哈互相埋怨对方打得臭。孟浩阳抓过我的手把刚烤好的鸡翅膀咬了一大口。我看着辛苦烤好的鸡翅进了他的嘴，心里这个气。我说，你给我差不多一点。潘艳艳把她烤的递给孟浩阳说，浩阳，你吃这个吧，我刚烤好的。孟浩阳说，不用，我就喜欢抢齐宇的。站起身对我说，抽烟去。
我俩走到没人的地方，他抱住我，嘴贴上来。我推开他，说，你老实点。我俩靠着墙抽烟，不时有些男女学生牵着手走过去。
等我们抽完烟回去的时候，看见有很多人围着火堆边唱歌边转圈跑。牟晓乐说咱们也去。我说，你今年几岁了。她说，我这叫青春有活力，不像你老气横秋的。她一边拉着我们一边去拉我们班头，班头笑笑，跟我们一起过去。
走到火堆那儿，看见郝正华了，他被几个女生硬拉过来，也是满脸的不爽。他看到班头时愣了一下，挣脱了那几个女生，说，你们自己玩吧。说完要走，班头走过去，说，都过来了，一起玩吧。向他伸出手，郝正华看着班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握住了他的手。
很多人手拉着手围成了一个大圈，绕着巨大的火堆喊着、叫着、唱着、跑着。我听到高三那边有一群男生在唱"对面的XX，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有很多人在起哄，夹着女生嗔怪的声音。火光照亮了每一张欢乐的脸。我看着孟浩阳，他握紧我的手，对着我笑。
我想无论过多少年，我都会记得这样一个夜晚，我们青春无敌、我们意气风发、我们勇往直前、我们傲视天地，我们，爱得无怨无悔。
半个月后，高三放考试假。放假的前几天，我陪郝正华在校园里到处走走。
我们走到经常翻墙的地方。他说"人老了，就喜欢怀旧了。以前净想着怎么翻墙出去玩，现在到了离开的时候，反而舍不得走了。"
"你他妈才多大呀。整得跟生离死别似的。"我的鼻子发酸。
"不是生离死别也差不多了。"他靠着墙，抽出一根烟点上。过了半天他说"齐宇，你知道我这两年过的是什么日子吗？其实我挺笨的，学什么都很吃力，但我只有拼命学习的时候才不会想他。对着一道题想上几小时是常有的事儿，不是为了解题，我只是想让自己专注在一件事上，没有机会去想他，这样就不会太难受。"他的语气淡淡的，好象只是在叙述别人的事，但我的心酸酸的。"他的选择没错，这条路太难走。可看到他和他老婆在一起的时候，心里还是难受，很差劲吧。"他叹口气，笑了一下，声音却带着哭腔，眼睛红红的。"不管考得如何，我都会报外地的学校，毕业后也不会回来了。到时候想见你一面可就难了。"他对我笑笑。
"你这么拼，肯定能考上F大。你在那儿等着，一年后哥们去跟你会合。"
"你小子考F大，估计没什么问题，那孟浩阳呢？"
我笑笑，我不知道。有次去孟浩阳家，他妈也在家，他妈趁孟浩阳去厕所的时候，偷偷跟我说了想让孟浩阳毕业后去英国的想法。她说上次孟浩阳跑回来，她想着孟浩阳年龄还小也就没强求，等高中毕了业去留学正好，而且洛君他们家也在那儿。我说，跟孟浩阳说了吗？她说，说了，那孩子从小就倔，不同意，还说和洛君已经分手了。你跟他关系好，帮我劝劝他。我点点头。后来我跟孟浩阳提过一次，他说，齐宇，你别逼我揍你。我就没再提。 上晚课时，我看着班头在黑板上写写画画，却什么都听不进去，满脑都是郝正华红着眼睛的样子，还有他带着哭腔的声音。
下课后，我去找班头，让他晚自习时到操场后面那片小树林去，有事和他商量。他看着我说，什么事搞的这么神秘。我说，不用带防身武器，肯定不会害你就是。然后我给郝正华发了短信，叫他去小树林等我。
晚自习，我在厕所抽烟，心神不宁的。一个要远走高飞了，一个要当爸爸了，我这么做不但没意义，甚至有点缺德，我在心里对师母和未出世的孩子道歉。可是想到郝正华说跟生离死别差不多，我就难受，至少想让他们有个机会好好道别。
我还是不太放心，扔了烟头，跑到小树林。我看到他们抱在一起，郝正华的肩耸动着，我想他是在哭吧，班头用手轻拍着他的背。
我在操场上遛了几圈，给孟浩阳发了短信让他到操场。过了一会儿，他跑过来。
"怎么了？"他喘着气。
"孟浩阳，你答应我件事儿。"
"什么事儿？"
"你先答应我。"
"你又想玩我？"他挑着眉看我。
"我认真的，你答应我。"
"好。"大概我的表情确实挺认真，他的表情也严肃起来。
"我说过我要考F大的。"我看着他，他皱着眉头。"你也考F大，我们一起考。从今天开始不再逃课，不再出去玩，我们一起学。"
"齐宇，你干吗非要到外地去。"我知道留在本地，他妈应该能轻易给他找个不错的大学。
"F大是我从小的梦想，我不会放弃。"我从未想过放弃，即便是为了他。
"要是我考不上呢？"
"那咱俩就散伙。"我说得很坚决，头也不回地回了教室，他没追上来。 高考分数出来那晚，我给郝正华挂了电话。他在电话里说，齐宇，别忘了你说的话，我在F大等你。
郝正华很快动身去了A市，他说要先过去适应一下。我们几个去机场送他，班头没来，师母已经在待产期了。我不知道那晚郝正华和班头说了什么，但看郝正华的样子，似乎已经没有太多的牵挂，我看着他微笑着向我们挥手道别，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我只希望他有一个新的开始。 我们结束期末考试没多久，班头就有了个大胖小子，我们几个班委买了鲜花和水果去医院慰问了师母。几个女生围着婴儿唧唧喳喳，把小孩都吓哭了。牟晓乐推着我到婴儿床旁，说，让小孩多看看你，将来也长成个大帅哥。我说，班头的儿子像我算怎么回事儿。大伙儿都乐了，班头说，牟晓乐，你的意思是说你班头我长得不够帅是吧。牟晓乐说，哪呀，我是想让小孩帅上加帅不是。
当婴儿的小手紧紧握住我的手指，用含泪的眼睛望着我时，心里某处软软的，我冲他笑，他也挤出个笑。班头带点醋意地说，他还挺喜欢你，怎么每次一见到我就哭。我说，婴儿也是有鉴赏力的。 期末成绩出来了，经过不懈的努力，我终于进入年级前一百。孟浩阳自那次后也算用心学习，终于摆脱班级倒数第一的名次。但李白写到"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让孟浩阳考上F大确实是难为他了。 暑假刚开始，我就叫孟浩阳和我一起到我奶奶家住。他倒也听话，老老实实和我一起学习，早上还早起和老太太一起爬山锻炼，随便到早市买菜。他的厨艺确实不错，老太太直夸他。说将来谁嫁给他肯定美死了。孟浩阳看着我乐，我瞪他。
老太太对孟浩阳的喜爱已经到了让我发指的地步。大鱼大肉都捡他碗里，就给我吃青菜萝卜。我说，您是我亲奶奶吗？老太太说，你小子有浩阳一半懂事我就烧高香了。我真恨不得把孟浩阳踹回家去。
晚上我俩睡一屋，每次孟浩阳凑过来，我就用芭蕉扇把他拍开。老太太住的是老房子，又不肯装空调，就一台电扇摇头晃脑地在那儿吹，躺床上不动都热得一身汗，我实在是没那个心情。拒了他几次，他就开始闹情绪。给他讲讲题，他就直勾勾盯着我，一脸欲求不满的样儿。没办法，我就用手帮他解决，他意尤未尽地趴我身上，咬着我的耳朵说，齐宇，你不厚道。我气结。老房子隔音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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